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飘来奶油的甜香味,温书宜发现邵岑对她好像就没什么正经的称呼,都是些小朋友、小温医生、小猫之类的。
而她每次叫的都很正经,婚前邵先生,上班邵总,私下叫阿岑。
温书宜微抿嘴唇,很轻声地反驳:“这里没有小猫。”
“可以切蛋糕了。”
邵岑拿过温书宜递来的餐刀,蛋糕算不上大,约莫6寸,他切了块,装到餐碟里,放到这姑娘面前。
然后又被白皙的手,推回到了他面前。
温书宜指了指黑巧克力立饰,是一只阿拉斯加犬:“这是Nuby,他一定很想你,会陪在你身边一辈子的。”
“旁边的这只,是他的儿子Snow,跟着爸爸过来的,说是要帮哥哥的主人,一起庆祝生日。”
说完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像是在哄小朋友,还挺傻气的,她一时忘记了在面前的是个年长成熟的成年男人,而不是小了她八岁的妹妹。
邵岑说:“这个,是你么。”
温书宜看过去,在两只阿拉斯加犬的另一侧,是只纯白色的小猫,她用白色巧克力做的小立饰。
她语气认真地反驳:“这是小猫。”
“不是没有小猫?”
“……?”
错算了,温书宜想起刚刚那句“这里没有小猫”,怎么就连自己,都忘了自己还做了只小猫形状的事。
邵岑切下来有白色小猫的那块蛋糕。
温书宜很自觉地搭了把手,把那块蛋糕推到了自己面前。
邵岑唇角微扯:“打算自己吃自己?”
这人真的好喜欢逗人,温书宜试图给自己正名:“这只小猫是因为有两只阿拉斯加犬,用的是两块黑巧克力,想着要有块白巧中和一下蛋糕的色彩,又想着都有两只大型犬了,就干脆捏了一只小猫。”
温书宜说完后,深深觉得自己的理由很充分,也很有理有据。
“知道了。”
身旁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温书宜唇角微牵:“知道就好了。”
“小猫爱吃小猫。”
高兴太早了。
温书宜唇角轻牵的弧度微僵,总算是放弃了她微弱又毫无作用的抵抗。
小猫就小猫,小猫多可爱啊。她也很喜欢小猫。
餐叉戳起一小块裹满奶油的蛋糕,温书宜尝了尝,味道很好,虽然做的是无糖的,也完全没有影响到风味。
她忽而想起什么,很轻倒吸了一口气。
邵岑问:“怎么?”
“就是忘记拍照留念了。”
温书宜有些遗憾地看着被切了几刀的生日蛋糕,温声说:“每次我给双双过生日的时候,都会拍张她许愿的照片,每年一张,都成习惯了。”
邵岑问:“要拍吗?”
“可以吗?”温书宜偏头看向男人,眼眸微亮了亮,下一瞬反应过来,又说,“不拍也没关系的。”
隔着壁灯的淡淡光雾,邵岑瞥过她:“顶着这个表情,一点都不像没关系。”
拍是肯定想拍的,温书宜说:“毕竟你是寿星,你的意愿在今天最大。”
邵岑说:“寿星说了,允许你拍。”
温书宜唇角一点点牵起弧度,轻“嗯”了声。
相机其实就好好地摆在一边,温书宜本来打算零点的时候,点完蜡烛,拍几张照片留作纪念的。
结果邵岑突然回来,反倒打得她太过猝不及防,满脑子都在期待又忐忑地等待着邵岑的反应,担心他会不会喜欢这个蛋糕。
温书宜垂眸调试着相机,这是老款,她一直舍不得换。
听到男人不紧不慢的声音。
“不拍了?”
“拍。”
温书宜怕男人反悔,加快调试好机器,她抬了抬相机,镜头正对着面前男人。
镜头是很现实的,面部折叠度不够效果就大相径庭,尤其是在高清的情况下,这是张极其能经受住考验的脸庞。
她觉得男人真是上天精心捏就的宠儿,是她目前为止拍过最上镜的人,深邃骨相的特质分明,眉目深黑,面部轮廓线条立体流畅,气质一眼惊艳。
隔着镜头对视,温书宜有些怔神。
“咔嚓”,手指下意识摁下相机快门键的声音,很轻微,在夜色静谧里太过清晰。
微卷眼睫微扇了下,温书宜回过神,垂着头,几缕碎发散落,看起刚刚拍的成片。
出片了。
怎么随便拍拍都这么惊艳啊。
这张随手一拍的照片,很有东方含蓄的故事性,就连光影渡在这张脸上,都变得过分偏爱,拿出去说是电影剧照,都不会有人不信,衬得她的老相机都变贵了。
身旁落下阴影,温书宜余光注意到站在身边,稍稍俯身的男人。
温书宜担心他看不清楚,拿相机往他的方向递了递:“要看看吗?”
