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嘉茉还在康养中心没有回来。
裴京聿靠在燕景台阁楼的窗边,给人打电话。
他漫不经心地望着周遭熟悉的布置。
她散落的书籍,电闸的位置,床畔用品的摆放。
沈容宴到底是不是照顾她的人?
这些陈设的位置、顺序,只需略微反问。
真假就会昭然若揭。
裴京聿薄唇微抿,垂着眼咬噬着烟头,幽蓝烟雾缭绕上升,把他整个人笼在靡靡中。
火星在他微红的指节上明灭。
烧到指腹了,他才青筋遒起徒手摁灭,留下暴烈的灰痕。
待到电话那头的人讲完话。
裴京聿淡淡陈述道:“她已经相信,照顾她的人是沈容宴了。”
裴京聿在烟雾后匿着,看不清漆黑的眉眼,更显疏离渺远不可接近。
“沈容宴还真是听你的话,果然背熟了词儿才来的。”
电话那头是袁渊。
他也揣摩不透裴京聿的想法。
沈容宴哪会错过向姜嘉茉献殷勤的机会。
袁渊三言两语一激。
沈容宴回忆起姜嘉茉对那些卡片的执念,就去冒领功劳了。
半晌,袁渊说:“其实,那天她在兰猗雅苑弹奏这阙词。我就隐约猜到了,嘉茉在试探,到底照顾她的人是谁。”
“我也猜到根本不可能是沈容宴,如果是他,早炫耀几百遍了。”
“何须现在才解释。”
“谢了。”裴京聿低下头,去拿她放在阁楼里的书籍。
裴京聿把书摊在膝盖上,无心地翻了翻。
他肩颈的肌理线条贲张,勾勒出性感孤
拔的弧度:“那瓶酒,你缓过劲了吧。”
袁渊爽朗地笑了:“和你哪有什么隔夜仇。”
“我还不知道你这个人,阴沉古怪。”
“我将了你一军,你回敬我了,这茬就过了。”
裴京聿松弛地弯起薄唇:“嗯,玩玩嘛。”
袁渊感叹道:“她把照顾她的人,错认成沈容宴,你不会遗憾吗。”
裴京聿的黑发被风吹乱,不羁地垂落在冷白的额角上,更衬托地他的五官深邃立体。
“她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他整个人英隽漠然:“遗憾什么?”
“她会知道是我的。”
“不该是现在。”
裴京聿又磕了一支烟出来,叼在唇间,没有点燃。
滤嘴衬托得他嘴唇很红,鲜润又蛊惑。
他坐在窗框上,“时间紧迫,我要去越南河内,找郁鸣深的罪证。”
“往后还有很多次。”
“如果我不在了。”
他淡淡道:“我和她只是半年夫妻的关系,她无需背负沉重的深恩。”
袁渊感慨道:“……好吧,我支持你。”
“马场自从工作人员混入郁鸣深的人以后,我也很不安。”
“毕竟我知道太多秘密了……怕他的枪口对准我。”
裴京聿疏离地笑了一声:“他的枪口绕不过我的,你放心。”
“我在越南这段时间。你安分一些,别被他们的人盯上了。”
“姜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帮我搭把手。”
他眉梢拢起,挟持似的吐字:“但是袁渊,你记住了,没有人可以在我活着的时候,打她的注意。”
“我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袁渊在心里腹诽,你又争又抢又霸占,谁敢窥伺你的人啊。
他在裴京聿的威胁下,做小伏低道:“……行,我会尽量帮着嘉茉的。”
-
怀孕沉寂了半年。
姜嘉茉急需一个契机,光彩照人地亮相,杀回巅峰,重新展现自己。
这段时间,她把重心放在了刷脸熟上。
姜嘉茉在各地参加商务活动,冷落了裴京聿。
直到男人要出国前的那晚。
参加完电影节的姜嘉茉,才匆忙回京。
那天北京落雪,她的车被困在高速上。
姜嘉茉在商务车上,不停地给裴京聿的助理打电话。
服务区信号弱,接通已经晚上七点了。
姜嘉茉捏紧电话:“……你们是不是已经去机场了。”
“裴总两个小时前已经离开了。”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稍显担忧:“姜小姐,你嗓子很哑,是不是在感冒。”
“你们在哪里,我带人来给你送感冒药吧。”
姜嘉茉戴着围巾和口罩,正坐在服务区的便利店里。
她望向远处静谧覆雪的树梢,眼睛浸出一点泪痕。
“我在榆垡服务区,靠近大兴机场这里。”
“……但是你们不用给我送药,下这么大雪,别出门了。”
“一定要送药的。”
他的助理强调道:“姜小姐,我们都是他的人。”
“我们关心你相当于裴总关心你。”
姜嘉茉让自己的助理们都去吃面,暖暖身体。
她回到车上,小憩了一会儿。
还不到一个小时。
她嗅到了沉郁洁净的男性荷尔蒙味道,雪松香,就像一座冰山。
对方的胸膛温热,拢住她的时候。
那个人身上冷调的气息,潺潺落到她身上。
来的不是助理。
而是去赶飞机的他本人。
姜嘉茉心下“嗡——”一声轰鸣。
酸酸胀胀的情绪充满胸腔。
裴京聿:“听我的助理说,你在找我?”
