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京聿最恶劣的时候,总是最迷人。
他青白的手背青筋遒劲地浮出来,垂眸对她笑:“怕吗。”
“紧不紧张。”
“要不你讲点好话,求求我,我呢,就勉强应允和他一起伺候你。”
姜嘉茉恨死这个男人了。
他就是这样坏心眼,料定她孱弱,单纯,老老实实地恋慕着他。
所以他每一次都热衷玩弄她,罔顾她的心意。
姜嘉茉不想再纵容他使坏了。
这一个半月以来,她每天寤寐思服的思念,孤寂不安地祈祷他平安归来。
裴京聿这样横征暴敛地掌控她,无非仗着自己喜欢他。
姜嘉茉知道这个男人肩膀有伤。
她怜惜他又爱慕他。
可她现在要破碎掉了。
明明自己怀着他的小孩。
明明每次给他打电话都黏糊糊地想他。
他怎么就不肯对自己稍微温柔一点?
清澈的水珠一颗颗从她眼睛里孵出来,茫茫无着落地往下掉。
姜嘉茉眼泪顺着下颚,落进衣襟里。
她柔软的小腹,被这个男人强势贴紧。
裴京聿盯着她泛红的耳朵,故意使她难堪似的咬字,挑薄地说:“怎么,不敢玩玩刺激的吗?”
姜嘉茉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顺着他,壮着胆子挑衅他的话,会诱发什么结果。
“……好呀,就依你说的。”
姜嘉茉涨红了脸。
她伸长纤细的脖颈,手掌触碰到对方伤口位置,用力地推搡他:“裴京聿,我现在就遂你的愿,睡到别的男人旁边去,让他伺候我。”
他身上的伤。
他自己都不心疼,她凭什么要在意。
裴京聿一时不察,腕骨撑住套房的隔断,疼得闷哼了一声。
他反应了半晌,若无其事地觑她一眼:“你想被怎么伺候?”
姜嘉茉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尖锐的针刺了一下,却艰涩地别开眼睛:“随便……怎么伺候都好!”
“……我再也不心疼你了。”
“我现在就去别人的怀里。”
裴京聿冷白的额角乍然滚出几滴汗水。
他漆黑的眼睛里的占有欲,简直掀起飓风似的旋涡。
他薄唇弯着,急促地喘着气,抵消肩膀的疼
痛:“行啊,我倒要看看是谁敢碰你。”
可是很奇怪。
——套房的客厅里没有人。
四处都是静悄悄的。
姜嘉茉忧心忡忡,认定段屿一定在套房的沙发上睡着。
她并不想裴京聿的趁着吃醋发疯,造成别人的困扰。
但他们推开套房大门一看,发现客厅漆黑一片。
段屿并没有在这里。
姜嘉茉心里疑惑难消,但她并不想和发了疯的裴京聿呆在一起。
她想要随便逃入一个房间,然后反锁上门。
这样她就能保护小腹里的宝宝,就能稍微安全一点。
“你想要逃到哪儿去。”
裴京聿在浴室门口追上了她。
他虎口涨的青白,栓住她的蝴蝶骨,强势地把她裹入怀里,不让她有去往任何地方的可乘之机。
裴京聿混不吝地宣布道:“我不准你去!”
