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六郎?”

杜泠静没想到蒋枫川会突然出现。但她此刻顾不得许多, 连忙让人把二妹拉了起来。

杜润青急欲跑开未能成,此刻被艾叶拉住,还要奋力甩开, 但不经意一转头,却看见负手立在旁边的男子, 目光先是路过姐姐似是滴了血的手, 接着再落到她脸上,阴冷比方才更胜一层。

她浑身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

秋霖则趁机上前将她扣住。

小姑娘无路可走,来之前她外祖母还嘱咐她,今日万万要乖顺听话, 决不能弄乱了安排妥当的大事。

连舅舅早间的时候都专门拍了她的肩头,一改先前的阴郁面色, 道,“舅舅给你备了宴席,等从王府花宴回来,咱们自家也要吃一顿家宴……”

可她现在被大姐的人扣住, 事情不能成, 怎么跟外祖母交代?回去之后舅舅又是如何的眼色看她?

“大姐就只会欺负我, 可曾想过半分我的处境?!”

她挣扎起来,“你快把我放开!你凭什么摁着我?我得去找我外祖母!”

见她还是要去找万老夫人, 杜泠静最后想要劝说的耐心也没有了。

掌心被割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她长眉低压地看住二妹,“你今日不可能再找到你外祖母了。”

说完, 再不与她废话,径直叫了人。

“带她回澄清坊, 立时就带回去!”

“凭什么?你凭什么软禁我?!”

杜润青简直要叫起来。但王府遍地都是宾客,艾叶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杜泠静更是道。

“把她关在澄清坊里,无有我的命令, 她一步都不许踏出门去!”

话音落地,两人立时把杜润青带离开,只是杜泠静莫名愣了一愣。

怎么会有一日,她也沾染了某人的强势,把二妹也关在了宅院里?

这在从前,在青州,她难以想象自己会有如此的一日,可眼下……

杜泠静也管不了了,但却有人两步上前,握了她的手腕。

受了伤的掌心发痛,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掌心翻了过来,血滴滴答答落在一旁的大石上。

“六郎,我没事。”

她要把手收回去,蒋枫川却没放手,问了她。

“夫人想带血回去赴宴吗?”

“这……”

秋霖和艾叶都还没回来,杜泠静想着自己用帕子擦擦或能止血,但他却没放开她,自袖中抽出一方帕子,缠在她手上。

杜泠静莫名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皱眉看了看他。

蒋枫川当没瞧见她打量的目光,默声不言,待缠住她的伤口,才放开了她的手。

他放了她,见她略松了口气,这才不再皱眉打量,而是道。

“小妹的事,六郎就当没听见没看见可好。我改日专门谢你。”

杜泠静好不容易拦住二妹,可不想事情闹大。

只是她说去,听见身前的人问。

“夫人说的改日是哪日?”

他又问,笑着看了她一眼,“夫人能出得来侯府的门?”

他笑着看来时,似有些别样的内涵,就如他今日奇怪的神色一样,但出不了门的事,杜泠静不知要怎么讲。

恰此时附近有了人声渐近,杜泠静向后退开两步,与六郎拉开距离。

“总之小妹的事,莫要讲出去,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她说完,秋霖恰去而复返,她最后同他示意了请求的神色,转身离去。

蒋枫川目光落在她珊瑚红色的发带上,他捡起一片叶子,盖住她滴在石板小路上的血,目光落过方才杜润青被丫鬟押住,又反复挣扎的地方。

目露思量。

半晌,他才离去。

此间没了人,只剩一只黄雀扑棱着翅膀飞了过去。

但倏然有个身影从树丛便快步走出来,在草丛深处,捡走了自杜润青袖间滚落的药瓶,一转身没了影。

*

万老夫人找不到外孙女了。

“青娘到底去哪了?打听到没有?怎么连瑞雪也不见了?”她将满头花白的头发拢了又拢。

短短大半年的工夫,头发越发花白,连脸照在铜镜里,都能看出明显的老相。

昔日高门追捧的京门月老失了红线,再没有人找上门来了。

唯有这次,外孙女杜润青是她最后翻身的机会。而她家中那儿子,也急着等着外甥女嫁给那锦衣卫指挥使魏玦。

但人找不到,打听的人总算又去而复返,不巧保国夫人也来了。

丫鬟脸色难看,万老夫人催促,“快说。”

丫鬟低声,“似是陆侯夫人,把二姑娘送走了!”