车上暖气充足,熏得人晕晕乎乎,沉沉欲睡。
姜嘉茉想要说话,嗓子却哑得不得了。
她没料到这个人会出现得这么快,让她无依靠的心落回原处。
姜嘉茉红着眼,扑进裴京聿的怀里:“……我以为你已经不在国内了。”
“没什么比你重要。”
裴京聿撑着她的脊背,喂她吃药,指尖有沉淡的烟草气息:“喝水。”
他用指腹描摹她的唇瓣,眼神寂黑,似有心疼:“怎么照顾自己的,几天前还好好的。”
“料定我走了,你就一个人病恹恹地回来吗。”
姜嘉茉担忧地提醒他:“不是十点的航班吗?”
“现在还在这里耽搁,会误机的。”
“这么大的雪,飞行指令会晚点。”
裴京聿把她抱到膝上,锁着她的腰。
他的吻覆下来,舌扫荡她的唇齿,逞狠地攫住她躲闪的舌。
她面色晕红,在他腕骨中缴械,毫无保留地被他吻得意识昏濛。
裴京聿的脉搏跳得很稳:“我可能要一个半月才回来,到时候就是年后。”
“离开你几天,你都生个小病来气我。”
看到她这幅脆弱又无助的模样。
裴京聿又被激起了凌虐欲。
他揉她红肿的唇,粗鲁地摩挲至锁骨:“这么冗长的时间,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能的。”姜嘉茉举起手指,认真发誓道:“我每天好好吃饭,想你三百次,安稳睡觉。”
裴京聿半明半昧地笑了下。
他英挺的下颌浸没在高速路灯的阴影中,只留下模糊不清的轮廓。
“不管以后有多少人陪着你,都要记住我。”
“怎么说这种话。”
姜嘉茉心里沁凉,吻在他的下颚:“……沈容宴照顾的我,也不要紧。”
她惊雀一样解释道:“我只是很遗憾,但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裴京聿在衣兜里轻松勾出她的耳环,套在玉骨瓷器般的手指上:“你留给我的东西太少了。”
他把她吻出了细微的水声:“我还觉得不够呢。”
裴京聿强势地和她手指根根相扣:“所以,答应我。”
“等我回来,一定要弥补所有遗憾。”
-
电影节在海港举办。
姜嘉茉和《只影》剧组的众人一起参加。
她下半年商务活动很少,几个奢牌秀场都没有去。
但这次亮相,却丝毫不逊色。
姜嘉茉穿了裴京聿送她的古董高定,每种装饰,钻石,珠宝都价值连城。
由于那个人给她囤了上千件展品肆意挑选,又有时尚杂志当主编的姐姐打理扮相。
所以这次一经出场,她的所有沉郁退圈言论都不攻自破。
《只影》的票房热度很高,但这次提名,没有奖项。
因为几部电影,是现实题材的黑马。
一部是《自由的维度》,中年女性在失语环境下,找到自我救赎的催泪片。
另一部是作家电影,探讨社会和人性议题的《饮风》
今年一整年。
姜嘉茉只拍摄了一部片,且只入围,没有捧回奖杯。
她的心里,其实是充满遗憾的。
而且那人不在国内,没办法陪伴她,度过低落的时刻。
