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场地中央,艾兰德和戈雅的缠斗仍在继续。

彼此实力相当,稍不留神就可能落败,两人都没有保留,一招一式直击要害,使得战斗更加精彩。

换作逊色一些的对手,遇到这样烈度的战斗,怕是早就血溅当场。

场内胜负难分,气氛从热烈变得紧张。

岑青正看得入神,茉莉忽然急匆匆赶来,附到岑青耳边说道:“陛下,狮鹫在闹脾气,地精无法让它安静下来。”

“闹脾气?”岑青吃了一惊,侧头看向茉莉,“它不是在睡觉?”

“它在一刻钟前醒来,没有看到您,变得异常暴躁。地精把您的斗篷给它,它依旧不满,差点咬断老巴克的手指。”茉莉说道。

岑青皱了下眉,决定亲自去看一眼。

他从位置上站起身,靠近巫颍耳边,低声说道:“陛下,我需要离开一下。”

“多久?”巫颍握住岑青的手腕,将他拉得更近,“需要帮忙吗?”

“是狮鹫,它在闹脾气。”岑青解释缘由,“我不确定时间,大概很快就能安抚它,也可能需要很久。”

“幼年的狮鹫,它们的脾气的确糟糕。”巫颍放开岑青,提议道,“你可以把它带在身边。”

“带它来宴会?”岑青面露惊讶,认为不太合适。

“我想没人会介意。与之相比,留它在帐篷里反而更加危险。”巫颍说话时,分明是意有所指。

狮鹫破坏力惊人,哪怕出壳不久,也难保它不会拆掉营地。

“我会视情况决定。”岑青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和女仆一同离开。

等他走到自己的帐篷,掀开帐帘,终于明白巫灵王为何会暗示他,不要将狮鹫单独留下。

情况与预想中糟糕。

满目狼藉,找不到一块整洁的地面。

悬挂的织锦扯成条状,随着吹入帐内的风摇荡,看上去破破烂烂。

大部分家具翻倒,上面有交错的爪痕。装饰品滚得七零八落,鎏金灯座断成两截,分明是被外力强行扯断。

地精们一边躲闪攻击,一边设法拯救蜡烛和灯台。可惜无法收起蜡油,只能看着飞溅的斑块在地毯上凝固,烫出焦黑的痕迹。

“难怪。”岑青单手压住额头,手指捏了捏额角。

不怪茉莉会失去冷静,在宴会中途找上自己。

一只幼年狮鹫,不久前才出壳,张开翅膀堪堪一只乌鸦大,就有如此惊人的破坏力,非亲眼所见实在无法想象。

见到岑青,狮鹫马上停止破坏。

它撇开受惊的地精,展开翅膀飞过来,丝滑地落到岑青肩膀上,讨好地蹭着他的侧脸。

“啾——”

叫声悦耳,和之前的粗哑有明显不同。

岑青没办法和它生气。

它大概只是不安,当然,脾气坏也是真的。

“一个任性的小家伙。”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手指抚过狮鹫的脖颈和脊背,决定接受巫灵王的建议,把它带去宴会。避免让它再闹脾气,造成更大的破坏。

离开之前,他对地精说道:“你们辛苦了,我会补偿你们。”

“陛下,这是我们的工作。”地精们样子狼狈,神情却不颓丧,反而斗志昂扬,看上去干劲十足。

他们能驯养豪猪,能照顾雪豹和刚成年的巨鸮,相信也能养好狮鹫。

这是一个挑战,他们不会认输,必定要迎难而上!

“陛下,我们只是没经验,才会显得生疏。相信时间能抚平缺陷,我们一定能照顾好它。”地精们信誓旦旦,看不出半分气馁,“请您相信我们!”

“好吧。”岑青不可能拒绝,也不愿打消地精的积极性,只能胡乱点点头,带着狮鹫离开帐篷,重新回到宴会上去。

彼时,戈雅和艾兰德的战斗接近尾声。

艾兰德瞅准机会,长鞭缠住戈雅的腰,作势要钳制他。戈雅趁势欺近,锋利的弯刀抵住炎魔的脖子,刀刃向外,已经染上炎魔的血。

胜负已分。

“我赢了。”戈雅开口。

刀刃继续向前,他或许会受伤,但能换来炎魔的脑袋。

艾兰德承认巫灵的胜利。

他收起长鞭,利落地缠过腰间。随即退后半步,放松地展开双臂,大方道:“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取走。”

“包括你的生命?”戈雅挑眉。

“如果是你,我欣然接受。”艾兰德回答。他微笑着眨眼,比起交锋更像是在调情,“你喜欢我的头吗?可以用来装饰房间。相信我,炎魔的脑袋是不错的收藏品。”

戈雅对炎魔的头毫无兴趣。

他上下打量一番,最终选择了艾兰德的匕首,上面有一枚古老的图腾,反射不同的红光,仿佛跳动的火焰。

“你确定要这个?”

