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今年冬天,很对得起近十年最冷的名号。

从公园散步回来后,宁珏感到自己仿若一块千年寒冰,在温暖的室内,蒸蒸冒出白汽。宋烁催促:“去洗澡。”

宁珏懒斜在沙发上,踢踢宋烁的小腿,以示驱赶:“你先你先,我过会儿再去。”

然而一时拖延,无法永远逃避。宋烁结束后,宁珏拖沓步伐,行尸走肉般走向浴室时,听见宋烁问:“要不要我帮你?”

“不!”

宁珏立马拒绝,毕竟他们都是新人演员,最好步步慎重,在会见长辈的前一夜,也要恪守本分:“你先睡吧,明早还要早起呢。”

说罢,正直关了浴室的门。

洗前万般磨蹭,一进浴缸,浑身筋骨却都舒展开来,泡得昏昏欲睡。中间,宋烁敲门催促后,宁珏这才慢吞吞动作,然而起身时,或许因为泡得太久,眼前一黑,他下意识拉住置物架,物品哗啦倒地的同时,整个人也扑到地上。

人仰马翻。

鸡飞蛋打。

而导致受伤的元凶,是置物架上摔开盖的剃须刀。

主卧内,宋烁坐在床边,小心拨开小宁后,看见腿 根软肉处的细长伤口,还在冒着血珠。所幸那柄剃须刀只是刮蹭过,没有造成严重事故,蛋安然无恙。

但由于伤口靠近连接处,皮肉较薄,因此宁珏仍是疼得直掉眼泪。衣服半遮,他看不太清,只能看到宋烁神色凝重,一时绝望不已:“你和我说实话,我以后是不是……不大行了。”

“应该没事。”宋烁叹了口气:“我去买药,等我回来。”

宋烁穿上外套,下楼,在附近诊所咨询医生,确认问题不大,买了碘伏、药贴回来时,宁珏已经四仰八叉睡着了,被子一角压在身上,白净的腿露在外面,呼吸均匀。

宋烁小心揭开被子。

还好回来得早,不然伤口要愈合了。

宁珏惺忪睁眼时,看见宋烁低垂的眼睛,头发与眼睫投下阴影。伤口处发痒,有冰冰的凉意,他意识到宋烁在涂药。

兴许因为太近,又或许因为那片皮肤太敏感,宁珏可以清楚感知到宋烁吐息灼热,目光也如有实质。指节每回划过伤口边缘,都引来不可控的的战栗。

忽然,宋烁顿住。

正支起上身的宁珏,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负伤挺立的小宁,一时喜不自胜:“我可以了!”

但对上宋烁难以置信,又有点宽慰的复杂眼神,才反应过来这次的精神勃发,似乎很不合时宜。宁珏下意识想合腿,一时忘记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结果发现小宁更加活力了。

宋烁微妙地问:“你恋痛?”

“我,”宁珏茫然,“应该没有……吧。”

不过眼下,重点显然不在于分析原因,而在于如何应对。面对苦苦栽培数年、一朝冒芽的植物,作为园丁,宋烁浇水怕淹了,施肥怕烧了,一时无从下手。已经深夜,又不便打扰何医生与方名寻求对策,只能复习之前的知识。

最好将亲密,与积极正向的刺激相关联。所以,不能通过看恐怖片的方式,把小宁吓回去,也不能动用五指兄弟,毕竟来来回回扯到伤口,即便再恋痛恐怕也承受不住,不算正向刺激。

所以,要怎么快速消下去?

宋烁皱眉思考,仿佛应对世纪难题,忽然说:“算了,我帮你含出来吧。”

反应过来后,宁珏磕磕绊绊说:“不、不用了吧,它自己会下去的。”

“太慢了。”宋烁答得言简意赅。

但他不确定,宁珏是否能接受这画面,于是起身揭过搭在椅背上的围巾,打算借以遮住宁珏的视线时,却对上一双惊慌、隐隐恐惧的眼睛,宋烁愣住,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之前,也这样对待过宁珏。

但当时不是帮忙,是急于求成地寻找证据,因此用领带强行捆住手腕,限制行动的同时,关灯剥夺视觉。毫无经验的宋烁,齿尖很多次刮到宁珏,听到宁珏哀求也不为所动。他只负责审判,咄咄逼人地质问,唯一想到的处理方式,是将宁珏赶出门外。