下一瞬,手里的相机被大掌接过。
温书宜跟他说:“拍完了你,感觉我的相机都变昂贵了,还是我买不起的那种。”
对于这张照片,她是打从心底满意的,很有质感,更觉得这是张极大拉高自己摄影技术的一张照片。
她觉得以邵岑这种严苛、不近人情的眼光,应该也不会不满意的吧……?
想着想着,温书宜反倒从踌志满满,变得有些心虚起来,悄悄往旁边瞟了眼目光。
然后就正巧被截获了。
邵岑看着她:“相机好像坏了。”
“啊?”温书宜有些担忧地揪起眉头,“刚刚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
这个相机陪了她很多年,记录了很多瞬间的时刻,拥有很多珍贵的记忆。
温书宜连忙垂头,就着男人托着相机的手掌,稍稍俯身凑近,一手拢
住垂落在肩前的头发,另一手操作了几下。
她仔细看了看小会,语气逐渐变为疑惑和不解:“是好的啊。”
更奇怪了。
温书宜抬了抬眼,对上男人深邃眼眸,唇角噙着抹似有若无的笑。
又被逗了,温书宜在这刻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她怎么每次就这么容易上当。
可转念她又想,只怪对方太老谋深算,这种以假乱真的程度,不中招才算是奇怪。
温书宜又完全生不起气来,眼眸弯弯地嗔怪:“阿岑,你真的很幼稚……”
邵岑对这话似是可有可无的态度,修长手指握着相机,直身往后倒退了半步。
壁灯的光线昏暗,浓黑头发和眉眼在光影中渡过,显得愈加深邃立体,他的手掌宽大,单手就能包住,大拇指在快门键上。
就在温书宜意识到会发现什么时,徒劳张了张唇,是道还没有来得及发出的气声。
一切发生凝神的瞬间中。
“咔嚓”,又是一声快门键被摁下的轻微声响,镜头定格。
温书宜只来得及眨了下眼眸,看到邵岑垂眸,手指很熟练地操作,查看起刚刚拍好的照片。
她快步走过去,只是半步,所以很快,一眼就看到显示屏上的照片。
那是被镜头捕捉的一幕——有些轻微的虚焦,年轻姑娘的神情有些慌张,鼻尖上有一小块奶油,唇角还挂着微微翘起的弧度,嘴唇微张,整齐牙齿白白的,眼眸很亮很美,笑容羞涩。
温书宜这才想起来忘了擦掉鼻尖上的奶油,挑剔地看着这张照片,觉得笑得太开,也太慌张,满满透出天真的傻气。
纤细手指伸出,还没有沾到显示屏,就被先她一步反应的手指,及时按了返回键。
想要趁机删除照片的手指,僵在了离着显示屏分毫的位置。
温书宜收手,转而扯了张纸巾,总算记起来擦掉鼻尖的奶油:“你会用啊?”
邵岑说:“怎么,觉得我衣来张手?”
“不是。”温书宜说,“就是这种老款式的相机,现在很少人会用。”
邵岑意味不明地重复:“老款式?”
“嗯。”温书宜虽然有些不解,还是轻声回了句。
邵岑唇角微扯:“我在鼓捣相机的年纪,太太还在满街找糖人吃。”
这话一出,温书宜很突然就想起康希语打趣说过的那句“毕竟你还在小学的时候,人家已经是高中生了”。
“那您老,您有见识。”
温书宜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小心对寿星出言不逊了。
下一秒。
“刚刚那句话,我撤回,你能不能当做没听到?”
邵岑口吻颇为耐人寻味:“说完,反倒自己后悔了?”
温书宜认真地说:“今天天大地大,寿星最大。”
邵岑没说什么。
温书宜也知道男人向来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跟她计较些什么。
“相机。”
邵岑瞥着她:“想拿回去删照片?”
被说中了心思,温书宜含糊“嗯”了声,有些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地挪开目光。
“看起来好傻啊。”
“有么。”
男人在眼前调出来。
温书宜又看了看那张照片,实在是溺爱不了一点:“有。”
“你看得不准。”
“……?”