“不行吗?”

“当然可以。”炎魔军团长利落地解下匕首,隔空抛给巫灵,笑道,“愿赌服输,我不会破坏规矩。”

戈雅稳稳接住匕首,没有多言,在喝彩声中回到位置上。

落座后,他接过弗兰递来的酒杯,无视对方调侃的目光,送到嘴边轻啜一口。

烧灼感滑过喉咙,他侧头看向弗兰:“炎境的酒?”

“我以为你会想尝尝。”弗兰说道。

“不,我没兴趣。”戈雅放下高脚杯,朝岩妖示意,另取一杯雪域的酒,“我更喜欢熟悉的风味。”

“像你的性格。”弗兰笑了笑,同样换过一杯酒。他举杯与戈雅轻碰,没再提炎境的酒,以及失去匕首的炎魔。

宴会继续进行,不断有魔族和巫灵战士下场,双方在比斗中互有输赢,胜负在五五开。

附庸军团主动加入,半人马和火山部落展开群斗,气氛愈发热烈,鼓噪声和叫好声交织在一起,声音持续拔高,近乎要震碎夜空。

同样的夜色下,血族王国边境又起战火。

持续多日的暴雨告一段落,洪水悄然退去,河流水位下降,暴露出乱军的多个据点。

消化大部分北境土地,彻底占据坞堡,王城贵族们终于肯走出要塞,率领骑士冲击据点,扫荡残存的乱军。

偶尔会遭遇埋伏,骑士们掌握经验,多数能够设法化解。

至此,乱军失去全部优势,生命进入倒计时。

“王城传来消息,国王的多名私生子神秘死亡,他的情人接连遭遇不测。他怒不可遏,暴跳如雷。这个时候,最好不要递出把柄。”

贵族们无法再消极怠工。

他们必须有所行动,表示自己遵从王命,正在抓紧扫荡边境,避免有人借机挑拨,引导国王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在出兵之前,派依等人放飞信鸟,秘密向家族中送信,期望获取最新消息。

“我们需要宫廷最新的动向,尤其是国王。”

信鸟展翅升空,陆续穿过北境大地,掠过骑士和乱军厮杀的战场,乘风飞向血族王城。

彼时,金岩城内风声鹤唳,一派肃杀景象。

士兵手持燃烧的火把,列队在道路中穿行。他们肩负使命,搜寻城内的窃贼、匪徒和有罪之人。

他们找到目标藏身的地点,大力踹开房门,迅速冲进去,将藏匿的家伙拖出来,一个接一个掼到地上。

“老实点!”

“你被宣判有罪!”

套着铁靴的大脚踹在身上,哪怕皮糙肉厚的家伙,也会控制不住发出惨叫。

抓捕行动在夜间展开,往日喧闹的街道骤然冷清,只有士兵成排穿过,路中间押着被捆绑的罪犯。

他们来自不同种族,身份各有不同,落到士兵手里都只有一个待遇:被绳子五花大绑,狠揍一顿投入监狱。

运气好的,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运气不好,当日就会被绞死或砍头,尸体用木架竖在城外,成为警示后来者的路标。

“早该收拾他们了!”

“真是大快人心!”

对于抓捕行动,城民们无不拍手称快。

他们的忍耐濒临极限,随时将要爆发。假如金岩堡再没有行动,难保不会发生动乱。

这绝非危言耸听。

近段时间以来,金岩城内的犯罪率居高不下,有越演越烈的势头,闹得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贵族们看出危机的苗头,迅速下定决心,派遣家族骑士组件护卫队,力图肃清城内的犯罪。

在搜捕开启的同时,阴暗的行径也在发生。

几名贵族被拦截在道路正中,两侧房屋门窗紧闭,无数双眼睛躲在窗后,谨慎地观望,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围住他们的骑士手持长枪,单臂挺起盾牌,上面有扎克斯的家纹。

“扎克斯?”

