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儿?
岑昀逍微挑了下眉,意味很明显,说真的假的。
邵岑没给点脸色,他向来懒得搭理诸如此类无聊的问题。
这倒是让岑昀逍确信,那个被这冷面无情的男人,训成只小鹌鹑的姑娘,竟然就是他那个未曾谋面的嫂子。
他前不久处理完项目回国,就知道了这位邵公子领证的事儿,邵岑懒得瞒,身边亲近几个朋友也都知情,这是因着过去老爷子欠下的恩情,娶了位南方来的太太,一直没机会见过真容。
只是这些年,来来回回,少说也听给讲过不下二十来门婚事儿,这位邵公子要多有倨淡,就有多冷情,愣是一个都没去见。
这会撞上了,岑昀逍向来不爱乱打听这些事儿,此时也好奇是个什么人物,能在这种阎王手底下水深火热的生活里,还可以活得好好的。
岑昀逍稍稍回想了下。
就刚那会,他只当邵岑在训人,至于昏暗角落里的那道纤薄身影,没多大注意,就连侧脸都没看清。
岑昀逍并肩走:“聚怡的小员工?”
邵岑淡声应了句。
岑昀逍打趣道:“您搁家里头,也跟媳妇儿这样说话?”
邵岑轻哂:“你是她么。”
“家里小姑娘说两句,会哭。”
“你么,皮糙肉厚,多忍着些。”
“……”
有媳妇儿就了不起?有感情吗?
岑昀逍被噎了下,他向来在嘴上也是个作践人的性子,不怎么客气:“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我这嫂子,离家这么远来临北工作,好不容易投简历进了个不错的公司,结果被收购了,也没能避开你这个阎王。”
“上个班,也要战战兢兢被训,还美其名曰是陪媳妇儿解闷儿,谁信?”
一个个倒是生怕他欺负了这姑娘,时不时刺他的一两句又是哪个?
邵岑唇角勾起极淡弧度:“你不是一直想见人姑娘?”
这人向来不吃亏,更别说主动开口,岑昀逍意味不明地瞥他:“家里老太太记挂外孙儿感情状况,告我来瞧瞧,等着我回去汇报情况,就为着好做准备等你带嫂子回家。”
“我这是秉持人道主义的精神,要是大义灭亲,也不能怪到我头上。”
下山本就打算去瞧瞧老人家,为这事儿的电话来回都打了几通。
邵岑垂眸瞥了眼手机,不动声色地摁灭屏幕,薄唇微启:“既然如此,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十五分钟后,楼上待客的会议室。
岑昀逍坐在皮质沙发,不紧不慢拨了通电话,接通后,口吻懒懒地“喂”了声:“叶大秘书,您现在有闲空么。”
“我在小仪这儿,替她哥瞧瞧人,来都来了,缺点甜品。”
那头说了声什么,岑昀逍说了句:“行,发你了,那就等叶大秘书来。”
挂断,微勾的唇角敛了敛笑意,神情也没几分兴致。
半小时后,叶疏雪带着两大袋的甜品和饮品上楼,黑直发冷白皮,薄眼尾微挑,知性职业的衬衫包臀裙,高跟鞋踩在楼梯上错落有致。
她不紧不慢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句懒散的请进,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手指握住把手拧开时,脸上又切换回了职业冷淡的微笑。
进来后,叶疏雪先叫人:“邵总。”
然后才把目光投向自家老板:“小岑总,我本来在接待项目甲方的人,抽空为您跑的这一趟腿,回头按照三倍的补贴,打到我的账上。”
说完,叶疏雪就走了。
门很快被从外头关上,岑昀逍寻思这跟通知他这个老板,有什么区别?
“真当自个……”岑昀逍微顿,懒散地沉笑了笑,“我倒给忘了,她还真是老板娘。”
邵岑倒是见怪不怪,只视而不见。
倒是陆斯聿总算
姗姗来迟,从外头露台接电话回来,坐到沙发,长腿随意敞着。
“家里媳妇儿到外地出差,做噩梦了,醒了离不得人,多哄了两句。”
“……”
岑昀逍“啧”了声。
谁开口问了?这里零个人问了这人煲一小时的哄睡电话粥了?
“谁又惹他了?哦,叶秘书来过了。”
陆斯聿觑到桌上多出的甜品袋:“这是感情不顺,拉旁人陪葬的厌世劲儿?”
