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付简兮家里人最多的时候也就三个——他、大建和林不语。
三个人聚齐了也是最吵最闹的时候。
从昨晚到今天,付简兮第一次感到这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也能如此的吵,如此的烦!
就因为多了一个方俣。
像只不停嗡嗡嗡的蜜蜂似的,不停地在他耳边叨逼叨,在他视线左三圈右三圈的晃悠,见缝插针地刷存在感。
这一晚他都快被烦死了。
卧室换床单被罩,跟着。
去阳台洗衣服、晾衣服,跟着。
泡茶,跟着。
去画室,跟着。
浇花,跟着。
里里外外,进进出出,这人就跟影子一样如影随形。
“你就说你想干什么吧?怎样才能结束追踪定位游戏?”付简兮刚想开门进卫生间,眼看着身后的人就要挤进来了,回身一手指戳到方俣胸膛上,将人戳到了门外。
“这屋里就你一个人,咱俩在不聊会儿天多无聊”方俣顺势斜倚在门框上,屁话说的理直气壮。
付简兮把牙膏挤在牙刷上,一边刷牙一边含糊地说:“合着这屋里要是多几个人,你还要□□一起跟着?”
“那——肯定不是,就跟你。”方俣唇角一勾,笑的意味不明,竟然有那么点痞气。
“要点脸吧你。”付简兮含着牙刷咕哝。
方俣抬手飞快地戳了一下他鼓鼓的脸颊,又曲指刮了一下他侧脸,说:“这呢!”
收回手后反复地搓捻指腹和骨节处,一副“回味无穷此生无憾”的陶醉表情。
付简兮被流氓动作和流氓表情气急了,抬脚踢人,“滚!回去装书。”
方俣闪身躲开,乐呵呵的问:“一起吧,我自己,装错了弄坏了怎么办?”
付简兮吐了泡沫,漱口后,又洗了个脸,才跟方俣去了书房装书。
四个60升的大箱子,打开放在地毯上。
“够用吧?”方俣重新扫视了一下堆在地上的书。
“不够,可以重新摆摆架子上的书,挪点空儿出来。”付简兮盘腿坐在一摞书面前,开始上手规整。
“书架就别动了,我看你好像分过类。”方俣也盘腿坐在了箱子边上,两手接过他递过来的书,整齐的码在箱子底。
两人一个整理一个收箱,四个箱子整理了快一个小时。箱子被塞的满满当当,最后摞在书房不起眼的角落里。
旧书破碎的边缘掉的纸屑粘在两人手上、腿上,仔细一看一层细碎纸屑,四只手也占满了灰尘。
搬完箱子,付简兮赶紧出了书房,去了卫生间,站在里面抖了抖裤子和衣服,才打开水龙头洗手。
两只手刚伸到水里,方俣就进来了,走到他旁边站定,也伸手跟他一起洗。
付简兮转头看了一眼方俣,奇异的是这人终于不笑了,洗个手表情特别严肃。
方俣按了两下泡沫洗手液,在付简兮看他的时候,抓过那双比他白净的手开始搓泡沫。
“哎?我自己……”
“别动!”
