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京城外城, 大报国慈仁寺。

有人出了大笔的香火钱,围了一间大殿单独跪在期间,虔心求佛。

住持亲自帮她祝祷, 待住持祝祷结束后离去,杨金瑜又在佛前跪了半刻钟, 才缓缓起了身。

陪房嬷嬷前来搀她, 又要扶她去禅房里喝茶休歇,不过杨金瑜却定了定脚步。

她看向自己的陪房嬷嬷,更看向殿外候着的嬷嬷的女儿。

“不急吃茶,”她道, 压了些声音同嬷嬷道,“让你那丫头, 也来佛前拜一拜。”

嬷嬷一怔,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日在兖王别院的花宴上,夫人派她的小女偷偷跟着陆侯夫人,不想这一跟, 还真撞见了陆侯夫人姐妹的一桩密事。

彼时那药瓶从陆侯夫人妹妹的袖口掉了出来, 掉进了草丛深处无人察觉, 她女儿待到无人时,飞快取了来, 交给了夫人。

夫人看着药瓶就笑了起来。

恰转眼就听说兖王妃去探看了割破手的陆侯夫人,令人取了镇痛的酒给陆侯夫人吃。自己夫人立时就把那药瓶, 又重新塞回到了女儿手里。

“从陆侯夫人处得来的药,咱们可不留, 自是要还回去的。”

夫人所谓的“还”法可不是一般的归还。

她当时不免提了心,有意劝夫人不要妄行险事,夫人却觉此事完全是神不知鬼不觉。

幸而她小女是个手脚利落地, 三下两下就把药倒进了陆侯夫人的酒里,接着便扔了药瓶往湖中,利索地跑了回来。

夫人自是满意,赏了金银。但那下了药的酒却没进到陆侯夫人口中,进了年嘉郡主嘴里。

夫人不快,不想永定侯府竟然还是追查了起来。

这一查,夫人有点不安了,不过几日过去,还没查到她们此处。夫人一早就到了慈仁寺,自己跪着求了半晌,这会,又叫了女儿也去佛前,好生求个平安。

陪房嬷嬷见状,干脆跟着女儿去求了一遍。

母女二人上香又叩头,杨金瑜亦在心里默声念了几句——

她那日仅仅是顺手牵羊而已,且酒没落入杜氏口中,也没闹出什么大事,此事就这么悄悄过去吧。

佛拜过,杨金瑜暗觉心口落定五分。

就在转身要去禅房吃一碗静心茶的时候,殿外忽然有脚步声急促围拢而来。

须臾的工夫,乌压压的人将大殿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皆穿了飞鱼服。

下一息,有人从人群后面缓步走上前来。

他修笔的身形削如利剑,他亦穿了飞鱼服,却是那绯红的颜色,日光盛大,他的绯红飞鱼服却隐显暗红,他慢步走上前来,手就搭在精束腰间的御赐绣春刀上。

是锦衣卫指挥使,魏玦。

杨金瑜看见他的一瞬,心口就重重地咯噔了一下。

魏玦还未开口,只浅浅回头看了一眼身侧,立时上前几个锦衣卫,当即将陪房嬷嬷母女押了起来。

杨金瑜倒吸气,“指挥使这是做什么?!”

魏玦嗓音是惯来的温和,但此刻沉着,溢出三分冷意。

“世子夫人不必着急,她母女二人我要带走,至于夫人您,也得随我往锦衣卫走上一趟。”

他开口说来,陪房嬷嬷母女已软了腿,而杨金瑜额前也不由出了冷汗。

但她不肯轻易就范。

好歹,她也是荣昌伯府的大小姐,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指挥使抓我们,也总得事由?”

