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青从小性格敏感,早恋情绪来得早。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因为同桌对她好,认真负责,平常不会写的题目也都会耐心细致帮忙讲解。
起初,她将这种感觉归结为依赖、有好感。
后来,这件事不知道被班中的哪个同学知道了,暗戳戳起哄。
哪怕她矢口否认,可仍不可避免地被当作谈资。
那个阶段的赵文青寄人篱下,性格敏感内向。
见反驳无用,在那一堆起哄声中,渐渐的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真心。
是不是自己展现出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就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而她,是否也是真的喜欢别人。
这件事,起初只是班级的小打小闹,后面不知道怎么越传越烈,舞上了讲台。
有时上课,老师点他们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回答问题时,底下总有刺耳的起哄声。
顷刻,两人无措极了。
臊红脸颊,无地自容。
这件事,很快就被班主任知晓了。
具体的原因。有好事的人,跑到同桌林卓清的父母面前,说了这件事。
而他的父亲酗酒,对妻子动辄打骂,平日里虽然不关心儿子的死活,但是对对方的学习成绩看得比眼珠子还重。
早恋,耽搁儿子的前程。
在不分青红皂白把林卓清打了一顿后。对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短时间压根没法见人。
因为养病,他不得不同学校请了几天假。
赵文青没有见到她的同桌。她不知道对方家中的情况,以为是自己的好感对他造成困扰了。
他本是好心帮助自己,却被别人误会,趟进这趟浑水里。
为此,她一整天都处在自责中。
下午放学时,因为心不在焉也没怎么注意路况。
结果在路上,被人堵在校门口,毫无征兆地扇了一巴掌过来。
力道大的,她一瞬跌倒在地。
整个人还处在发懵状态,就这样被人从头到脚辱骂了一遍。
力道悬殊,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最后还是司机叔叔等了好久,见自己还没过去,才找来学校的。
那天回去,半张脸都是肿的。
好在,她将头发披散下来遮挡。家中除了司机知晓,再也没有第三人知道了。
她拜托对方,一定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给沈诵兰他们。
对方叹了好几声气,眼含心疼,最终还是答应了。并表示,再没有下次。
只是这件事,尽管怎么隐藏,还是被老师知晓了。
那天校园门口有几个同班同学,他们在不远处看见了,当时吓一跳。
第二天一早上学,便将这件事告诉给了班主任。
老师在当地很有威望,眼中又是容不得沙子的人。
当即拨打电话,将同桌的父亲叫到了学校,并将赵文青叫到了办公室。
拿起座机,预备给沈诵兰拨打电话时,被赵文青摁住了手。
在这个较为保守的年代,校园早恋,哪怕只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免不得被人指指点点。
她已经没有父母了,也不想让沈诵兰失望,惶恐极了,祈求老师不要打这通电话。
老师心软了,“赵文青,这件事老师可以不给你父母打电话。只是,你家里必须要有一人到学校。这件事,不能不处理。”
“林同学父亲的做法,太过恶劣。这件事,你是受害者。”老师放轻了语气,柔声安慰,“不要害怕,晚上回去好好想一想,明天让他过来。”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是瞒不下去的。明天,他们就会知道了。
赵文青犹豫再三,最终选择将这件事告诉蒋延庆,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你的意思是,老师让请家长,是因为你早恋了?”蒋延庆起初觉得听来有点好笑。见赵文青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眉头瞬间皱得仿佛能夹死苍蝇,“就一小屁孩,还搞起了早恋?”
“没有没有。”
赵文青吓死,说话都有点结巴。好几次没把话头捋抻头。蒋延庆没说话,难得肃了眼神,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赵文青很害怕。
她没敢将被欺负的这件事告诉蒋延庆。换种说法,她自己已经将起因归咎在自己的身上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产生了这种想法,对方也不会被自己牵扯进来。
所以,她挨那巴掌都是应该的。
赵文青将这件事隐瞒后,其余事情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了。良久,蒋延庆紧绷的眉头也没见几分松懈,“我问你,你分得清好感和喜欢吗?”
“还有,我蒋延庆的妹妹要什么没有,就凭对方日常对你的那点小恩小惠,你就感激涕零了?”
把他气得够呛,“都学狗肚子里去了?”
赵文青僵在原地,没想到平日里好说话的哥哥,在这个时候这么严厉。
锐利的视线锋芒毕露,只叫她头皮发硬,浑身起鸡皮疙瘩。
”
我没有。”
蒋延庆:“大点声,我没听清。”
“知道了。”
-
那时候,赵文青以为蒋延庆不会去。明天,也就是老师给定的期限,她站在办公室正琢磨着该如何给老师解释为好。
也就是这时,哥哥过来了。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进门时眼神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落到主任脸上时,多了分敬重。
“沈老师您好,我是赵文青的哥哥。”蒋延庆顿了下,“最近发生的事情,我都听妹妹讲了。早恋这件事其实就是一个乌龙,只不过多少还是产生了点影响。”
“爸妈工作忙,平日里没什么时间照看。我呢,又因为上学的缘故,平常回来得也少。照顾妹妹的,都是家里头的阿姨,有些地方难免照顾不周到。”
“她这个年纪,可能分不太清喜欢和好感。只是对于那些对她好的人,心里上也许会存在一定的依赖性。”
“我想这次,原因大概如此。”
“早恋压根就是子虚乌有的事,”蒋延庆的随性敛起,“还请老师帮忙查出,到底是谁在乱传。这严重损害了我妹妹的声誉,如果让我父母知道了,大概也不会将这事轻拿轻放了。”
“哥。”
赵文青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脸上神情焦急,并不想让让这件事闹大,也不想让沈诵兰他们担忧。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外来人。
“算了吧。”
班主任没说话,视线在赵文青同学身上一扫而过。见对方回避自己的视线,心中也明了几分。
她点了点下巴,“赵同学,你先去外面待一会,我和你哥哥聊聊。”
“门不用关,带上就好。”
赵文青的脑袋垂得更低了,知道事情兜不住了。心中想着,待会该说点什么,才能让他不要告诉爸妈这件事。
他们工作繁忙,她不想让他们担心。
焦灼中等待,时间的分秒流逝,都显得格外漫长。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原本松阖上的门,被人从里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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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延庆从办公室出来,脸阴沉沉的。想到刚才老师说的那番话,就气得牙痒。
“赵文青,你长能耐了啊。”他视线在赵文青脸庞一刮,冷嗤一声,“这么大的事情,都敢不告诉我和爸妈了?”
