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我也是颜控

朝廷每年都会拨下一笔赈灾银两用来安顿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只是历经官府层层剥削,最后能分到百姓手中的百不存一,堪称贪腐成风。

帝君今年有意委派钦差大臣负责此事,便亲点了兵部侍郎金纶为廉访使,携赈灾银下发各个州府。

好巧不巧,对方乃是诚王楚圭的门下。

帝君清早刚下旨意,午时楚陵便收到了消息,他望着手中的这张字条,最后轻轻一笑,用掌心一揉化作齑粉,非内功深厚者不能为之:

“这个兵部侍郎本王倒也略知一二,他虽非贪财之辈,却对楚圭忠心耿耿,自从科举舞弊案一出,帝君肃清朝野,楚圭手中的人便被拔除的七七八八,金纶算是逃过一劫。”

萧犇立在书桌对面担忧问道:“王爷,那此人携巨款去赈灾岂不是有风险?”

楚陵心想何止是有风险,前世朝廷拨下百万两赈灾银,其中六成都被金纶孝敬给了楚圭,剩下的两成则用来打点官场上下,害得百姓苦不堪言:

“虽有风险,我们却也不必亲自趟这趟浑水,自然有更合适的人去。”

楚陵手边有一封写了过半的奏折,他最后添上几笔,吹干墨痕递给萧犇,赫然是请求恢复云复寰丞相之位的内容:“将这封奏折递到宫里去,云复寰如今是工部的人,无权插手赈灾之事,但若恢复丞相之职,便有权处置贪官污吏,看见有人贪污赈灾银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萧犇伸手接过奏折,不解问道:“殿下,您不是说云复寰早就投入诚王门下了吗,他明知金纶是诚王的人,又怎么会出手查办?”

楚陵端起桌上茶盏轻抿了一口,在袅袅烟雾中低声说了一句萧犇听不懂的话:“那是因为他心中还有比效忠楚圭更重要的事……”

至于是什么,却没细说。

毕竟那段往事太过久远,哪怕楚陵也不过在前世濒死时才听云复寰提起过几句,数十年前寰州失守,胡人冲进城内烧杀抢掠,凡遇汉人举刀便斩,就连云复寰的父母也死在了那场灾祸中,他因年岁尚小钻进死人堆里才逃过一劫,至此对胡人恨之入骨。

如今城外多是和云复寰一样境遇的灾民,对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毕竟那个人从始至终辜负的只有他而已,在天下百姓面前倒是称得上一句尽心竭力。

萧犇似懂非懂点头:“王爷,那……”

楚陵:“还有何处不懂?”

萧犇:“您上折子请求恢复云复寰的丞相之位,世子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楚陵:“……”

估摸着是会不高兴的,看来他又要多准备一点香膏了。

因为帝君四月要携文武百官出游围猎,府中上下都在收拾出行要用的箱笼,毕竟皇族处处讲究,光是泡茶的杯盏工具一应就有二十多套,更不提衣物靴履,就连闻人熹也没闲着,不过他收拾的大部分都是狩猎用的弓箭兵器。

楚陵进屋的时候,对方正在擦拭墙上挂着的那张玄角弓,黑黝黝的弓身带着岁月浸润的痕迹,仿佛连曾经沾过的血腥杀气也一起封存了进去,看一眼便觉脊背发寒。

“收拾几天了,还没弄好?”

闻人熹只觉腰身一紧,猝不及防被人从身后抱住了,与此同时耳畔响起楚陵低沉熟悉的声音,撩得他耳廓发痒,控制不住皱了皱眉——

却不是因为对方的动作,而是因为自己对楚陵日益松懈的警惕心,要知道这对一个习武之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反正闲来无事,就把压箱底的旧东西收拾了一番。”

闻人熹随手把长弓扔在桌上,看起来心情不错,只是衬着他亦正亦邪的眉眼,总让人觉得没什么好事要发生。

楚陵却偏偏最喜欢对方这副一肚子坏水的模样,他将脸埋在闻人熹颈间,似笑非笑问道:“我若与你说一件事,你会不会生气?”

闻人熹斜睨了他一眼:“王爷先说来听听,我再决定要不要生气。”

心中却对楚陵在乎自己的姿态颇为受用,毕竟对方乃是天潢贵胄,就算真做了什么也有帝君撑腰,他生不生气的其实并不重要。

楚陵故意沉吟片刻才道:“本王上奏折请求复立云复寰的丞相之位了。”

闻人熹闻言居然没有立即生气,而是掀起眼皮意味不明问道:“理由?”

楚陵:“朝中贪污成风,实在没有能主事的官员,本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云相最为合适。”

闻人熹冷笑一声,心想云复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顶个屁用,不过说话时却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态度,看起来浑不在意:“我当王爷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个,复位就复位吧,只是王爷不要藏了私心就好。”

他对将死之人一向都很宽容。

反正围猎过后云复寰必死无疑,就算楚陵真和对方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不断也得断了。

楚陵假装没有听见闻人熹话语中的深意,贴着他的耳畔半真半假道:“本王的私心自然都在世子身上。”

屋内奴仆早就被屏退,如今只剩他们两个人,楚陵蛊惑人心的功夫日益熟练,他将闻人熹转过来面对自己,修长的指尖勾住对方下巴,慢条斯理吻了一通,怀中人便气喘吁吁软成了水。

闻人熹觉得面前这个人一定是男狐狸精转世,否则怎么会笑一笑就把自己魂都勾没了,他仰头用力回吻过去,目光幽暗,似笑非笑试探道:“倘若有一日这位云相死了,王爷莫不是也要跟着一起伤心死了?”