“咔哒——”
浴室的门锁撞出清冽的脆响,宛如玉振金声,宣判了她的囚困。
裴京聿把她拖进浴室,堵住往外逃离的路,把她禁锢在明亮的房间里。
他脊背撞到墙壁上,衣料掀起来,露出象牙白的皮肤,结实劲瘦的腰身。
裴京聿眼神凶凛钉牢她,单手拉下外套拉链,然后一步步向她迫近。
灯影映在他身后,衬托出一个潇洒恣肆的剪影。
依然如昔,蓬勃,挺拔,诱人昏聩。
姜嘉茉想起套房里的其他朋友,铁了心想从他手下逃走,根本不受他蛊惑。
“……你有本事放我出去。”
“本事?”裴京聿欲擒故纵地扬起唇。
他沉着眸,轻描淡写地挑衅她:“让你舒服才是我的本事。”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证明方式。”
姜嘉茉脸烫得像笼入火炉中,不断地往后躲。
她不小心触碰到了浴室的花洒。
就在冰冷的水流遮天蔽日降落下来的一刹那。
“啊——”
姜嘉茉已经提心吊胆地紧闭上眼睛,做好浑身湿漉的准备了。
“哐当——”
裴京聿迅速扶住了她。
他用最快的速度掰正了淋浴头的位置:“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的眼眸明亮得惊人,抵唇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不想让你受凉。”
姜嘉茉设想中铺天盖地的冷水,并没有洒下来。
她陷落进了一个温热的熟悉怀抱中。
裴京聿的怀抱玉山崩塌一样沉重。
他用臂弯紧紧圈住了她,把脸埋进她的黑发里。
他一声声唤她的名字:“姜满,你要是去找别人,除非我死。”
“你现在杀了我,我皮开肉绽死了,我才肯放过你。”
姜嘉茉心脏好酸酸胀胀地疼,鼻尖涩得刺激掉眼泪。
“……傻瓜,你怎么不让花洒落下来,把我头到脚淋湿。”
“什么都冲洗干净了,不就就没别的男人的味道了。”
眼前的男人似乎马上要失控。
他浑身绷紧,似雷暴将要滚下来一样凶险。
锋利的双目破碎泛红。
他的触碰却那么温热,小心翼翼,一丝一毫,都舍不得伤害她。
他不会伤害她。
冰冷的水流,也不会伤害她。
她被这个人捧在神龛里珍惜着。
姜嘉茉颤着眼睫,难过地小声质问:“……说什么舍不得的话。”
“裴京聿,这一点点冷水落在我头顶上,你都舍不得。”
她眼泪雾蒙蒙的:“难道我就这样坏,诅咒我孩子的爸爸去死吗?”
裴京聿眼里浓烈寂黑的欲,宛如消弭减弱的气旋。
“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那你呢。”
“你会舍不得我么。”
他乖戾地搂紧她,亏心似的,患得患失地问:“……你有等我回来吗。”
姜嘉茉眼睫似篙桨,在泪晕里泛舟:“我当然在等,我每天都在期盼你回来。”
“……我快熬不下去了。”
她啜泣地伏在他的肩膀上:“你不要再说我找别人的浑话了……我哪儿喜欢得起来其他人呢。”
“裴京聿,我看到门票和信了,也知道在燕景台陪伴我一年的人是你。”
她全身都在颤抖,像雨中的蜻蜓羽翼:“……你来探望我那么多次,照顾生病的我,帮我走出困扰的阴影。”
“你少自顾自地逞英雄了,难道你不知道我心里一直揣测是你吗。”
姜嘉茉:“……老公,真的是你,从来都是你。”
她伤心地红着鼻尖:“我证明不了,但白鹭岛初见开始,我的眼睛里从来没有别的男人。”
“刚才房间里的是段屿,我和他从来都是同事关系。”
姜嘉茉喉咙里模糊逸散出破碎地哭腔:“你连这个也不信吗?”
裴京聿想要用体温敷热她。
可是他越是抱紧她。
她委屈的眼泪就不停地掉落下来,颤巍巍的一抽一抽,像难过狠了。
姜嘉茉:“我只有这么一个人。”
“明明心都在你那里了,还给你生了宝宝。”
“你要是不信我,你出去随便找,看谁愿意给你生!”