对宁珏而言,这件事只代表疼痛、被动、被抛弃。

所以,尽管眼下宁珏没有拒绝,没有后缩,但仍会不自觉发抖,会畏惧无法视物后的失控,也会畏惧粗暴。

他是没有主导权的。

宋烁僵了片刻,突然将围巾扔回原处,取过放在床头柜上的项圈——锁链另一端已经焊住,仍固定在墙边锁扣处,无法解开。

宋烁低头,将项圈干脆利落扣到自己的脖颈处。宁珏睁大眼睛,茫然又不知所措时,宋烁握住他的手指,卡在项圈边缘。

“等会儿如果觉得疼了、不舒服了,随时往后扯,我会停下。”宋烁注视着宁珏,停顿两秒,又说:“学会了,就和我说’知道了‘。”

宁珏下意识回应:“知道了。”

他眼睁睁看着宋烁俯身。

先前,宁珏所掌握的,不过是言语、亲密时的主动,而如今,他捏住项圈的手指,成为最直接的号令。

先是客观存在的牙齿、舌尖、嘴唇、头发。后来感受到柔软、热烫、酸意。

宁珏整个人好像都被衔在宋烁的舌尖,缺乏氧气,晕晕的,潮湿的。恐惧好像成了水溶性的,慢慢消解掉了。

他们的呼吸在推着房间飘飘扬扬,船在荡,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水拍岸。头绪悬浮、四肢软颤,手指无力,想要扯一扯宋烁,停一会儿,让宁珏缓缓,然而只有流泪、笨重呼吸的力气,他蹬了下腿,声音陡然变调,头脑如同炸开烟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看来,一向学习能力很强的宋烁,只是不精通厨艺,其他地方,都能轻易举一反三。

宋烁起身,吐在纸巾上,正想扔掉纸团,却忽然对上宁珏涣散的、迷茫的眼神。他垂眼,轻拍了两下宁珏的脸颊:“爽晕了啊?”

度秒如年,但实际只过了两三分钟的宁珏,脸埋在他的手心里,晕晕乎乎,颠三倒四地说:“……辛苦你了,谢谢。”又说,“我好像死了。”

“出息。”宋烁笑了笑。

纸团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发出闷声。他问:“有想吐吗?”

宁珏终于回神,摇头说“不想吐”,艰难动用酸软的四肢,爬起床来:“钥匙在哪儿,我帮你解开——”

话语未落,宋烁不知捏住项圈哪里。咔哒。应声脱落。

宁珏乐于助人的手停住:“不是得用钥匙……吗?”这与他回忆中的解锁方式对应不起来。

“两种解法,不用钥匙也可以,”宋烁随口说,“有个活扣,找准位置一捏就开。”不过得动用巧劲,找准位置也决非易事,否则当时的宋烁,不会放心留宁珏独自在家。

宁珏:“那我当时,岂不是可以随便跑?”

宋烁替他敷上药贴,抬眼,语气平静:“你可以试试。”又问,“想跑去哪儿,说来听听。”

“跑进被窝。”宁珏原地卧倒。敷药贴穿不了小裤,双腿自由,他扯过宋烁,顺势窝进他的怀里。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时间已过零点,宁珏靠近,响亮亲了口宋烁:“老公,生日快乐!”

“你也快乐,”宋烁拍拍他的后背,轻声,“睡吧,宝贝。”

次日,伤口已经结痂,虽说经受不住大幅度的动作幅度,但正常行走不成问题。

开车前往机场接人的路上,宁导正话语激昂地讲戏时,宋烁突然问:“我的生日礼物呢?”

宁珏神秘地说:“放在家里了,你猜猜在哪儿——”

宋烁:“卧室里的相框?”

宁珏一副被雷劈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宋烁能知道,实在是因为位置太显眼。光明正大倒扣书桌桌面上,但想来,宁珏的心思也好猜。一定认为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笃定近期没有居家办公需求的宋烁,不会注意桌面。

但相框实在新得太突兀,宋烁很难不注意到。

相框内装的是专人定制的水彩画,所依据的,是先前公园散步时,委托路人拍的双人合照。两个剪刀手,虽说一个傻笑一个表情寡淡,但仍见甜蜜。另外,宁珏的实习工资卡也朴实无华地倒扣相框下。

宁珏本想等宋雅兰走后再赠送,没曾想已被发现,不由叹了口气,露出很无奈的神色:“密码是你身份证号后六位。里面的钱,你随便花。”一副成熟、看淡红尘的模样,“你看,老公没有亏待你吧?”

