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老婆上天了

活物被牵来了,一头目光纯澈懵懂的半大家猪,与成年男子体重相当,洗得干干净净。脖上戴着红花,为顺利试飞讨个好彩头。

“给它装筐里。”叶星辞忙前忙后地安排,“四蹄绑住,但也别太紧,我们要模仿活人动作时带来的晃动。”

猪进了筐,一阵哀鸣。

“猪准备好了!人也准备好了!”众人有的迎风抬起风筝,有的拽住绳索,有的操作绞车。呼——猪上天了,大风筝颤颤巍巍,越飞越高。

“哼哈……”还是孩子的半大猪猪惊恐极了,挨宰似的惨叫回荡在星空下,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会有此等经历。

叶星辞仰头观察,在有活物微微挣扎的情况下,风筝依然平稳。

“辛苦你了。”他欣然舒了口气,“你是飞翔过的有功之猪,我叫营里今年别宰你,多养两年。”

风筝在高处停留片刻,再度收回,竹制骨架依然完好。猪出了筐,被解开束缚之后,都不走直线了,发出哭泣般的委屈闷哼。

试飞告捷,要再等个月黑风高夜,正式侦查。

叶星辞看着听荷身上飘扬的裙带,须臾下了决心,走近楚翊道:“九爷,不如今夜就升空侦查。北风正好,大家刚操作两次,手也熟了。过几天,会忘了手感。”

男人沉吟着,神色冷峻。叶星辞用一句话,令那脸色更冷:“我去侦查。你也看到了,风筝非常结实,没问题。”

“你没听见,猪叫得多惨吗?”楚翊不安地蹙眉,“我不放心。”

叶星辞握住对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温柔而恣肆地挑眉一笑:“把心放在我这,我有把握。”

楚翊叹气,点了点头。

放风筝小队即刻启程,趁夜色南行数十里,来到最近占据的一座齐军堡垒。略作整顿,又潜行至距重云关四五里处。

一面派出骑兵提防齐军的哨骑,一面架好风筝。时间宝贵,准备妥当之后,叶星辞毫不迟疑坐进吊筐,等待升空。

“慢点,千万小心!”楚翊挽起袖口,跟着忙活,精致硬朗的下颌挂着冷汗。

“叶将军,抓稳。要抬高风筝,放绳子了……”

风筝前部抬起,硕大无朋的蒙面兜了一股风,如船帆般鼓起,提线陡然绷紧。众人拽紧绳索,慢慢放长。风筝离开地面,大鹏般乘风而上。

眼见老婆上天了,见惯大风大浪的摄政王两腿发软,靠在罗雨身上。反观小五,非但不紧张,还开怀一笑,挥着手说后会有期。本就是风华绝代的美人,这一起飞,如羽化登仙。

罗雨抬手挥了挥,啧啧称奇:“王妃真有胆量,若这是梦,一般人已经吓醒了。”

“人生有三重关: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楚翊望着心上人渐渐模糊、融入夜色的轮廓,“小五见过自己,如今翱翔天宇,也是见过天地了。未来,我们还要一起见众生。”

风好大。

叶星辞眯着眼,感觉睫毛都贴在上眼睑,样子一定很滑稽。他蜷在筐里,探头朝下一瞄,心忽悠一下,在肚里荡起秋千。

太高了!夜色在大地涌动,同伴化成几点蚂蚱似的黑影,几乎难以分辨。

“天啊,我真的在飞!”