也许是他天生性格恶劣吧。
裴京聿看见姜满闷闷地蜷在他怀里,不停地抹眼睛的乖巧模样。
他竟然奇迹般地安心起来。
裴京聿嘴唇发红,溢出点笑来,哑着嗓子道:“可我就想缠着你,让你给我生。”
“我基因这么恶劣,只有你才能拯救我。”
他缠绵地用鼻梁摩挲她的嘴唇,绒绒地撩拨着她:“我去祸害别人干嘛呢,姜满。”
“她们解救不了我的。”
“别人都稀罕安心、情绪很稳的另一半,不断肯定、引导她。”
裴京聿呼吸像春雾,澹澹地醺然而下,像润泽叶片脉络,嚣张的荷尔蒙习习扑到姜嘉茉的脸上。
“姜满,你对这种男人没兴趣。”
他试探着衔住她的唇,尝她唇珠上滞留的眼泪:“你已经有我了。”
他吻下来的一瞬间。
姜嘉茉今晚第一次没有躲开。
她的脊椎生出背德的颤栗。
明明朋友们还在套房里,她却被他彻底勾引。
姜嘉茉羞窘地揉捏着她的衣领,每一丝神经都慌乱到忍不住发颤:“……不要闹了。”
“姜满,你只对我渴肤,其他人都不会,所以只有一个结论——”
裴京聿伏在她耳畔,嗓音下流又恶作剧地宣判道:“你从头到尾,渴的是我。”
“所以如果我把门打开。”
“你忤逆我,真投入到别人的怀抱里。”
他坏心眼地冲她吹了口气,眼梢风流写意地挑起来,刺激她道:“你会觉得难以忍受。”
裴京聿:“只有我抱你,你才会喜欢成这样。”
姜嘉茉听到这个人无耻的言论。
她羞燥地红了脸,嗫嚅着嘴唇问:“……你少得意了。”
她眼睛都哭疼了,现在干涩地酸疼:“你这个人好难哄,反正不听我解释,只靠身体验证。”
“你总是把我搞得乱糟糟的,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
裴京聿把她抱到光洁的流理台上坐着。
他丝毫不避忌,脉脉地任由她挨着自己受伤的肩膀。
恍若她那点依偎,能治愈到他似的。
裴京聿自己受伤,从来不会多抱怨什么,或者装可怜祈求她垂怜。
他永远都是胜券在握的模样,掌控着她的感官。
但姜嘉茉已经抑制不住对他心疼了。
她倾身,用额头去蹭他英隽的下颚,“……领口的纽扣可以解开吗?”
她呜咛着讲话,小小声的难过:“我闻到血腥味,想知道你伤得怎么样。”
裴京聿薄唇挑起来,懒洋洋地往她怀里依偎过来,饶有兴味地示意她自己解开:“忍不住了?”
“馋得想用老公了?”
姜嘉茉不想理他。
她细白的手指磕磕绊绊地去解他的纽扣。
但因为方向是反着的,所以她尤其生疏。
裴京聿笑着骂她:“还以为真能睡几个男人呢。”
“连纽扣都解不开。”
他的声音轻又柔,像和煦的风撩拨湖面,咬字柔戾地骂道:“这么笨,谁要你。”
姜嘉茉咬了下嘴唇,忿忿地仰头含住他近在咫尺的喉结。
她含混地小声骂道:“怕你疼,我才会心慌。”
姜嘉茉辩解道:“……我要是不在乎你,哪儿会手抖。”
“……你不许不要我。”
裴京聿呼吸发紧,猛地搂住她的腰,眼眸骤然晦暗:“姜满,我会独占你一辈子。”
他暧昧地用唇撩拨她毛躁的发丝,把它们浸得依附一点儿。
“是我求你要我。”
他微红的指骨穿过她的黑发,很轻地弄捏安抚道:“不疼,我没事。”
姜嘉茉眼睛滟滟地盯着枪伤缝
合的伤口伤,下眼睑又积攒了一汪水:“……谁问你疼不疼了。”
裴京聿语气轻邈,倏然笑起来:“可我只想对你讲。”
“这世界上没别人了。”
他语气寡淡,但勾人心魄地潜入她心脏里:“只有你不计前嫌地在乎我。”
裴京聿肩膀上伤显然被处理过。
现在愈合了一部分。
疮痂皲裂了一点,皱巴巴地长出皮肤,浮出星点的血沫。
姜嘉茉心跳急速而紊乱。
她埋在他怀里,缓解紧张:“当时是不是很危险?”