但是黄栗跟在身边,给姜嘉茉加油打气:“嘉嘉,现在制片公司已经走上正轨了,我们自己也能找敏锐优秀的电影题材,深度挖掘,培养新人呀。”
姜嘉茉心里正巧有此打算。
没想到机会来得很快。
她还没出会场,在主办方的展板台上,给粉丝签名的时候。
一个棕色卷发,头戴鸭舌帽的女人,穿过层叠的封锁线,满怀期待地递给她了一个剧本梗概。
这人自称姓阮,叫阮佳卉。
“姜小姐,冒昧耽误您时间了。”
“我是一名初出茅庐的新人导演,和我的几个朋友,拍摄了一部MV。”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陪我去附近坐坐吗。”
如果是平时,姜嘉茉就把所有商务事宜,都抛给齐妙和陈景寅了。
但今天她没有得奖。
姜嘉茉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白色船体和桅杆,有一种无法靠岸的失落感。
于是她应允下来,微笑点头:“那我们去喝杯咖啡详聊吧。”
黄栗和陈景寅也随行,跟在身边。
几个人在咖啡厅里落座。
在温馨澄黄的光线中。
姜嘉茉只翻阅了几页,就确认自己对这个故事感兴趣。
这个故事叫《颤山》。
讲述了两个大学刚毕业的姑娘,被拐进了凤阳的一座深山里。
起初她们拼命哭嚎抗争,想要离开。
后来一位留下了一儿一女,在丈夫的施暴中死去。
另一位是真的狠且绝,她绝不愿意生下罪恶的种子,流了三个小孩后,没有了生育能力,从未丧失过反抗的念头。
她故意装作聋哑,却在月光下的黄土地上,教授已故朋友的不允许上学的女儿读书写字,告诉她要走出去。
后来她终于有机会,在修电缆的工人帮助下逃跑。
她也没忘记,把可怜的小姑娘,一起带出去。
中途孩子发烧入魇,喃喃叫她:“群秀,谢谢你。”
二十年来,没有人叫过她这个名字,只有她去世的朋友才知道这个名字。
她一生唯一的朋友呀。
——她装聋作哑时,也要破例开口说话,教育对方的女儿。
女人泪流满面。
这种拼命活下去的阵痛,看得姜嘉茉心脏颤缩。
阮佳卉看她感兴趣。
于是,她从包里拿出来另一个本子《续命》
讲的是一个贫困家庭的顶梁柱,胃疼实在难受。
他攒钱去医院查验,却麻醉后脑死亡,去世在了医院里。
无人知晓,他居然在昏迷中,签了捐献协议。
直到遗体火化。
——可怕的是,家属都不知道他腹中已经被掏空了。
二十年后,他的女儿抽丝剥茧,一点一点查清他父亲是医院做了局,把器官分给了几个等待的移植的人。
他的女儿一个个复仇。
故事就从复仇开始。
姜嘉茉感叹道:“实在是很精彩,剧本写得上佳,台词也能打动人。”
“但我父母在制片行业熟悉一些,我可能要询问他们的意见。”
阮佳卉建议道:“姜小姐,我还有几个好本子,和一些编导朋友。”
“我听说你们和中影、英皇和寰宇等公司,有个共同出资的‘青年导演电影制作计划’进行人才选拔。”
她心绪不宁:“要不然,到时候我和我的朋友都来参加,用这种公开的方式参选?”