这话令魏玦浅笑了一声,他不多言,只让身侧陪同前来的北镇抚使告知。

北镇抚使直接便把花宴上有人往陆侯夫人酒中下毒,而更有人看到了她的丫鬟,彼时曾在茶房出没。

杨金瑜一听,汗出得更快了。

可那不过是没有闹出真章的顺手小事而已。

她不禁道,“我从未做过这等事,而且你们锦衣卫,是没有什么要紧事了吗?只盯着后宅女眷不放?!”

她气势不小,还敢反问。

这次魏玦亲自开了口。

“不只有这一件事,还有昨晚陆侯与夫人当街遇刺之事。有人看到了肖似刺客的贼人,就在卫国公府旁边。”

“什么?!”杨金瑜大惊失色,“没有!我没找人刺杀!”

可事情这么巧都与她有关,请她往锦衣卫走一趟可不冤。

“锦衣卫办案,可不只是听谁人的一面之词。”

魏玦看向这位白了脸色的世子夫人,想到她远在西北守了一辈子边关的荣昌伯老父亲,他默然摇了头,给了她最后的忠告。

“若世子夫人,不想把卫国公府和荣昌伯府全都牵连进去,还是配合些的好。”

话音落地,他径直转身,绣春刀耀出大殿外的日光。

“带走!”

*

杨金瑜还未进到锦衣卫,消息就先到了永定侯府。

杜泠静听闻两桩事,尤其是前一桩与她密切相关,这才想起那日在兖王府门口,自己与杨金瑜相遇时,她那不善的眼神。

但杨金瑜到底是二爷陆恒如的舅家表姐,她看了一眼身侧的陆侯。

男人闭着眼睛。

上一次,他已是给了杨家脸面,这一次,杨金瑜的手已伸到了他娘子的脖颈上。

他再留手,算什么?!

陆慎如察觉到娘子的目光,掀了眼帘向她看去。

“此事交给魏玦与锦衣卫料理,泉泉不必操心。”

杜泠静叹了口气,见他右臂受伤,左手写字不便,上了前去。

“你要写什么,我来代笔。”

陆侯要提笔写字,能找来一万人能给他代笔,但今日主动为他代笔的却是他的夫人。

难以想象,陆慎如心想。

他还没开口说什么,外面喧闹了起来,尤其是幕僚厅的方向,隐隐有提及殿试结果的话传出。

今日是今岁春闱的殿试,皇上亲自上殿考较上月会试入闱的新贡士。

原本陆侯也当在列,然而昨晚受了伤,皇上今日一早就免了他入宫,令他在家好生休养。

殿试三日之后,会出今岁春闱的金榜,皆是众人名次俱在其上。不过在殿试的当日,皇上便会点出一甲进士及第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杜济沧会试排在杏榜十二名的高名上,很有机会因皇上一眼青眼,便提到一甲的前三。

陆慎如见他娘子目光反复往外看去,立时让人将余幕僚叫了过来。

余幕僚刚进门,陆侯就问了过去。

“今岁一甲,可有青州人士?”

杜济沧、杜泠静以及整个杜家都是青州人。

余幕僚闻言微顿,又道,“还真有。”

这三个字说得杜泠静眼睛都睁大了。

但余幕僚看向夫人与侯爷,略略发干地笑了一声。

“但这位青州的却不是杜家大爷,而是……蒋家六爷。”

话音落地,书房一静。

杜泠静却不可思议地以为自己听错了。

“六郎蒋枫川?”

余幕僚回应说是蒋家六爷没错。

“六爷得皇上钦点,是今岁春闱的一甲探花郎!”

陆侯默然皱了皱眉。

杜泠静愕然不已,她完全想不明白。

蒋枫川杏榜排在倒数第三位,怎么会金榜高高地点了正数第三的探花郎?!

