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当天,前操场摩肩擦踵,几乎所有学生都挤在公告栏处看分班表。
汪晶晶挤过人群,走上前挽住黎殊的手臂。
“黎殊,我们在一个班哎。”
黎殊点点头,视线依旧落在分班表上。
“我知道,可是……”
可是顾宴白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普通班,他上次考了年级第一,就算分不到火箭班,也应该是重点班才对。
“可是什么?”
汪晶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注意到了顾宴白的名字。
不得不说,这厮人虽然讨厌,但是不管学什么都极有天赋,成绩从小到大一直名列前茅。
之前就听上届学生说过,重点班火箭班不管是师资教育,还是学习氛围,都比普通班要强上百倍,考这么高的成绩分到这里太亏了。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分析道:“高二的普通班都在一楼,会不会是学校看他上不了楼,才把他分到普通班的。”
黎殊眉头紧锁:“可这也太不公平了,顾宴白是第一名呢。”
“都是他活该。”汪晶景撇撇嘴吐槽道,“谁让他平时人品这么差,老天总算长眼了。”
黎殊:“……”
从报名到坐到位置上上课,黎殊一直显得闷闷不乐的,写题的时候都托着腮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顾宴白手肘撞了她一下,笔迹立马在书上划出一长道。
黎殊瞪了他一眼,取出橡皮泄愤似的在书上猛擦。
“你干嘛,我都写错了,都怪你。”
顾宴白淡声道:“你发什么呆呢?”
黎殊动作慢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个世界有时候太不公平了。”
顾宴白扫了她一眼:“怎么说?”
“你说你考这么高的成绩,他们凭什么把你分到普通班啊,就算火箭班在楼上,可重点班不是在一楼吗?他们凭什么把你直接调到普通班。”
顾宴白眉骨轻轻扬了一下。
“你是在烦这个?”
“对啊,我就是觉得很不公平。”
看着这姑娘一副为他打抱不平的模样,顾宴白内心微微动容。
他总不能说,是自己离不开黎殊,所以才故意找到校领导,让他们把他调到黎殊身边的吧。
他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没办法,总不能麻烦别人把班挑位置吧。”
越看他这样,黎殊越觉得难受,紧紧攥住手中的笔。
“可是他们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吧。”
坐在前排的汪晶晶早就听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将凳子往前拉了些。
装什么纯良少年呢,还害怕麻烦别人,他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替他服务,他死了全校都为他陪葬,到时候黎殊就是第一个。
十点钟的开学典礼上,顾宴白没出教室。
他坐在窗边,看着阳光下扎着高马尾的黎殊。
她脊背挺得很直,即使天气再热,她脸上也没有半点烦躁,一双盈盈杏眼认真的看着台上的老师。
汪晶晶站在她身边,偶尔低声说两句什么,黎殊也会点点头附和着。
这次演讲的学生代表依旧是白闻珺。
从他走上台开始,人群中就出现了女生们小幅度的讨论声,她们脸颊泛红,眼底满是激动。
白闻珺拿起话筒,看到人群中的汪晶晶和黎殊,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
汪晶晶拽了拽黎殊的手臂,黎殊也淡淡的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顾宴白视线从未从几人身上离开过,他面无表情,手中的一支笔被他砰的一声捏断。
尖锐的塑料渣陷入他的皮肉,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到桌面上。
