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 有必要让苏梨孖更多地了解一些我们世界的常识。
我让秘书四号接手了苏梨孖。
秘书四号与秘书八号两人,主要工作任务是帮我准备礼物。
一个负责规划,一个负责采购, 处理与生意合作伙伴的交际。
因此, 秘书四号对于圈子里的事很清楚。
苏梨孖被送过去第一天, 秘书四号来找我汇报苏梨孖的状况。
“总裁,今天让阮小姐了解了五十例圈子里的事。”
四号说到这里,顿了顿, 斟酌了一下语言,才继续道, “阮小姐受到了很大震撼。”
“怎么?”
四号将整理好的录像递给我。
第一份资料, 是圈子里一名出了名的花心男总裁, 结识了平民女孩,与之分分合合后结婚生子的故事。
苏梨孖看完,唇角带着祝福的微笑。
第二份资料, 是一名好男色的女总裁,年轻时曾有过数不清的男友,也不止一次被人拍到与不同的男人约会, 后来遇到真爱,结婚生子的故事。
苏梨孖看完,满脸的震惊,似乎要用五官组成“岂有此理”四个大字。
第三份资料, 是一名以玩弄感情为乐趣的纨绔子弟,见到勤奋打工的平民女孩, 强取豪夺, 最终女孩经历了家人被威胁,爱慕者被打残, 自己被打断双腿等事件后,被纨绔的仇人绑架,纨绔为救她进ICU,女孩被感动,两人最终走到一起的故事。
苏梨孖看完,松了口气,“还好,结局是好的,他们得到了属于他们的幸福。”
这时,四号默不作声地将最新的新闻咨询递给她。
开篇就是【x宣告破产,董事长因罪入狱!】
仔细一看,当年的纨绔已经变成了董事,时隔五年,他被他的妻子,亲手送进了监狱里。
当年被他弄到险些家破人亡的女孩,被他强制与爱人分离的金丝雀,在他身边潜伏五年,获得他的信任,收集他的家族违法犯罪证据,将他送进了监狱。
纨绔险些崩溃,他红着眼问女孩,有没有爱过他。
女孩冷笑。
“我怎么会爱上我的仇人?”
后来女孩申请离婚,回到老家,与她的青梅竹马结婚。
苏梨孖愕然,她一遍遍看着这篇新闻报道,直到四号问她有何感想,她才不可置信地说,“怎么能这么做呢?她怎么能这么做呢?”
“明明是最幸福的时候了,她可以做她的富家太太,纨绔董事也为她收心,一切都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了,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她怎么能辜负他的一片心意?明明他这么爱她。”
四号表情温和,“可是她不爱他呀。”
苏梨孖摇着头,“她怎么能不爱他呢?明明他为她付出了一切,甚至还进了急救室。”
“他有什么不好?英俊多金,还对她一心一意,为了得到她拼尽全力。”
“她的竹马……虽然有能力,但是毕竟家里条件一般,长相也不如董事,而且自身没有势力也护不住她。”
四号不为所动,她跟在我身边,看过太多阴私,对于苏梨孖的表现也接受良好,“可是如果她没有遇到董事,从一开始就不会有危险。”
“她与她竹马虽然家境一般,但是两人都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成绩名列前茅,如果没有董事的存在,他们大概率会找到喜欢的工作,结婚生子,家庭和睦,父母安康。”
四号笑了笑,声音温和却不带什么感情,“你以为他为她遮住的风雨,本就是他带来的。”
苏梨孖撑着脑袋,“可、可是,那她也不能利用他的信任,把董事的企业搞破产,他那么信任她……而且,她怎么能肯定,嫁给竹马的生活,一定比当富家太太要好呢?她竹马断了腿,身上有残疾了,他不会心生怨恨吗?”
“与其嫁给一个未知的男人,还不如维持原样,至少董事曾为了得到她拼尽全力,真心爱她,而且知道珍惜她。”
四号道,“那又怎么能确定,董事未来不会对其他年轻漂亮的女孩拼尽全力呢?”
“董事是整个圈子里出了名的花心纨绔,身边的女人如过江之鲤,你怎么能确定,他会一直爱她?”
