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南法埃兹的第一次。
距离今天,是七年零五个月。
这一年,沈容宴对她表白了三次。
大二的初春,草木葳蕤,万物生长。
姜嘉茉第一次体会到了一腔努力,悉数付之一炬的伤心。
圈内有一位出名的导演,来学校选人
。
他从上千名待选的适龄女生中,选中了姜嘉茉,做他电影里的白月光女配。
姜嘉茉也付出了所有的努力,争取这个角色。
她三番四次找到辅导员沟通。
她和科任老师商量作业提交的方法,补齐学分。
当时,姜嘉茉已经签在楚山海名下的影视公司了。
她找他们签公司担保函,也是重重困难。
家里父母其实一直都反对她红得太早。
怕她浮躁。
家人们谋划深远,把她保护得很好。
爷爷奶奶想要姜嘉茉一直待在剧团学习。
毕业后考进来吃国家饭。
圈内鱼龙混杂。
不见光的事情,父辈们见过太多了。
所以姜嘉茉每次提出想要去拍摄,不专心学术。
他们都会思虑过重,无条件反对。
但姜嘉茉不愿意按部就班,过他们规划好的人生。
她还年轻,总觉得人生海海,有无限的可能性。
她想要去看看更辽阔的世界。
一贯温柔和蔼的妈妈汤舒雅,看见姜嘉茉执意要去拍摄这部片。
于是冷淡地拒接了她的电话。
家里人也许是揣着打压式鼓励的态度。
他们想告诉她:要么知难而退回来学话剧;要么好好拍摄,用出彩的作品说话。
拍摄和学校在两地。
姜嘉茉凌晨四点就起来练台词,深夜补齐落下的课程,忙得心力交瘁。
凛冬天气,她纤薄的脊背笔直。
在休息室里灯下认真看书学习,细嫩的腿部皮肤冻得又红又痒。
表演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虽然苦中作乐,但她的心里畅快。
这位名导演在片场规矩很多,傲气凌人。
他总会反复地打磨细节,消耗姜嘉茉的耐心和热情。
姜嘉茉想,辛苦到昼夜颠倒,片酬也不优厚,这些都没什么。
只要能出现在大荧幕里,她可以把吃苦当历练。
在最冷的冬天。
她结束拍摄,剧组杀青。
这部片一送审,就因为涉及少数民族和特定历史时期背景,题材触碰审查红线的问题,被延档了。
一个月后,主演的顶流男主又因为税务和行为不检点,暂停了一切工作。
彻底没了播出的希望。
姜嘉茉搬回学校,抱着书,穿过小小的北影校园。
同寝室的三位女生,此时已经小有名气了。
一位拍摄了当红歌手的MV,被耳熟能详。
一位在新媒体的冲击下被流量眷顾,做了小网红。
另一位投资了艺考教辅机构,名下几百名学生。
只有她,兢兢业业努力了一年。
所有的努力,悉数落空。
姜嘉茉名列前茅的成绩,变成低空飘过的合格。
她每天泡在图书馆,勉强修完本学期的学分。
太冷了。
不想回家。
夜变得格外漫长,整晚睡不着觉。
她躺在床上就失眠,反复地思忖将来能做些什么。
姜嘉茉不想呆在干燥寒冷的北京。
一整个大二上半年。
她都在不断地面试、投简历。
她想要自救。
人总有低谷要捱过去,一定坚强站起来,撑着往后走。
盛煦会经常来剧组探望她。
他有个本子,叫《春暖花开》。
讲了一个永远不被爱的陪酒女主角,和一个盲眼男人的爱情故事。
女主把角膜捐给了盲眼男人。
在他亲眼看见,夸自己漂亮之前,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两年,李沧东和奉俊昊的电影很火。
这部片的立意和痛点很类似,也是这样在诗意和冷寂中徜徉的爱情故事。
姜嘉茉要接这部片。
她就要彻底放下羞耻,把清酒当水喝,唱“贵妃醉酒”给对方听。
希望他记得自己的声线。
姜嘉茉之前一直是拒绝的。
但这次努力被雪藏后,她不想错过一切的机会。
他们在镰仓拍摄。
姜嘉茉裹着小毯子,坐在这一群公子哥中间。
她望着远处青黛色覆雪的远山。
姜嘉茉怅惘地对盛煦说:“他们哪里等到花开过呢,不如这部片就叫《春与人宜》吧。”
那时候。
她并不知道这部片在国内票房会大爆。
她只是反复打磨演技。
镜头里,她有一双波光潋滟,也会笑意盈盈的漂亮眼睛。
沈容宴他们也常来。
《春与人宜》拍摄结束后。
在度假海岛的泳装派对上,他对姜嘉茉表白了。
那天为了庆祝杀青。
