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电闪雷鸣, 狂风肆虐,沈明衿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里夹着一根烟, 默默的望着窗外的暴雨,烟雾顺着青筋脉络往上蔓延, 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一根烟抽完,把烟头扔进垃圾桶里后,他突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不对劲。
闻靳跟司秦就坐在旁边, 陪着他抽烟。三人在这方面倒是很有默契, 只要不开口,那就不要主动追问让兄弟难堪的事。
突然, 沈明衿开口:“刚才是不是凶过头了?”
司秦觉得凶点正常,遇见宋清杳能平静到哪里去?
就是反应有点过激,怎么能喝酒喝着喝着就吵起来,吵着吵着两人的情绪就不对劲了。
而且沈明衿刚才那个模样是真的发了火, 宋清杳要再多说一句,搞不好能被他整死。
“自我批评也要有个限度。”
“还好。”
司秦跟闻靳一起开口。
司秦扭头打量闻靳。
闻靳则抽着烟问, “所以那条项链,真是你们家给儿媳妇的那条吗?”
沈明衿没说话, 身子往后靠在了位置上, 仰头看着天花板。
他不说,但司秦跟闻靳都明白, 几人打小一块长大, 沈家那点事他们能不知道?沈家祖上几十辈要么当大官、要么纵横商场,族谱拿出来都能写满厚厚的几十页, 从中随便挑个人出来都是说得出名字的大人物,到了沈明衿这一代也不落俗, 沈家长辈在政商两界驰骋,沈家三房,每房都有传家宝。
传给沈明衿的是一条顶级祖母绿的翡翠项链。
那项链从小就被沈家放在保险箱里,谁知道什么时候被取了出来,还被宋清杳戴了三年。
也就是说从三年前交往开始,他就把价值连城的传家宝给了没心没肺的宋清杳。
太过分了。
司秦强压着怒火,拍拍沈明衿肩膀,“行了,哥们,别想了,时间还早,咱们喝酒去。”
“不喝。”他抽着烟,“你也省省吧,喝酒容易导致性生活不和谐。”
“……”
闻靳听到这话,笑得前俯后仰,“我看他是巴不得不和谐,免得回去交公粮难受,是不是?”
“滚。”司秦瞪了闻靳一眼,“你们俩个不要交公粮?”
闻靳:“不需要。”
沈明衿:“硬不起来。”
“……”
“……”
闻靳跟司秦两人齐刷刷的看向沈明衿。
沈明衿睨他们,“什么眼神。”
司秦露出一个理解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明白,你这三年,不容易。”
闻靳有些憋不住笑,沈明衿这哪是硬不起来的事,估计是压根不想做,当年跟宋清杳在一起的时候,一个月不是在公司就去找她约会上床,估计每次约会开场白说了没两句就往床上去了,经历过宋清杳那种明艳大美人,阚静仪确实有些寡淡。
笑了两声,说道:“没办法,咱们沈先生讲究的是一个清心寡欲。”
“对了,我刚才送宋清杳回病房的时候她吐得厉害,要不要给她请个护工守夜?我怕她被呕吐物给呛死过去。”
司秦投了个白眼过来。
意思很明显:你是不是傻逼。
闻靳直接无视,“真的,吐了很多,要不你去看看?”
“闻靳,你——”
司秦刚说了一句话就被闻靳捂住嘴巴,“她也挺可怜的,被你无端端骂了那么多句,回房哭了很久。”
沈明衿抽尽最后一口烟,随后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起身离开。
直至看不见他的身影后,闻靳才松开手。
刚一松开,司秦直接用手勒住他脖子,“你他妈鬼上身啊?替宋清杳说话?时间小姐也把你的时间给占了吗?”
闻靳皱起眉头,撕扯着他的手臂,“我觉得差不多得了,别一天到晚时间小姐时间小姐的叫,人家有名字。”
“闻靳,你他妈中邪了!绝对中邪了!”
“中毛啊。”闻靳推开他,揉了揉发疼的脖子,“就是觉得咱们这么对一个小姑娘有点太过分了,说起来她也没做什么,顶多跟别人开个房……”
“操。”司秦猛地站起身来,“闻靳,你这个下半身思考的蠢货!等哪天你女朋友跟别人开房的时候,我放鞭炮庆祝!顺便送你一块牌匾:忍者神龟!”