好刺激,好奇妙!复杂的感觉激荡灵魂,连小腹都在发热。叶星辞口干舌燥,觉得有点不真实,掐了掐自己被风吹麻的脸。

猪上天时,他看风筝挺平稳。实际乘坐,像上了一辆在崎岖山路狂奔的马车。难怪,猪嚎成那样。

巨型风筝的骨架在震颤,似乎畏惧怒号的狂风。

叶星辞深深地呼吸,压抑眩晕和胆怯,仰望星空。群星依然遥不可摘。

他继续向外眺望。浮云掩月,重云关两旁的山脊高低起伏,连绵不绝,宛如巨兽漆黑的脊背。

绳索放长,逐渐接近目标。北城墙灯火通明,兵员部署尽收眼底。

叶星辞抓紧时间,凝神细看。

瓮城和主城墙上十步一岗,披坚执锐,且巡行不断。巡逻的每什一队,一炷香的工夫,同一处地点经过了两队人。

比对四哥提供的信息,初步估算,夜间的城防兵力加了五成。那么可以推测,角楼、箭楼等建筑内值守的士卒,也加了五成。

另有人照看密布墙头的蓄水池、垄灶、柴垛、石垛、箭垛。

城内,还有上百“地听”——沿墙根每隔数丈,挖一两丈深井,埋入一陶瓮。人蹲在瓮里,可监听是否有敌军暗挖地道。

林林总总,重云关北城墙上下,在夜里有一千来人在值守。届时,要心中有数,使这些人全部撤离城墙。

又观察半晌,叶星辞掏出匕首,割断了一条与筐相连的绳索。松开一枚铁环,任其沿着提线滑落。

很快,传来拉扯感。风筝徐徐向北,同时下降。叶星辞看着楚翊从蚂蚱变成兔子那么大,越来越大,直到能模糊地看见对方脸上的笑。

“我回来啦!”他挥挥手。

呼——一股邪风袭来,宛如一记凶狠的耳光,风筝猛地歪斜。下方数人合力拽动,维持平衡。

啪,绳索断了!

大风筝一阵剧烈颠簸,在半空打转,像被猎人射中的巨鹰,险些将叶星辞甩飞。他扒住竹筐,心底腾起恐惧,发现自己再度飞高、远去。

“跳!快跳!”眼看老婆飞了,楚翊急得拔足狂奔,追逐着风筝,同时张开双臂。

叶星辞心一横,站起身,从三丈高的半空纵身一跃,扎进爱人怀里,像潜入一潭春水。坠落中,竟无丝毫恐惧。

砰,二人跌倒在地。见楚翊四仰八叉没反应,叶星辞才开始害怕。夫君被自己砸晕了!时隔多年,再一次!

短暂的无措后,他扳着楚翊的下巴,风箱似的呼呼往里渡气,又忙掐人中。众人有的来帮忙,有的去射风筝。

回程中,楚翊在拉风筝的板车上苏醒。他一个激灵坐起,先往天上看,以为老婆还在飞。策马相随的叶星辞哑然失笑,说起重云关的城防部署。

回到流岩时,天色将明。

小两口眯了一会儿,被罗雨叫醒,说吴将军有要事。二人胡乱用冷水洗了把脸,驱散睡意,与吴霜碰面。

“已探明密道的情况。”她在沙盘前踱步,双眸泛红,几日来也没休息好,“南麓的入口是个山洞,附近有村庄,离得较远。密道内无坍塌和阻碍,无瘴气,单程近一个时辰。”

见她神情凝重,叶星辞追问,有何难点。

“密道另一端,也就是那口枯井的井口,由一个厚重石板封着,难以开启。一来在井里无处借力,二来不清楚外界情况,不敢弄出太大动静。”

叶星辞取来四哥绘制的总督府地图,点了点父亲位于后宅的居所,果断道:“我们需要一个内应。”

吴霜点头:“只是,现在重云城里层层盘查。就算混进去了,也进不了总督府和令尊的住所,更别说半夜做内应。”

叶星辞蓦然想到一个主意,又苦恼地摇头。楚翊凑近,揽着他的肩一阵耳语。

“不行!”叶星辞微愠,秀逸的眉尾猛然一挑,“你疯了,有你这么当女婿的吗?我娘还怀着身孕,怎能冒险!”

“你刚才也想到了,不是吗?”楚翊也面露担忧,但还是理性地分析,“我丈母娘是最合适的人选,她是姨娘,又挺着肚子,谁也不会提防她。”

叶星辞犹豫一下,依然拒绝:“绝对不行,这可比坐风筝上天还危险。”

吴霜也说,需慎之再慎。又说起最新的探报,齐帝起驾回兆安了。

楚翊快意一笑,看得透彻:“一来,他受了重伤,得回宫静养。二来,他御驾亲征,舅兄却公然归顺于我,一点面子不给。他脸上挂不住,又没法严惩。所以,干脆避开,大事化小。”

叶星辞说,饿了。

用早膳时,夫妻俩又聊起如何潜入总督府做内应。楚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派出李姨娘这员猛将最稳妥。

“你没看见,她一脚就把我踹个跟头。”楚翊指了指后腰,“幸亏我年轻,换个岁数大的,直接就开席了。那腿劲儿,江边渡口卸货扛大包的力工,也就这样了。”

叶星辞坚决不允,争执了几句。拿包子撒气,连吃三屉,鼓着脸瞪楚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