投资方之一的贵公子哥沈容宴奢靡到极点,为她开了上千支香槟。
她坐在海岛室外酒吧的岛台上倒酒。
迷乱的光线里,空气中都充斥着酒精的甜腥味道。
就像有麦芽发酵的浆果,不断地发酵、爆炸、皲裂。
人群攒动。
所有人过来给她敬酒的时候,都不忘告诉她。
“嘉嘉,你看沈公子有多爱你。”
她一脚踏入这种,没有女孩子能招架住的浪漫旋涡里。
姜嘉茉只感觉到一种迷醉、眩晕的兴奋。
她还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没有把这种感情,当做.爱情。
她只想努力赚钱,想方设法归还沈容宴的深恩。
沈容宴本来就浪荡,见姜嘉茉不为所动。
于是他打定心思,想要惹她吃醋。
姜嘉茉记忆最深的一件,是沈容宴故意把天价名表和车钥匙扔进偌大的泳池中。
他一直盯着姜嘉茉,扬唇笑。
接着,他在众人的欢呼和喝彩声中,玩味性质地跳入泳池。
周围所有人,都在鼓励她跳下去拯救他。
仿佛默认他们是彼此放肆相爱的一对。
沈容宴摊开双手,站在泳池里,笑容明亮地望着她。
“下来,嘉嘉,我会接住你的。”
姜嘉茉想起盛煦说,不愿意的事情千万不要勉强,于是犹豫了。
周围人见她站定不动,都纷纷“啧”声表示扫兴。
姜嘉茉很敏感,习惯性照顾别人情绪,不愿意让大家失望。
她骑虎难下。
在泳池边踌躇,要不要成为沈容宴战利品的时候。
一个金发挑红的漂亮女人,展开双臂,径直跳入了水池中。
“砰咚——”
在飞溅弥漫的水花中,沈容宴条件反射地接住了她。
金发女人风情万种,攀附着沈容宴的肩膀。
她的手臂,旖旎地缠在他肩膀上,和男人热情似火地拥吻起来。
大家最爱看这种激情惹火的戏码,纷纷尖叫着鼓掌喝彩。
灯火和日暮夕阳映照得水面璀璨如金。
不少人都拥吻着投入泳池。
还有人往天上洒彩带和香槟。
沈容宴把掌中的女人吻得如痴如醉。
男人的下颚和脖颈,满是水渍,把黝黑的皮肤肌理,衬托得性感极了。
他眼神如有实质,定定地朝着姜嘉茉看过来。
像是带着挑衅和炫耀的意思。
沈容宴想要用这种手腕,彻底熔断她的理智。
惹得姜嘉茉吃醋,让她明白他的竞争力。
姜嘉茉只是沉静地垂睫,捏着青柠汁,静谧地坐在一旁。
她很白,不见天光的,孱弱地苍白。
就像阳光会把她晒化,成甜丝丝的雪水糖浆,淌到沈容宴的心尖去。
两人的体型差和肤色差,实在是天生一对。
仿佛很适合,他把她搂在怀里疼爱。
沈容宴冲姜嘉茉吹了两声口哨。
他冲到水下,缓解躁动亢奋的神经。
沈容宴再戴着泳镜起身的时候。
姜嘉茉已经没有坐在原地了。
他料定对方一定是带着醋劲儿才离开的。
沈容宴在众人吹捧下,灌了一晚上酒.精。
都说烈女怕缠郎嘛。
沈容宴存了早晨找姜嘉茉表白的心思。
他喝得醉醺醺的,打算对她第三次发起进攻。
姜嘉茉很早就起来,在沙滩边翻阅剧本。
她下一部片,
角色是扬州瘦马。
——就是后来她在城墙上,遇到孙云岫的古装片。
台词拗口难记,人物关系复杂。
清晨,日轮呈现浅淡的白玉晕。
咸涩潮湿的海风,裹着干燥的细砂,卷起裙裾,带来湿漉的颗粒感。
姜嘉茉坐在带来的外套上,看着渺远的金光,熹微的薄红爬升上来。
好寂寞。
世界另一端的那个人,在做什么呢。
他也是一个人吗。
想起自己维持了几年的暗恋。
想着两人毫无交集,貌似天渊之别的差距。
姜嘉茉心里涩痛,无端想要落泪。
“我带了早餐,你要不要吃一点。”
身后突然传来沈容宴的声音。
他衣襟凌乱,脸上泛红,醺着醉意,手上却拿着几个烤得椒香的小面包。
他径直在姜嘉茉身边坐下来,自顾自地说:“我去了酒店房间找你,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
“之前我们在俱乐部,你总会躲起来看剧本。”
沈容宴把面包递给她,示意她吃一口:“你有早晨背剧本的习惯。”
“之前我打电话叫你起床的时候,其实都是通宵没睡,为了撑到和你讲句话,再睡觉。”
姜嘉茉接过边缘最小的一个。
她红唇微启,咬了一口,轻声说:“谢谢。”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她又抱着膝盖,问他:“阿宴,你总是这样吗?”