“……”
*
已经凌晨,医院自带的恐怖氛围加上雨水拍打窗户的闷响声,着实有些令人胆颤,沈明衿在走入四楼的台阶时,一道闪电横跨夜空,瞬间照亮了整座城市。
他不是个信奉鬼神的人,坦坦荡荡的活着,没做过亏心事,再漆黑可怖的环境对他也不会起太大的作用,走到4008号房门前,微微转动把手往里走,就看见宋清杳蜷缩在床上,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醉酒后的红晕,平添了几分病态的美感。
病房里很干净,没有任何呕吐物。
也就是说闻靳在骗她。
不过他也没生气,走到她旁边,搬来了一把椅子坐下,黑色西装裤紧贴着大腿肌肉,坐下时,衬衫也紧了几分,严严实实的贴合在他的胸肌和腹肌上。病房里不许抽烟,他就抽出根烟拿在手指里把玩。
说实话,他这会儿特别想把她吵醒,然后再跟她吵架。
把她弄哭。
但这个念头也就想想。
真要弄哭她,也不是骂两句的事,那哭得没意思。
身子斜斜慵懒的靠着,凝视着她的脸、胸、腿。
凝视了会,就看见她恍惚的睁开双眼,仿佛想呕吐,干呕了几声,恶心感就消失了,又恹恹的躺在那里。
她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的有意识,干巴巴的开了口,“沈明衿。”
“嗯?”他微微挑眉回应。
没有后续了。
她不说话了,只是翻了个身,然后胸口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
沈明衿把玩着手里的烟,突然就想起司秦说过一句话:无意识的勾引是最致命的。
滚动微微喉结,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用手推了推她的胳膊,说道:“项链给我。”
被他这么一推,她意识稍稍回笼,抬眸看他一眼,“别想了,它是我的,就算刻着你们沈家的字也不能代表什么,更何况刻字就能代表归属权的话,明天我也能去刻个宋字。”
“断成这样,我也没法收回来,那条项链用的是古法技艺,市面上没有这样的配件,你想修好它就给我,否则放在你那里一辈子都是烂货。”
她脑子浑浑噩噩,没办法思考他这句话背后的真假。
思考了好几分钟,才去兜里摸项链,边摸边说:“你不会骗我吧,把这条项链修好了送给阚静仪?”
“……”
沈明衿看着她的眼眸,“不会。”
听到他这话,她才慢慢的将项链放到他手里。
这条项链,宋清杳戴了很多年,近距离的靠近还能闻到淡淡的馨香味。沈明衿将项链放回到口袋里,再看她一眼后,起身离开。
“多久能修好?”她突然追问,“我怎么找你要?”
“修好我会通知你,放心,一条项链我还不至于藏着掖着不给你。”
“那……谢谢了。”
谢谢。
沈明衿觉得有些好笑,回眸看了她一眼,要说醉也没有多醉,闻靳说她会被呕吐物给呛死,看起来是有点夸张了。
至少还知道害怕他会抢她的项链。
夜,愈发深沉。
宋清杳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不是胃疼就是脑袋疼,疼到第二天中午才勉强能好。
不过总体来说算是恢复了,脸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离开医院时医生还特意跟她交代让她少熬夜、少喝酒、多吃点营养的东西,太瘦了,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她吹走。
昨天下了一整夜的雨,今天倒是罕见的大晴天。
她打了辆车返回了总店。
集团今天派来了相关的导师和工作人员,在为期一月的整顿期内,所有员工包括店长都得接受相应的培训。说是培训实际就是上课,内容冗长复杂,说不好听点,很催眠。
培训了大约二十来天,快结束的前一周正好赶上五一劳动节放假,借着这几天的假期去了一趟美易,美易隶属于姜城南边的小城市,和呈港买翡翠、玉石片料、半明料不同,呈港做的大多数都是国际生意,来来往往的商贾络绎不绝,而美易则更多是做本地人生意以及周边,谈的就是个人情往来。
宋清杳的眼力劲要比一个月前好很多,至少她已经能看得出一些漂亮得不像话的料子里有猫腻,好比正儿八经的阳春三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摆放在柜台里任人拿起来摩挲打量?反正她要是有这么一块翡翠,大概率会保存得严严实实,绝不拿出来供人观赏。
走着走着就看见前面有个女孩,穿着非常漂亮的傣族的服饰,耳朵上挂着两串长长的银饰流苏,她站在一个摊位面前,拿着一块翡翠讨价还价。
“这个三万能卖?”
“不够。”
“那你说要多少钱?”