*

此刻京城的蒋氏门前,连带着几条大街小巷,都如洪水般挤满了人。

蒋枫川没有回新置办的宅邸,待从宫中出来,直接骑马去了外城的红螺寺。

他去给蒋太妃娘娘叩了头,蒋太妃落了泪,连朴嬷嬷都跟在旁红了眼睛。

蒋太妃为先皇诞下裕王,蒋氏本是皇子外家,荣华与共,不想裕王早逝,蒋氏亦无能人出头,就这么沉寂了许多年,直到蒋竹修高中一省解元,蒋氏阖族原本将荣耀都寄托在他身上,可惜他多病不济,终是英年离去。

而蒋氏一族再也没能想到,蒋竹修捡回来的那族中弃子,能高中进士,更高高地成了皇上钦点的探花郎!

“皇上看上了你?”蒋太妃还有些难以相信。

蒋枫川说是,“皇上问了我的年齿,又看了我的文章,同我连点三下头,不想还真就点了探花!”

如梦一样。

蒋太妃抹了眼泪,“你当好生却谢你爹娘,还有你三哥谦筠。”

蒋枫川连道这便给养父母写信回去报喜,至于蒋竹修。

“我在京外三哥立了衣冠冢,今日便去三哥面前亲自告诉他!”

“去吧,去吧。”

蒋太妃由朴嬷嬷搀扶着回到了佛前,蒋枫川写过信,果是扬鞭打马奔向了城外。

他撩袍跪在了刚修立不久的衣冠冢前。

哥生前,他与哥约定三年前的春闱他们一同进京赶考,哥走不动,他便把他背到京城。

但三年后的今日,他自己来了,意想不到地摘星揽月,取了探花的高名。

千言万语聚在心口,却不知要从哪句与过世的人说起,又或者问他一句什么。

是问他为何自戕提前结束生命,还是问他自己此番能取高名,是哥在天之灵下了凡,一直跟在他身侧一同入了考场?

他什么也没说,埋头跪拜在他的衣冠冢前。

他是哥哥捡来的弃子,此生就该代哥而活。

哥死后,兄终弟及的传言是他主动散布的,彼时,他只想代哥娶妻,将哥的心上人娶回家来。

但如今……

“满京城都在榜下捉婿,但六郎确实没有旁的想娶之人了。”

他轻声,实言告诉哥哥。

“除了她。”

会否这就是哥的意思,让他连心中意都全然代替?

清风吹来过世之人的回应,但山河不言,林木不语。

蒋枫川只能缓慢叩头在坟前,连三,恭敬离去。

他回到京城外城的广宁门口,听见有人在大报国慈仁寺前议论纷纷。

蒋枫川让人上前打听了一耳朵,去的人回话,说锦衣卫请走了来上香的卫国公世子夫人,似是与陆侯和夫人有关。

旁边的人都在议论,说行刺侯爷的刺客,似乎就是这位杨夫人派来的。

蒋枫川挑眉。

是么?

下毒之事多半与此人有关,但行刺的事,他可不这么认为。

他想了想,没有立刻回家,反而往黄华坊顾家的方向走了一趟。

……

黄华坊顾府,顾扬嗣没能耐得住,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裳,从小门溜到了街巷上的茶馆,捡了个僻静地坐了下来。

茶馆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鱼龙混杂,他支着耳朵一听,就听见有人说起陆侯遇刺的事,接着便也听到锦衣卫带走了卫国公世子夫人杨大小姐。

“卫国公府确实不在永定军中,但那杨夫人娘家荣昌伯府却在,她老父更是西北大将,伤了侯爷对她有什么好处?”

“这谁知道?高门里的弯弯绕绕多了去了。不过昨晚那射了暗箭的此刻,有人确是在卫国公府附近见到,未必就冤枉了她……”

众人都这么说,顾扬嗣听得不住眨眼。

前几日,他又给外甥女寻了个有利可图的亲事,但人却被扣在了杜家的宅子里,他死活接不出来人,好好的亲事就黄了。

他喝了个酩酊大醉,想到陆侯打瘸了他的腿,那陆侯夫人扣着外甥女不交出来,光让他顾家花钱养着那疯了的人。

他心下恨不能除了那两夫妻。除不了陆侯,除了他夫人也是一样!