苏梨孖反驳,“因为他见过的女人太多了,已经见过外面的风景,所以遇到她之后,能明白她就是自己想要的人,才不会出去乱来。”
四号笑道,“太武断了。”
“如果这也能作为依据,我也可以说,正是因为董事曾见过各色美人,所以才会食髓知味,等到对夫人的热情过去之后,会去寻找新的刺激,毕竟,他已经见过外面的风景有多精彩了。”
苏梨孖哑口无言。
她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四号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将下一份资料递给她,苏梨孖接过资料,默不作声地翻阅起来。
资料里的主人公有男有女,苏梨孖对男性的接受程度很高,对女性却过于严苛,明明他们做的是一样的事。
她一开始还会与四号讨论几句,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到后来,越翻阅越沉默。
等到五十份资料全部看完,已经是黄昏时间,四号将资料收起,给了苏梨孖整理思绪的时间。
昏黄的阳光透过硕大的窗户落在屋内,房间没有开灯,于是傍晚的阳光将整个房间照成一片暧昧不清的昏黄。
她撑着脑袋,坐在桌前,一动不动,像是石像。
接下来是三倍速播放,屋内从昏黄到漆黑,窗外的灯光依次亮起,迎接城市的夜。
过了大概有二十分钟,播放速度恢复正常。
她发出细微的自言自语。
“对啊,明明应该是一样的,凭什么对女人的要求这么严苛?”
“不对!女人怎么能找那么多情人?女人怎么能不为未来的丈夫守身如玉?男人都喜欢干净的女人!”
“可是为什么,女人就非得要有一个男人呢?”
“女人当然得有个男人撑着!女人能成什么大事?做总裁多累,做董事多难,哪里比得过在家当富太太舒服!生个孩子交给保姆带,自己每天做做美甲,和姐妹出去逛街,难道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出去工作!”
“可是今天看的资料里,那些董事和总裁,明明有一半都是女人啊……”
“我当然可以选择当全职太太,但是我不能只能当全职太太,我得有能工作的能力,否则就只能依附丈夫、依附孩子。”
“到时候,不管是丈夫出轨、还是家暴,我都有能随时离开的勇气,而不是安慰自己,外面的都是过客,只有我才是丈夫永远的家。”
她不断地反驳着自己,双手从一开始撑着额头,到后来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像是身体里有两个不同的灵魂在博弈。
直到归来的四号将她阻止,她才失魂落魄地起身,如同行尸走肉似的,回了别墅。
苏梨孖请了三天假。
三天之后她回来,眼中的迷茫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重了。
不过她做事情倒是越发利落,偶尔助理有更重要的事要忙时,我也会带着她出门。
不过进行合作谈判时,我不会带着她一起,最多是像与寒总谈合作那次一样,让她准备东西,但不露面。
因为傅总最近似乎终于发现阮小姐彻底失踪,他与阮小姐的最后一个电话,是绑匪那一通。
傅家开始找人。
听说白家也出了人在找。
不管实际上是怎么想的,至少白小姐在善解人意这方面,表面功夫做的不错。
不过傅家的手还伸不到我身边。
……
今天有一场拍卖会。
大哥大嫂的结婚纪念日快到了,大哥想为大嫂拍几件礼物,我也看中了其中一只古董花瓶,大哥便提议一同前往。
就算我没有心仪的拍卖品,也会同大哥一起去的,因为大哥的审美实在糟糕。
侄儿曾悄悄吐槽,幸好大哥大嫂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都穿着校服,否则以那时候大哥叛逆且糟糕的审美,恐怕一个照面之后,两人就没以后了。
明明家里面有专人搭配衣服,大哥却总对自己的审美有股迷之自信,日常穿搭异常惊人,直到后来与大嫂在一起,有了大嫂镇压,才终于放过了自己的脸。
曾经大哥的穿搭,全靠一张脸和身材硬撑。
现在大哥的穿搭有了大嫂把关,不必再成为视觉污染源,但转而开始霍霍大嫂。
上次,他给大嫂送了一条纯金打造的鞭子,和一个以宝石和珍珠点缀的、会开花的首饰盒,在纪念日羞涩地送给了大嫂,说全是自己手工做的。
大嫂打开礼物盒一看,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边的大哥还在傲娇地等待夸奖。
后来,我一边给大哥身上的鞭痕上药,一边问,“大哥,你怎么想的,为什么会送这种东西?”
花了五千万,挨了一顿打?
大哥有苦难言,“弟,你说实话,哥做的不精美吗?不好看吗?尤其是那个化妆盒,从设计到打造都是哥亲手敲定的,用了整整一个月才做出来,每一颗宝石都是我亲自挑的,那颗海洋之心还是拆了一条项链才镶嵌上的。”
我想了想被大哥拍下的那套名为“海洋的谜语”的首饰,觉得这套首饰可以改名叫“海洋的眼泪”了。
“化妆盒里面的化妆品也都是请了专人为你嫂子调制的,特级品质。”
我安慰道,“至少化妆盒现在还摆在嫂子的梳妆台上,看来是常用的。”
大哥小声嘀咕,“但是她都不带着出门,我特意设计成了手提包的款式。”
我忍不住闭了闭眼,“大哥。”
“怎么了?”