姜嘉茉认为这个提议非常不错,点头赞许道:“当然可以。”
她显然觉察出阮佳卉的情绪不对劲,但对方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
阮佳卉不停的整理衣襟。
姜嘉茉眼尖地注意到。
——对方带了窃听装置,且已经到了恐慌的边缘。
姜嘉茉贴心地叫黄栗去订餐厅,又提醒陈景寅去帮自己催促甜品。
眼看他们走后。
她示意对方别说话,在餐巾纸上写道:“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阮佳卉手指被自己捏得发白,写道,“求你救救我的朋友,姜小姐。”
她的字迹在纸上歪歪斜斜:“……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们了。我不敢相信别人,只能求助你。”
“但我不愿意害你,所以你千万要公开让我们参选,让我们签到你的公司来。”
纸上写道:“……不要告诉任何人。”
阮佳卉:“求求你了,不然我的朋友们会没命的。”
姜嘉茉:“是谁在威胁你们,不能报警吗。”
阮佳卉:“绝对不可以,没有证据……报警也没有用。”
“他的国籍不在这里。”
“而且……警方也不知道那个人的行踪。”
“被他察觉,我们还会被虐待得更厉害。”
她刚写完这行字。
本来阒寂的咖啡厅,却突然涌进来七八个陌生人。
阮佳卉吓得浑身发颤。
眼看陈景寅走过来。
阮佳卉把手上的剧本合起来,急忙往咖啡厅外面走。
临走前,她狠狠撞到陈景寅身上。
“哎,我手上的咖啡撒了。”
陈景寅大喊了一声:“你怎么不看路呀。”
“对不起。”阮佳卉抛下一句,落荒而逃:“我还有事,先走了。”
回到车上。
陈景寅递给姜嘉茉一张皱褶的白纸。
“嘉嘉,你看看,这是刚才那个女的递到我衣服里的。”
纸上有一串地址:1月13日,杭州,富岳湾,兰厦8—11。
背面写着一串小字:“请务必保障自身安全。”
黄栗也上了车。
她看着两个人神色不虞,心里不安。
黄栗模糊地了解事情经过后。
她抱着保温杯,担忧地望向姜嘉茉:“青年导演电影制作计划,也是在杭州选拔。”
“嘉嘉,你会去吗。”
姜嘉茉坚定道:“会去。”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我,这件事非同小可。”
陈景寅思忖道:“现在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报警的话,对方也不会受理。”
姜嘉茉点头:“嗯,到时候黄栗代表我,去选拔现场,一定要确认阮佳卉和她朋友的本子入围。”
“不管她们遇到什么事,我们能救一个是一个。”
她望向黄栗:“中途,我和陈景寅去这个地址。”
“如果我们傍晚七点都没回来,你务必报警。”
-
姜嘉茉登上兰厦天台的直达电梯后,心里突然裹挟着一种浓烈的不安。
陈景寅也是。
他左右打量着酒店的布置,仿佛羊入虎口一般恐慌。
“别怕,现在是法治社会。”
姜嘉茉见他心神不宁。
她安抚性质地笑了:“我是公众人物,没有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
陈景寅镇静下来。
11号房间门前,有两个穿黑衣的保镖看守。
保镖看见是他们,无声退让出一条路,引领他们走了进去。
沙发上坐着的人,是楚山海。
六年不见。
他已经见老了。
楚山海额发灰白,戴一顶黑帽,狠毒算计和满是杀戮的眼睛,藏在帽檐里。
听见他们来了。
他用拐杖敲了敲瓷砖,冷道:“别来无恙,阿寅。
“你改名了,现在叫曲靖应,不是吗。”
陈景寅看见他,不禁浑身发抖。
他眼里惊悚如遭逢太阳风暴,牙关颤抖:“果然是你。”
“你居然敢在国境内出现……我一定要告诉马来西亚警方!”
楚山海冷冽地睥睨了他一眼。
他微抬手指。
“啪嗒。”
旁边的保镖一拥而上,扇得陈景寅嘴角冒血。
“我看谁敢动他!”
姜嘉茉镇静地说:“我和他走进来,自然有全身而退的本事。”
陈景寅脑袋剧痛难忍,耳中轰鸣:“……嘉嘉,我没事的。”
楚山海转向姜嘉茉,变脸似的笑了:“姜嘉茉,你——我亲自培养出来的花骨朵,我早看出你是赚钱的好苗子。”
“你说你好端端的,怎么和别的男人开花结果了呢。”
他拄着拐杖站起来,森寒地俯视她:“……看看你是怎么辜负我的。”
“你不愿意陪段志璋,我也没有强迫你。”
楚山海眼眸冰凉:“我一直拿你当女儿,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的心。”
他讲话非常诡辩且阴险。
竟然把她的挣扎求生,当成辜负和背叛。
姜嘉茉淡淡道:“六年了,你不会今天才找上我。”
“如果你早就找上我了,自然清楚我现在有依傍,而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姜嘉茉:“您的栽培我心领了,
现在我并没有兴趣和你叙旧。”
“我只想知道阮佳卉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楚山海静静地看着她,觉察到她已经和六年前完全不同了。
那时候她脆弱,单纯,容易拿捏。
而现在她眉目坚定,甚至敢上他的谈判桌。
“阮佳卉?她找你求助了。”
楚山海手上捏着寿百年,吞云吐雾道:“你以为几个影联和他们签了约,你就能救得了她吗。”
“她只是我放出去,诱你上当的饵料。”
“你看你这不是乖乖来了。”
“是的,我来了,我是来找你谈判的。”
姜嘉茉感觉自己小腿在颤栗。
她依然保持沉静,站在沙发旁:“还有多少有才气、有梦想的姑娘在你手上。”
“被你逼着卖身,卖命,代.孕。”
“你到底要什么价码,才能放过她们?”