“送去何处?”

“送去城里澄清坊杜家的宅子,已经离了去!”

已经走了。马车离开京郊别院回了城,想要去拦也来不及了。

万老夫人脸色瞬间青白起来,手下双全紧攥,指甲掐进掌心里,几乎要掐出血。

又是杜泠静,又是那她。一个先前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孤女,兜兜转转,死死压在了她头上。

万老夫人怒气翻涌着脚下都不稳起来,一旁的保国夫人则闭起了眼睛。

这硬生生将生米煮成熟饭的计策,她心里也打鼓得不行,到底不是光明正大的事。但八抬大轿,明媒娶妻,玦儿却不肯松口。

她实在走投无路了,今日来前,在去过世的丈夫牌位前上了三炷香,求他保佑。

不想事情还是未能成。

“这是天意吧……”

保国夫人神色彻底落了下来。

从与年嘉不相往来之后,儿子便绝口不提娶妻之事,彼时他年岁还不算长,如今却连陆惟石都娶了妻,他却始终不愿成家。

若是放不下年嘉,当初又何必与人家闹掰?

保国夫人不懂,她怎么都不懂。

但她思及儿子,却忽得想到了什么,她连忙反身将身边的丫鬟叫了来。

“我之前吩咐偷偷放到伯爷酒里的药,拿过去了吗?!”

一个巴掌拍不响,那药也是两瓶,杜润青和魏玦各服一瓶。

只是她这才刚想起来问去,就见刚才差遣的人去而复返,道是药已经下了,“王爷以为伯爷醉了酒,让人扶他往后院休歇去了。”

晚了!

那药劲力可不小,保国夫人两腿都颤了起来,再顾不得万老夫人和她外孙女,快步就往魏玦休歇处跑去。

她一边快步,一边想起那药的劲力,急急吩咐了人。

“去找三个府里未许人的丫鬟来,快去快去!”

他未曾娶妻也不曾纳妾,那药厉害,他自己如何熬得住?!

保国夫人急得满头是汗,一时后悔听了庙里和尚的计策,同万老夫人设了这局,杜家女无事,她儿子却陷落。

她满嘴发苦,谁料带着人一路小跑到了休歇的宅院,一间间房找过去,却一个人都没有。

“伯爷呢?!”

房中只有他浇了身的一盆冷水,滩了满地。

保国夫人这下真的颤了一双腿,那药这么厉害,儿子竟然还能强撑着离开?这又是去了何处?

她完全慌了。

“快、快去找!”

*

杜泠静的伤势不重,还让人问了一句,“保国夫人和魏指挥使那边,可有什么状况?”

艾叶来回,说是保国夫人似是在找指挥使,“但不知为了何事?指挥使也不晓得去向了何处。”

杜泠静皱了皱眉,不管怎样,二妹被她送走关了起来,魏玦如何就与她无关了。

掌心的伤口一直发疼,这伤瞒不住人,不一会的工夫,兖王妃便带着一众夫人过来看了她。

“怎么割了手?可要请太医?!”

皮肉伤还不至于要请太医专程赶来,杜泠静连忙道谢,说自己是不小心滑了脚,匆促去扶假山石,才割了手。

兖王妃见白帕上还有血迹,叹了一声。

“陆侯不在,你便在我这处受了伤,是我招待不周了。”

她说这话,一旁就有夫人,见杜泠静神色尚好,笑了一声。

“可不是么?王妃要小心了,侯夫人回家不肯同侯爷说,但侯爷怎么会瞧不见?闹不明白缘由,便要去王府‘兴师问罪’去了。”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女眷都笑了起来,兖王妃年纪虽算不得大,但辈分高,听见这话亦笑,更道,“那能怎么办?少不得提前把赔礼准备好,盼着陆侯给王爷些面子,消消气。”