学习独立的宁珏,仍记挂对家庭的责任担当,尽管在评分表中严于律他,扣分扣得毫不客气,但也交付自己的全部家当、信任与坦诚,毋庸置疑,宁珏未来将成为值得依靠的伴侣。因此宋烁从善如流,说“是,没有亏待”,收下了这份礼物。

·

10:23,时隔近两年的时间,宁珏再度见到了宋雅兰。

换了短发,新染了栗色,单手揣在黑色羊毛大衣的兜里,右手握着行李箱拉杆,仍是那副利落而雷厉风行的模样,左右扫视,微微皱眉,看到两人时,这才露出笑容:“我以为你们路上堵车了。”

宋烁:“只是快到的时候堵了会儿。”

宁珏摆摆手,稍显拘谨:“妈——阿姨好。”

口误之后,宁珏恨不得咬掉舌尖,忐忑看着宋雅兰,所幸她并不计较,也说“你好”,从机场到车上的这段路上,一直在同宁珏聊天。放假了吗,工作找了吗。直到上车后,才将话头转向宋烁。

虽然两人都并非热络的性格,谈话更像上下级的一问一答。但问的都是家长里短,细枝末节,竟也让坐在后座的宁珏,咂摸出一点温馨来。

晚餐时再正式庆祝生日,午餐则在附近饭店暂且将就。宋雅兰才下飞机,没什么胃口,只随意点了两个菜,之后交给宋烁。

一旁宁珏已经入戏,降低存在感,一言不发。

“看看,有什么想吃——”宋烁将菜单递给宁珏,想起剧本中自己的人设,硬生生转了语气,“你吃了也是浪费。”他察觉到宋雅兰的目光,意识到语气过重,僵了片刻,但又圆不回来,索性啪地合上菜单,“先点这些吧。”

宋雅兰皱眉:“你怎么这么和你弟弟说话,这有什么浪不浪费的。”

“没事的,”宁珏立马回应,“我平时在家吃得也很少。”

这与宋雅兰印象中的宁珏大相径庭。虽然体格不强壮,但胃口健康,不挑食,每道菜雨露均沾的同时,还能再配两碗米饭。本以为只是客气话,但上菜之后,却见宁珏只一小筷一小筷地夹菜,小口吞咽,时不时偷瞄宋烁,好像……很害怕。

宋雅兰几不可察地皱眉,目光在二人之间巡视,随后给宁珏夹了几筷:“多吃点,看你瘦的。”

宋烁:“你这回来准备留几天?”

“两三天,下周得回分部处理工作。”宋雅兰佯装顺便,也给宋烁夹了片肉:“你那边的客房收拾好了吗?如果杂物多,没收拾完,我自己来也行。”

宋烁凝滞片刻:“……我这边房子比较小,没有客房。”

“没客房?”宋雅兰反应过来,“还住原来那个小地方?”

“对,”宋烁说,“只有两间卧室,我和弟弟一人一间。”

宋雅兰似乎想说什么,但又生生忍住:“赚了钱,可以早点换个房子,钱我可以帮你先垫着,毕竟以后结婚也用得着。”

同时很不经意的打听:“对了,现在交女朋友了吗?”

宁珏心中咯噔,宋烁倒是面不改色:“现在不急。”

饭后,宋雅兰去酒店存放完行李,马不停蹄去商超购买食材,准备晚餐:“你其他不听我的就算了,但做饭得尽早学,别天天逮着外卖吃。”

宋烁:“在学了,昨晚刚煮了番茄牛腩。”

“是吗?”宋雅兰面露惊讶,“好吃吗?”