谁料彼时正好有个江湖浪子也在那酒馆里,两人攀扯着喝了半夜,他忽的将这憋闷之事说出口,那江湖浪子竟道,“此事虽险,却未必不成。我极其善箭,但事后需要些盘缠上路。”

那浪子缺钱没有,他想杀人又不成,这下两下一拍即合,酒还没醒,他就让人拿了钱。

事后酒醒过来,见失了财又没了人,还以为被人骗了。

谁曾想昨晚,陆侯忽然被刺,恰是被冷箭所伤。

刺客来路不明,至今未有下落。

他先听闻的时候,魂都吓飞了,但这会听见事情竟被卫国公世子夫人扛了,止不住地想笑,又不敢笑,极力捂着嘴巴,挪动着他那条瘸腿,想要多听几句。

不想有人在他同桌上落了座,与他拼桌。

顾扬嗣怕被人瞧见,起初还遮掩着脸,再看旁边落座的青年,恍惚着认了出来。

这不是青州蒋氏的六郎吗?

他在杜家为杜致礼治丧的时候见过。

那会蒋六郎只是个养子,比不得蒋三郎半分,他没当回事。

但今日,如果他没弄错的话,蒋六今日刚刚点了个探花!

显然那蒋六郎没认出他来,似是从外面赶回,只一味低头吃茶。

再过两日,殿试张榜,探花骑马披红上街,天下无人不识他,不过这会还没人将他认出来,唯独顾扬嗣自己。

今日是走了什么大运,先有杨氏女替他顶罪,后有探花郎坐到了他桌上。

顾扬嗣只觉自己这是苦尽甘来,时来运转了。

他开口就叫了蒋枫川的名字,“探花郎哪里来的闲工夫,跑到这里吃茶来了?”

他问去,见青年俊美的脸上双眉讶然挑起,仔细看了他半晌才认出来。

“顾大老爷?”

见他还认识自己,顾扬嗣更是欣喜。

三年前的探花邵伯举殒命狱中,没指望了,这一次的探花,说不定日后要腾飞而起,他何不赶紧攀上关系?

他笑得谄,蒋枫川见他这笑,就止不住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自前些日,顾扬嗣往澄清坊杜家门前闹事,他就让人盯了此人,前两日顾扬嗣与一个江湖浪人饮酒一夜,还奉上数金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怎么这么巧,出了刺杀的事,最初不是朝着陆侯而去,反而是向着静娘,到底会是谁人与她有仇,想要杀她。

而今日,据说顾扬嗣可是躲躲闪闪的很。

要杀静娘的人,就是这位顾大老爷顾扬嗣吧?

他眸中有恻恻冷光一闪而过,但面上再未表分毫。

顾扬嗣也没留意,问他堂堂新科探花,怎么到了这里来。

蒋枫川同他不住摇头,“先前会试上榜,就有一众人要给我说亲,我一个都不认识,怎么娶人家姑娘,这次皇上垂爱,点了个探花,门前人挤着人,我不敢回家了,生怕又有生人来榜下捉婿的戏码,在城外躲了半日,刚回来下马吃茶。”

他又请求顾扬嗣,“还望顾大老爷莫要声张,容六郎多吃口茶。”

顾扬嗣见他一副怕怕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道有人说亲,旁人高兴还来不及,“探花怎么还害怕?”

但他忽的想起了什么,“说起来,那些不认识的人说亲,委实令人难为。不过你我也算是相识熟人,我给你说门亲怎么样?保你满意!”

这话一出,蒋枫川便转头看了过去。

“大老爷要给蒋某说哪门亲?”

顾扬嗣笑起来,“我说的亲事你保准满意!”

他道,“就是我那外甥女,与你恰是青州同乡的,杜家二姑娘!”

