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蓝色窗帘遮了一半窗户,日上三竿,洒在卧室地板上的日光却不够耀眼。
付简兮斜躺在床上,一条胳膊搭在床边,修长手指落在地板上,脑袋一半在枕头上一半在床边。方俣睡的像个假人,睡姿笔挺笔直,只有偏向斜睡的付简兮。
付简兮的一只脚搭在方俣大腿上,如果不是方俣一直抓着他脚踝,估计早掉地上八回了。
一米五的床两个男人睡,其中一个还不老实,眼下看起来实在是特别挤。
手机在一楼已经响了两遍,第二遍铃声唱完,终于成功把方俣给吵醒了。抓在付简兮脚踝上的手,抚摸着拍了一下。他刚松手付简兮立刻抬腿翻身。
下一秒。“噗咚!啊!!!”
方俣瞬间惊醒,瞌睡虫全飞光,眼睛还没睁开,先条件反射的支起上半身四处找人。
他伸头哭笑不得地看着掉下床的人。
付简兮是侧身着地,肩头和胯部突出部位被地板隔得生疼,一边揉着肩头,一边闭着眼睛要开骂,“我次奥……”还没来得及坐正,就见方俣表情复杂地看着他笑。
“你怎……”在我床上。话刚出口他立刻把后半句咽了回去,脑内立刻闪现昨晚纠缠在一起的流氓画面。又飞快地扫了一眼,大清早就斗志昂扬的地儿,呃……
他揉完肩又揉胯,抬眼皮跟方俣对视了一眼,“你……”
方俣让他磕磕巴巴的话搞得很无语,于是打断他问:“你经常掉地上?”
“也不算经常,一个月掉……”付简兮赶紧闭嘴,被自己简单粗暴的直白整得单方面有些尬。
“换个大床吧,带护栏那种。”方俣笑着躺回床上,手肘支在床上手托着脸侧身看着付简兮。
付简兮反应过来,抬脚踹了一下床沿。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拿了一套衣服,准备去洗漱。
方俣的双眼追着他全果的身体,一眨不眨。匀称,白皙,四肢修长,肌肉紧实有型。“哎~”
昨晚,他临时悟出来的人生大道理,怎么哄生气的男朋友?
终极大招:躺平,任虐!
现在好了,只能看,不能吃。
动一动,浑身酸疼。
付简兮抱着衣服走了,方俣翻身趴在床上,反手在后腰上揉着。
洗了澡,穿上衣服,付简兮直接下了楼。马上十一点,电话是大建打的,还贴心的发了几条信息。
——什么情况?三百回合就下不了床,怂!
——一点能到吗?不行,我跟李哥商量先拍我们。
——再他妈不说话,信不信我带着奇哥、小乐去你们家围观。{围观.jpg}
——饿了,一起吃饭,吱个声行不?
——已逝(死因:饿死),节哀!
付简兮看着信息忍不住笑,赶紧给饿死的人回了一条:给个地儿,马上到。
站在茶几边,瞥了眼沙发,昨晚被他们俩蹂|躏地乱糟糟一片。有一杯茶水倒了,茶几上的水渍还在,地板上的已经干了。
对着茶几、沙发和方俣的行李包瞪了一会儿眼,最后,还是收拾了收拾。返回厨房,茶具一股脑扔进水池,来不及洗,先这么放着。
在客厅地板上捡起方俣的裤子,拎着他的包,几步蹿到二楼。
打开卧室门后,付简兮站在门口没在往里走。
方俣趴在床上,侧脸贴着枕头,两条胳膊抱着枕头,毛毯一角只遮住了腰和挺翘的屁股……这人臀型真他妈好看!