方俣笑的时候多,严肃的时候太少了,特别是这种板着脸说话的时候,付简兮就觉得特别有震慑力。
方俣仔仔细细洗着他的手,泡沫打的很厚,手掌手心,甚至落了纸屑的小臂也一齐搓着。
他缓缓道:“总感觉属于我们两人的时间太少,少得可怜。”
付简兮一面腹诽“怪谁?”,一面感觉被摆弄手整的浑身不自在,看看有些威严的侧脸又不知道说什么。
“跟着你,看你忙这忙那,跟你说话,听你损我,都跟求来的一样。”方俣笑了笑,脸上透着无奈。“不是求你,是烧香拜佛求来的。”
“赖谁,你自己烧的少了。”付简兮嘲讽道。
“嗯……是,这次我要去各个国家,烧香拜佛……”说了一半,方俣突然停住了。
从昨晚吵架说对不起下周还会走后,这一天一夜两个人好像一直在避免聊到这个话题。
付简兮把手从方俣的手里抽出来,打开水龙头冲水。
方俣也冲掉满手的泡沫,两人又一前一后的去了楼下。
“杨翟还被关着?”付简兮对张颂印象还算不错,杨翟没毕业之前在学校还碰见过两人几次。
张颂的性格他看不太准,但是凭谁,自己女朋友被家里关起来,自己不被认可,也是件难受的事。
“杨翟的哥哥说杨翟自由了,但是她到哪她妈都跟着。”方俣喝了口付简兮泡的茶。
“变态!”付简兮想不明白这种妈怎么想的,不过话说回来比他的亲生母亲还能强点,至少人家没有一言不合就搞抛弃。
“哼,”方俣哼笑一声,“不过就算跑了我,还有上赶着要娶她的人。”
付简兮抬眸正好看到方俣冷下来的脸,张了张嘴,感觉彻底被无语打败了,索性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会儿,方俣再开口语气已经平和,“张颂要带着杨翟私奔。”
“赶紧的啊,还等什么呢!”付简兮一听张颂做了这么爷们的决定,立马来了精神头。“这帮人就是非暴力不合作。”
方俣眼睛在他脸上打量着,眼神里透着不满,“你对我怎么没这股劲呢?”
付简兮今天一再被方俣说的话噎住,真是噎的挺不舒服。
他怎么没这股劲?
谁给他啊?
“还真没有。”付简兮把头偏向一边躲开方俣打量的目光,说完感觉气氛开始尴尬,又开始扯别人,“你跟你哥关系不好吗?他怎么不帮你?”
这次换方俣哑口无言,方秦像是一个说不明道不清的症结。但是他知道,如果他想跟眼前的人有以后,方秦也是必须面对的问题。
“我哥,”方俣说完这俩字停顿了很久,直到付简兮转过脸看他,他才想好说什么,“他身体不好,平时公司里的事都是我和方叔做。”
一句话而已,猜不透着方俣想表达什么——付简兮皱起眉。他不是没见过这俩人相处的场景,给他的感觉挺怪异,让他非常不……舒服。
不怪他敏感,是有人对方俣的占有欲表达太过直白。
他又不瞎。
“我们俩谁都左右不了方叔的想法。”方俣话说的有些无力,垂头搓了搓后颈。
付简兮沉默的时间里,回想了一下当时方俣在9号私窖喝醉了跟他说过方秦的事,只是那时他完全不上心,听了只觉得方俣的过去挺惨。至于后来被领养,被派去给方秦当保镖,上班了当助理,有能力了拿去联姻,他都没觉得有多惨。
毕竟他自己的前二十年,也没比这人好多少,他凭什么去可怜别人。
但是现在,他排斥两人没宣诸于口的关系,况且正在发酵的感情是骗不了人的。所以他对方秦和方俣口中的方叔都没好感,而且感觉这俩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你跟杨翟没了牵扯,你哥应该高兴才对。”付简兮琢磨了很久才把这句话说出口。
他只知道方俣之前错把对方秦的依赖幻想成了不该有的情感,但是他见过方秦看方俣的眼神,那眼神说不好是什么,但绝对不是单纯的想依赖。
同为成年男人,从一个不加掩饰的眼神里,读出些什么,并不是那么难。
方俣低垂的头猛地抬起,正一圈圈摩挲茶盏口的手也蓦地停住。愣怔一瞬后嘴角倏地勾起——笑的很开心。
这小子吃醋了,他嗅到空气里弥漫的酸味儿。
好闻!
方俣抻了个大大的懒腰,如释重负地往沙发背上一躺,两条胳膊搭在沙发背上,做了个毫无防备大敞四开的放荡姿势。
他低笑道:“大概是吧,所以方叔才把我送的远远的,我现在对他来说就是个祸害。”
话落,两人都没在开口,一杯茶喝完,付简兮起身要去画室。
惬意地仰躺在沙发背上的人突然开口问:“付简兮,要不要跟我私奔?”