“……你别敷衍我,好好讲讲当时的情况。”
裴京聿把她揽入怀里,语气很淡:“我们在黄连山脉脚下,和越警设伏,抓捕郁鸣深。”
“黄昏时分,沙坝梯田笼罩着烟雾,警方全部分散了。”
“我们不忍心,没有破坏他们的竹筒灌溉系统,当地人谋生也不容易。”
“郁鸣深狗急跳墙,开枪就打。”
“我离他最近,缴械时争抢枪械,流弹从肩膀上擦过去了。”
他凉津津地从齿峰里溢出一丝冷笑:“他也没捞到什么好处,肺穿孔,当初呼吸不畅跪在我面前了。”
“我疼得半跪在梯田里,我在想——”
裴京聿眼睑湿润。
但他不想被怀里的人看到,于是更紧地桎梏住她:“姜满,告诉我,你生产小冕的时候,一定比我更疼,对吗?”
他眸中微微有刺痛:“你这个傻瓜,你都没和我叫一次疼。”
裴京聿把她的下颚掰过来,迫不及待地吻了上来,凶凛又靡丽:“我哪儿舍得下你。”
“你生育都没哭。”
“打个电话哭得不像人样。”
他的怀抱浸着杉叶藻和麝香的苦涩味道。
姜嘉茉被他的体温圈着,像溶入温热水中,放松惬意。
她好没出息,开心得不得了。
她侧躺在他怀里,撑起身,小口地一点点吻他:“……因为我喜欢你。”
“好喜欢你这个人。”
姜嘉茉细若蚊蚋地表白道:“……我生产的时候,你眼睛红了,握着我的手都在发颤。”
“我偶尔分出心神,只想哄你,哪儿还有力气抱怨疼痛呢。”
裴京聿讥诮地哼了一声,“我哪儿有。”
他迅速劫获她话里的漏洞,得意洋洋地:“你那时候都想着哄我?”
“姜满,真这么喜欢我啊。”
他挑开她脸颊上的发丝,慢条斯理地探出长指,勾惹似的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多喜欢?”
姜嘉茉嘴上说不知道。
她埋头在他腹肌位置,隔着衣料狠狠咬了一口。
她听到对方很闷地哼了一声,也不松嘴。
仿佛籍着这一点细微的触觉,在他身上拓印下标记似的。
裴京聿没说话,只是用掌骨很轻地在她臀腿的部分,惩戒似地拍了一下。
他咬字威慑,其实根本没带来什么实际伤害:“这么可怜见的咬一下?”
“就靠这个独占主人啊。”
姜嘉茉拨开他的衣服一看。
他流畅的肌理上,果然有一圈发红的牙印,裁成不圆满的小月亮。
她枕在他腿上,抱住他的腰,把自己的脸蜷进去:“能不能独占你……我不知道。”
姜嘉茉仰头看他,被他帅得骨头都酥了:“……还有别人敢这么放肆,这样咬你吗。”
裴京聿垂眸,愉悦地哼笑了一声,悠然地帮她梳理头发:“只有你。”
他滚动着的喉结微微发红,是刚才被她吮了的标记。
“怎么我的小满这么厉害呢?”
姜嘉茉受不了他夸自己半句,甜津津地笑起来:“现在知道夸我了?”
她咬着嘴唇,小小地埋怨着:“平时就知道使坏欺负我。”
“我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一个劲儿作践我心意。”
姜嘉茉:“我就只有这么一个人。”
她感觉那个人的视线正灼灼地望着她。
姜嘉茉心慌意乱,耳根赫然地烧起来,宛如初恋般悸动:“……我什么都给你了,你不要对我那么坏,你明知道我就想要你哄哄我。”
裴京聿貌似不经意地舔了一下唇角,浮出点笑模样,英隽得让她神魂颠倒。
他蓬勃又较真儿,贪婪地问她:“哪儿坏?怎么哄。”
姜嘉茉“咻”地一下,很莽撞又很可爱地坐起身。
她神游了半晌,侧头一看那人含笑着等自己回答呢。
“渴肤…痒……”
“……想被你抱着哄。”
裴京聿露骨地“哦——”了一声,情热似的笑了笑。
他轻佻地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拘在流理台上,响亮地啵了下她的鼻尖:“没说完呢,我哪儿坏了?”