“钱?”
楚山海好整以暇地笑了:“实话告诉你,国内电影审核如此严苛,我根本没指望过她们给我赚钱。”
“我到这儿来,也不是要靠你帮我洗钱。”
“这点小恩小惠,我根本看不上眼。”
姜嘉茉稳定心神,继续道:“……所以,我不明白。”
“你想要在我身上索取什么。”
姜嘉茉端详着他的反应:“我很清楚,你不是段志璋那种好色之徒。”
楚山海似乎被她最后这句话取悦了。
他掐了烟,摇晃着香槟,在麦芽香气中望着奄奄一息的陈景寅。
“我当然可以放过你,甚至放过他、他们。”
他提出筹码:“只需要你略微答应我一点条件。”
“……不要。”
陈景寅咽了一口血沫:“嘉嘉……不要信他的话。”
楚山海冰凉地睨了他一眼:“我只有一个条件,你现在的男人,很有可能手上有我和郁鸣深的账本。”
“不止一个。”
“这么多年,他应该收集了很多证据。”
楚山海:“你要哄着他,把保险匣子里的东西,偷出来给我。”
姜嘉茉不禁有些愠怒。
但她展现出了云淡风轻的好演技:“那没办法,我和裴京聿早就分居了。”
她语气平稳,顶住压力演戏:“我和他感情很浅薄的,只是为了孩子在一起,其实互相不了解。”
姜嘉茉:“……你看,他家里不接受我,只把我养在外面。”
“你休想蒙骗我!”
楚山海剧烈地叫嚣着,嗓音把姜嘉茉的耳膜,震得发麻。
“要是被我发现你们郎情妾意,你敢在没偷到账本之前,告诉他真相。”
“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楚山海:“这次导演选拔,你们海选了上百人,有十多个我的人混在其中。”
“其中六个人的大脑里,被我安置了爆破芯片。”
“姜嘉茉,你过得太顺了,永远不知道现在科技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楚山海熟矜地揸起飞镖,瞄准姜嘉茉身后的圆靶,针尖擦着姜嘉茉的脸过去。
“砰——”飞镖陷入墙体内侧。
她的发丝都被劲风撩起来。
楚山海浑身郁寒:“如果让我知道他手上有证据,你不帮我偷出来的话。”
“我就一个个爆破,让他们脑浆四溅。”
“您见笑了。”
姜嘉茉心脏遽烈震颤,指甲陷入掌心里,留下深深一圈血痕。
她装得无所谓:“我和裴京聿早分居了,真不知道他有什么秘密。”
楚山海身上有同归于尽的狠戾:“我要是没命了,不仅是这十来个人。”
“你的孩子,还有裴京聿本人,我都不会放过。”
他狞笑道:“我会一个个爆破他们的脑子,再让他们的家人,把这笔账算到你孩子的身上。”
“姜嘉茉,我现在根本没有软肋了。”
楚山海示意秘书,拿出微型爆破器。
红布盖着的白色盒子里,排放着六个引.爆.器。
楚山海笑道:“我只需要摁下一个键。”
“他们之中就有一个人没命,你想我现在试试吗。”
陈景寅不成字句地咆哮道:“……你好无耻。”
“段志璋淫.邪,你奸恶……居然用人命,来要挟她。”
楚山海狰狞的影子压在陈景寅的身上,用拐杖狠狠抽打他。
他兴奋地欣赏着陈景寅痛苦的模样:“你是不是嫌命硬?”