他早就发现,黎殊对白闻珺的态度不一般,每次他来顾家时她都很开心。
白闻珺肯定是故意的。
他一定是看得出顾宴白很在意黎殊,故意接近她。
演讲结束后,开学典礼散去,白闻珺快步穿过人群,将手中的两瓶水递给汪晶晶和黎殊。
三人说说笑笑,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在黎殊回来之前,顾宴白把桌面上的血渍清理干净,不动声色的将受伤的指尖藏在袖中。
走廊内嬉笑打闹的声音传来,教室门被打开,一股热浪涌入室内。
学生们被热的脸颊通红,抱怨声不断,捞起桌子上的书本对着脸颊狂扇。
黎殊脸颊上也有被太阳暴晒的红印子。
她回到座位上,拧开白闻珺给的水开始往嘴里灌。
她从桌面上随手摸起一本书:“外面太热了,都九月份了,怎么还跟夏天一样,站那一个小时感觉都要中暑了。”
顾宴白没吭声,面色平静冷淡。
“不过我现在才刚刚知道,原来白闻珺是你远方表哥,我还以为是亲的呢。”
他们什么时候已经熟到这种地步了,这些事情连他都没有给黎殊说过。
顾宴白心下烦躁,微微蹙眉说了句。
“我家没亲戚。”
他家四代单传,父亲和爷爷都是很年轻的时候去世,所以顾夫人总担惊受怕的,害怕顾宴白也出了什么事。
黎殊慢吞吞的哦了一声。
气氛才刚刚寂静了几秒,汪晶晶手上拿着三块雪糕,从教室门外走进来。
“这两块是给你们的,白闻珺买的。”
汪晶晶将雪糕递到黎殊手上,挑眉看了顾宴白一眼。
“哦,对了,他说其中一块是给他表弟的。”
表弟这两个字咬的格外重,一看就是要故意挑衅他。
顾宴白脸色愈加阴沉。
黎殊尴尬的笑了笑打着圆场:“谢谢白闻珺了,不过顾宴白不吃雪糕,我替他解决了。”
汪晶晶回到座位上,咬着雪糕转过身看向黎殊。
“不过研学旅行你真不去吗?说不定是最后一次了,白闻珺他们这次去是例外。”
“我就不去了。”黎殊笑了笑,“你们多拍些照片就当我去过了。”
“那怎么能一样,这次是跟班里同学一起去的呢。”
汪晶晶轻轻摇了摇她的手臂。
“去呗去呗,就当是陪我,没你在我都不知道跟谁住在一起,好没意思啊。”
“还是算了吧,我过几天有点事。”
到底是生活在一起时间久了,顾宴白几乎能一眼看穿她的谎话。
黎殊其实很喜欢跟班里同学在一起的这种氛围,她喜欢旅游,喜欢自由,喜欢和朋友在一起无拘无束的感觉。
可顾宴白不方便出门,她还要考虑他的想法。
沉默半晌后,顾宴白才淡声开口。
“研学旅游是哪天?”
黎殊说:“17号,四天三晚。”
顾宴白嗯了一声:“十七号那天我要跟顾夫人去外地。”
“那要准备什么吗?”
“你不去。”顾宴白说,“是我家里的事。”
听他这么说,汪晶晶眼睛都亮了。
“那正好,顾宴白不在家,你一个人在家也没意义,我们刚好可以出去研学旅行。”
黎殊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旅行的前一天晚上,汪晶晶抱着小猫来到顾家。
从进入卧室开始,她就四处打量,眉头微微蹙着。
“你这房间这么大,装修的也太简单了吧,一点也不像女孩子的房间。”
黎殊从衣柜里抱出所有衣服:“这不是我的房间,我只是借住而已。”
“你都在这里住了三四年了,怎么不能算你的房间。”汪晶晶嘁了一声,“他顾家这么大,我就不信顾宴白连一间房间都要计较。”
黎殊笑了笑,没再接话,将衣服铺在床上。
“只带裙子太冷了吧,要不要拿几件厚衣服。”
汪晶晶今天是专门过来给她搭配衣服的。
两人要出去四天三晚,必须要美美的多拍些照片才行。
“我们去的是南方,南方比这里要热多了。”
汪晶晶视线落到床上,下一秒,瞳孔立马放大。
“这裙子是谁买给你的,这可是限量版,我都没买到。”
“是顾宴白从瑞士寄回来的。”
“还有这件,这是定制款吧,他们家设计师很少接定制的。”
汪晶晶从床上捞起一件衣服,双目都有些放光,走到镜子前仔细比对着。
“黎殊,你知不知道你这些衣服全都是顶配,要花好多钱的。”
黎殊愣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要花多少钱?”
“这些全都是顾宴白送你的吗?”