光裸的背上性感至极的脊柱沟一直延伸到下陷的腰窝处最后隐没在毛毯下,手臂拉伸时背部和上臂的肌肉线条堪称完美。
两条笔直修长的大腿都在外面露着……
这画面诱惑性太高,付简兮脑内画面再次一秒回到酣战的昨晚。
“别看了,再看我要硬了。”方俣还是闭眼趴着的姿势,说话带着鼻音,慵懒里带着笑意。
付简兮快走两步把包放到懒人沙发上,“要不要帮你洗……”澡。
“不用,我再睡会儿。”方俣打断他,身体透支过度一动都不想动。“哦,手机给我。”
付简兮把手里的手机扔到方俣身侧。
“给你叫了外卖,半个小时到,吃过再睡。”付简兮边说边往外走,此时此刻的方俣他没胆再看第二眼。没时间玩了,下午还有工作。
方俣眉眼弯了,见付简兮有些慌乱地大步往外走,心理有些得意,看来他的终极大招管用了,不用被撵出去就值。
听见楼下关门的声音,方俣没再睡觉,也没起床。
打开手机,开始买床,他要住下来。
尽管会走,但他也会回来。
不管以后付简兮是什么态度,他都要住进这里,长长久久的住下去,直到所有事情和平解决的那一天。
自己的男朋友,虽然人家还没松口承认吧,但他就认为已经是了。男朋友就要宠上天,否则他离开的时候被拐跑了,他上哪找人去。
就要使劲惯着,宠上天,除了他谁都受不了,那才好。
多妙的招!
方俣付了比原商品贵了不少的价格,才买到现货,并且能今天18点前送货上门。小件好说,就是床比较麻烦。
按他的意愿,他就想睡身下这张床上。
可是明显不现实,人炸毛刚安抚完,再惹一通,那就不是再躺平任虐能搞定的。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两遍,方俣穿衣服的时候,手机也响了。
是付简兮。
“嗯?想我了?”方俣边穿衣服边接了起来。
“……还睡呢?外卖在前院门前,去拿。”付简兮语气很平静,背景音却很嘈杂。
“正穿衣服,你吃了吗?”方俣一只手把衣服套上,开门往外走。
“在吃……挂了。”付简兮说。
方俣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这是他一个多月在国外飘,最希望有的一幕。两个人拿着手机隔得再远,哪怕聊聊“吃了吗”“吃什么”这么无聊的问题,对他来说也是奢侈。
以前没等到,幸好现在有了。
再离开,是不是还会没有?笑意又淡了下去。
那边付简兮已经挂了电话。
栅栏门外的台阶上放了一个外卖袋子。
方俣看了一眼就认出来是他们常去的清河48号的包装袋。
外卖摆在餐桌上,青菜粥,白灼菜心,水晶饺,凉拌裙带菜。
方俣对着鲜香软糯的食物傻笑了好一会儿。有一种暖从心底往外溢,平生第一次体会。
昨天一天,他只吃了一顿饭,还是在西山别墅和方秦、方叔一起吃的。
其实吃了什么他都不知道。一方面惦记付简兮,一方面那父子俩两面夹击他,各执己见,相互不让步。
他根本无暇顾及餐桌上是什么,只存在一个吃饭的惯性动作而已。
吃午饭时,方俣发现客厅餐桌上有一个灰色的长方形音箱,很小,半个手掌那么大,和楼上付简兮的卧室里的音箱一样,茶几下面也有一个。
他拿起手机,摆弄了好一阵才连上,找了首歌播放。
空荡的大房子里顿时开始环绕立体音。
楼上楼下,每个角落都在向外流淌音乐,这感觉很诡异,但是付简兮的风格,有付简兮式的舒服。
身体汗毛立起来又倒下去,都怪音效太好。
他叹了口气,不禁感叹年轻真好。
毕竟还是差了些年纪,他自己在方博群给他准备的公寓住了五年,平时也爱听音乐,但却不会去享受这些。
他爱喝咖啡,最多给自己泡杯咖啡。却不会像付简兮那样,即便不舒服不自在还是会去精心的泡一壶柠檬红茶。
他刚刚在厨房扫视了一圈,这个大男孩不只是看上去干净漂亮,生活也无处不精致、细致。
一个二十岁的男生住的房子,意外的干净整洁,讲究品质。
付简兮刚才换衣服,打开衣柜的时候他也看了几眼,衣柜板正规整的像橱窗里展示的售卖品。
从厨具的摆放,到餐具的样式、色调等等,都很像他这个人。
书房,书架上整齐摆满的书,地上一摞一摞堆成山的书。阳光房里挂满墙的画,地上一排一排无处挂的画,画架上半成品的画。
这些角落,像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付简兮,像这个人的内里。
满满当当,从不为外人道。