“反正不够。”
那女孩被老板这脾气搞得有些无语,卖东西怎么能冷淡到这个份上?
买家不是上帝么?
“那十万能不能给。”
“不够。”
“行,二十万。”
“等等。”宋清杳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翡翠看了看,小声地说:“小姐,别跟老板置气,我觉得这块料子不是好料子。”
女孩回眸看了宋清杳一眼,“你怎么知道。”
其实她也不能确定,就是这个月经常跟着店里的老员工看料子、学知识,她们把泡过油的和没泡油的拿来给她作对比,有注胶和没注胶的拿来给她分辨,渐渐的,她居然也能看出一些不对劲来。
就如眼前这块翡翠,明显的没抛光,光泽却有些刺眼,两边的缝隙处塑料感很足。
当然,她说不出个‘它不好’的具体证据来,只是凭借这个月的经验说事。
女孩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没事找事,直接跟卖家说:“三十万,卖不卖?”
店家点了点头,“成交。”
宋清杳看着他们交易,只能是转身离开。
当晚,她就住在美易附近的民宿里,第二天继续在市场里逛。
她秉承着沈明衿说过的‘多看、别买’原则,只是来看看长长见识。
刚走到一家小店,看见一颗正阳绿翡翠,通体圆润饱满、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荧光,觉得很是漂亮,正想好好的看一下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欸,你是昨天那个叫我别买的人。”
回眸望去,身后站着一个姑娘。
穿着普通的白色连衣裙,耳朵上戴着一对梨花制成的耳环,很是灵巧可爱。
“哦,你好。”宋清杳笑着说,“好巧啊。”
“对啊,你不是本地人吧?说话口音像京市。”
“嗯,你好像也不是本地人。”
“我是京市人,在美国长大。”
“哦,这样……”
那女孩打量着她,笑眯眯的说:“你是不是翡翠行业的大佬。”
“啊?”
“你昨天叫我别买那块翡翠,我给买了,回去让我哥做了一下鉴定,是注胶的,你眼力劲真好,我哥说像这种注胶货,很多行业人都会被骗过去,你居然一眼就看破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昨天还以为你是捣乱的,不好意思啊。”
宋清杳也觉得很诧异,“真的是注胶货?”
“对啊,我哥说你特别厉害,想认识认识你。”
她拿出手机,“我们能加个好友吗?”
“好,当然可以。”
两人交换了微信号后就分开了。
三天假期结束,宋清杳从美易返回到京市。
培训期结束了,总店着实准备重新开店的事,清点宝石、进行客户回访……宋清杳从早忙到晚,忙得头晕眼花。
五月十号,凤瑞总店重新开店,许多之前就定好要来看珠宝玉石的阔太太们相约着来了,由于宋清杳是新人,没有稳定的客户源,所以显得有些尴尬和落寞。
而这时,门外走进来了一个穿着名牌套装的女人,纤细白皙的双手各戴着矢车菊蓝宝石钻戒、鸽血红宝石。脖子上挂着一串祖母绿猫眼项链,耳朵上还戴着一对同款祖母绿猫眼耳坠,从头到尾的华贵奢靡。
Sera见状,立刻上前赔笑,“小姐,您好,欢迎光临凤瑞,请问您是需要看什么类型的珠宝?我可以为您推荐。”
女人摘下墨镜看了看她,“你们店里有叫宋清杳的吗?”
竟是找宋清杳的?
Sera脸色一沉,眼前这个女人摆明就是富婆,从耳饰到手上的配件,哪个不是名贵的翡翠玉石?她们前前后后跑客户、□□客户关系花费了多少心思,怎么她随便站在那里就有人找她?
Sera笑着说:“没有呢。”
女人懒得跟她说话,戴上墨镜就往里走。
总店的展区有很多,各个区域划分明细,有专门的柜员进行接待和讲解,女人在一楼逛了一圈,又上二楼。展柜里的珠宝都不算尖货,引不起她的注意,又找不到想见的人,正准备要走,就看见宋清杳站在不远处给一个男客户倒茶。
那男客户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胸部,说道:“小姐,珠宝这玩意儿,我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但你是不是也得付出点什么?”