付简兮站在画室和沙发之间,扭回头看方俣闭着眼仰躺在沙发背上,胳膊长长的向后舒展,两条腿直直的伸向茶几下面,整个人目测长度3米。
他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淡定转回身继续往画室走。门没有关上,平时他也不会关画室门,这屋子里时常都是他一个人,关与不关都一样。即使,今天客厅沙发上瘫着个……流氓,哪怕那人仰躺的位置正对着他站着的位置,他还是不想关,不想关……余光里有一个人。
抢占了他所有的余光。
方俣略微偏头就能看见围着满是颜料的帆布围裙站在画室正中手拿长画笔的人。围裙最上面的带子挂在脖子上,围裙中间两条带子系在腰上勒出精悍的腰身,底端与膝盖平齐,侧边紧贴大腿一侧显得腿长且笔直。
一条围裙而已,还是一条沾满颜料和铅的围裙,却把这具身体半包围出了十分的诱人。
拿出手机,对着画室方向拍了几张照片。方俣举到头顶一张张翻看,几张照片都带着门框。但是不妨碍能看清人,侧脸干净、漂亮,身体颀长,整个人看起来帅气又性感。可是,照片蒙了一层光又不像实质,看得他心慌。
睡觉前,付简兮拿了一套干净床单被褥给方俣。
方俣本来想问早饭吃什么,但看看时间,凌晨一点多,看来早饭是泡汤了,索性也没问。
第二天,果真是两顿合一,吃过中饭,方俣和付简兮一起去了星传媒。
他去见苏晓梅,付简兮要继续昨天没拍完的片子。
两人出现在星传媒楼下时,好巧不巧地遇见从大厅出来的云歌。
他俩从车上下来正斗嘴,谁也没注意经过旁边的是什么人。
“我就说你刀工没那么好。嘁!”付简兮不服气的嘁了一声。
“一个只会水煮菜系的人是要跟我拼刀工吗?”方俣笑着扭头看他。
“你哪儿找的擦板,我从没用过,消毒了吗?”付简兮咧着嘴,一脸被恶心到的表情。中午吃了炒青笋丝,他当时以为是方俣切的,还夸了方俣刀工好,结果这个流氓欣然接受了他赞扬,直到洗碗看见没清洗的擦板才知道这个流氓装逼没收好工具露馅儿了。
“现在吃完了,你这么说。”方俣也学他咧了咧嘴。
“我就日了!方俣,你大……”擦板这东西如果有也是奶奶留下的,他记忆里他跟爷爷都不会在家做带丝的食物,因为不会。年代这么久远的器具,现在拿出来用,如果不消毒彻底清洗不知道会不会出人命。
方俣没让付简兮继续炸毛,赶紧说:“我切的,我切的,信我!”为了增加说服力,方俣开始翻手机。
“干嘛?”付简兮问。
“我有视频为证。”方俣冲他得意一笑。
“你这不要脸真是体现在方方面面。”付简兮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方俣的手机。“擦板怎么回事?”
“我试了试不好用,就没用。”方俣说。
这人真给自己切东西做饭的时候录了视频,不止一段,好几段!
这得是多得瑟,多不要脸的人才这么干,还发微博,发朋友圈!
付简兮看看手机在看看方俣,切丝神技能,出现在自己身边,太玄幻了!
走进大厅,人越来越多,付简兮慢慢跟方俣拉开距离。
方俣收起手机,端出一副威严做派。
付简兮斜他一眼,“装,端住了。”
方俣端着严肃脸,轻轻张了张嘴唇,做了个“好嘞”的口型。
两人上了电梯,电梯门关上后。站在大厅玻璃门外,听了全程的云歌,笑容是说不出的阴翳。双眼盯着方俣的车,说:“去找穆姐,告诉她,我要见方秦。”
助理说了声“是”转身走去一边打电话。
不一会儿助理回来,走近后低声说:“穆姐说,方秦跟苏总约了下周三。”
云歌听完直接大步下了台阶,走向一直停在楼下的保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