第74章

昨天左大力就说, 让周渔他们搬来日化厂招待所住,所以今天一早,周渔三人手上每个人都提溜了个书包大小的背包进来的。

左大力只当是行李, 也没在意, 哪里想到,那里面居然有录音机!这怎么可能, 录音机不得是老大一个吗?

街头上的年轻人,没事就穿着喇叭裤,花衬衫,身后背着个庞然大物, 在大庭广众之下唱那些流行歌曲。

那个背包怎么看都装不进去一个录音机?

所以左大力根本就没想过还能录音这事儿, 事实上, 这个年代的人,也不会有录音留证据这种思维。可刚刚说了什么话, 左大力自己是清楚的,他之所以敢这么做,就是因为合同一签, 死无对证。

如今周渔说都录下来了, 他冷汗都出来了,今天这警察来的就蹊跷, 要再有了证据,就不好办了!

他第一反应是扭头冲着周渔的背包就过来了, 试图打开抢证据!

他一动, 后面的警察也扑了过来, 直接一个擒拿手,将已经打开周渔背包的左大力压在了地上,这会儿, 左大力已经看见了里面的东西,不过是几件衣服罢了,根本没有什么录音机,他虽然脸被压着紧紧贴在地上,这会儿也松了口气:“你骗谁呢,就没有这么小的录音机?”

他刚刚扑过来,周渔就退了两步,这会儿离着他八丈远,回答他:“怎么没有,日本产的微型录音机,粤东就有人卖。”

其实这会儿大可不必拿出来,不过周渔也是故意的,这家伙这么嚣张,她得把他这股气焰打下去,这样,等会问询的时候,才能老实点。

“不过,我可没说东西放在我这里。我傻吗?你这么盯着我,怎么操作?”

周渔走到了范广西的身边,从他的背包里拿出来一个特别小的微型录音机,“日本松下产的,只有巴掌大,但一盒磁带可以录制两个小时。从十点十分一直到刚刚,一点都没缺。”

范广西是标准的技术人,周渔昨天就发现,这个左大力对她和李晓明都很关注,但对范广西,有一种看不上的感觉,周渔猜测,大概率那位柴建华厂长就是个技术人,他有固定印象,觉得这种人好收拾。

所以,这录音机周渔就放在了范广西的包里,所有都是设置好的,看他露了真面目,按着录音键就行了!

至于这个动作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周渔猜测他可能觉得奇怪,但却不会,因为根本就想不到。

果不其然,周渔看表的时候,就是提醒范广西开始录制,范广西直接去摸了摸地下的背包,左大力根本就没当回事。

这会儿的左大力盯着那个录音机,脸上的神色晦涩呆愣夹杂着一种不敢置信,他可真没想到,这世界科技发展居然这么快,全国上下刚刚解决录音机的生产难题,如今日本都已经进步到这种程度了。

当然,两位警察押送他出去的时候,他终于回了魂,他没再去关注周渔,倒不是不恨她,而是显然他回过神来了,这会儿他最重要的是自救,他应该真的是有后台。

周渔瞧见他冲着门口一个人使了个眼色,左大力带了八个保卫科的人,都是厂里的职工,他使眼色的这个,就站在最边上,这会儿偷偷往后倒退,显然是要报信。

周渔是有些担心,警察喝止住对方,把这个线索掐断了。哪里想到,警察就跟没看见似得,任由对方离开了。

周渔猜测,这是有交代。

果不其然,周渔将那个要自残诬陷她的人指认了,还将那个酒瓶让警察当证据拿起来后,警察也将那个溜走打完了电话的家伙给截住了,八个人一个不少,全带走。

这是真爽快!虽然被威胁了两个小时,但能这么一网打尽,也算是值了!

她和李晓明范广西都是当事人,自然也要去录口供,很快也跟着出去了。这才瞧见,开了整整两辆吉普一辆卡车过来,左大力他们都坐在了前一辆卡车,周渔他们三则坐在了吉普上,就这样开去了县公安局。

到了后,周渔一下车就看见了江山市机械厂厂长毕英柏,他和一个岁数差不多的男同志就站在办公楼前,周渔猜测,那位就是县长黄涛。

这会儿,周渔作为当事人是要接受问询的,并不适合说话交流。

毕英柏站在这里,一方面是为了给周渔底气,告诉她他们已经来了,让她不用怕。另一方面是确认周渔安全,看到她后,毕英柏仔细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瞧着真没事,才点了点头。