温书宜这个本人,竟然被毫不留情地否决了对自己照片的看法。
“那你看得准吗?”
“嗯。”
老男人真是坦然得理所应当。
邵岑说:“你拿我一张照片,我也拿张,不是很公平么。”
好有道理的一句话,在他面前,她好像总是没有办法反驳。
温书宜还是没死心:“重拍一张吧。”
虽然她觉得邵岑一时有兴致拿她的照片存着,就是为着逗她,看她的反应好玩,可毕竟是存在手机的照片,说不清是为什么,莫名就有点小小的偶像包袱。
邵岑说:“犯不着。”
可是她觉得有必要,温书宜实在想不明白邵岑为什么执着这张傻傻的照片。
“给我存么。”
这话问得倒是绅士有礼,温书宜微抿了下唇角:“您都独裁了,还要问我啊。”
邵岑说:“问你的意愿么。”
温书宜说:“您问也是白用功。”
这小姑娘还有点赌气,一口一个您地刺人,仿佛这样就能叫老他几岁似的。
邵岑说:“问是我的习惯,至于听不听,看我的意愿。”
又是坦然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温书宜知道自己说不过他,更别提对方还是寿星,再怎么,也不能跟今天最重要的人计较嘛。
不就是一张照片,傻气就傻气了点,反正存的人都不在意。
“都听您的安排。”
温书宜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现在可以把相机还给我了吗?”
她还想补照张蛋糕的照片,虽然已经不完整了,可胜在有纪念价值。
邵岑有意逗她:“给你,销毁我的照片,怎么办?”
那张照片照的明明就是她,怎么就成了邵岑的所有物了?
虽然确实是他拍的。
不过温书宜深知就算她说了,也会反过来被邵岑促狭打趣,干脆省了那步:“骗你我这辈子都是穷鬼。”
这姑娘语气太过认真,邵岑说:“这赌倒是挺大。”
温书宜看他:“所以你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
邵岑倒也没多执着,把相机递还。
温书宜接过相机,很认真补拍了几张蛋糕的照片。
“等我明天下班,把这些照片整理好,打包发给你。”
“嗯,不急。”
邵岑口吻可有可无地应道。
温书宜这会是真能确认自己的判断,刚刚那张照片,只是误打误撞成了邵岑打趣她的幌子,其实照片本身并不重要。
可下一瞬,邵岑说的话,就推翻了她在心里的判断。
“旁的给不给都没多大所谓。”
“别谋杀我的照片。”
他的照片?说的就是温书宜想销毁失败的那张黑历史照片。
所以……他是口味特殊,格外喜欢那种傻气的照片吗?
继续吃起手里切好的这块蛋糕,温书宜想了半天,都没能想通,那张照片到底是哪个特质,偏偏独获了男人的青眼。
蛋糕吃完了,也还是想不明白,温书宜垂着眸,跟独自被剩在餐碟上的那只白巧小猫面面相觑。
“不忍心伤害同类了?”
温书宜听了这句话,反倒没有犹豫地戳起这只白巧小猫,送进了嘴里。
白巧有些微脆,咬在嘴里有些嘎嘣响,温书宜冲动完,唇角不自觉牵出笑容。
她觉得自己好幼稚啊。
温书宜微弯眼眸:“你更残忍,把Nuby连渣都不剩地吃干净了。”
邵岑唇角微扯:“这样它就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了。”
“……?”温书宜顿住,“你那个……不会有什么……”
邵岑问:“有什么?”
不会有那种病娇的潜质吧……温书宜想起他还练拳击,她十个都不够他一拳的,感觉危险级别已经冲破了顶级的阈值。
邵岑看她欲言又止的,一副不知道该不该说的纠结神情。
“又在乱想什么?”
温书宜试探性地问:“那种爱一个人或者事物,就要毁灭的想法,你怎么想啊?”
邵岑问:“你有这个倾向?”
温书宜说:“我没有。”
“那你有吗?”
邵岑说:“没有。”
温书宜松了口气。
邵岑说:“你倒是挺能乱想。”
“也不能怪我乱想,”温书宜小声地为自己辩解,“你刚刚那话,太有误导性。”
邵岑回想了刚刚那句话,不觉得有任何问题:“黑巧被我吃了,营养成分被我吸收,难道不算是陪我一辈子?”