汪晶晶满脸都是羡慕:“这种好运气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啊。”
汪晶晶说:“你别看我有这么多名牌衣服,其实好多件加在一起都没有你的这一件贵呢。”
黎殊沉默着,看着满床的衣服。
顾宴白当时明明说过,都是一两百块钱的衣服,他在欺负她不懂品牌和材质,买了这么多大牌。
黎殊将床上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叠好。
“我得还给顾宴白,让他拿去退掉。”
“这些衣服是退不掉卖不掉的。”汪晶晶告诉她,“这些都是定制的,是专门为你一个人做的,所以你不穿就只能拿去丢掉。”
“那怎么办啊?”
“你就安心穿着吧,顾宴白比你想象中有钱多了,他不在乎这么点东西的。”
汪晶晶坐在床上,看着拐角处满墙的照片,最中间居然还有和顾宴白的合照。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她知道顾宴白是最排斥拍照的,整个顾家唯一的一张照片居然是在黎殊这里。
“不过顾宴白对你可真好,他不会是喜欢你吧。”
“怎么可能。”
黎殊尴尬的往窗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
“你别乱说。”
“我可没乱说。”
汪晶晶也下意识地压低声音,有理有据的分析道。
“你看,顾宴白以前从来不跟任何人一起玩,他只跟你玩,为你花钱,和你一起上学。我现在都怀疑,分班的事是不是他想和你继续坐同桌,所以故意找领导调的,他们家权力可大了。”
黎殊抿着唇,耳根不受控的变红。
顾家所有房子其实隔音都很好,但顾宴白就住在她隔壁,她总觉得隔墙有耳。
“肯定是我们想多了。”黎殊又羞又臊,小声说,“顾宴白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那你也不差啊。虽然他对你不错,但我不建议你们在一起,以我的经验来看,顾宴白这种精神病一旦缠上一个人,再想摆脱可就难了。”
汪晶晶说,“他身上的毛病可多了,小心眼,牙呲必报,薄情寡义,下手狠毒,掰着指头都数不清。”
黎殊摸了摸鼻尖:“也还好吧,其实。”
“哪里好了。”汪晶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她,“你是不知道,他有多记仇,小学那会白闻珺弄丢他一个东西,顾宴白记仇记到现在,每次见到白闻珺说话都还是阴阳怪气的。”
汪晶晶骂的越起劲,黎殊就越觉得别扭,好像全身上都写满了难受两个字。偏偏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黎殊尴尬的轻咳一声:“那确实记得够久的,说不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汪晶晶摆摆手,“总之,我不建议你跟他在一起,要喜欢也应该喜欢白闻珺这样的,温柔帅气耀眼,比顾宴白强多了。”
黎殊沉默下来。
仔细想想好像是这样的。
只要是认识他们的所有人,对白闻珺都是一致好评,提到顾宴白时基本都是一言难尽。
她轻轻叹了口气,小声问道。
“你真的觉得顾宴白喜欢我吗?”
话音刚落,房门忽然被敲响,顾宴白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黎殊?”
黎殊立马捂住嘴巴。
汪晶晶也被吓了一跳,慌乱的站起身。
“他,他怎么现在来了?他不会听到了吧。”
平时打几句嘴炮汪晶晶在行,要是真让顾宴白听见了,她还真的有些怕他。
谁会和疯子正面交锋。
红色素迅速在黎殊白皙的小脸上蔓延,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正红的发烫。
缓了好一会后,她才站起身,僵硬的朝门的方向走去。
打开门后,四目直直相对。
黎殊莫名有些尴尬,移开目光,别扭的摸了一下耳垂。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顾宴白沉默的盯着她。
气氛越沉默,黎殊就越难受,浑身上下像是无数只小虫子在爬,燥的她心烦意乱。
好半晌,顾宴白才轻轻挑了挑眉。
“房间里很热,你脸红成这样?”
“没有没有。”黎殊越解释越慌乱,“可能是窗户没关,对,窗户没关。”
“是吗?”
顾宴白唇角勾起几分慵懒的笑意。
“我怎么觉得,你们在偷偷讲我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