“告诉你,警察不会知道我的下落的……你报警,他们全死了。”
楚山海眯起眼睛,威胁道:“也有可能脑浆不会溅出来,只是脑死亡。他们浑身麻痹而死,就是彻底的悬案。”
姜嘉茉眼眸里,稍纵即逝闪过一丝慌乱和迷茫。
楚山海:“我悄无声息地全身而退,然后余生都不放过你们。”
“不要动他们。”
姜嘉茉竭力稳定他的情绪,制止道:“我现在还和裴京聿是分居状态。”
“他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但这个谈判桌,我上了,我自然会对我的筹码负责。”
姜嘉茉很轻很柔地说:“保险匣子吗……我会遵守承诺的。”
楚山海盯住她,沉沉笑了两声:“不愧是我当年悉心栽培的好女孩儿,现在到你回报我的时候了。”
“你看,你是唯一一个全身而退,闯出自己天地的小演员。”
他慈悲地收回拐杖,眼神却狠辣不减:“如果你敢背叛我,我一定和你们玉石俱焚。”
-
姜嘉茉要去张掖,拍摄战争片《金风未凛》
本来是一月末的行程。
她一直等到二月三号。
她舍不得离开裴京聿,想要那个人回来,确定他的平安。
楚山海威胁的句子,犹言在耳。
她心里忐忑不安地想。
她只要和他见一面,当天晚上就离开。
这样也算心满意足了。
那天她刚哄好宝宝睡觉,半靠在婴儿房的藤椅上,突然感受到唇被人碰了碰。
还是那冷沉的气息,是裴京聿回来了。
男人倾身想要抱紧她。
他手臂拢住她的双腿,想要把她抱到床上。
姜嘉茉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突然眼尾晕出了一点泪痕。
“你回来了。”
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示意他,育婴师正在房间里的小床上睡觉。
裴京聿圈住她,用鼻梁和她亲昵的厮磨,沉声道:“嗯,没陪你过年,在怪我吗。”
姜嘉茉垂睫,淡淡地摇了摇头。
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我们不在这里说话,会把宝宝吵醒的。”
裴京聿不让她挣脱。
他桎梏着她乱动的脚踝,把她横抱了起来,“要去哪儿,我陪你。”
姜嘉茉在他怀里,无声落泪。
她真的舍不得离开这种温度。
半晌,她在他心口处,磨蹭地听着他的心跳,涩声说:“我想要喝一点酒。”
她感觉自己的泪晕,把他的衣服浸润得发潮。
“冰柜里,有一瓶朗格多克,是我从珠山岛上带回来的。”
“我想喝。”
裴京聿扶着她的蝴蝶骨,把她抬起来。
他亲昵地吻了吻她:“馋得落泪呀,姜满。”
“你想要什么,我没满足你,嗯?”
姜嘉茉的眼泪在他衣襟处,晕出咸涩的湖泊。
她孱弱地坐在他膝盖上,纤瘦白皙的腕骨上筋脉绵延,像是一泓脉脉的河流。
姜嘉茉动作很轻,拔掉酒瓶的软木塞。
“有些话,我一直想要问你。”
“七八年前,在南法埃兹,你喝醉了酒,和一个陌生女人上.床了。”
“你很凶,在床上也没怜惜她……她在你怀里颤抖着落泪,叫你轻一点。”
裴京聿视线黏在她身上。
他英隽的脸静谧极了,安然地垂睫望向她。
他只感觉怀中孱弱的身体又瘦了太多,像是从未好好吃饭一样。
裴京聿霸道地抚摸着她的肋骨,野性地揉摁她细腻的皮肤。
姜嘉茉喝了一口酒,含在红唇里。
她颤抖着凑近,用唇渡给他,让他记牢这种涩味:“你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她不怀任何期待,只是无端掉泪,宛如最后的告别:“……你当时知道,和你做.爱的女人是谁吗?”
“你没有珍惜她……”
她难过地垂下眼睫,哽咽着说:“……因为你看不上她,所以不愿意对她温柔,对不对。”
姜嘉茉神经脆弱地绷紧,刻意不经心地询问:“那一次,是你的第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