倘若他进不来这幢房子,就没有机会推开一扇一扇门,也永远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样子。
这小子是什么样的。
方俣根据书房的尺寸买了一块满铺的大地毯,又买了两块半圆的羊毛地毯。
半圆的羊毛地毯直径与床一样长,铺在付简兮的床两边,为了避免他哪次从床下掉下来摔坏了。
一个月能从床上掉下来几次,他真是想想就能笑醒。
在外人眼里完美又傲娇的一个人,居然睡觉不老实。还……真可爱。
方俣忍不住的又傻笑了一会儿,付简兮这个毛病跟方祁一样。
方祁一周会掉床下面好几次,每次见了他还跟炫耀奖章似的,炫耀一下自己摔破哪了,磕青哪了。
吃过饭,洗了澡。
快递再次上门,依旧是他买的东西。
……
新人在镜头前的状态生涩又木讷。
幸亏李荣天脾气好,跟摄影师关系也不错,几个人才少挨了好多骂。
几个人从棚里出来已经过了下午五点,大建边走边吐槽,“这活比滚床单还累。”
“开什么玩笑,滚床单咱还能挑个自己爽的姿势是不,现在可好,整个一个提线木偶。”奇哥食指拇指揉着两个僵硬的嘴角。
“我要去吃碗酸辣粉爽一下,谁都别拦着。”小乐暗搓搓的说了句,说完还瞄了眼身后李荣天有没有跟上来。
“吃吃吃,下周走秀,你敢爆痘,李哥就敢脱你层皮。”大建食指点在小乐的脸蛋上说。
“一起烤肉?”付简兮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几个人同时看向他。
其实,他是不想回家,大建知道方俣在他那,早早跟他说了今晚回自己家住。
“不去。”大建喊了一声,又拍了一下奇哥。
“啊……啊?有事,去,去不了哇!”奇哥看看大建,看看付简兮,磕磕巴巴地拒绝,他就知道肯定有猫腻。
大建给了奇哥一个“奥斯卡欠你个小金人”的赞赏眼神。
付简兮手掌按在大建的后脑勺上,使劲往下压了一下,大建往前踉跄了一步,又被他拽回去才没趴下。
“你特么就冲我使劲,有种现在回家撒野去啊!”大建往前窜了几步,站在安全距离后冲着付简兮吼了两句。
付简兮被他气笑了。
回到家还没到七点,又是饭点。
付简兮发愁的叹了口气。
如果大建在,他俩应该会一起站在院门前叹气,算上林不语一个,三个人除了外卖叫的6,做饭都是幼儿园级别。
也不对,现在幼儿园的孩子,手工做的贼牛逼,烘焙蛋糕这么变态的技艺都能精通,简直要上天。
刚打开门,轻缓的音乐从门缝里倾泻出来,和幽微的月光洒满了门前的小院。
付简兮在玄关站了半天,按在门上的手慢慢收回,门在他身后弹回来自动关上,他才动了一下。
这不是他和大建平时会听的歌,风格不一样。
轻缓,浅唱,更像是午后哪个咖啡管里会播放的音乐。
眼前的屋子里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
他用肉眼没看出来。
但从他踏进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屋子不一样了,可是到底是哪里?
多了个人,多了一种不同的音乐,多了一声平时不会有的叹息。
多了迟疑,为什么他总是走不动、迈不出那一步?
爷爷曾说过他“执拗”,那时不懂,就总问什么?
虽然现在也是懵懵懂懂,但他知道美好的东西和人体会过、享受过,他就更不想让步了。
他确实执拗——没有是没有,有了就要完完全全的拥有。
在他这里,从来不存在,喜欢只有五分,停留只有一时,陪伴只有一段,想念只能压制,倾泻欲望时却带着对彼此的怨怼。
在他这里,以上都没有,也不允许发生。
他不认为这是霸道,他总感觉这是正常人该有的思维。
所以……正常吗?
时间干脆就这么停止算了,付简兮让自己矫情的脑仁一蹦一蹦的疼。
好像执拗是他、要求最多的是他、没底线的也是他。
方俣趴在二楼栏杆上,始终注视着站在门口发呆的付简兮。
从上往下看过去,发呆的人站成了一道让他移不开眼的美景。不过,三分多钟过去了,罚站呢?
“作业没写?还是翻墙被抓了?”方俣话里带着笑意,在偌大的房间里回荡了几息才消散。
这句话,让付简兮蹦着喊着叫嚣着要冲破天灵盖的脑仁终于消停下来,最后跳了几下回归原位。
“老师说了,不能带陌生人回家,叫,引狼入室。”付简兮一边把书包拿下来,一边说。
方俣笑了两声,说:“房东先生,来看看你的书房,还是先吃饭?”