众人闻言皆笑得前仰后合。

唯独杜泠静一张脸热得不行。

都怪他。

怪他上次在靖安侯府的寿宴上,说什么,“内子性子内敛沉静,我总怕她在外面受了人欺负,回家也不肯告诉我。”

“诸位夫人想来也都是爱惜小辈的人,内子性子如此,烦请各位日后替我瞧着些,没得她在外被人欺负了,也不跟我说,没得她半分错处也无,却无端被人指摘吃了亏……”

当时在座的夫人并不多,可这才多久的工夫,满京的高门女眷都听说了。

这会,一个个都盯着杜泠静笑。

京城还有谁人不知,权倾朝野的陆侯陆慎如,二十五才将他的陆侯夫人娶进门,再不许他娘子在外面受一丁点的委屈。

杜泠静的脸跟火烧了一样。

还是兖王妃见她实在羞赧,又言归正传。

“伤虽然不重,但少不了吃痛。”

她说自己有头风的毛病,“一犯病便让人倒一杯蜀地的酒来,那蜀地的酒颇有些镇痛的妙用,你不妨也吃一杯。”

她说酒劲不大,“但吃了就不觉痛了。”

兖王妃说着,让人去取她的酒,杜泠静要拦道不必,兖王妃去拦了她。

“你安心便是,我让人先给你温一温,吃了必是舒坦。”

杜泠静挨不过人家的好意。

兖王妃的婢女不时将镇痛酒取了来,因着王妃交代,为陆侯夫人先温一温,便把酒送去了茶房里。

花宴上的宾客多得数不清,茶房里人来人往,茶水源源不断地送出去,又添柴加火继续烧。

温酒的水还没烧出来,送酒的丫鬟候着,同人闲聊了两句。

她却没发现,有一双手从后面悄然伸了过来。

那手中捏着一只小巧的药瓶——

不巧,正就是杜润青失落草丛深处的那只!

那手快极了,将药瓶里的药,倒头尽数倒进酒壶里,接着立时收回了手去。

端酒的丫鬟丝毫没有察觉有异,而茶房外面,做完密事的人,顺手将空瓶,扔进了一旁的湖里。

空瓶咕噜噜冒出数个气泡,很快沉入了湖底……

镇痛的酒温好,王府丫鬟一路端着,快步进了杜泠静休歇的房中。

丫鬟为杜泠静倒了满满一杯递过来,秋霖接在手中。

“夫人喝一杯吗?”她轻声问去。

杜泠静伤处不算痛,也无意多吃酒。

尤其来之前,某位侯爷特特交代了她,“少吃些酒。”

那话他说了两遍,“等下朝我去接你,记得少吃酒。”

杜泠静不好拨了兖王妃面子,便说等会。

谁想话音未落,外面又现急促的脚步声,年嘉快步跑了进来。

“静娘怎么受伤了?还出了血?这我回头怎么跟陆侯交代?”

她这话一出口,满屋的女眷齐齐笑出了声来。

“哎呀呀,王妃刚发愁要怎么给陆侯赔礼,郡主也闹心要怎么跟陆侯交代了……”

杜泠静想把脸藏到墙缝里面,再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窘迫的一日。

偏偏她这沉静安宁的性子,就嫁了个那朝野上下最是无人敢惹、又最是张扬的男人。

年嘉过来细看了她的伤手,“也不清呢。”

她看向一旁秋霖端着的酒,“镇痛的?”

杜泠静道是,说自己还没喝,“方才刚吃了一盅茶,这会有些吃下酒了。”

不想年嘉却道,“你不吃算了,我吃。”

她说自己刚才听闻她受伤,急匆匆跑来。

“我本也吃了些酒在身,刚才又来得太急,竟撞到了门柱上,肩膀还疼着!”

众人听了都笑,王妃嗔她何不慢点,“摔了岂是小事?”