沈容宴想起自己昨天的放浪形骸。
料定对方在为自己心里泛酸涩。
他懒洋洋地撑着手,弯唇问她:“你指的是昨天,我和那个女人在泳池接吻吗。”
“姜嘉茉,你想管我,就必须要一个身份。”
沈容宴凑近她,提议道:“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姜嘉茉脸色被海风吹得发白。
她咬唇解释道:“和谁接吻,是你自己的事情。”
“我只是觉得……通宵喝酒,昼夜不分,不太好。”
沈容宴很享受被她关心。
他咄咄逼人地进攻到:“做我女朋友,我每天陪你早睡。”
“相信我,我会对你更好的。”
姜嘉茉想要拒绝,但觉得自己非常不识好歹:“我……”
她斟酌了一下拒绝的词语:“我只是觉得,还没有立锥之地……不想思考感情的事情。”
沈容宴醉醺醺的眼睛,骤然变得清明。
他装作自己醉狠了的样子,靠在她的肩上,无助地嘟囔着:“我们都想知道,你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他的压覆越来越重,下颚抵在她的肩头沉沉吐息:“你看看我吧。”
“你喜欢什么样儿,我就为你变成什么样,好不好。”
沈容宴:“如果你心里没有人,那就试试接受我。”
姜嘉茉竭力撑住醉酒的沈容宴,维持身形:“……没有的。”
她想起毫无联系的裴京聿,心底没来由一阵涩痛失落。
——我和他,没有可能了吧。
姜嘉茉:“我心里没有人。”
沈容宴趁醉发疯。
男人稍一用力,就把她压覆在沙滩上。
姜嘉茉的黑发,散落在湿漉漉的细沙里。
他埋在她的颈窝里,桎梏住她拼命推搡的腕骨:“那就让我……住进去。”
“住进你心里,我会对你好的。”
“不要!”姜嘉茉纤细的手指抵在沙滩上。
她像是吓了一跳,眼里沁出泪痕,抵起清瘦的膝盖,拼命踢蹬他。
“……沈容宴,你醉了!”
“我没有醉!”
沈容宴渴切地咆哮着,眼里泛起寒郁的清光:“谁给你的骨气反抗我?”
“你父母亲人都不在乎你,现在只有我管你。”
沈容宴撑在她头顶,勒令她看清楚:“是我投资让你和盛煦拍完的这部片,我才是你的所有人。”
姜嘉茉扬起起手中的细砂,笼住了沈容宴的眼睛。
趁他没有回过神。
“啪——”
姜嘉茉满眼泪痕,惊慌失措地甩了他一个耳光。
她力道很重,几乎把他打得偏头。
沈容宴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他不像裴京聿那种疯子,会笑着享受被扇耳光,在她的反抗中得到愉悦。
沈容宴只把这种当成奇耻大辱:“……你竟敢打我。”
姜嘉茉后撤了身体,“是,我家里人对我很失望,但这些都不是我自暴自弃的理由。”
她泪痕涟涟,抽噎着说:“我已经努力去做了,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得到好结果的。”
“但我只求无愧于心。”
“如果你学不会尊重我,只是把我当玩物的话……”
姜嘉茉用手指在沙滩上划出一条线,表示割席:“我们就永远别来往了。”
“……欠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沈容宴从未遭遇过如此惨败。
姜嘉茉跑走了。
他还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第三次了。
这个狠心冷情的女人,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姜嘉茉其实心里也茫茫然,不确定内心的答案。
她二十岁了,还没有第一次恋爱。
如果说完全没有春心漾动,是不可能的。
她只是不知道,对裴京聿的感情。
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沈容宴在后来一次来往时。
他对她示弱,表示那一次,自己喝醉了。
他望向她清澈的眼睛,真诚地说:“我喜欢你的骨气,所以我不会折断它的。”
“我会等你,直到你接受我为止。”
他还是事无巨细对她好。
只是姜嘉茉完全把他当陌生人。
沈容宴在国外玩滑翔翼,飞行高度不对,受了很严重的脊椎伤,双膝都磨破了。
姜嘉茉隔了一个月,才听到他养伤的消息。
她才在几百条微信消息中,点开沈容宴的名字。
她在对话框里,回复了沈容宴的早安。
“早日康复。”
拍摄新古装片,正值暑假。
姜嘉茉认识了孙云岫。
今年的夏天很热。
也是裴京聿剑桥读硕的GeneralAdmission.