这话可真是猫哭耗子,岑昀逍只当没听到,伸手拆了桌上精致的甜品袋。
邵岑不喜甜,连点眼色都没分,只取了杯咖啡,至于陆斯聿,有手不会自个拿?
岑昀逍拿了自己那杯咖啡,喝了口,果然,“我不喜欢芒果这回事儿,回回往我咖啡里加碎,谋害老板她是有一手的。”
浓黑眉头皱起,他忽而回过味来,口吻颇为古怪地说:“我发现她每次见你们倒是好脸色,喜好是记得门清儿。”
邵岑给忠告:“别当妒夫。”
陆斯聿说:“人是职业素养,做男人别太疑神疑鬼。传到外头,我家宋老师听不得这些乱七八糟的。”
岑昀逍翘起二郎腿,不以为然道:“我跟她,算哪门子有感情?”
“怨侣,也是侣。”
陆斯聿一针见血道:“某人就像那种揪人辫子不承认的男同学,人家把你当空气,偏要去招惹,别人刺你两句又不乐意。”
指背轻叩了下桌面。
邵岑几分漫不经心道:“谈完事儿,回去想怎么吵都成。”
这话一出,两人谁也没再搭腔。
一桌上甜品没人动,陆斯聿觑了眼:“这屋没个吃甜品的,大晚上废功夫做什么?”
岑昀逍说:“这要问对面的集团老板,心血来潮给员工送福利,至于是老板的大爱无疆,还是给老太太烟雾弹,动机不纯啊。”
话里话外都是这人借着名头,好让他给老太太汇报虚假情况。
“加班到这个点,小姑娘吃点甜品,也是应该的。”
邵岑口吻随常:“你也不亏,见到了叶秘书,不是么。”
“算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儿。”
“……”
岑昀逍颇为无语,合着他赔钱出力,其他人开心,这一箭只射了他。
-
“书宜!”
温书宜听到司巧巧扬声喊她,刚抬眼,就被挽住手臂:“过来,休息十分钟,等会再调试。”
走到半路,正撞上石桃拎着两袋甜品袋过来,脸上满是笑容:“大惊喜!有超好吃的甜品!”
司巧巧眼眸一亮,整个人都笑开了:“桃桃你也太棒了,从恶战里抢到了这么宝贵的粮食资源。”
温书宜也由衷地说:“好棒。”
石桃本来顺利拿到两袋想要的甜品,就很开心了,这会在一句又一句真棒的夸奖里逐渐迷失了自己,嘿嘿地笑着。
她们找了个角落待着,石桃本来注意力还在甜品袋上,结果只是一瞟,视线就怎么都舍不得挪开了。
“那是谁?”
温书宜也看过去,是个气质出众的冷美人,黑直发冷白皮,快一米七,身材有致,踩着高跟鞋来往不乱。
司巧巧说:“是小岑总身边的叶秘书,听说啊,跟他的关系不大好。”
石桃奇怪地问:“身边的秘书,还能跟老板关系不好?”
司巧巧说:“据说是岑老爷子钦定调派这位叶秘书到身边的。”
石桃“嘶”了声:“眼线啊,这是。”
察觉到对方视线探来,温书宜明知道听不见她们的谈话,还是很轻地“嘘”了声。
叶秘书目光落到她们这边,看清角落里的人,眼尾很轻地微弯了下,冷淡的面容似没消融的冰雪。
很快就挪开了目光。
角落里的三人,明显还没有从刚刚那一笑里缓过来。
石桃痴痴地说:“她对我笑了,明明感觉没怎么真心笑,我怎么好想嫁给她啊。”
温书宜也深有其感,心想一个人要是美貌成这样,做什么都是值得原谅的。
司巧巧来公司有段年头,跟这位叶秘书打过几次交道,美貌见上几回,早没了第一次见的忐忑。
“别耽误休息时间,来分甜品吧。”
这话提醒了其他两人,石桃回过神,动作很快地分好了三份甜品。
温书宜还有些怔怔的,倒不是因为刚刚没回神,只是……这个甜品?