姜嘉茉的脸上火辣辣地烧,被他撩拨得脑袋都抬不起来了。
她浑身没出息地酡红着,梗着脖子,说不出囫囵话。
半晌,她小声地埋怨道:“刚才在外面,你说我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还拉下我的衣服检查。”
“……你混蛋,随意污蔑人,分明就是蛮不讲理。”
他潇洒地把手撑在她身旁,拢着她的腿,诱惑着刺激她,“姜满,你自己说,谁在老婆面前要装君子风骨?”
裴京聿眼梢漾起的春情,都在勾惹她:“这个世界上谁脱你衣服,都没我更天经地义。”
“你只能陪我睡觉。”
他坏,他下流。
他毫无章法地恶劣,用他惊心动魄的爱和程序正义的欲,彻底侵蚀掉她的所有。
姜嘉茉仰起头,看这个人顺着她的脖颈,一点点吻下去。
裴京聿把她检阅了个遍。
她有点被迷恋,被膜拜,被需要的殉道感。
姜嘉茉的脸红得像熟透的小水果,迷蒙地说:“……现在我全是你的了。”
她坐在流理台上,哼哼唧唧地,往后撑着手掌:“不要再发情了。”
裴京聿的唇鼻好坏,作恶多端地剐蹭过她纵横起伏的衣料。
他执拗地盯着她都是吻痕的皮肤,掌骨发狠圈住她,在她身上深深地嗅了一口:“……哪儿全了?里面还没有呢。”
“而且这一点儿,画饼充饥都不够。”
他呼吸喷着热气,惹得她颤栗:“我们不在这儿,我没办法接受别人听到你黏糊糊求饶的声音。”
姜嘉茉被他蛊惑了太久。
她这才乍然反应过来,他们身处酒店的套房里。
姜嘉茉清醒了一半,看着自己纵容他,以至于从头到脚的红痕,更是慌乱得没边儿。
她捂住脸:“我现在怎么出去呀……恨死你了,你每次都不知收敛。”
明明是她自己纵容他,任由他胡作非为的。
现在这女人清醒了又开始嫌弃他了。
裴京聿难耐地挑起唇,漆黑眼睛毫不避忌地盯牢她:“很简单。”
他桃花锦浪地笑了,兴奋地用鼻腔哼了声:“被我抱在怀里出去。”
姜嘉茉做了很久的心
理准备。
她汗津津地搂住他的脖颈,把脸埋在他怀里。
她的脸绯红,发丝凌乱,连光洁纤白的小腿,都薄薄渗出一点细汗。
裴京聿把她裹得很紧,一点也不想别人看到她。
他脱掉外套,在她腰上捆了一个结,挡着皱褶的裙摆。
推开门的一刹那。
姜嘉茉预想中的尴尬并没有发生。
“砰——”
“哗啦——”
大家都知道他们久别重逢,总有些情难自制的时候。
所以他们只留了一盏很暗的壁灯,都在暗光中伺机而动。
朋友们只等他们出来,打开礼炮的炮筒。
姜嘉茉望着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的细碎小光片。
两个人恍若置身仙境。
姜嘉茉魂儿回来了,噙着笑嗔怪道:“……你们好俗。”
“你们一群人,今晚酝酿这么久,原来是要给我看这个?”