杜润青。

顾扬嗣心道哪还有比这更顺理成章的亲事。

这次不用他那老母出面,他自给外甥女寻了亲,攀得可是刚刚出考场的新科探花!

他说完,见对面的青年笑了起来,一张俊脸上狭眸微眯,唇角扬起。

他的笑声莫名有些别样的意涵,却一口应了下来。

“这亲事可真好啊。”

*

积庆坊,永定侯府。

魏玦派人来了一趟,说杨大小姐死活不肯认下暗箭刺杀一时,逼问半晌,才支吾在下药的事上点了头。

魏玦已经派人在追捕刺杀的凶手,捉到凶手,谁人指使,自然就明了了。

陆慎如不急。

这会见他的娘子带着人进到房中来摆了饭,然后把人遣了下去,亲自拿了碗筷。

她见他一直盯着她看,歪了歪头打量他。

“怎么了?看什么呢?”

又问,“饿了么?我让灶上做了你爱吃的菜。”

男人一眼扫过去,还真是他爱吃的那几样。

她还能知道他爱吃的菜?

别样的从未有的体验。

他走过去,刚坐下,她就先倒了温茶喂了他些许,接着落坐在他身侧,不顾自家吃饭,只顾着每样菜都捡了在碗中,给他喂过来。

陆慎如心肝都颤了一颤,抬手将她止了下来。

“泉泉,我自己吃。”

她却不肯,皱着眉头非要喂他。

“除非你是觉得我伺候不好你。”

男人无奈地看着妻子笑。

他怎么跟她说,他是如何都想不到,她会有这般着意地亲自照看他的一日。

他又怎么跟她说,他实在是适应不来,他娶她回家,再没有让她为他操劳的意思。

他接过她手里的碗筷放了下来。

“我不要你伺候我,这伤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就坐在我身边就好。”

这是什么怪话?

他动不了右臂,她纵然亲自伺候他又能怎样?

况且他本不该受伤。

但他已将近身侍卫叫了进来,让侍卫来给他布菜,又同她柔声道。

“快点吃你的饭。”

他就是个怪人,万事都有他自己的主张,杜泠静拗不过他,只能自己端碗吃了饭。

吃过饭后,他拉着她往花园里走了一圈,左手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眸色愉悦得似天边的飞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陆侯不曾受伤。

等转到天黑了,他让人在漱石亭中点了灯,布了茶来。

四月里的天正式不冷不热,亦无蚊虫滋生的时候。

夜风掠过皇城角楼高耸的顶尖,吹拂到漱石亭里,淅淅沥沥下了一阵小雨。

他笑着问她,“娘子,今晚像不像你我圆房那日?”

亏他能将圆房随意宣之于口。

杜泠静瞥了他一眼,但环顾四周,还有雨滴穿成串落在亭檐下,风细细吹着。

确实很像那日,那日他请她换新衣赴宴,又将她从亭中亲自抱回正院。

雨水积在地面上,他道。

“别沾雨。”

……

杜泠静不禁朝他看了过去,灯影中一束高亮的光,恰就照在他高挺鼻梁中间两道旧疤。

残留疤痕的鼻梁之上,他双眸如映深邃夜空,英眉峰处高挑,尾又压下。

而两道旧疤痕之下,他双唇偏薄,下颌刚毅,颈间领上高突的喉结起伏。

“娘子在看我什么?”他浅笑问来。

他一笑,刚毅凌厉的面目瞬间柔和起来,灯火照映间,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惑人之感。

杜泠静心头快跳几分,脸也随之渐渐热了起来。

她竟有些不敢看他。

陆慎如颇为惊讶,一时没想明白,却听见她的娘子柔声开了口。

“夫君真是英俊,世间可比拟的男子,应该没有了。”

她倏然把心中想法,跟他径直说了出来。

目光轻柔地带着些许羞意地,落在他眉宇之间。

陆慎如彻底怔在了当场。

她是在说他?

不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