“答应我,你以后别沾任何有关美妆行业的投资。”
“弟,你是不是在骂我。”
“……大哥你为什么要送大嫂一条鞭子?”
大哥摸了摸鼻子,耳朵微红,“你嫂子的身体年轻时落下病根,一到雨天膝盖就疼,我两个兴致来了打一架,万一遇上雨天,我总不能占她便宜,给她做了条鞭子,她用起来顺手。”
他兴致勃勃道,“而且还能切换形态,变成棍子,当年我俩打架的时候,你嫂子打架最喜欢用棍子了。”
“……大哥,有没有一种可能,雨天可以不打架。”
大哥嘴角微抽,“你以为是我提议的吗?”
我想起大哥大嫂在新婚夜兴致来了,从婚房切磋到花园,又从花园切磋到婚房的战绩,对此不发表评价。
总之,大哥终于认清了些许现实,不在固执己见地送大嫂一些精致的丑东西——
而是选择既送精致的丑东西,又送听从他人建议购买的礼物。
这样做,既可以向大嫂抒发他满腔爱意,又可以免受一顿毒打。
今天四号被我派出去准备一个合作伙伴的礼物,我便带上了苏梨孖。
苏梨孖的审美很不错,并对珠宝有一些自己的见解,或许在失忆之前,她曾是一名珠宝设计师。
我与大哥在拍卖行都有属于自己的包厢,这次大哥跟着我进了屋。
透过硕大的单向玻璃,能清晰地看见拍卖场中的情景,而面前的显示屏,也将在开始拍卖后,清晰地展现拍卖品的近景与介绍。
苏梨孖大概是吃坏了东西,在开拍前往厕所去了一趟,包厢里便只剩下了我的大哥。
大哥靠在落地窗旁,突然道,“弟你看,这个是不是傅总?”
我顺着大哥所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傅总。
他身边的女伴,正是白小姐。
好在考虑到美观度,卫生间通道在后面,男女厕分开,只要白小姐不上厕所,就不可能见到苏梨孖。
我按了传唤铃,让工作人员送了几张面具。
拍卖会对于来宾的隐私保护地很好,对于不想露面的客人,准备了各种掩盖身份的道具,还可以通过隐私通道离开,确保不会遇到其他人。
我很少带面具,哪怕我把整张脸都包住,也总有人通过我的身形气质,将我认出来,索性也不带了。
还有五分钟,拍卖将开始。
苏梨孖还没回来。
我皱了皱眉。
该不会是被傅总发现了?
我给苏梨孖发了条消息,她回复地很快,“总裁,我马上到。”
没出事就好。
大哥的智脑也亮了亮,看他眉眼柔和的样子,就知道是大嫂的消息。
看着看着,大哥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片刻,他放下智脑,气道,“真是岂有此理,到底是谁在你大嫂面前搬弄是非!”
“怎么了?”
“刚才你大嫂去卫生间,遇上了一个小姑娘,她见小姑娘遇到事,就顺手帮了一把。”
“那小姑娘的品味和你大嫂挺像的,两个人聊了一会,聊到我们的恋爱经历上了。”
此时门被敲响,苏梨孖回来了。
她脸色发白,神情有些恍惚。
“本来两人在好好聊天,小姑娘知道你嫂子是未婚先孕之后,眼神就变了,一直问些奇怪的问题。”
“什么‘他不会觉得这个孩子是你算计得来的吗’,‘他发现你其实是女孩之后,没用性别束缚你的行动吗’,‘他不会怀疑自己的性取向,从而故意找别的女人实验吗’。”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大哥愤怒道,“正常人怎么会问这些东西?”
“还‘算计得来的孩子’,我有眼睛有脑袋有人脉,不去查反倒是在这里瞎怀疑?而且这种事怎么算计?那些药最多也就是起个助兴的作用,要是男人不想要,冲几遍冷水就好了,你告诉我,怎么强迫?”
“而且什么叫‘找别的女人实验’?我喜欢你大嫂,肯定是要把力气用在追你大嫂上,为什么要故意找别的女人做实验?如果你大嫂以为我是随便玩弄别的女人感情的渣滓,我还怎么追人?”
大哥愤愤不平地说着,没注意到苏梨孖的脸色越来越白。
我原本心中就有些猜测,现在看着苏梨孖的反应,心下了然。
我看向苏梨孖,淡淡道,“你听见了?”