付简兮放下东西,换上拖鞋往楼上走,边走边说:“房东先生还没琢磨好吃什么,先看。”他抬头,看见方俣还在瞅着他笑。
付简兮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然后又指向靠在楼梯上的方俣,“你,肌肉回弹是不是不好?”
方俣把脸偏向书房门的方向,越笑越停不下来,其实说哪里好笑,他自己也不知道,但就是很想笑。
“停吧,再笑就抽过去了。”付简兮从他身边过,提醒了一句。
方俣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从身边经过的人又拽回面前,“损我,你开心吗?”
付简兮扬着下巴,嘴角扯开的弧度不算大,眼底笑意却掩饰不住,但笑不语。
“我开心,倍儿开心。”方俣把脸突然凑近,几乎是脸贴着脸跟付简兮说。
付简兮头一歪,挑了下眉,“开心就好。”说完进了书房。
方俣开保持着上身前倾,脸向前的动作。被定格了似的,他对着空气眨了眨眼睛,是被电到了吗?这小子挑眉毛这么性感吗?
方俣抬手挠了挠脑门,身上好像有什么噼里啪啦一通想,小火花哧啦哧啦地冒。
床是1.5米宽的榻榻米床,实木床箱上放了一张厚度20厘米左右的床垫。床垫是裸的,没有床垫褥,床单被子同样也没有。
因为书房三面都是书架,所以床头对着飘窗,窗户和床头之间留出了拉窗帘的空间。床边有个可移动小桌子,浅灰色没有图案的地毯铺了全屋。
书架旁边放着几个敞开的大整理箱。
书房只多了这四样东西,视觉上却简洁了许多。
参观完书房,付简兮发现地上原本摞成山的书被方俣装进了几个整理箱里。
付简兮回头看方俣,方俣此时两手插兜正斜靠在门框上。
两人视线对上,方俣学着付简兮也冲他挑了一下眉。
付简兮一怔,接着很想扶额擦个汗。
“地上的书,好像都不是你的?”方俣问。
付简兮坐在地毯上翻了翻已经泛黄的旧书。书真的很旧了,脱页、纸质老化、边缘破碎、字迹模糊。
“嗯……我爷爷奶奶的书。”
“有很多戏曲、戏剧方面的书。”听着像在闲聊,其实方俣特别渴望了解付简兮的过去和那些离开了以后,还让付简兮惊惧不安的亲人们。
“他俩是国家戏剧团的演员。”付简兮顿了几秒后说。
“难怪,”方俣刚说了两个字,付简兮就回头轻蹙着眉盯着他,他赶紧解释说:“我刚刚收拾书,看见一个证书,好像也不是证书,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会长,付言,是爷爷吧?”
“我爷爷。”付简兮纠正他说。
“是,行,你爷爷,你爷爷。”方俣说了一半,感觉在套近乎情况会不妙,赶紧改口。
“吃饭,饿了。”说完,付简兮转身往外走。
“吃什么?”
方俣问完这句话,付简兮就停下站在楼梯上,转回头看着正关上门向他走来的人,“不知道。”
“你会做什么?”方俣站在他上面一节楼梯上,俯身看着他不自觉地舔了下唇。
“……牛肉。”付简兮说。
方俣扶着楼梯的手拍了一下,愉快的说:“好,就吃牛肉。”
“没有。”付简兮觉得这天聊死了,低头开始下楼。
“嗯?冰箱有什么?”方俣叹了口气,无奈又想笑。
“什么都没有。”付简兮回答的干脆,“不对,有两头蒜。”
“去超市,走。”方俣没忍住笑了,走到门口开始穿鞋。
付简兮喝了一杯水,站在餐桌边上等方俣穿完鞋才过去。玄关有点窄,他和大建平时一起挤在那换鞋,每次都要互相怼两手肘。
他盘算了一下去超市买东西,再回来做饭,最后吃进嘴里要多久?
他食指在下巴上敲着的时候,方俣在门口说:“要不去48号?”
付简兮有时候挺惊奇方俣的观察力,这人能读心么?
牛逼技能!
“去超市。”付简兮下了最大的决心。
“你不是饿了吗?”方俣撑着门看付简兮换鞋,弯腰弓背提鞋时小屁股一撅,腿是真直啊。
“连着两顿吃一家,是我就会吐。”付简兮坚持从方俣身边挤出去,熟悉的气味扑了满鼻腔。
方俣跟着付简兮身后,禁不住总想笑,上心了就直说,这别扭的小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