“你想干什么?!”

身陷包围,情况相当不妙,贵族们高声呵斥,却暴露出内心恐慌,实则色厉内荏。

“你这是公然铲除异己!”

“我要禀告陛下!”

“让开,否则我会以袭击贵族的名义控告你们!”

无论他们如何叫嚷,扎克斯始终不为所动,更没有被激怒。

骑士们让开一条路,他策马走上前,装模作样地展开一张卷轴:“奉国王陛下命令,处决与乱军勾结者。”

“这是污蔑!”贵族们大声争辩。

“当然,我知道。”扎克斯收起卷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恶劣道,“你们真正的罪名是谋害国王陛下的私生子。不要狡辩,你们的做法并不隐蔽,有多名目击证人。陛下很伤心,这是他失去的第七个孩子。”

闻言,贵族们脸色大变。

没兴趣听他们争辩,扎克斯挥了挥手,便调转马头走开。临走时留下一句话:“杀了他们。”

在他身后,骑士们沉默地包围上去,集体挺起长枪和盾牌,击杀贵族的护卫和仆人,很快就轮到他们本人。

惨叫声骤然响起,又戛然而止。

鲜血流淌在脚下,沿着砖缝蜿蜒,汇成暗红色溪流。

扎克斯拉住缰绳,短暂仰望天空,低声自语:“要下雨了。”

雨水涤荡,会冲刷干净一切,无论鲜血,生命,还是罪恶。

杀戮的声音远去,扎克斯策马穿过街道。

中途,他派人向王宫送信,禀告罪犯已经处决。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国王陛下不会想见到他,最好能把一切藏在台面下。

“虚伪的面子。”

扎克斯嗤笑一声,带着几名护卫去往城南。

那里有金岩城最大的风月场所,即使是在弥漫着血腥气的夜晚,依旧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马蹄敲打在石块铺设的道路上,哒哒声不绝于耳。

路旁座落着木材和石砖搭建的房屋,昏黄的灯火向前延伸,连接成飘忽的光带,直至长街拐角。

城头的云越来越厚,遮挡住月亮,漫天繁星不见踪影。

潮湿的风刮过城内,水汽弥漫大街小巷。远处天际响起雷鸣,今夜注定会有一场大雨。

扎克斯的队伍一路前行,经过一个三叉路口,队伍向右拐,走进一条灯火通明的长街,将寂静和幽暗甩在身后。

道路上人流穿梭,车马往来不断。

车内大多是贵族老爷,还有腰缠万贯的商人。车夫在前方挥舞着鞭子,驱赶路上的摊贩和乞丐。

装满酒和食物的货车穿行而过,车后跟着大个子的奴隶。他们大多赤着脚,脖子上套着锁链,无论天气是否寒冷,都只穿着麻布外套,腰间用绳子捆扎。

走进这条街道,扎克斯和护卫都拉起斗篷,用兜帽遮住半张脸。

此举有些欲盖弥彰,但规矩就是规矩。

贵族们来这里寻欢作乐,都自觉隐藏起身份。即使被认出,大多人也会装糊涂,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有家伙妄图威胁贵族老爷,简直愚蠢透顶,他们甚至没能活到太阳升起。”

“这里是金岩城,别去想不该赚的金币。”

“有的金币会咬人,沾上你的血,要了你的命!”

老板们的告诫无比严厉。

凡是在这条街上讨生活的人,哪怕是个乞丐,都会老实地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巴,从不轻易惹事。

队伍持续前行,中途遇上数辆马车。

车窗推开一条缝,扎克斯转过头,与车中人对视。

他们认出了彼此,却默契地移开目光,态度无比冷淡,就如陌生人一般,在道路上擦肩而过,背向而行。

队伍来到街角,在一栋联排建筑前停下。

骑士们在门前下马,立刻有马僮上前牵走缰绳,利落地将马牵进马厩,准备草料和水。

招牌下的人站起身,他们身材中等,笑容谄媚,一个个打扮得花红柳绿,不为美观,只为足够惹眼。

他们是虫人,天生雌雄同体,是金岩城内很特殊的一个群体。

他们的来历已经不可追,据说早在金岩城创建之初,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他们战斗力一般,也没有经商的头脑,被多数种族看不起,在政治上毫无地位。