姜嘉茉说完这句,就捂住眼睛,感动得哭了起来。
她拍摄电影的时候,经历过无数动人肺腑的时刻。
但没有那一刻,比在爱人怀里,一群熟悉的朋友包围在身边更为幸福。
姜嘉茉侧过头,看见自己身后笼罩在暗光中的身影。
裴京聿长身玉立,轮廓动人。
漫天的银白小光片,把他更衬托的贵气凛然。
他身上有很薄的血腥味道,却给他渡上了一层神秘色彩,让他更英俊得凶煞。
她吸着鼻子,很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问他:“老公,你和他们一起布置的吗。”
裴京聿情动地把她搂进怀里,垂眸沉声告诉她:“没。”
他掌骨厮磨着触碰她肋骨的凹陷:“但我恍然意识到,他们在给我们搭鹊桥。”
他把她裹在怀里:“……我们现在不亲一会儿,就是辜负别人。”
在众人的欢呼和口哨声中,当着所有朋友的面。
姜嘉茉不好意思地推搡他,被裴京聿托起尾椎抱了起来。
他的虎口圈住她臀部,抵在半空中没完没了地吻她。
她双腿颤巍巍地尝试着勾住这个人,但是使不上劲儿。
姜嘉茉只能没力气地被他衔住唇,软绵绵地求饶道:“……你呀,少欺负我了。”
-
裴京聿回来以后。
一群人筹划去珠山岛度假,弥补今年夏天的遗憾。
飞机上,岑窈君向姜嘉茉才交代清楚那天晚上的细节。
岑窈君回忆道:“我们听到你们在走廊的声音了。”
她紧张地吞咽了一口:“那天晚上,袁渊打电话通知我们,说裴京聿来了。
“让我们一个个别不知道看人眼色。”
“陈景寅费了好大的力气,他把醉薰薰的段屿拖到了房间里来。”
一旁的黄栗紧张道:“如果放他在外面,被裴京聿看到的话,我们一圈人都得遭殃。”
“嘉嘉,你别看裴京聿嘴上说什么,当着他写名字。”
“别人多看你一眼,他找人搏命。”
姜嘉茉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你们都听到了呀。”
她忍俊不禁,笑得花枝乱颤:“那小礼炮和彩条呢,你们哪个天才准备的呀。”
“你们比我还会哄他。”
岑窈君袅袅地笑起来:“其实啊,是你的助理和工作室的人,打算哄你。”
“他们那天准备了在珠山岛度假的视频vlog,想邀请你今年和他们再去散散心的。”
“你不知道那十来个人多努力,还找我商量过,租下整个岛要花多少钱。”
黄栗握住姜嘉茉的手:“你真以为,我们打算撮合你和醉醺醺的段屿啊?”
“我们是不想看见你一个人在家里,接无人回音的电话。”
她视线意味不明掠过姜嘉茉的小腹:“嘉嘉。”
“我们是最知道情况的人,怎么舍得推你进火坑。”
姜嘉茉被感动地有点说不出话来。
她红着眼睛道:“……谢谢你们了。”
陈景寅听到了,凑近姜嘉茉:“虽然裴先生包下全岛,要我们在这里好好度假。”
他悄声道:“但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嘉嘉,楚山海的游艇出没在附近。”
“我们的目的,是要协助张警官,抓捕楚山海。”
姜嘉茉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也不会放过段志璋他们。”
“裴京聿肩膀受伤,这些账我都会算在楚山海身上!”
“七年前对我的羞辱,现在持续不断地恐吓,我一定会亲手把他们绳之以法。”
隔着一个走廊的阮佳卉和江葭、兰桥也听到了。
她们没说话,只是彼此脉脉地投来鼓励的眼神。
她们盼望这一天太久了。
-
警方对楚山海的抓捕,并没有结束。
一个月前。
张警官风尘仆仆地找到姜嘉茉,要求她协助国际刑警组织,一起配合抓捕楚山海。
那时候裴京聿还没回来。
姜嘉茉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秉持漠不关心的态度。
她神思憔悴,茫然无依地询问他们:“你们在裴京聿临走之前,也说过会保护好他。”
“你们告诉我,他在哪里呢?”
“……你们把他还给我啊。”
后来,姜嘉茉结束抵制代孕宣传,回到北京。
张亦远勒令她不许再接起虚拟号码打来的电话了。
“小茉,楚山海被我们这样戏弄一番,把罪证替换成了信。”
“他们怎么可能轻松放过你。”
“你必须提高警惕,随时给我们报备行踪。”
姜嘉茉听到“信”,心尖有刹那的疼痛。
她克制住自己流泪的冲动。
她坚定的点头:“……我明白的。”
姿容威严的张警官约她喝茶,恳切地聊起近况:“说起来也是有缘。”
他望向窗外,两鬓含霜,“七年前,我被派遣到泰国甲米,调查一桩车祸。”
“查到你是胡家耀最后一部戏的女主演,所以认识了你的父母。”
张亦远回忆往昔披肝沥胆的峥嵘岁月,不禁感慨万千:“现在,我快退休了。只有与当时案件有牵连的楚山海一行人,还没彻底抓捕归案。”
“小茉,段志璋是拍摄《无人下潜》的资方。”
“听说是当年专门选中了你,电影也是为你量身定制的。”
“……别掉以轻心,他们一定会再次找到你。”
姜嘉茉垂眸,不安地搅着手指,很轻地“嗯”了一声。
张亦远肃穆地说:“姜嘉茉,你答应过我,如果有需要会好好协助我们的。”
“作为一位长辈,我不希望你沉缅消极低落的情绪里。”
“你应该坚强起来,用法律手段保护自己,把曾经伤害自己的凶徒,送进监狱。”
临走前,张警官貌似不经意地说:“只要你振作起来,那你期盼的人,回来也是指日可待。”
“……我无法僭越职权,告知你什么。”
张亦远送她出门:“但我也是有妻有子的人,怎么可能让你的小家庭,一次次陷入危险?”