周渔也冲着他们点了点头。

这一切,自然落在了同时下车的左大力眼中。

周渔看得见,左大力脸色变得很难看。

周渔也猜到了,毕英柏肯定会出现,黄涛既然是毕英柏曾经的同事,这种情况下,很有可能陪同。作为轻工业局的干部,黄县长可能不认识他,但他不可能不认识县长。

这是她给左大力在问询前的最后一击。

左大力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怎么利用程序来遮盖他的违法行为,从中牟利。周渔刚刚拿证据是让他知道,自己逃无可逃,但此时,则是告诉他,在这个县里,你的后台不够大。

果不其然,如果说刚刚知道证据,左大力还能自己走出去,可这会儿,他仿佛腿都软了,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还是旁边的警察同志,拽住了他,将他扯着进了办公楼。

这是真害怕了!

他们很快被带进了房间里各自录口供,倒是黄县长对这毕英柏说:“我可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周渔同志这么年轻。”

毕英柏可不因为周渔年轻而看轻她,他郑重地给黄涛说:“虽然年轻,但是她的格局比很多岁数大的人强,比我也强。可以说,虽然我们才认识了没多久,事后也没有再联系过,但我认为,周渔是可以交的好朋友。”

黄涛和毕英柏是同时进厂,同时提拔,只是后面走的路不同。两个人关系一向不错,这也是毕英柏让周渔放心的原因。

黄涛可知道,毕英柏这人一向不爱夸人的,他居然给这么高的评价,好奇地问:“你不是说她给你们厂介绍了生意吗?她怎么做的,得了你这么高的评价?”

两人见面后就担心周渔那边,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都是简单交代,并没有说的仔细,如今恰好可以聊聊,他俩一边往里走毕英柏一边说:“那是因为我们这个生意,人家根本没这个意向,是周渔敏锐的觉得可以聊一聊,主动去聊主动介绍的。”

他把事情说了说,“也就是说,她去介绍的时候,就是准备推荐我们。她可是南河的人,却愿意没有条件创造条件的为我们北河的厂子推产品。”

“老黄,一般人遇到有人需要帮忙,尚且衡量一下自己要不要帮?冷漠点的离开,热心点的凑上去,更热心点帮人帮到底。老黄,我最多也就是帮人帮到底,可周渔呢,她是主动替你解忧,你说是不是比我的境界高?”

黄涛可没想到,周渔是这样干事的。一时间对她也起了好奇心,说:“走,去听听她怎么说?”

这会儿周渔已经坐下了,问询她的是男女两位警察,她是受害者,还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态度也很好,女警察自称姓丁,问她:“从头到尾讲讲吧。”

周渔就从大雪到达富源县遇到醉鬼袁大勇,送他到派出所,发现了日化厂有不少问题,干脆没有打草惊蛇入住了木艺厂招待所,进行打探说起。

“我们从供销社买了50块肥皂,玫瑰皂和柠檬皂各三十余块,通过产品的质量判断,日化厂左大力撒谎了。他们的设备并非是全新的,而是旧的。”

这个说法自然让人好奇,丁警官就问:“这怎么判断?”

周渔就将自己的办法讲了讲,倒是听得丁警官这边只觉得神奇,毕竟普通人看来,这肥皂香皂不都是那样吗?不过这信息传到了会议室里,黄县长的眼睛倒是亮了:“这位周渔还真懂技术!”

毕英柏也是很惊讶:“我没想到。”

事实上,周渔毕竟是做零售的,虽然知道她人不错,但买日化厂他们都觉得她就是派人经营。哪里想到,她还是个行家?

倒是里面,周渔已经说起了自己第一天去日化厂的事情:“因为知道他们厂长不但撒谎,还对工人很差,我们其实也是提防的,所以我提前还给北河省商务厅进出口处长张旭打了电话,希望如果对方坐地起价,张处长能帮忙。”

“但我们没想到的是,在那里,我们遇到了两件惊奇的事儿。”

周渔都已经摸透了对方的底儿了,居然还说惊奇,这自然引起了丁警官他们的好奇心,“怎么惊奇,你说说。”

周渔就说:“第一个惊奇是,设备跟我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虽然的确是旧的,但他们居然是半自动生产线,您恐怕不知道,我们国家的工业水平远远落后于国外,但我们却没有足够的资金进行设备升级,人们没办法,只能自己改动设备。”

“这种改动,非能人不能做。即便如此,全国能将日化行业生产线改成这么合理的半自动的也没几家。我们南州肥皂厂已经算是不小的工厂了,生产线的设计和改造远不如富源县的思路好。”

“而且,大抵是因为资金有限,这两条生产线几乎是在成本最低的情况下做到了极致。这就是我的吃惊的地方,我万万没想到,日化厂这么烂的产品,居然有这么好的设备?!”