姜嘉茉第一次鼓足勇气。
她想要最后努力一次,给自己一个交代。
姜嘉茉在网上查阅了行程。
她做足攻略,从伦敦坐了一个小时的火车,到剑桥郡,想要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去了以后,她辗转在留学生当地社群里,查到了他的消息。
那些人说他和朋友去了南法埃兹。
这个来自东方的面孔,神秘、英俊。
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
是裴京聿开着半个亿的帕加尼Zonda全碳定制版,在伦敦街头溜车。
他们看见姜嘉茉的宽帽檐,灰落落的衣服,笃定了她的痴心妄想。
一群人笑着大发慈悲,加了她的账号。
他们给她发了裴京聿南法埃兹,带悬崖花园城堡的具体位置。
“你可以去试试,他也许会一时兴起玩玩你。”
“但你不知道他的生活有多浓墨重彩,你插.入不进去的。”
“是啊,我们所有人和他的圈子都不是一路人,费劲心力认识他,也会被很快遗忘。”
“……我们并没有信口开河,你去看看就
知道了。”
这段时间。
裴京聿的情绪一直都很阴沉。
他在毕业典礼之前,收到了来自郁家的信笺。
信上附带了郁纶在疗养院发疯打人的惨状。
郁鸣深要他回去看清楚,为郁纶赎罪。
裴京聿辗转打探到郁鸣深的手机号。
他受够了对方的骚扰。
男人英隽的脸上挂着笑,坏心眼地敲出一条短信。
裴京聿:“让我妈名下医院的员工试试,把他的前额叶切除,彻底变成废人,就不会情绪失控打人了。”
没有人可以和他比疯戾。
连续两次被绑架,眼看着熟悉的人被折磨到失禁的经历。
他阴鸷危险,最擅长以暴制暴。
朋友赵庭澜和任砚生来探望他,邀请他去VillaRoche度假。
这是埃兹最神秘的私人领地。
需要通过瑞士家族办公室预约。
有保险的防弹玻璃,藏有1945年木桐庄的地下酒窖,花园更是莫奈基金会设计的。
国内居于高位的父母完全想不到。
在这里念书的他,简直极尽豪奢。
裴京聿和他们完全割据。
从初中来英国,读伊顿公学到现在。
他没用过他们一分钱。
裴京聿包下整个埃兹植物园举办晚宴,提琴演奏团是瑞典皇家乐团,在千年仙人掌中响遏行云。
穿着中世纪服装的侍者为他们服务。
在金羊酒店的米其林餐厅里。
他坐着直升机,信手指定捕捞海域。
主厨低眉顺眼,为他们现场烹制捕捞上来的龙虾。
直升机停在摩纳哥的蒙特卡洛歌剧院楼顶,避开所有海关检查。
听完单独表演的歌剧后。
他们从埃兹沿着地中海,驾驶着直升机低空飞行,在圣特罗佩私人岛屿到科西嘉。
在猎场猎鹿。
小鹿被射中以后,四肢蜷曲,仿若跪伏。
它的眼睛澄澈,有种山雾浸润的可怜。
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一个人。
全球限量五百台的法拉利SP3Daytona。
他们五六个男人每个人一台,去政府申请封闭了埃兹盘山公路的路段。
车辆昂贵的制动声纵情呼啸,和巍峨山峰上演速度与激情。
他们的副驾驶座上,都坐着金发碧眼的美人。
唯有他是一个人,身边坐着F1退役车王。
半途上他停在山下的加油站等候。
在便利店门外的长椅上,遇到一个穿得灰扑扑的人。
对方戴着口罩,顶着宽檐帽,大热天也笼罩在衣料里。
只有那双眼睛,看上去楚楚可怜。
裴京聿临时起意去买烟。
注意到这人蜷在长椅上,貌似饥肠辘辘。
他随手买了一份热狗,拿起门前木架上的朗格多克白葡萄酒,放到椅子下面。
“送你。”
裴京聿根本不记得这人是谁。
甚至连这个可怜兮兮的小流浪汉。
到底是男是女。
他都没有分清楚。
他只是为那双澄澈的眼睛,心里狠狠地悸动了一下,像是被电流掠过一样。
那晚他和朋友们约好。
在灯塔复刻1956年《上帝创造女人》的电影场景。