而现在,裴京聿基本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也到了她团结大家的力量,把楚山海绳之以法的时刻了。
再次来到珠山岛。
之前熟悉的一切并没有改变。
台风过境一年多以后。
这里的所有设施修缮得更加齐备。
洁白的海鸥在空中翻飞,掠过远处的游乐设施。
海岛的商业化也更加活络。
熟悉的图书馆,岛上咖啡店前面。
商店街鳞次栉比。
各种卖海鲜美食和出租清凉衣物的店铺。
由于对外开放,这里还有贩卖着海岛特产和浮潜游泳装备。
这里四季如夏。
海风短促热烈,棕榈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入目是现在海港客船来来往往。
数不胜数的白帆在几个码头停满了,像群居的鲸鱼脊背。
再也不会发生客船不够供给的情况了。
裴京聿失踪这么长一段时间。
他还有一些公司事务,尚未完全处理结束。
裴京聿肩膀上的伤口也要再次检查处理。
于是,他和姜嘉茉约定三天以后,来到珠山岛。
姜嘉茉每天还是循例去岛上书店看书。
但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个模糊的感觉。
——朋友们似乎有什么秘密,要给她惊喜。
工作室的同事们,这几天都陆陆续续地来了。
包括离职的秦媛,也随着男朋友唐靖安,一同来到了岛上。
他们一群人,还是住在那家民宿里。
但和一年前不同的是,黄栗不和齐妙去岛屿神秘采蘑菇了。
李威也不整天琢磨着如何摘椰树上的毛椰了。
他们一行人神神秘秘的,瞒着姜嘉茉早出晚归,像在酝酿什么神秘惊喜。
晚上,大家还是像过去一样,相约在民宿楼下一起看恐怖片。
只是今年又多了一个小冕。
宝宝晃晃
悠悠地举着玩具,眨巴着黑豆般的眼睛,歪着头充满好奇地望向被吓到笑闹成一团的大家。
小冕:“……羞…羞!”
半晌,伴着惊悚音效睡着的小冕,被育婴师抱在怀里,乖乖去楼上的婴儿房睡觉了。
汤茜茜惊讶道:“他居然不怕这种恐怖音效。”
“……不愧是裴先生的儿子!”
姜嘉茉不由得笑了起来。
上楼去。
她靠在枕边,给裴京聿打电话。
“……老公,我总觉得她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姜嘉茉隐隐约约猜到,他们可能给她准备了什么令她感动的惊喜。
但她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只能打电话给那个人商量。
“他们一群人讨论得眉飞色舞。”
“我一走进,就清嗓子不说了。”
“……我好想你,你一来,就可以陪我多说说话了。”
电话对面,才是真正准备惊喜的人。
裴京聿看着她颤着眼睫,乖巧思念自己的样子。
他很想把她抱紧,疯狂地蹂.躏她。
可他隔着屏幕,只能炯炯地盯着她,克制住自己昭然的欲念。
裴京聿眼神徐徐落在她身上:“你不是说有什么惊喜要告诉我吗?”