“这样的能人如果能带着日化厂正常生产,必定不会做成这样,结果我问了问,这应该是上一届厂长柴建华的手笔。可我没想到,他居然一方面如此殚精竭虑的建设日化厂,一方面居然同时,利用招工向每个工人收取了一千块的进厂钱,我真是太惊讶了。”

丁警官他们有些诧异地看着周渔,这分明不应该是这会儿说的内容,可周渔就这么说了。

她的目的是个人听出来,她就是告诉在旁边等着的黄县长和公安局局长,这里面有大猫腻。

——不要以为他们知道,左大力可是地头蛇,他们办事,会瞒的死死的,周渔这么捅出来,就是给柴建华一个机会。

丁警官面不改色地记了下来,接着问:“第二个惊奇呢。”

周渔自然说了醉鬼袁大勇的提示,“因为这个提示,我才连忙结束了当天的行程,回了招待所,这才做了万全的准备。我没想到的是,只是顺手帮了人,却救了我自己。”

这一听就知道,这两个惊奇为的前一个说的,不过没人说什么,周渔就接着往下说了,倒是办公室里,这两个惊奇也同时传了过来。

黄县长显然是不知道,扭头问公安局局长,“原日化厂厂长柴建华被抓起来了?”

公安局局长姓武,这会儿也不知道:“我去问。”

不一时,他就回来了:“有工人告他,抓了已经十天了,一直在看守所里关着。”

大冬天的,武局长这会儿脸上的汗都出来了,“我马上派人接手这个案子,仔细查清楚。”

黄县长说:“先等等,还有关键人没来。”

武局长自然知道,当时去日化厂,黄县长专门说了:“这个左大力如此嚣张,他凭什么嚣张,总不能因为他就是日化厂厂长就敢这样,一定有人给他撑腰。去了以后让他们该报信报信,我倒要看看谁来给他求情。”

这显然是等那个背后人。

屋子里,周渔也说完了今天的遭遇,最后问道:“丁警官,我想问几个问题。第一是左大力是轻工业局出来的干部,对工人刻薄恶劣毫无关爱之情,对客户又有强盗作风,他凭什么敢这么做?”

“第二个是他说要把我关进去,还告诉这是北河不是南河,我没人做主。我想问,他凭什么在污蔑我的情况下,笃定公安机关不能查出真相,我为了自保只能低头?”

“第三个问题是,富源县日化厂是县村联办,但毕竟是公家的厂子不是私人的。按理说这八十万也落不到他自己的口袋里去,他为什么铤而走险,宁愿违反法律也非要不可呢!这八十万到底是干什么的,要去向哪里呢?”

周渔的话落,而在这间房外,富源县轻工业局局长张程从门外走了进来,进屋就问:“黄县长呢?”

工作人员自然给他指了路,他去敲了敲门,这才说:“县长,我才听到消息,日化厂出事了?这个左大力,我批评过他很多次了,好好的事儿都让他的臭脾气给毁了。这次一定要让长个教训!”

黄涛看着他:“你知道怎么回事了?”

张程点头:“我问了问,大致知道了,这事儿就是他太心急了,日化厂效益不好,职工过年的钱都发不出来,他当厂长的,于心不忍啊,听说这周经理要买设备,就想着他们个体户有钱,不如多卖点,将工资奖金还有医药费报销都能补上。”

“他也是好心,就是做事太不讲究了。县长,说真的他也不容易,是个好干部,也是一心为了工人。”

这要不是刚刚周渔那里有录音,有证人,谁能信一个县级单位的局长敢睁眼说瞎话呢。

黄涛看着他:“你对他的事儿都了解吗?”

张程点头:“他就是轻工业局出来的,本质是不差的。”

他却没想到,黄涛直接开骂:“他为了工人?他为了让工人不要要工资,数九寒天用自来水管呲人,这叫本质不差?人家前来买设备,30万的设备,喊80万,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也叫为了工人?人家不愿意,他让人把办公室围了,找了个人现场要拿酒瓶子砸自己脑袋,威胁人家,不愿意掏钱就去坐牢,这是一个干部干的事?”

“他不是做事不讲究,他就是强盗土匪!”