她好像四十分钟前摸鱼,给小表妹岑雲柔发的图片,好像就是这个啊。
身旁传来石桃的感叹:“哇,书宜,你这嘴开了光啊。”
“你半小时前才说想吃这家的甜品,竟然半小时就吃到了!你是不是掩藏了身份,其实你是阿拉丁神灯的主人,许个愿就能顺利实现。”
阿拉丁神灯?温书宜脑海里浮现出今晚遇见的那张冷峻的脸。
她一直深信一个道理,巧合到了一定程度,就不是巧合了。
司巧巧听了,连甜品都顾不上吃了,手握住她的手指,虔诚地说:“温仙女,请祝愿我可以暴富吧。”
温书宜还没说话,又被石桃握住了另外一只手连着甜品袋。
“温仙女,请祝愿我年年钱不完,奶狗狼狗换得像流水。”
温书宜缓缓眨了下眼睛:“可是我说的也不准啊。”
“没事,你随便说。”
“就是讨个吉利。”
话都这样说了,温书宜口吻认真地满足了她们的要求,甚至还一本正经地重复了遍刚刚说的那两个心愿。
她刚说完,石桃和司巧巧对视了眼,唇角要弯不弯。
温书宜看她们唇角弧度微妙,继而接连笑起来,满腹的奇怪疑惑。
在她轻声追问下,只得到她们异口同声的一句:“书宜,你真可爱!”
收工是在临近十点半,温书宜和石桃一起回的房间,洗漱完沾床就睡了。
接下来一连三天,温书宜都没跟邵岑再碰到面,她知道对方在谈重要项目,也没打算去打扰,再说,她住在的这边,跟山庄深处的僻静别院离得很远。
有一回她经过别院附近的高墙边,目光多停留了几秒。
同行的司巧巧提醒:“别离得太近了,那个别院,是私人区域,不对外开放的。”
“有钱真好。”石桃由衷地说,“那边景色看着就很幽静漂亮。”
温书宜很轻“嗯”了声。
那里确实很幽静,雅致的古韵。
转眼到了周五,这周所有的工作结尾,上午一直开会,下午四点的时候,所有人得闲,返程或是在山上停留,都自行安排。
温书宜提交完最后一份报告,被同事一起拉着去旁边的寺庙。
这会天色大好,艳阳高悬,温书宜对神佛说不上虔诚,却还是有敬畏之心,想着她来临北这三个月,大波折没遇上,小波折倒是多些,能拜拜祛祛霉运,为亲友祈福,也是件还不错的事情。
寺庙近来姻缘很旺,石桃和司巧巧都想摇姻缘签,系红绸带。
“书宜,你呢?”
温书宜说:“我想求个平安符。”
石桃还想说话,突然看到来人,扬声惊喜道:“学长,你一个人?也来求姻缘啊?”
“姻缘就不强求了。”凌哲群说,“我来求平安。”
司巧巧笑了笑:“正好呢,书宜也求平安。”
凌哲群也笑:“是挺巧,一起吗?”
都是同事,既然碰上,没道理拒绝,多一个也不多,一行三人就此变成四人。
寺庙里的人很多,温书宜求完平安符,上了一炷香,给亲友顺道祈了福。
温书宜回到约好的树下,凌哲群已经在等着了,再看石桃和司巧巧的方向,已经看不到俩姑娘的身影。
凌哲群递了瓶矿泉水,温书宜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
明明身旁人很多,很喧闹,温书宜还是有些说不清的不适应,其实她不怎么擅长跟异性相处,平常在公司说工作还好。
这会私底下独处,不说话尴尬,说话强行找话题更尴尬。
两相比较,温书宜还是放弃了开口打破沉默,也希望凌哲群千万不要破坏此时微妙的和谐。
“热吗?”
温书宜听到身旁声音,就知道自己的愿望落空,轻声说:“不热。”
“求姻缘的人真多。”
“是啊。”
“你没想去看看吗?银杏树上的红绸带很漂亮。”
“是很漂亮,就是太多人了。”
一来一回的问答,温书宜发觉话题都被她聊死了,她好像一个干巴巴的人机啊。
手指微揪了揪,温书宜问:“听石桃说,你们是大学校友?”
在不知道聊什么的时候,最方便是从共同认识的人切进。
简单聊了几句,温书宜听到行人搭话,问能不能帮她跟家人合照,下意识很轻地缓了口气。
“行,是在这里拍吗?”
-
家中老太太姓杜,慈眉善目,信佛,诞辰在即,老人家不喜奢靡大办,岑家的小辈便在贺礼上费足心思,岑昀逍这回上山,就是来谈寺院修缮的事儿。
这栋知客寮身处千年银杏后,邵岑站在高台上,底下寺庙的人头攒动尽收眼底。
不时有风荡过来,岑昀逍懒倚栏杆,听到邵岑淡声问了句。
“哪祈福?”