她吓一跳,手指下意识抚上被他紧盯着的脸庞。好在肿已经消退了,再没有那种火辣辣的痛感了。
她以为他还会再说点什么。
不过,那天蒋延庆什么都没再说。那周结束后,沈诵兰没再听自己的意见留在这所普通的学校里,而是办了转学手续,去了哥哥曾就读的附小。
某次,碰上熟悉的朋友。
闲聊时听对方说,在她转学后的第二天,林卓清家里来了一个有‘精神问题’的壮汉,毫无征兆地冲进他家,对着因为酗酒睡着的向峰,“啪啪啪”就是几个响亮的耳光。
将人扇得一脸懵,脸颊发红、肿得跟猪一样。不仅如此,原本少得可怜的牙齿还掉了好几颗,疼得他在家嗷嗷叫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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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停了好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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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青转入附小的第二年,升入这所学校的初中部。
青春期躁动,班里有不少同学和其他年级暧昧,只是谁也不曾捅破这层窗户纸。
沈诵兰似乎早就料到了这茬事,除了上学期间的正常社交,平日休息的时间,便给赵文青安排了几样她感兴趣的兴趣班。
一到时间,就前往机构学习。
因为担心出行安全问题,除了配备了专门的司机车接车送外。
蒋延庆一到放假,没课的时间段,就被蒋平国下命令,回来陪赵文青玩耍,或者带她去机构上课。
整个青春期里,她接触时间最长的异性,便是蒋延庆。
对于他。赵文青除了崇拜,更多的是一种依赖。
有时候,蒋延庆也会故意逗她,问班级里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如果她说有。
他就会笑着说,“你现在就是一小屁孩,能明白什么是喜欢吗?”
“算了,”继而又用非常嫌弃的语气道,“我和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谈这些干什么。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要是敢谈恋爱,我第一个给你拆散。”
“行了,快去练琴吧。”
赵文青的钢琴课,每周六下午有两个半小时。有时候,蒋延庆会抽空陪兄弟出去鬼混一下,然后在她快要下课的时间段赶回来。
确保她出教室的门时,能够及时看见自己。
不过大多数时候,蒋延庆都是老老实实待在一楼的休息区等待。有时困了,就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太过无聊的时候,就会从身后的书架抽出一本钢琴谱看看。
一楼的招待厅,正中央摆着一架黑色的钢琴。不过和沈诵兰特地给赵文青买下的那台斯坦威相比,音质与音色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对钢琴不太感兴趣,不过早前也学过乐理知识。听赵文青弹琴,是一种视听级别的享受。
此刻有点闲的没事,挪动位置,坐到钢琴前。凭着记忆,弹了一首肖邦的夜曲。只不过弹到一半,妹妹结束了今天的课程,已经走了出来。
蒋延庆停下手,起身朝赵文青走过去,接过她身上的小包,“今天学得怎么样?”
“刚才哥哥弹的那首,你听到了吗?”他笑着问,“和妹妹比起来,应该没差太多吧?”
“嗯。”
“不过我觉得和你比起来,应该还是差远了。”他往前走,“因为你今天又进步了一点。”
“走吧,好好犒劳一下咱们未来的钢琴家。”
“那我今天想吃烤肉。”
赵文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那天,夕阳下山得格外早,天色昏沉一片,温和的余晖洒在大理石面上,像是水面上的粼粼波光。
她细数着自己的诸多要求。
蒋延庆回身看她,“行,一百个要求我也给你慢慢满足。只要你还吃得下。”
“哈哈!”
赵文青大笑出声,“这可是你答应的,不许反悔。”
每次补习放学,看见的永远是蒋延庆那张温和带笑的脸,带她去吃想吃的。好像在他眼中,自己的一点小进步都是大进步。
他毫不吝啬地夸赞自己的进步。尽管三两句之后,又会绕到他自己身上,不忘夸赞夸赞他自己的功劳。
如果说小学那段“早恋”是子虚乌有、捏造的事,那么在躁动的青春期,便是情感的滋生。
可人得到太多,就会变得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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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青看着眼前人,蒋延庆这话现在听起来,还有点酸溜溜的。
“是。”她轻轻翻身,笑着回应他,“你说得有道理。”
可事实上,早在很久以前,她便清楚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或许那时的自己分不清喜欢与好感,但她知道,她只想长久地待在蒋延庆的身边。
现在回想,自己人生中真正的早恋,其实是一场对他的单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