宋烁拿了两枚圆溜溜的番茄放进袋子里:“今晚尝尝就知道了。”他停顿片刻,将一堆袋子递给宁珏,颐指气使,“去称重。”

剧本进行顺利。去蛋糕店提了定好的抹茶蛋糕,回到公寓时,已经近五点。

与先前很多次相同,为了不打扰两人难得的和平相处,如今也为了不露馅,宁珏假装忙碌,收拾客厅与餐厅的卫生。

直到中途,宋雅兰走去阳台接电话时,宁珏才得钻空子,溜进厨房里,见到背对自己正在洗番茄的宋烁,一整天没有正常交流的宁珏异常激动,猛然跳起,从背后攀抱住了宋烁:“老——”

“老公”还未说完,突然下 身一阵剧痛。

宋烁毫无防备,险些踉跄,下意识托住他的屁股:“乱动什么,不怕摔了?下来。”

还未痊愈的伤口,在方才大幅度的动作下,雪上加霜,痛得如同撕裂,完全不敢动作,宁珏艰难搂住宋烁的脖颈:“完蛋了,我好像不能动……”

宋烁无法断定,这个“完蛋”究竟是语气词,还是客观事实。一时束手无策,只得先安抚对方,说“没事”,又说:“你慢慢下来。”

他小心放低身体,好让宁珏顺势踩到地面。然而,降落不过一半,门外却传来脚步声,来不及多想,宁珏急切跳下,不小心踩到宋烁的拖鞋,一时失去平衡。

哗——

宋雅兰拉开厨房门,便是看到这一幕——宁珏跪趴在地,站在他的面前的宋烁却不为所动,姿态居高临下,冷漠无情。

一时,三人都僵在原处。

宁珏的脑筋从未转动得如此迅速,脱口而出:“对不起!”他捡起方才滚落的番茄,脱离剧本临场发挥,“不小心弄掉了,抱歉抱歉,不要生气,我马上给你。”

反应过来的宋雅兰,快步走近,搭手扶起宁珏,同时看向宋烁,语气震惊:“这点事,至于让你弟弟给你跪下吗?”

宋烁:“……”

宁珏连忙说:“没有没有。”他艰难撑地站起,企图笑笑圆场,但由于太痛,笑容也有几分扭曲,显得苦涩,“哈哈,其实我们在玩。”

“你们忙,你们忙,”宁珏摆摆手,“我先去擦擦桌子。”

他顶着两人目光,一瘸一拐,坚强地走出厨房。

·

“疼得厉害吗?”

主卧内,宋烁皱眉看着伤口。先前出于私心破坏的门锁,如今也成了隐患,说话不敢张扬,只得低声:“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吗,乱蹦什么?”

“很想你,所以才忘记了,”宁珏小声,“现在不疼了。”

宋烁重新替他涂药,期间宁珏不停啄着他的脸颊。宋烁无可奈何,抬眼与他对视,安静片刻后,靠近接吻。

隐约听见门外的油烟机声音消失,想到正在盛菜的宋雅兰随时可能进来,宁珏心跳加速,却又不想停,本能勾住宋烁的脖颈,主动张嘴,含住宋烁的舌尖。

晚餐时,宁珏的嘴唇异常红润,他不住抿嘴、喝水,欲盖弥彰地掩饰。面前菜肴丰盛,四菜一汤,中间摆放蛋糕。宋雅兰点上蜡烛,正想起身关灯,却听见宋烁说:“直接吃吧,也不是小孩了,没那么多仪式。”

宋雅兰停顿,慢慢坐回,看着宋烁分切蛋糕,接过时忽然说:“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吗?”

“你小时候,我天天忙,总忘记给你庆祝生日,”宋雅兰轻声说,“我记得,有回你过生日,吵着闹着想买乐高,我怕你贪玩,也没有给你买。现在想想,当时也没必要抓这么紧,连生日没好好给你过。”

她似乎也说不清,自己提起旧事的目的,停顿片刻,又拐了回来:“你现在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宋烁语气平静,“我想要的,都差不多得到了。”

显然,25岁的宋烁,不需要宋雅兰再像小时候那样紧抓他的学习,但同样的,也不再需要乐高。过了有效期的愿望,难以维持色彩,也不会随年岁而前进,只会以陈旧的状态停留过往。

宋雅兰动动嘴唇,最终不再提,只说:“生日快乐,小烁。”

这顿晚餐,比想象中更安静、寡淡。

九点来钟结束,宋雅兰将碗筷洗净后,两人一同送她回酒店。坐在后座的宁珏,趴在车窗处,看着宋雅兰的身影没入拐角处。他转头看向宋烁——始终沉默、安静,好像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愿望的宋烁,好像在低落。

从进入蓝湾里的家开始,宋烁与宋雅兰之间,总是争执、对峙居多。很多时候,没有感知过母爱的宁珏,会不自觉认为,宋烁也同样不需要来自母亲的关心,他足够独立,在努力挣脱母亲掌控的过程中,自由胜过一切。

但事实是这样吗?