或许曾经有过,但也是数千年前的事情了。

他们有一个特殊天赋,能够揣摩人心,尤其是最黑暗的欲望。

仰赖这种本事,他们专门在南城讨生活,从出生到死亡,绝大部分人从未走出过这条街半步。

“尊贵的老爷,您的到来令小店蓬荜生辉,快请进!”一名虫人深深弯腰,维持仰起头的姿势,脖子能随意扭转,看上去很是怪异。

扎克斯没说话,直接越过他。

身后的骑士解下钱袋,抛给虫人一枚金币。

虫人稳稳接住,递到嘴边咬了一下,看到清晰的牙印,登时喜笑颜开。

他拉动屋檐下的绳子,店内的同族立刻得到提醒。

挂着花环的木门向内敞开,明亮的灯光倾泻而出,照亮扎克斯和骑士的靴子,以及他们脚下的台阶。

大堂内十分宽敞,一层完全打通,布局成酒馆的样式。

半圆形的吧台正对店门,木地板每天擦拭,仍留有斑驳的痕迹。有的是划痕,有的是斗殴中飞溅的血。

圆桌和椅子紧凑摆放,每张桌前都坐满了人。来找乐子的客人,还有漂亮的男人和女人。

吧台左侧有倾斜的台阶,一路向上,消失在天花板后。

吧台右侧有一个壁炉,炉火常年点燃,即使在盛夏也不会熄灭。

扎克斯迈步走进店内,人群中突然传来鼓噪声。

一男一女跳上桌子,引发酒客们叫好。

男人穿着阔腿裤,腰间缠绕彩色丝绦,肤色棕黑,细长的眼睛勾勒眼线,像一条妩媚的蛇。女人披着轻薄的纱裙,画着浓艳的妆容,柔软的腰肢上缠着腰链,随着她的动作反射彩光。

两人都很年轻,长相漂亮,模糊了他们的种族。

“来,跳一个,这些都给你们!”

木桌旁,几个大腹便便的长须人拍出钱袋。袋口的皮绳松散,露出一抹金光,那里面装满了金币。

“遵命,慷慨的老爷。”

桌上的两人同时亮起笑容。

男人赤脚踏出鼓点,搭配击掌声,在桌面中心旋转。女人掀起裙摆,朝桌旁的客人抛出飞吻,随即折腰舞动,像一只花蝴蝶在炫耀美丽。

“好!”

众人大声叫好,多种钱币如雨飞落。

目睹这一场景,扎克斯和骑士们习以为常,没露出任何异样。

边境在发生战争,对乱军的围剿仍在继续。

国王因私生子和情人的死亡变得暴躁,宫廷内每天都会抬出尸体,有的只剩下飞灰。贵族们忙着排除异己,陆续有人死于非命,消失在黑暗的巷道。

现在,道路上还在飞溅鲜血,充满了哀嚎声,有窃贼、盗匪、杀人者、也有贵族和无辜之人。

但没人在意。

这家店就像金岩城的缩影,沉湎享乐,纸醉金迷,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入沙子里,不知大祸临头,仍在醉生梦死。

扎克斯拉低兜帽,阴影遮住他的大半张脸面孔,只能看到极薄的嘴唇和苍白的下巴。

“我约了人。”他穿过人群走向吧台,将一枚金币按在上面。

店铺的主人迅速收起金币,在头顶的绳索中挑选出一条,用力拽动三下。

很快,一个小个子从楼梯上现身,朝扎克斯的等人招手示意,将他们引上二楼。

靴子踩在木楼梯上,台阶吱嘎作响,像在发出痛苦的哀鸣。

与大堂的热闹不同,二楼十分安静,走廊笔直幽暗,两侧并列数个房间。

个别房间外有随从把守,他们身材魁梧,斗篷下很可能穿着盔甲,有着不一般的身份。

小个子弯腰行走,这让他看起来更加渺小。他有驼背人的血统,可惜不被家族承认,只能流落到这里干活。

来到预订的房间,小个子得到酬劳,随即被打发走。

骑士们推开房门,扫一眼门内的情形,迅速退出来,站定在房门两侧。

扎克斯独自走进去,将房门从内部掩上。

房间内十分安静,地板上铺着毛毡,摆在正中的大床格外醒目。

壁炉前站在一道人影,身上裹着斗篷,从头到脚包裹严实,看不清她的模样。从身高和体型判断,应该是一个女人。

“左娜,你太冒险了。”扎克斯背对房门,开口说道。

闻声,壁炉前的女人转过身,抬手掀开兜帽,露出和扎克斯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正是戈罗德的第九任妻子,王后左娜。