年嘉则取了那镇痛酒,一仰头吃了个满杯。

酒杯净光地被留在了小几上,众人在房中闲叙了几句,年嘉便倚在了杜泠静肩膀上。

“我是不是酒吃多了?怎么昏昏的?”

杜泠静摸了她的手心,是出了汗。

“许是吃多了。”但她这处还有不少夫人在闲聊,颇为吵杂。

她转头叫了艾叶,“你扶着郡主往后面歇脚的小院里,寻一处无人的,照看郡主睡一会。”

花宴还不到结束的时候,小睡一阵解解酒刚好。

年嘉也点了头,艾叶便扶着她往后面去了。

谁想两人越走,年嘉越不对劲,她脸色起了潮红,满身冒出了急汗,眼神也渐渐迷离起来。

艾叶大吃一惊,寻常吃酒是不至于有此状况。

她急起来,偏此间人少,一时寻不到人,却见绿树掩映间有一间小院,她扶着年嘉走过去,院中无人走动,她见四下里都没有仆从,料想此处无人,扶着年嘉进到房中。

眼见她几乎神志不清,急促将她放在房中的榻边,反身就跑出去找人——

郡主好像中毒了!

她快步跑出门去,就有人扶着内室的门框走了出来。

魏玦通身湿透,有泼在身上镇定的冷水,也有药力激出来的急汗。

自己的母亲给他下药,他实在没能设防,但略一思量,也知道母亲想要做什么?

他到底是习武的人,强撑着压下那药的劲力,从母亲给他安置的院中离开,本想离开王府,不想才走出不远,药力就有些压制不下了。

这般丑态,他只能寻了无人的偏僻院落,取来冷茶饮下,再调息几番。

可却有人闯了进来。

魏玦自内侍的门匾看去,一眼看到了榻边的人。

热汗沾着她的头发贴在她潮红的脸上,她难受地翻动身子,几乎要从榻上掉下来。

魏玦双目惊颤,两步急上前去。

“年嘉……”

*

艾叶在杜泠静耳边说完,杜泠静鼻尖就冒了汗。

中毒?哪来的毒?!

她忽的想到了什么问起艾叶和秋霖,“青娘手里那瓶药……”

秋霖一顿,“奴婢先前怕出事,翻了二姑娘衣袖,但是并找到,便想是不是掉了。”

无名的药,掉了也就掉了,还能满园去找?

不想眼下……

“被人捡走了。而且这壶酒,原是给我吃的。”杜泠静怔了怔。

秋霖倒吸一气。杜泠静却急促起了身,她说自己有些闷,往外走走,同人告辞,出了门便跟着艾叶直奔年嘉休歇的院中来。

然而刚走到那院前,同人险些撞在一处。

“保国夫人?”

保国夫人亦看到了她,“你缘何在此?”

杜泠静却在看到保国夫人的瞬间,眸色一颤,她低声。

“我来找年嘉,她中毒了。”

话音仿佛砸在了保国夫人脚上,她踉跄了一下,惊着往院中看去。

杜泠静一把将她扶住。

“不能让人知道!”

她说完立时让秋霖她们守住院子,保国夫人也回了神,立时将人全清了去。

只是等两人到了房门前,竟都没能抬起手来推开门去。

杜泠静只见保国夫人脸色变了不知几变,始终抬不起手来,她摒气上前,敲了门。

房中一时无人应答,这一次,姑母和侄媳不禁对了个难解的眼神。

是已经结束了吗?

若是如此,之后又当如何?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到了这等时候,保国夫人显然失了神,杜泠静干脆一把推开了门去。

门吱呀一声推开,两人进到门中,皆向床边看去。

第一眼,便隔着帐外薄纱,看到了半赤着上身的魏玦。

他只穿了条几近湿透的亵裤,上身半披着一件薄薄的中衣在肩头,赤条的臂膀上刀伤累累,不断有汗从他脖颈低落滑至起伏的前胸。

照理这般景象,杜泠静再不该看,可她看到魏玦半赤了身,心就跌了大半。保国夫人更是快站不住了。

但魏玦缓缓转头向两人看来,拨开了半边帐子。

帐中,年嘉倚在他怀里,却不似他半赤了身,她衣衫整齐,连发髻都没乱半分。

魏玦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倚在他胸前,她难受得闭着双眼,一直低声哼着。

他将手中的茶碗凑在她唇边。

“再喝点水,你得多喝点才行。”