岑昀逍意味不明地微眯眼眸。
这人向来不信神佛,也不鼓捣,破天荒问这遭,看他这出,无疑是看老树开花,医学奇迹。
“稀罕事儿,真有上心的人了么?”
邵岑没理会这打趣,似是对这话没多大兴趣,嗓音低而沉,几分漫不经心道。
“这姑娘年纪不大,来临北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来月,倒是多灾多难,于情于理,我该照顾她。”
“人奶奶把好好的姑娘交给我,不是让她在我这受亏待的。”
话里是恩情,话外是责任,岑昀逍分明听过跟这话类似的,口吻促狭:“看来您这老公瘾,也挺重?”
没得到回应,岑昀逍也不恼,视线慢悠悠地朝人群看。
底头有棵百年菩提,寺里的姻缘仙,山风时不时游过,满目的相思红绸缎飘飞。
“这儿倒是不错,景好,人也好。”
“这对小情侣倒是够热心的,姻缘签不摇,红绸带不系,只顾着帮人拍照。”
人都是视觉动物,面对美的人都会心存几分欣赏,岑昀逍一向挑剔,眼前这对小情侣,女伴有股天然去雕饰的温柔和稚气,是很容易产生保护欲的类型。
“还挺般配。”
“哪门子般配?”
传来道淡声的轻哂,听着不甚在意。
“大好的天气,也别瞧不得小情侣和和美美的。”
岑昀逍习惯男人一向的嘴毒,没多大兴致地收回目光,垂眸,看了眼手机,唇角微勾,俨然心情变得不错的模样。
“走了,去接个迷路的傻子。”
指腹轻叩了下栏杆,邵岑视线漫不经心落在那对“小情侣”身上。
……
温书宜给行人拍完照,收到群里的艾特消息,周围人太多,信号不是很好,一份文件总算是慢腾腾下载好。
还好只是些小问题要修改,凌哲群在旁边用手机帮忙调出文件,温书宜干脆就着手边两个应急的设施,现场处理起来。
在工作上,凌哲群很有经验,是个很不错的前辈,也不吝分享,在部门里的人缘很好,温书宜也对他很有好印象。
凌哲群分享经验,她认真边听边改。
有束阳光很刺眼,温书宜稍稍眯了下眼眸,仰着头,循着光源依稀看了眼。
却在目光回落在手机屏幕上时,忽而一顿,眉毛微微揪起,刚刚眼前好像晃过了熟悉的脸庞,是她看错了吗?
“书宜,这里不恰当,改成刚刚那种。”
身旁传来了嗓音,温书宜抬头,正好凌哲群也抬头。
对视间,面对眼前过近的脸,她的心骤然悬了瞬,不小心离得太近,已经打破了社交的安全距离。
“书宜……”
眼前男人突然又出声,温书宜反倒吓了一大跳,本能后退,险些撞到身后行人,手腕被伸来的大手握住,及时给扯了回来。
手机“哐当”掉到地上。
温书宜没来得及顾,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扭头,朝着高台直直望去。
寺庙红墙灰瓦,金光透净,折着层层银杏叶的枝繁,周遭香火缭绕,人头攒攒,声声鼎沸,他在高台上长身玉立。
银杏老树下的簌簌光影流动,在衬衫落着半身老旧雅致的影绰,男人侧脸冷峻,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的手腕。
骨骼纤细的腕间,正被另一个男人的手掌握着。
那目光在半空中一触而灭。
修长指骨半撩起青竹卷帘落下,在黄昏醺风中静寂。
原来真不是她看错,温书宜心惊未消,垂着眸,微挣开手腕,说了声不好意思,又说了句谢谢。
凌哲群大脑一片空白,注意力都在白皙腕间,他刚刚心急,没想太多,握过的掌心有些发汗,怔了足足有七八秒,这会目光才缓缓上移到她的脸上,确信人没事,只是有几分神思不在。
温书宜思绪乱糟糟的,连忙躬身,捡起滚落在地的手机。
翻了个,解锁手机,连忙打开聊天软件想解释,却在这时来了新消息。
【长辈在,上来坐会?】
又一条。
【还是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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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此时邵总的心情:……(此时省略100个字)
咳、咳…[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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