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沈惊张着嘴,愣愣地看着俞昼。

俞昼单手插兜,嗓音还有些嘶哑:“醒了就出来吃饭。”

沈惊看着恢复如初的俞昼,不知怎么眼眶酸涩,喃喃道:“哥哥......”

俞昼轻笑一声:“给你十分钟,再不起床我就把饭菜都撤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沈惊爬起来站在床上,使出吃奶的力气尖声喊:“哥哥!哥哥!哥哥!”

边喊边蹦,把床铺蹦得吱嘎响,这架势是要吵死俞昼。

俞昼转过身,蹙眉看着突然发神经的弟弟:“沈惊,我不是就在这里吗,你喊什么。”

沈惊瞪着俞昼:“哥哥,你过来。”

俞昼无奈而纵容地叹了一口气:“沈惊,自己下来。”

沈惊又尖着嗓子叫嚷:“哥哥——哥哥——哥哥——”

俞昼被他嚷得耳朵疼,抬步走到床边:“别叫了。”

沈惊刹不住车,“哥”的尾音变成了一个“嗝儿”。

俞昼似笑非笑:“打上嗝了,看来是不饿。”

沈惊谨慎地看着俞昼,仔仔细细地从头打量到脚。

这不会是信息素失控的俞昼继小宝宝和控制狂之后的第三阶段吧?

表面看起来是正常人,实际上还是个疯子。

·

“哥哥,”沈惊试探着问,“你知道一加一等于几吗?”

俞昼抬手捏了捏鼻梁。

好吧,就算是疯子也知道一加一等于二,太简单了,换个问题试探。

“哥哥,”沈惊又问,“你知道13891加6677等于几吗?”

俞昼几乎是没有思考,面无表情地给出一个答案:“20568。”

沈惊:“稍等。”

他飞快地下床,拿来纸和笔,又飞快地爬到床上站起来,在纸上列竖式计算。

因为字写得歪歪扭扭,数位没有上下对齐,导致第一遍算出了个八万多。

沈惊尴尬地瞥了一眼俞昼,又在纸张上重新列式子计算一遍,确实是20568。

完了,全完了。

沈惊面如土色,一屁股跌坐在床垫上:“哥哥,你果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俞昼没好,俞昼还疯着。

正常人怎么可能不用计算机不用打草稿,两秒钟就算出答案啊!

俞昼揉几下眉心:“沈惊,我可以心算。”

沈惊反问:“哥哥,那我怎么不会?”

俞昼眉梢轻抬,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戏谑:“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不会这么简单的计算,还需要用草稿纸算上半天。”

沈惊冷笑,指控道:“哥哥,我需要用草稿纸是因为你把我的手机摔碎了!”

呵呵,俞昼还好意思说,本来用手机计算器嘀嘀几下就完事了,害他又拿纸又拿笔的。

“......”俞昼对弟弟说话时重点跑偏的现象已经习以为常,“吃饭。”

·

沈惊还是将信将疑:“哥哥,你真的恢复啦?”

俞昼:“嗯。”

“那你觉得你现在情绪稳定吗?”沈惊观察俞昼的微表情,“像死人一样毫无波澜是最高分10分,像你昨天一样发癫是最低分0分,你给自己打几分。”

俞昼嘴角微微抽搐。

沈惊大呼:“哥哥!你的嘴干嘛要抽抽!”

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颊肌肉,看来俞昼还是有病,还没好。

俞昼:“沈惊,我确实已经恢复了。”

沈惊昂着下巴:“那你给自己打分。”

俞昼轻笑着摇摇头,按照弟弟诡异的评分标准给出一个折中的分数:“5分。”

沈惊笃定地说:“哥哥,你果然还没恢复,因为正常人不会给自己打分。”

俞昼一个头两个大:“沈惊,你在找茬。”

卧室里,沈惊站在床上,俞昼站在地上,一高一低,互相看着对方,微妙地僵持住了。

·

小半晌过去,沈惊撇撇嘴,从床上跳下来:“好吧,哥哥,看来你真的好起来了。”