冷水能将这药的劲力微微下压。

但年嘉闭了嘴巴一直摇头,她显然已神思不清,不知道眼前是谁,也不知道是谁人在给她喂水。

她不想喝了,闭着眼睛低头蹭在炽热的胸膛前。

但脸色潮红到泛了紫,红透的眼尾隐隐有泪光闪烁。

魏玦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药的劲力亦令他难耐又恍惚,但他挽起她的碎发在耳后,劝她再喝一点,她就是不肯。

“元元……”他不禁叫了她。

这一声,直叫得怀中人怔了一怔,下一息,眼泪哗啦自眼角滑了下来。

她倚在他怀中低声啜泣。

魏玦吓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太难受了?元元,你说话……”

但她迷糊着,支支吾吾半晌,忽的道了一句。

“你肯叫我乳名了……你是不是回来找我了?”

喑哑低啼的话音自帐中传出的一瞬间,整个房中都惊到无声无息。

杜泠静倏然鼻头一酸,顾不得保国夫人如何态度,只见魏玦一双眼睛瞬间血红遍布。

气血在翻涌,药力为这翻涌更添力道,但他咬紧牙关极力压着,将怀中的人往怀里紧了又紧。

他无声地低头,鼻尖曾在她发间。

“是,是我回来找你了……”

短短一句,他说得支离破碎,他极力咬着牙,又把冷水往她唇边送去。

“喝点水,听话,喝点水。”

年嘉低低啜泣着,却没有再推,迷糊着轻轻“嗯”了一声,饮下了他手中半杯水。

魏玦眸光颤动,下一息,他嘴角倏然有鲜血滴滴答答地落下。

“玦儿!”保国夫人惊呼。

杜泠静也惊到了,显然比起年嘉的状况,魏玦更加不妥。

他强行压着药力不得释放,此刻唇角落下的血越来越多。

但他无有理会,抬手擦掉了去。

保国夫人却急起来。

“你中了药,年嘉也中了药,这……这就是天意!你与年嘉不要忍了,会坏了身子的!”

她直接道,“娘去忠庆伯府求伯爷夫人和世子,娘去宫里求皇上,让他们把年嘉给咱们,玦儿你娶年嘉过门行不行?就算皇上有罚,我们认了便是!”

这话出口,杜泠静只觉房梁都颤了一颤。

她不禁想到魏琮,世子会答应吗?!

“这恐怕……”

而她话没说完,见魏玦突然笑了。

他眸光碎裂,目光掠过怀里的人,又看向杜泠静,最后看向保国夫人。

他开口说了四个字,一字一顿。

“儿子怎配?!”

保国夫人愕然。

“为什么?”

她不懂为什么不配?

却看着魏玦决然的神色,不住摇起头来。

“为什么呢?娘越来越看不懂你。从你父亲走后,我六神无主,你怎么就不肯娶妻……”

但魏玦无暇与她说这些了。

“娘不要再执着于此。儿子是锦衣卫,不知哪日就横死在外,实在无须娶妻。至于年嘉……”

他忽然将年嘉放了下来,年嘉难受又不安起来,杜泠静连忙上前,年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年嘉是我!”

但年嘉没听清,却问,“世子?世子……”

保国夫人愣住,魏玦亦顿了顿,目光落定在她身上几息。

他转身穿起了衣裳,又有猩红的血从他口中溢出。

他抹掉,却一把抱起了年嘉,大步往外走去。

“静娘,借你马车!”

他道,“年嘉不能再等,要立刻送她回忠庆伯府!”

去找她真正的仪宾,去找魏琮。

去把今日错乱的一切,一丝不差地,再拨回到原来的地方!

不要改变。

杜泠静看向魏玦挺立决然的身形,彻底愣住。

但下一息,她顿时应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