张程恐怕也没想到,左大力平日里这么干事儿的,不过他也不急,笑眯眯地,“是不是误会了,也不能只听对方说。”

就知道会这么说,所以,黄涛才觉得周渔思维缜密,她居然有且想到录音,否则还真是说不清。

黄涛哼了一声:“那张局长等等结果吧。”

周渔录完了口供,很快就出来了,范广西和李晓明都出来的更早一些。左大力不知道怎样了,反正他们出来,那边还没结束。

这事儿还没结束,自然不能够立刻离开富源县,所以,周渔他们直接住进了县政府的招待所。

倒是毕英柏就是来帮忙的,他还有自己的工作,所以第二天就要离开,周渔送他,“多谢了。”

数九寒天,毕英柏穿着一件厚呢子大衣,戴着一条手织围巾,站在招待所门口爽朗地笑着:“客气什么。再说了,这是应该的,如今改革开放,各地政策都在放松,这样的人留着,对于我们江山市的投资环境,不是好事。我这哪里是帮你,也是帮我们自己。”

周渔知道,他这是不肯居功,也就没坚持:“那我就不客气了。”随后认真地发出了邀请,“毕厂长,等着有空来南河玩,我带您转转我们一号店。”

说起这个,毕英柏可是感兴趣:“好啊。”不过他依旧叮嘱周渔,“一定要等着事情落定,事情都清楚了再签合同,千万谨慎。”

周渔点头:“我明白的,放心好了。”

同时送毕英柏的,还有黄县长,两个人都在同一市内,经常见面,也就没了那么多的话,只是叮嘱他们路上要慢点,天气预报预告又要下雪了。

等着毕英柏的小轿车不见了踪影,黄县长就对着周渔说:“走,边走边聊聊吧。”

周渔知道,这恐怕是要跟她谈谈厂子的事儿了,她点点头,两个人就在县政府大院里走了走,黄县长问她:“你现在对这两套设备怎么想?”

周渔说:“我很感兴趣,但得是合理的市场价。”

黄县长点点头:“我问了问,听说你是想将设备搬走带去南河?有没有考虑过在富源开厂?”

周渔明白,黄县长应该是看上她的能力了,但她根本就不会考虑,相对于南河和南州领导的开明,富源的事情有些复杂,黄县长当然人不错,但是县城的盘根错节也是不可小觑的。

周渔不准备冒这个险,而且这种时候不能模糊的回答,给对方余地,所以她实话实说:“很抱歉,我没有考虑。”

黄县长显然早就猜到了,问一句是因为他为日化厂负责,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随后周渔又住了几天,第三天的时候传来了消息,左大力没放出来,富源县轻化工局局长张程夜里突然被带走了,显然,县长的督办下,事情很快查到了根源。

至于这个根源是不是真正的根源,周渔也不敢说,但起码这是个好消息。后续的事情,就跟周渔没什么关系了,但设备的事儿一直没有给定论,李晓明是请了年假来的,先离开上班去了。

周渔和其他三人继续等待,好在,毕厂长的电话及时打了来,说出了原委:“黄县长为了给出公允价,请了人过来对设备价值进行评估,总体评价不错,县里就有人觉得是不是不倒闭自己做。”

“争论了两天谁也不让谁,黄县长给他们一人发了几块日化厂的产品,让他们回去各用三天回来说话,今天敲定了,还是卖了。你等消息吧。”

周渔就点了头,顺便打听了一下:“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毕厂长也不是本地的,只知道个大概:“左大力顶不住,第二天就招了,当初这个日化厂拨款被张程挪用了,导致购买设备产生了很大缺口,于是他们就动起了招工的主意,当时负责人事的就是副厂长左大力。”

“左大力就是张程提拔起来的,一直是张程的人,很可能张程也牵连其中,但审查没结束,谁也不敢说。”

“至于柴建华,则是富源本地人,少时离家,曾经在湘南日化厂工作,因为要归家照顾老迈的父母,调入了富源县化工厂,筹备日化厂,因为他的工作背景,被任命为厂长。”

“至于他有没有参与其中,目前还在查。”

那就是说,柴建华厂长也有可能是无辜的了?周渔希望是这样,如此认真仔细精打细算抠出这样两套生产线的人,如果可以学为所用该多好?!