“再说,Nuby会陪我一辈子这话,不是你讲的么。”
好科学、也有逻辑的依据,温书宜完全反驳不了一点:“确实是这个道理。”
“行了,小正经。”
男人嗓音低而缓,听着是那种很有质感的磁性。
“别大半夜,把自己吓晕了。”
温书宜摸了摸鼻尖,低头收拾起茶几,那块蛋糕还没吃完,她把剩下的小心放进包装盒里,把缎带绳重新系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打算放进冰箱里,当明天早餐,等明早全姨来的时候,分出去一块。
刚放好,从
旁边伸来只手,从她手边自然地接过蛋糕盒。
温书宜抬眼,看到邵岑拿着蛋糕盒,走去冰箱所在的方向。
她低头,把已经关机的笔记本折叠,又把文件铺在上面,端着抱在怀里。
回房间的路上,正好碰上把蛋糕放完进冰箱的男人。
邵岑说:“赶明儿跟我说奖励。”
温书宜脚步顿在原地:“不是已经兑换了奖励吗?”
邵岑瞥她:“想的奖励,就是为着给我过生日?”
难道不是吗?温书宜应了声“嗯”。
“重想一个。”
邵岑在这姑娘惊讶的目光里说:“这个奖励没批准。”
温书宜眼眸微微睁大:“还能这样吗?”
邵岑说:“最终的解释权在我手里。”
“所以太太,接下来可以慢慢想。”
哪有人上赶着送奖励啊?温书宜很轻地微抿唇角。
又乖乖地“嗯”了声。
第二天,温书宜准时去上班,最近项目很忙,开完晨会,各种大小的会议不断。
到了下午五点十分,离下班还剩不到半小时,整个办公室都在心照不宣地摸鱼。
旁边的石桃在补妆,她晚上有场同学聚会,再往旁边,有同事在讨论晚上去哪个餐厅吃饭。
而温书宜坐在工位上,等着下班,今晚傅奶奶叫她回老宅吃饭,这会难得闲着,在看康希语给她发的各类探店链接。
什么奖励呢?要不然请邵岑吃一顿饭?
想了想,她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要是她说请客,肯定又会被邵岑驳回。
过了会。
温书宜发消息:【还有三分钟下班】
S:【嗯】
准点下班,外头下了大雨,温书宜撑着伞,特意绕了些远路。
她找到的时候,发现不是邵岑常用的那辆车,是一辆很有质感的低调黑车。
车门关上后,把外头的雨声隔绝,温书宜坐在副驾驶座,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邵岑没带司机,她发现回老宅,男人一般都是自己开车。
温书宜接过邵岑递给她的手帕。
“擦擦。”
“别成落汤小猫了。”
温书宜已经平和地接受了小猫的称呼,垂头擦了擦微湿的发尾和衣角。
车很快驶动,温书宜刚想开口,看到来了通电话,是奶奶身边的阿姨。
“喂,张姨。”
“宜宜,我跟你说件事。”
温书宜敏感地感觉到她话里的不对:“怎么了?张姨,你慢慢说。”
“我说了,你先别着急,今天双双突然回家,本来还跟我高高兴兴地说,午睡起来要跟你打电话,一下午过去,我去房间叫她,只留了一张要去临北的纸条,电话一直打不通,十几通都没接,现在人找不到,我也不敢随意跟老太太说。”
温书宜感觉好像有一记闷棍朝她袭来,耳畔发出嗡嗡刺耳的电流声,神魂出窍,掌心也渗出薄汗。
就连挂断电话,都不清楚到底是怎么挂断的。
……
一片恍惚间,温书宜听到有人沉唤她的名字。
掰过她脸的手很有力,虎口卡住她的下巴,双指使力,迫使她张嘴。
“乖一点,呼吸。”
空气灌了进来,温书宜胸膛一吸一沉了几个来回,眸光渐渐聚焦,看见男人微蹙着眉头,眼眸沉着担忧的神色。
“双双……她有先天性肺病,很容易过度呼吸困难……外面这么大雨,她今年才刚刚十四,她如果有什么……我……”
“我知道,书宜,我知道。”
“冷静下来,找到妹妹前,你要先照顾好自己。”
托着白皙脸颊的大掌,传递着鲜活的温度和力度,男人嗓音沉而缓,像是稳重连绵的山峦,为她打下强心剂。
“别怕,会没事的,多晚我都陪你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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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是安全感满分邵总
[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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