戛纳电影节的评委主席,亲自为他们独家放映未公开的胶片。
姜嘉茉和他的生活,的确是隔着天堑。
但是沈容宴经常炫耀,他们的恩爱甜蜜生活。
在两人微弱的联系中。
沈容宴洋洋得意地告诉他:“姜满已经成了我的女人。”
“她接受我的表白了。”
“她在沙滩上抱住了我。”
想到那个女人。
裴京聿心尖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他才二十四岁。
没理由为一个人守活寡,听她和别的男人如何恩爱缠绵。
裴京聿喉咙犯痒。
那股施虐欲在心尖挥之不去。
他很想她像求生的小鹿一样,跪在地上,眼睛湿漉可怜,祈求自己给她一点恩泽和雨露。
他会赏给她的。
那晚悬崖电影派对。
他提前飙车离开了。
裴京聿喝得烂醉,没危险驾驶,回金羊城堡酒店。
他随便在路边找了一家汽车旅馆过夜。
那里夜风习习,灯红酒绿,有做皮肉生意的姑娘在棕榈树下揽客。
二十四岁那年,裴京聿还不怎么穿西装,眉眼漆黑凶戾,有种锋芒毕露的冷隽。
没有女人会主动招惹他。
开超跑,英俊到这种令人目眩神迷的模样。
料想他也不会随意和人发情。
洗完澡,他的手机里收到旅馆的挪车通知。
裴京聿烦不胜烦,耐住心性下楼挪完车。
他发现虚掩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个他魂牵梦萦的女人。
她局促不安地坐在床畔,裙裾有些皱,但非常干净。
是姜满。
那一瞬间,裴京聿几乎以为自己撞鬼了。
——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她怎么会不偏不倚,出现在我的房间。
他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样子,怕他稍动心念认出来。
对方就会像惊鹿一样,惶恐失措地逃走。
裴京聿本来就有三分薄醉。
现在,他演出昏聩的模样,简直手到擒来。
他五官凌厉,浮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恶劣和痞帅,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掀起眼皮盯着她看。
裴京聿指节上捏着烧了一半烟,火星明灭。
男人优越的五官,在朦胧的光下更加绝色:“你就是来给我服务的?”
他抬起下颚,毫无怜惜地示意对方道:“上来吧。”
眼前的人点点头。
她有些怯地吞咽了一下,像是真的按照他给出的设定。
姜满纤白的指,停留在他的裤带上。
有那么一瞬间。
裴京聿嗅到了她身上有一种白芦花一般湿凉的水生香。
清凉的涩,微微泛苦。
裴京聿的声音微哑,浸满欲望又显得性感无比。
他掐了烟,滚烫的指腹想破坏点什么。
他抬手端详她的脸,没什么耐心地斥道。
裴京聿用指亵.玩她的齿关:“这么简单都不会,没男人教过你吗。”
她忐忑的主动让他瞬间招架不住了。
裴京聿拇指指腹抵在她脖颈上,狠狠蹂.躏着她白皙的皮肤.
举止有种难以言明的坏,像猎食的野兽一样按捺不住。
他露出一抹兴味索然的笑:“躲什么,来服务还这么娇啊。”
裴京聿料想她不是第一次,逞欲咬噬上去。
他完全没想到。
眼前的人虽然生涩得不解风情的样子。
但她对他的所有行为都纵容默许,像献祭。
裴京聿占有欲十足地发问:“你是第一次吗。”
他让她疼了。
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害怕地锁紧眼睛。
姜嘉茉恍惚得疼。
理智昏濛的时候,感觉整个人被他压覆住了。
她想起海滩上那天的经历。
想起沈容宴的桎梏和胁迫,条件反射地喊道:“……阿宴,不要!”