确实是他无理取闹了,他不想找茬,他只是心里怪怪的,很不是滋味。

他想要俞昼快点好起来,失控状态下的俞昼太可怕了,整夜整夜不睡觉,控制欲强到恐怖,甚至有自残自虐的倾向。

但俞昼真的好了,沈惊又觉得空落落的,他和俞昼的距离又变遥远了,有别墅里一楼和二楼那么远,一楼的他永远上不了二楼。

至少在俞昼疯了的时间里,只有他在俞昼身边,被划入了俞昼的领地,他是特别的那个。

沈惊垂下头,双手背在身后,默默抠手腕。

手腕前几天才受了伤,刚结痂不久,抠两下就掉下来一块硬硬的、红痕色的薄痂,落在雪白的床边毯上,很扎眼。

俞昼冷声道:“手伸出来。”

沈惊忍不住阴阳怪气:“哥哥,不小心把地毯搞脏了,我等下自己会打扫的。”

俞昼清醒了,他被打回原形了,重新成了那个让人避之不及的脏东西。

俞昼咬字加重:“手。”

沈惊伸出双手,嘴里说出来的话愈发刺耳:“哥哥,反正这里是司亭哥哥的房子,我弄脏他的地毯没关系吧?司亭哥哥应该不会介意的,因为司亭哥哥是一个好哥哥......”

话没说完,俞昼屈指,在沈惊的手腕内侧轻轻敲了一下,像是在对犯错的孩子进行小小的惩罚。

“伤口的结痂不能强行剥离,”俞昼说,“沈惊,这么浅显的道理,你应该知道。”

原来不是嫌他脏。

沈惊愣了几秒,神情中的刻薄和阴冷瞬间烟消云散。

他咬了咬下嘴唇:“哥哥,我当然知道,你的手不是也受伤了吗,都是我给你换的药,我最会护理伤口了。”

“是吗?”俞昼看了一眼左手臂,小臂缠了纱布,上面用黑色签字笔画了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沈惊挠挠头,这是昨天傍晚他实在无聊画上去的。

他笑吟吟地问:“哥哥,好看吗?”

俞昼评价:“很别致的鳖。”

沈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哥哥,我画的是向日葵。”

因为失控的俞昼总是盯着他看,很像一朵向日葵。

“哦?”俞昼从善如流,“很别致的向日葵。”

沈惊呵呵两声:“哥哥,夸不出来别硬夸。”

俞昼说:“抱歉,确实很像鳖。”

·

沈惊跟着俞昼去餐厅吃饭,看到桌上热腾腾的饭菜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他惊讶地问:“哥哥,我的早餐呢?”

吐司呢?牛奶呢?煎蛋呢?草莓酱呢?

俞昼看一眼时间:“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四十分。”

早就已经错过了早餐时间。

沈惊理所当然地说:“可是我刚睡醒,本来就是要吃早餐的啊。”

俞昼平静地看着沈惊。

沈惊一敲脑袋,乱了乱了,他的时间线也跟着发疯的俞昼乱了。

“我忘了,现在要吃午餐。”沈惊说,“哥哥,我去盛饭。”

俞昼说:“先去刷牙。”

沈惊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脸懵。

“怎么?”俞昼毫不留情地嘲讽,“忘记怎么刷牙了?先挤牙膏,然后含一口水漱口,接着——”

“哥哥!”沈惊恼羞成怒,喊道,“还不都是因为你,我这几天照顾你照顾得昼夜颠倒黑白不分,才会忘记刷牙的。”

俞昼轻笑着说:“很不容易,谢谢你,沈惊。”

沈惊脸颊立刻红了,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哥哥,你真有礼貌,不客气。”

俞昼干嘛呀,长这么帅还笑得这么好看,声音又温柔,是要迷死谁啊。

他红着脸小跑去浴室刷牙了。

·

刷完牙出来,俞昼已经在餐桌边坐下了,端着瓷碗在喝藕汤。

沈惊饿得前胸贴后背:“吃饭吃饭!”

他很自然地跑到俞昼身边,很自然地要坐在俞昼腿上。

叮——!

一声脆响,俞昼的勺子掉在了桌上。

沈惊还没落坐,屁股僵在了空气中。

他讪笑着平移自己的身体:“哥哥,我坐错位置了,我还以为这里没人呢!哈哈,原来你坐在这里啊,我刚才没看见,我是不是近视眼了?”

俞昼放下汤碗,一只手扶额:“近视到这种程度了吗?”

沈惊在俞昼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眼珠子心虚地乱转:“哥哥,你说你静悄悄的不出声,那能怪我坐错吗?这件事你也有责任。”

俞昼没再追究,颔首道:“吃饭。”

沈惊啃红烧排骨,啃一口排骨瞄一眼俞昼,啃一口瞄一眼,啃一口瞄一眼。

俞昼吃相优雅:“我脸上有东西吗?”