“我不得不冒险,扎克斯,我的兄长。”左娜伪装出行,长发解散在身后,身上没有更多饰物,只有右手的戒指能证明她的身份。

扎克斯不置可否。

他抬眼环顾室内,走到床边坐下,双手一撑看向左娜:“能让你这样冒险,看样子事情的确不小。 ”

左娜不喜他的态度,想到自己的目的,终究压下到嘴边的抱怨。

她走向扎克斯,站在他对面,两双相似的眼睛对望,一人焦急,一人冷漠,一种淡漠到极致的荒芜。

左娜有片刻愣神,随即摇摇头。

她一定是昏了头,否则怎么会在扎克斯身上看到这种情绪。

“国王秘密召见了巴希尔。”她沉声说道。

“仅是这样?”

“我知道他秘密写下文件,有意迎娶新一任妻子。如果事情不成,他就会恢复某个前任妻子的身份,让他的某个孩子重新获得继承权。”左娜一口气说完,等待扎克斯的反应。

“你亲眼看到了文件?”扎克斯问道。

左娜点点头:“是的。”

她嫁给扎克斯多年,在那之前还曾是他的情人,对国王十分了解。趁戈罗德某日醉酒,她溜进国王的办公室,发现了藏在抽屉里的文件。

猜测被证实,她全身发冷,随即怒火中烧。

她耗尽最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撕毁文件的冲动,把它们重新放回原处,确保恢复原样,才悄无声息离开房间。

“他没有剥夺第一王子的继承权,还打算给予其他私生子权力。我的达尔顿,他会被抛弃,被他的父亲剥夺一切,我绝不允许!”

“你想怎么做?”相比左娜的激动,扎克斯表现得异常冷静,“你想让我怎么做?”

左娜倏地抬起头,紧紧盯着自己的兄长。火光照在她脸上,一只眼睛隐于黑暗,另一只浮现诡光:“毒。”

“毒?”

“必须让戈罗德失去力量,在他剥夺达尔顿和我的地位之前。”左娜缓慢坐到地上,像幼年时一样趴在兄长膝头,“殷王后喝下的毒,炎境的毒,扎克斯,我需要它。”

国王的行动难以预判,左娜必须冒险,也只能冒险。

她没有力量发动叛乱,只能另辟蹊径,将戈罗德的手段用到他自己身上。

“这件事需要时间。”扎克斯压住左娜的发顶,手指托起她的下巴,“和炎境接触会被视做叛逆,我只有通过联盟部落购买,那些人相当狡猾,而且无比贪婪。”

“金币不是问题,你会帮我的,扎克斯。”左娜握住扎克斯的手,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必须帮我,我的兄长。”

扎克斯回视她,神情莫名:“左娜,你是否想过,这样做会带来毁灭。”

“不这样做,我们一样不会有好下场。”左娜手指收紧,用力到在扎克斯的胳膊上留下指印,“戈罗德一旦下定决心,绝不会心慈手软。他的历任妻子,他的儿女,都是任他摆布的棋子。唯一的例外是朱殷和她的儿子。然而朱殷死了,第一王子被送往雪域,我绝不想落到这样的下场,达尔顿更加不行!”

“第一王子。”扎克斯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他坐直身体,一只手被左娜握住,另一手覆上心口,掌心压在血咒烙印的位置。

“我向你保证,我的妹妹,把第一王子送去雪域,是国王陛下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当然,也是我的。”

左娜莫名地看向他。

扎克斯却不打算多说。

他利落地站起身,顺便拉起左娜,亲手为她拉直裙摆,拍掉斗篷上的灰尘。

“我的妹妹,我会让你如愿。”扎克斯按住左娜的肩膀,亲吻她的额头,承诺道,“我会联络那些狡猾的商人,戈罗德不会有机会宣判你,达尔顿不会沦落为私生子。”

“你保证?”

“我保证。”

灯光摇曳,照亮扎克斯的面孔。

他的瞳孔收窄,锋利的獠牙刺破牙床,一瞬间显露出凶狠,使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