她在裴京聿的耳畔,温热湿漉地叫出这句话。
简直无异于火上浇油。
裴京聿的眼神很冷,已经完全失去耐心了。
他举止并不温柔缠绵,就像捕猎的兽,用齿一点点厮磨她的皮肤,勾勒她的筋络。
毫无技巧和章法。
他只想控诉她。
如此轻而易举一句话,就能让他彻底失控。
这个女人举手投足都那么吸引他,像一场把他的欲,纤毫毕现激发出来的行为艺术。
可她偏偏是别人的女人。
可她偏偏在他的枕边,叫其他男人的名字。
他兀自愉悦,恨不得带给她比沈容宴更刻骨铭心的体验。
姜满惶然地流泪,缩在他怀里细声细气哭着:“…不可以了。”
像小狗咿呀。
她哀恸地攀着他的肩膀,咬着唇不停呜咽,支离破碎的模样。
她的眼泪滴到他的心口
上,渗透得他肺腑,都是凉津津的。
明明是她主动招惹的。
明明她已经属于别的男人,还要千里迢迢来奉送。
裴京聿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明白。
年轻男人的恶劣,逼她看清自己,再逞凶咬下去。
要让她满心都为自己疼,才是轰轰烈烈。
要够狠,让她刻骨铭心到颤栗,惨叫。
这样她才会记住自己。
他仗着喝得薄醉,在她瘦小纤薄的身上,留下很多属于他的痕迹。
她很轻地哽咽着,像是在不安。
裴京聿有张绝色到堪称造物主神迹的脸。
他的凶凛和施虐。
在她痴迷的美化下,变成调教和蛊惑。
被她心甘情愿原宥,并以此着迷。
在姜满失去意识以后。
他用指腹去触碰她的嘴唇,像一泓染着晨露的桃花片,随着她的呼吸微微发颤。
她苍白的脸上,唇瓣色泽很浅,干净得让他喉头发紧。
裴京聿不受控制地吻了上去。
他是初吻。
……可能眼前的女人不是。
他又被她狠狠占了便宜。
裴京聿像在她身上孜孜不倦地练习一样。
一次又一次。
他无法克制想要亲她的冲动。
直到把她小小的唇,吮得靡丽。
哪怕知道她没办法回答。
他依然森然残忍,却宛如情人呢喃地一遍遍问她:“你是谁的?”
他带着撕碎猎物的危险,甜蜜哄骗:“舒服吗,记清楚谁让你这么快乐的。”
裴京聿是第一次。
酒醉以后,那股桀骜野性的情绪冲上云霄。
他只想彻头彻尾的征服她,完全没有想过戴套的事情。
哪怕她是别人的女人。
这一刻必须是他的。
彻头彻尾都应该是他的。
他第一次开荤,搂着人轻狂起来,完全没个轻重。
姜满每次在他怀里一动。
他就像疯狗一样发情。
从夜雾降临到窗帘外的天,影影绰绰透出白色。
姜嘉茉整个人像被车碾过,到处都疼,翕开眼睛看他都费劲。
那时候,他根本不懂如何爱人,只知道让自己尽兴。
像条舔狗一样爱她有什么用。
她已经和别人的男人恩爱缠绵了,完全不会记住他。
裴京聿根本不舍得放过她。
食髓知味的野兽,还有什么理智。
趁她意识昏迷。
裴京聿把她留在旅馆里,反锁了门,存了把她当禁.脔的邪恶心思。
打定注意后,他拉上连帽衫,去办理续住手续,顺便买点食物和水。
裴京聿满心想要把她绑了,偷偷藏到他悬崖上的家中去。
这样,他就能昏天黑地,在她身上索取。
不让任何人知道。
下楼买烟。
裴京聿的手指在发抖,不是紧张。
而是病态到极点的疯戾和兴奋。
他从来都不是天之骄子,而是卑劣到低点的凶徒。
“我的。”
“沈容宴夺不走的。”
“她的一切,通通都是我的。”
“只有我,才能带给她这种频死的极致体验。”
一想到那个女人,浑身泛粉,都是他的痕迹。
正在床上蜷着,脆弱无助地等他回去临幸。
裴京聿就弯起薄唇,爽得发笑。
宛如猎到最干净得一头小鹿。
他真想一辈子埋在她的身体里。
马上…马上就要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