“你是什么玩意儿,满嘴喷粪的狗东西,还想买多少买多少,那你要不要包个场表示一下?贱兮兮的玩意儿,兜里有几个钱啊,敢说这样的大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亚洲首富。”犀利的声音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男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刚想站起身来反驳回去,抬眸望见女人的模样,难听的话瞬间憋了回去,悻悻的转身离开。
宋清杳见状,没忍住笑出声来。
女人叫文雪,在美易认识的,两人加了微信后才知道,这位动不动就几十万挂在嘴边的小姑娘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朋友圈不是环游旅行,就是享受生活,两人脾气相投,有事没事就聊天,渐渐的也有了感情,文雪称呼她为‘幺幺’,同杳字,宋清杳则称呼她为‘小雪花’。
闺蜜的感情就是从互相起称号开始。
文雪有事没事就爱找她聊天,得知她在凤瑞工作,这次回京市说什么都要来捧场。
“你真来了。”宋清杳有些为难,“可我在工作呢,没法招待你。”
“那我就跟你买东西,我要看蓝宝石。”
“好。”
宋清杳笑了笑,带着她去了蓝宝石的专柜,里面摆放着价值不菲的皇家蓝宝石、矢车菊蓝宝石。
她戴着手套,将一颗颗蓝宝石整整齐齐的拿了出来,“不知道你要买来自己戴还是做投资?”
“做投资。”
“那我建议你买矢车菊,在蓝宝石里矢车菊是最具投资价值的,这颗有星光效应,采用的是标准的德切工艺。”她拿起一颗宝石做讲解,“裂隙和杂质不存在,切割度和纯净度算是这一批矢车菊里最优的,拿来做投资肯定不会亏。”
文雪笑笑着说:“那就这颗,但我不走你们店里的规矩,我想跟你走Condiyion的交易形式,符合我标准的话,我会付溢价的17%。”
“那我需要跟店长请示一下。”
“好。”
宋清杳立刻请示了店长,一般来说,凤瑞作为国内顶尖珠宝标杆是不可能卖假货的,所有品控和源头皆有保证,Condiyion的交易形式更多的是存在在品控源头没有保证的情况下,出于对双方的保障,才会走Condiyion的交易形式,文雪想在凤瑞走Condiyion的交易形式,明显就是想给宋清杳涨业绩。
毕竟一颗价值几千万、上亿的矢车菊,超过溢价的百分十,宋清杳到手的钱都算是天价。
但文雪是大客户,没理由得罪她。
店长给了宋清杳Condiyion的交易权限,双方签署了相关合同,于下周要将一颗4C级别,且原产地为莫桑比克的蓝宝石交到文雪手里,若其中一项没达标,则需赔偿文雪所有损失。
签合同的时候,宋清杳的手有些颤抖。
溢价的17%,也就是说卖了这颗宝石,她到手就有五百万。
她抬头看了一眼文雪,说道:“你可以不用这样的,这样对你不划算。”
文雪没看她,直接签了字,笑眯眯地说:“晚上有空吧?我请你吃饭,庆祝你开张。”
宋清杳感动得鼻子有些泛酸,“好。”
送走文雪后,店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宋清杳拿了一笔大单,Sera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酸溜溜的说:“真有本事啊,才入职多久啊,就卖出了天价的矢车菊,要说没后台不可能吧?”
Cora瞪了她一眼,“有本事你也找个后台去,我照样给你开Condiyion的交易权限。”
Sera双手紧握成拳,牙都快咬断了。
*
七点,夜幕降临,星光璀璨配合着城市灯火,繁华至极,玉龙街毗邻市中心,是京市有名的美食城,这会儿正值用餐高峰期,每家店门口都聚集了排队用餐的人,文雪知道宋清杳喜欢吃带有烟火味的美食,提前预定了一家茶餐厅。
两人平时都是在微信聊天,经常一聊就是半夜,今天见了面,什么话都往外蹦,男人、事业、爱情、家庭,从天聊到地,再从地聊到天。宋清杳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么开心的时候了,多喝了几杯酒,酒劲上头时,她忍不住说:“我有个前男友,他快结婚了。”
“哈?”文雪皱眉,“都前男友了,结婚就结呗。”
宋清杳没回答,喝了最后一杯酒后趴在了桌上休息,那会儿头很疼,不知道是醉的还是因为其他原因,疼得有些难受。
文雪见她那副模样,就给自己哥哥打电话,让他过来送她回去。
大约十几分钟,一个身穿黑色衬衫、西装裤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时间吸引了许多人的注目。文雪冲着他挥手,“明衿哥哥,这边。”