偷窥被逮个正着,沈惊慌忙垂下头,排骨怼到了脸上。

他挂着一脸红烧汁狡辩:“哥哥,我没看你,我近视了,我什么都看不清楚。”

“你的视力确实不佳,”俞昼微笑着淡淡道,“才会把向日葵画成鳖。”

沈惊:“......”

确定了,俞昼真的回来了,如假包换。

·

“哥哥,”沈惊说,“这几天你的信息素失控了,都是我陪着你的。”

俞昼波澜不惊:“嗯。”

沈惊问他:“那这几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俞昼抬眸:“你呢,还记得多少?”

沈惊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红烧汁,其实他记住的也不多。

这几天他的状态也差到了极点,全凭着一口“不能让俞昼死掉”的气在撑着,打完药后能清醒一些,大多数时候是和俞昼一起发疯。

“哥哥,我全记得啊。”沈惊抓了几下头发,毫无头绪地碎碎念,“你把我的手机摔了,我给知舟哥哥打电话,他叫我要扎针打药。然后......然后今天都十月七号了,明天就要开学了,我既没有和司亭哥哥去马场骑马,也没有和知舟哥哥去景丰湖划船,海豚也没看成,齐明旭要气死了吧......”

俞昼原本温和的面容一点点冷了下来:“我都不记得了。”

“什么!”沈惊差点儿把桌子掀了,委屈死了,“哥哥,你怎么能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这感觉就像是他在上课前一分钟吭哧吭哧擦黑板,结果老师没来,没看到他擦黑板的卖力模样。

努力努力白努力,付出付出白付出。

这比喻也不太对,也不光是努力和付出的事儿,反正沈惊就是想要俞昼记得。

他依稀觉察到这几天发生了一些很重要的事,他忘了是因为他有病,可是俞昼怎么能忘记呢?

·

“我很辛苦的,”沈惊瘪着嘴,排骨都不想吃了,“可是你都不记得了。”

俞昼看着沈惊,眼神晦暗不明:“沈惊,我必须记得吗?”

沈惊脱口而出:“当然了!”

俞昼反问:“为什么?”

沈惊脑子一抽,不假思索地大声喊:“因为你亲我了!”

呼吸停滞了一拍,沈惊脑海里浮现出几个画面。

没有开灯的房间,被领带绑住的双手,在他后颈摩挲的手掌,俞昼赤红的双眼。

俞昼喉咙里溢出愉悦的低笑:“是吗?”

沈惊自己都难以置信:“是......是吗?”

俞昼身体后仰,放松地靠着椅背,眼角眉梢挂着松懒:“沈惊,是吗?”

沈惊看着俞昼,心跳得一下比一下快,小声说:“我不知道啊。”

俞昼抚弄手腕上的珠串:“不知道?”

沈惊因为俞昼低沉的嗓音而掀起一阵战栗,他忍不住把手藏在桌子底下,想抠手腕了。

俞昼预判了他的动作,制止道:“沈惊,把手放上来。”

沈惊乖乖照做:“哥哥,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我也生病了,所以我也不记得了。”

无论他说什么,俞昼都顺着他的话反问:“不记得了?”

沈惊在桌子这头唯唯诺诺,俞昼却在桌子那头游刃有余,这样鲜明的反差让沈惊莫名不舒服。

他记起来了,他好像真的和俞昼接吻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是脏东西,被脏东西亲吻了,俞昼一定会大发雷霆的,一定会把他赶走的。

沈惊内心惊慌失措,他硬撑着一拍桌子,摆出趾高气昂的架势,大声嚷嚷:“对啊,哥哥,我就是亲你了!我就是玷污你了,你看你要怎么办吧。亲你一次,赔你两百,多了没有。”

“亲一次,”俞昼又反问,“只要两百?”

沈惊梗着脖子:“对啊!”

俞昼沉吟片刻,缓缓勾起唇角:“沈惊,我的公司目前遇到了一些困难,我手里能够支配的现钱暂时不充裕。”

“哦,”沈惊翘起二郎腿,用混不吝的可恶模样掩盖内心的慌张,“和我说这个干嘛。”

“我给你两百万,”俞昼松了松领口,露出被沈惊掐红的锁骨,“亲我一万次。”

作者有话说

又能发财,又能亲哥,一个海星助力惊崽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