楚陵随手摸了摸被闻人熹咬破的唇角,微甜的铁锈味是如此让人迷恋,他肤色本就带着一股子病弱的苍白,如今唇色殷红,两相对比说不出的冶艳,笑着道:“他死便死了,本王自会请求父皇厚葬于他,伤心却是不至于,毕竟人生自古谁无死,将来你我也都会有这一遭。”

闻人熹也不知是信了没信,冷不丁开口问道:“若我死了呢,王爷也是这般吗?”

“傻不傻?”

楚陵比闻人熹略高了半个头,只是平常不站近时发现不了,如今离得近了便十分明显,他修长骨感的指尖温柔描过闻人熹乖张桀骜的眉眼,一如前世对方将他的尸体揽在怀里,小心翼翼拭去他脸上斑驳的血迹,

“本王是久病之人,要死自然也是本王死在你的前头。”

闻人熹眉梢轻挑:“真要这么论起来,我乃是带兵打仗之人,说不定哪日马失前蹄,便走在了王爷前头呢。”

说来说去,他还是想知道万一自己死了楚陵会怎么样。

楚陵却低声道:“本王不知……”

他曾经在心中设想过所有人死去的情景,也能准确预测出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唯独闻人熹,楚陵想象不出倘若有一天对方死了,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毕竟这个人的存在是如此特殊。

前世今生也仅有这么一个罢了。

“哦……”

楚陵虽然没给出答案,但不知道为什么,闻人熹心里还挺高兴的,和对方在床榻间欢好的时候心中隐隐浮现出一股别样的感觉,心脏砰砰直跳,快得有些不受控制。

楚陵不知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一遍又一遍落下缱绻的深吻,直到闻人熹的眼尾泛上一层胭脂般的红晕,紧紧缠住自己的脖颈胡乱呓语着什么,连呼吸时喘出的气息都交融在一起,不分你我。

闻人熹最后在楚陵耳畔哑声说了一句话:

“你莫怕,我自然会护着你,长命百岁……”

高高在上的神佛没能将他庇佑,

权力滔天的帝君也没能将他庇佑,

但这一世,闻人熹会护佑他的……

四月春桃初绽,纷纷扬扬染红了半边天,一眨眼就到了帝君出游围猎的日子,“失宠”已久的丞相云复寰赫然也在陪王伴驾之列。

听闻数日之前凉王殿下曾经亲自上奏保举云复寰恢复丞相之位,而后者果然也不负所望,刚一上任便雷厉风行铲除了一班贪官污吏,其中便有兵部侍郎金纶等人。

帝君虽未夸赞什么,狩猎之时却主动点名要云复寰一起陪同,似乎也预示着帝王对他的宠信即将复苏。

至于云复寰几日前曾经和诚王楚圭私下见面,最后闹得不欢而散的事,却是没有多少人知晓了,唯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彼此间的关系暗流涌动,早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楚陵因着身子“虚弱”,旁人都是策马出行,唯独他得了帝君恩准可以坐在马车里,闻人熹一身蓝色劲装骑马跟随在侧,偌大的队伍浩浩荡荡跟着御驾前行,再加上用来开路的仪仗队伍和沉闷的号角声,顿时惊起飞鸟无数。

“咳咳……我们……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在外面人多眼杂,楚陵装病也装得频繁了些,一句话十个字,恨不得咳八声,一副随时会背过气去的模样。

“约摸还有半个时辰,快了。”

闻人熹伸手把车帘缝隙掩好,语气虽然带着安抚意味,却难掩担忧,早知道楚陵的身子这么糟糕,说什么他也不让对方出来了。

就在这时,远处一名身穿黑色骑射服的俊美青年忽然策马而来,然后在凉王府的车队旁勒停缰绳,他的面容细看和闻人熹有七成相似,只是多了几分青涩,气质倒是如出一辙的张扬,赫然是定国公府次子闻人烁:

“大哥,跟在马车旁边不嫌慢么,前面有一处平原,我和康平小郡王他们约好了一起赛马,你也一起来吧。”

闻人熹皱了皱眉:“你自己去吧。”

闻人烁颇为惊奇的看着他:“你不去?”

闻人熹嗯了一声:“不去。”

闻人烁:“为什么?”

闻人熹嫌他磨蹭:“不去就是不去,问那么多做什么。”

闻人烁目光一扫,见他寸步不离地跟着马车,心中瞬间明白了什么,早就听说凉王是个病秧子,没想到真的是个病秧子,也是苦了他大哥了,居然嫁给这么一个人。

他心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马车帘子忽然被人轻轻掀起半边,只见里面坐着一名风姿如玉的男子,对方衣衫虽然霜白,却更显清贵,真像是仙宫之人下凡了一般,美得让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因着闻人烁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平日宫中宴会定国公从不带他出席,自然也就没机会见到楚陵,他往日只听旁人说凉王如何如何绝色,却从未亲眼得见,如今隔着帘子骤然一窥,当即瞪大眼睛,呆得险些摔下马去。

只见那美人以白帕掩唇,虚弱低咳两声,隔着帘子对闻人熹道:“阿熹,我一个人坐着太无趣了,不如你上来陪我一起吧?”

闻人熹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利落将马鞭丢给侍从,借力跃上了车辕道:“来了。”

谁料他刚在马车里面坐定,帘子外间就忽然钻进来一颗头,赫然是二弟闻人烁,只见对方脸颊微红,扭扭捏捏开口道:

“大……大哥,我一个人在外面也怪无趣的,我可以上来和你们一起坐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