小时候心爱的玩具,长大了也不想买给自己吗?小时候没有得到的关爱,长大也毫无怨言吗?如果笃定不再来往,又为什么担心迟到,定三个闹钟,早起去机场接宋雅兰?如果不需要证明自己,又为什么要将第一碗番茄牛腩汤,放在宋雅兰面前?

亲情或许是难解的,即便无所不能的宋烁,也会有一部分的自己被遗留在童年,会有所需求,会在经过乐高门店时,短暂侧目,会希望得到迟来的,但平和的爱。

宁珏忽然问:“明天妈妈来家里吃早饭吗?”

宋烁回神,神色如常:“应该不来。”他正要挂挡,驶离酒店,又听见宁珏问:“可是,你最近才学会煮粥,不该露两手吗?而且,我们两个每回都吃不完一锅粥,妈妈来的话,应该正好够。”

宋烁侧目,又低头。车内看不清神色。但不过片刻,宁珏听见他“嗯”了声,拨打电话:“我问问她。”

次日,宁珏醒来时,床边空空荡荡,不见宋烁,他腾地坐起身来,又扯到伤口,倒吸一口冷气。

手机里有两条来自宋烁的未读消息,说“家里没糖了,我出门买两袋”、“很快回来”。从未关严的卧室门隙内,也可以听见厨房内高压锅吱吱冒汽的声音,粥正在熬煮。

宁珏松了口气,重新跌躺回床上,目光扫到了搭在床边、正闪着银光的细链与项圈。

昨晚涂药时,色剧重演,项圈又重新派上用场。宁珏显然是只记吃不记打的忘性,不过

第二回,便将畏惧、羞耻的本能全然抛弃,稀里糊涂,被宋烁哄着,什么称呼都叫,什么话都说,正式涂完药时,已经哭得眼睛酸热。接吻时,还尝到了难以形容的味道,他将脸埋在枕头里躲避,命令宋烁:“别亲。”

又说:“明天早上,我好像不能陪你接妈妈了。”他的声音里明显的哭腔,咕哝着:“我真的……太累了。”

宋烁好像笑了声,拍了下他的屁股:“知道了,睡觉。”

太荒银无度了。

宁珏空空茫茫望着天花板,想,明明一开始,只是脱敏、治病而已,真是的。他翻了个身,再度看到项圈时,忽然想起宋烁解开时的利落干脆。

真有这么容易?

宁珏皱眉盯了会儿,倏地爬起床来,拿过项圈,稍稍仰起脖颈。咔哒,成功系住后,他回想宋烁捏住的位置,指腹用力。

毫无反应。

宁珏皱眉,到处捏来捏去。胳膊抬了太久,很快发酸。明明看宋烁摘取得如此轻易,亲身实践起来,却难如登天。

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昨晚耗尽力气的宁珏很快疲惫,正纳闷宋烁买包糖,为什么迟迟不回时,忽然听见门外熟悉的,钥匙转动的脆音。

宁珏立马下床,登登跑出卧室:“哥!救救——”

在看到宋烁,以及站在他身旁的宋雅兰时,如同画面定格,话语戛然而止。

宋雅兰的目光,从宁珏脖颈处的项圈,缓慢下移至拖在地面,如同囚困犯人的锁链。她回想起先前吃饭时,宁珏连菜都不敢多夹的畏畏缩缩、恐惧不安,超市里宋烁的颐指气使,以及厨房里身不由己的下跪……恐怖的猜想浮现在心头,脑袋如同断开根弦,嗡的一声,宋雅兰不可思议地看向宋烁,一时怒不可遏,扬手给了宋烁一巴掌。

“这是你弟弟!是人,不是狗!”宋雅兰说,“你怎么能这么虐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