姜嘉茉捂住小腹,甜滋滋地说:“等你来呀,这种惊喜一定要有仪式感。”
她知道,那个人一直很遗憾,没有亲自参与孕检。
姜嘉茉不愿意他再有遗憾。
这一回怀孕。
她一定要让他见证每一个过程,陪她去岛上的医院孕检。
姜嘉茉对着视频另一端,抬起纤白玫红的手指:“……我戴了戒指的。”
“曾经我很抗拒上面有定位器。”
“现在不一样了,它带给我安心和庇护。”
“你不在的时候,就好像它在陪着我。”
裴京聿唇峰漾起平仄。
他沉谧地盯着她,一刻也舍不得挪开眼:“我可没忘,某人要用粉钻那颗心,交换我这颗心。”
“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姜嘉茉撑着脸,笑起来:“大概九个月以后吧。”
裴京聿呼吸绵长,貌似随意地换了坐姿,轻描淡写地问道:“怎么时间这么具体。”
“为什么?”
姜嘉茉甜丝丝地笑,搪塞他道:“你明天就知道啦!”
“……你快点到岛上来吧,我真的很想你。”
-
第二天一早。
姜嘉茉在窗边小憩,被黄栗唤醒。
她的眼睫被阳光照耀成淡淡的浅金色,温婉又明丽:“现在几点了呀。”
黄栗扶她起来穿衣服:“早上八点。”
她唇角微扬:“嘉嘉,今天裴先生不是要来看你吗。”
“你呀,就去到处走一走,转一转,去图书馆看看书。”
“等他来,你就不得闲咯!”
黄栗他们一群人,又想把她支开,筹措着什么。
其实姜嘉茉也注意到。
这几天数不清的热带鲜花,从世界各地运到珠山岛上来。
姜嘉茉隐隐约约揣测到和自己有关。
她装作不知道,笑盈盈地换上清透海盐薄纱长裙,戴上垂旒的遮阳帽。
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去沙滩漫步。
礁石拍岸,装出细碎如雪的浪花。
远处停泊着几艘游艇,桅杆洁白如新。
姜嘉茉最近经常来这一片海域。
她一边走,一边给裴京聿录制着视频:“老公,你还记得吗。”
“台风后,我们一起在这里散步,看到好多横行霸道的小螃蟹。”
“还有一艘小船,当时我太困了,我在船上睡了一觉。”
话音刚落。
姜嘉茉隐隐约约注意到远处有一群人朝她走了过来。
为首的那一位,不是别人,正是段志璋。
段志璋被一群人簇拥着,眼神远远朝自己望了过来。
姜嘉茉不知所措地往后退。
彻底完了。
今天她一时不察,竟然一个人出来的。
陈景寅和两名保镖,正在餐厅里等自己吃早餐,然后陪自己去图书馆。
糟糕!
现在怎么办!
姜嘉茉心慌意乱,像被钉在标本架上的蝴蝶,无处遁逃。
她这里只有几块礁石,根本没办法隐藏。
她颤着手指,给裴京聿发消息:“老公,我好像在岛上看见段志璋了。”
“对方来者不善,你马上通知张警官,就说让他来珠山岛西侧的二号码头救我。”
姜嘉茉知道手机在自己手上留不住。
她趁着最后一秒,把手机藏到礁石缝隙里。
她眼睛里孵出珠琏一般的眼泪:“老公,我相信你,我再也不避忌你了。”
“……我会永远无条件信任你,依赖你。”
姜嘉茉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一次,我们并肩作战,一定要把楚山海他们绳之以法。”
骤然间,她听见头顶响起段志璋恶趣味十足的声音,“小茉莉,终于找到你了。”
她的心脏“咔哒”一下,像是被人捏紧了。
姜嘉茉脸色发白地站起身。
她膝盖颤抖着,强行稳定心神:“……段先生。”
段志璋冲周围一圈男人调笑着:“难为堂堂的影后,还记得我。”
“我现在邀请你,去我的私人游艇上坐坐。”
他料定姜嘉茉会拒绝。
段志璋先一步,命令人拦住她所有退路。
他的脸上浮出狰狞的笑容:“你亏欠我这么多,不把《无人下潜》演完,我怎么舍得放过你?”
段志璋抬手,让身后的人把她架起来:“姜嘉茉,你手机呢,交出来!”
“现在,除了跟我们走,你没有任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