沈明衿大步流星走过来,看到了趴在桌面上的宋清杳,再看看摆在桌面上的七八瓶啤酒,脸色有些阴沉,“文雪,你喝这么多,等舅舅发现,看你怎么解释。”
文雪嬉皮笑脸,“没事啦。”
她指着对面的宋清杳,“她就是我跟你说过那个看一眼就知道翡翠有问题的朋友,她喝醉了,你帮我送送她。”
沈明衿扫了一眼宋清杳,面无表情的说:“那你等会自己回星月壹号,明天舅舅会来找你。”
“知道了。”
沈明衿走到宋清杳跟前,漆黑冰冷的眼眸望着她。
目光相撞,她仿佛酒气全消,立刻坐直了身体。
他冲她扬扬下巴。
她拿起自己的包包踉踉跄跄的跟了出来。
他没什么绅士风度,没有替她开副驾驶的位置,她磨磨蹭蹭的打开车门坐上去,嘴里呢喃:“去西村,谢谢。”
沈明衿没说话,开车往西村走。
行驶了十几分钟,车子停在红绿灯处,宋清杳闭着双眼假寐,但听觉却格外灵敏,她能听到沈明衿抽出烟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车窗被摇下,清风从窗外传递进来,吹散了她的长发。
紧跟着,她听到沈明衿说:“别装睡。”
“……”
她缓缓睁开双眼,沈明衿嘴里咬着烟,从右侧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条项链递给她,“修好了。”
项链安静的躺在他的掌心,原本断裂的地方已经用相应的材料修补好,根本看不出原来损毁过。她小心翼翼的接过打量,项链被戴上后,她没取下过,根本没发现每颗镶嵌在链条上的翡翠背后都有一个非常小的‘沈’字,这是怎样的巧夺天工才能把这么小的字写上去。
她问:“为什么这条项链上会有沈字,专门找人刻的吗?”
沈明衿夹烟的手垂放在车窗上,扭头睨她,“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找人刻过,一个字一千万。”
“……”
她默默的把项链戴到脖子上。
但戴了半天都没戴上。
沈明衿见她折腾半天连扣眼都没找到,不由得皱起眉,咬着烟,直接伸手过去,“靠过来点。”
她听话的侧身靠过去,项链本身是比较短的,再加上截掉了一小节,锁骨链都快变成颈链了。
靠得近,两人身上的味道交缠着,他深深吸了口,发现还是早年的山茶花的香味,没变化。
“很喜欢?”他问。
“嗯。”她略带酒意的回答,“很漂亮,很喜欢。”
不止漂亮。
是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的精致,连扣眼都带着古典的设计,很难说世界上能再找到这样的款式和做工了。
沈明衿抽着烟,脑海里突然想起第一次把这条项链戴到她脖子上的画面。
咸湿的海风、松软的沙滩,他们在烟花下接吻,在车里撕扯她的衣服,吻到她求饶。
“戴上这条项链,以后少出现在沈家人面前。”他将烟雾吐出来,“看见也绕道走。”
“……”
绕道走,是有多讨厌她才要她连着他家人一起避开?她攥紧了手里的项链,“为什么?戴一条项链要像做贼一样的躲着?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也不会躲。”
“随便你。”他语气淡然,“反正到时候出了事我也不会捞你。”
车内一片寂静。
宋清杳紧紧握着那条项链,渐渐品出了些不对劲来。
一个月前在医院因为这条项链吵架的时候,司秦跟闻靳说过什么‘儿媳妇’,再看看项链上那巧夺天工的‘沈’字,心头猛地一紧。
过了片刻,她微微侧过身子,说道:“我不知道这条项链有这样的意义,不好意思,那我还给你。”
沈明衿气笑了。
他张开虎口捏住她的脸,“还?你要怎么还?戴也是你说的,不戴也是你说的,成不成都是你一句话,是吗?”
“……”
又吵架了。
每次见面,好像都避免不了吵架。
宋清杳垂着眼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真的以为只是一条普通的项链,他送她的时候,才刚交往一周。
车内的气氛略显压抑,谁也不肯开口说话。
过了很久,沈明衿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都没看直接按下接听键。车内空间小,再加上停车的路段没什么人,她能够很清楚的听到电话那头的人传来的声音。
第一句是:“哥,设计婚纱的人来了。”
第二句是:“嫂子说非要等你回来一起看,不然就不做了。”
沈明衿‘嗯’了一声,扭头看着宋清杳,“你下车,我没空送你。”
宋清杳没说话,打开车门下了车。
因为醉酒缘故,身子摇摇晃晃站得不问,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时,就看见沈明衿的车子迅速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