第四天,周渔终于得到了消息:“富源县愿意以35万元的价格卖出设备,但目前案件还在审理中,厂里的资产暂时不能动,只能签订意向合同,等待案件结束,交钱交货。”

这个周渔倒是愿意,毕竟她的厂房还没有眉目呢——这些设备实在是太难买了,周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买到,总不能空口要地皮吧。

这个价钱也比较合理,仔仔细细将合同审查后,并将结案的最晚时间三个月写在了合同上,意向合同很快就签订了,交了定金,周渔他们就可以回南州了。

不过周渔没有立刻走,而是让周三春去问了醉鬼袁大勇的住处,这次如果不是他,自己很难躲过这一劫,即便之前周渔他们帮过他,也是该谢谢的。

袁大勇家就住在日化厂不远处的平房里,周渔带人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家里做饭呢,瞧见周渔还挺惊讶的:“周总,你们怎么来了?”

周渔就说:“我想谢谢你。”

袁大勇哪里想到,周渔会这么说,他有些不好意思:“那不是因为你先帮我的吗?我家里就个老娘,我要是真死了,我老娘也活不成了,你救了我一家,我提醒一嘴,我都没谢你,你还来谢我,也太客气了?!”

周渔也没说什么场面话,而是放下了个红包,跟他说:“这是我的心意。”瞧着袁大勇要推辞,周渔又说,“日化厂这事儿解决怎么也要几个月,你们没收入,拿着过年吧。”

袁大勇这才收起来,周渔就问:“日化厂不在了,你们有说怎么办吗?”

袁大勇不喝酒说话还是很有条理的,他叹口气:“人家当时保证的是交钱进厂给户口,说真的,这不都给了。就算是收钱不对,那钱都给了,总也不能还给我们吧。”

“我现在就是后悔,当时就觉得城里户口好,铁饭碗一辈子有保障,我本来在村里养猪种地日子过得宽裕,现在倒是好了,地没了,回去也没法活,留在这儿,睁眼就是开支,还不如不出来呢。”

周渔就问:“这种情况人多吗?”

袁大勇点头:“怎么不多,都后悔呢。可谁有后悔药吃啊,要不当时我听说要倒闭彻底没工作了,也不能跑到老厂长家里闹,这事儿我对不住人家。”

显然,大家伙都听说了左大力进去了,这事儿是老厂长背锅了。

周渔就说:“我有个想法,我想开日化厂,是需要人的。但是,你们厂职工水平太低了,不可能全要。你帮过我,我也信任你,袁大哥,你有兴趣吗?”

袁大勇自然听出了周渔要人的想法,立时说:“你要我们?”

周渔就说:“先有一点,水平不行,不负责任,有恶习的我一概不要。第二点我的厂子是要开在南河的,也就是说,同意的人得跟着走。能给我物色一下吗?”

袁大勇听了后,想了想说:“我干!”

周渔自然不会只听袁大勇的,但是一来他是厂子里的人,对大家了解,二来他这人本性不错,周渔也想给他个机会,这等于是双方相互试探。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周渔准备回南州的当天,袁大勇就带来了他的第一份诚意,他带来了柴建华的儿子柴赶美。

柴赶美四十来岁,是一所小学的老师,头上还包扎着,显然是袁大勇的杰作,这两人居然能和平共处的一起来,本就是让人惊奇的,更何况,袁大勇是这么说的:“周总,你让我找技术最好的,最负责任的人,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老厂长。”

“我寻思你交给我的任务必须完成,我昨晚就去了他家,都说老厂长是被冤枉的,那等着他出来不就可以来了吗。本以为人家要揍我呢,没想到赶美没跟我计较,听说是你在找人,就说要来见见你,有东西给你,我就带来了。”

有的时候,生活就是这样,在你想不到的地方开出花来。

周渔来了富源县见到了最恶劣的地头蛇,可也看到了最简单质朴的感情。

袁大勇感谢他们的帮助冒险提醒,同时也感谢她的重用,去了刚得罪过的柴家请人,而柴家人并没有计较,真的听了他的说法,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柴赶美文质彬彬,一看就是读书人,见了周渔,直接给周渔鞠了一躬,“前天我见到了我爸爸,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恐怕我爸就这么被定罪了。周总谢谢你。”

“我爸听说你定下了设备准备开日化厂,让我从家里找出了这三本工作日记给你。这是他1977-1979的工作日记,上面记录了日化厂从筹备开始,我爸的工作内容,尤其是还有对两条生产线的设计购买、安装、调校的具体数据,和后续再改造的思路,相信对你建立日化厂有所帮助。”

“我爸说,夏国的日化行业落后太多了,希望你用这些设备为人民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