苏梨孖脸色苍白地点点头。
大哥闻言,也反应了过来,怒道,“是你?!”
苏梨孖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位是您的夫人!”
看她脸色和精神状况不太对,我给了大哥一个眼色,大哥生气地坐回了位置上,和大嫂发消息。
看大哥的反应,大嫂的安抚应该很到位。
没想到大嫂也来了拍卖会,这两人都想给对方惊喜,瞒来瞒去,倒是以这种方式暴露了。
“以后不要乱说话,大哥大嫂的感情很好,不要把你自己的臆想套在别人身上。”
苏梨孖连连点头道歉。
其实从大哥的转述中,能听出来,她的思想已经发生了些许转变,否则她的问句不会这么温和,而会更加咄咄逼人。
看来在四号那里接受的资料还是有用的。
毕竟是个失忆的穿越者,我无意彻底改变她的思想,只要她不要语出惊人就好了。
毕竟因为她身份特殊,我需要尽可能将她放在我的视野范围之内。
此时这一耽搁,拍卖会已经开始。
我看中的花瓶按序在很后面,大哥看中的几套首饰排序也不靠前。
不过这次拍卖会中的饰品很多,拍卖会氛围很热烈。
傅总也出手了一次,是一条钻石项链,风格很清新。
看风格,项链应该是为白小姐拍的。
虽然那阮小姐面上总带着苦相,但她生得非常大气,适合浓烈的色彩和大块的宝石,这条项链不适合她。
今天傅总倒像是要为爱一掷千金,接连出手拍下了好几件首饰,风格统一,一看就知道是送给白小姐的。
“这套首饰名为‘烈火’,整套首饰上的红宝石,都是由同一块宝石分割而成的,是知名大师的作品。”
“起拍价,五百万!”
报价声如海浪。
大哥懒懒地看了眼,点评道,“宝石品质一般,外形也一般。”
“大哥没话说可以不说。”
虽然宝石品质确实一般,不过外形不错,很有设计感。
苏梨孖怔怔的看着这一套首饰,一动不动。
或许是设计师与美好的设计之间有共鸣?
我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她的神情,与其说像被美好的设计触动,不如说是回忆起了什么东西。
她想起了什么?
是她原本世界的记忆?
这套珠宝最终被傅总拍下。
不过这套可不适合白小姐。
烈焰是一套红宝石首饰,眼色张扬热烈,白小姐压不住。
倒是配阮小姐更合适。
难道这套是为阮小姐拍的?
有意思。
之后的拍卖会,我很顺利地拍下了看中的花瓶,大哥也拍下了几件适合大嫂的礼物。
其中最后一套古董首饰品质极高,被喊出了很高的价格,到最后,唯有傅总和大哥在出价,这套珠宝最终被大哥拍下。
拍卖会结束,苏梨孖似乎还陷在回忆里,不过倒是没影响到工作,做的事依旧又快又好,也算是一项不错的能力。
考虑到傅总也在,为了避免撞见,我们一行人走的隐私通道。
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和傅总在停车场撞上。
傅总的目光一下子就定在了苏梨孖身上。
即使苏梨孖还戴着面具。
傅总甚至忘了最基本的礼仪,大踏步径直走来,就要去抓苏梨孖的手腕,他甚至忘记了身边的白小姐。
白小姐眼神有些疑惑,接着,她像是终于认出了苏梨孖,笑容渐渐淡去。
我抬起手臂,挡住傅总的步伐,他看见我才终于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冲我点点头,“总裁,抱歉,我失态了。”
他伸手与我轻握一下,就迫不及待地看向苏梨孖,“这位是?”
“我的秘书。”
“之前似乎没见过。”
“我的下属,似乎没必要向傅总报备。”
“抱歉。”他道了声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梨孖,“我只是觉得,您的这位下属,像我的一位故人。”
“能否把面具摘下来看看?”
“不。”我似笑非笑盯住他,“我这位下属脸上有伤,不想见人,傅总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他坚持,“我只是看一下。”
“我说了,不行。”
傅总面露怒色。
他站定,“总裁,你知道吧?我的未婚妻走丢了,我怀疑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她被你藏起来了。”
我冷笑,“难不成所有长得像的,都是你的未婚妻不成?”
“让我看一下她的脸,如果不是,我鞠躬道歉。”
“你觉得我缺你的道歉?”
傅总眼底赤红,“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冷声,“这句话,该我问你。”
“你的未婚妻是个成年人,她有手有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与其在这里怀疑我的下属,不如反省反省你自己。”
傅总见我这边说不通,他直勾勾地看向苏梨孖,“阮糖!我知道是你!你过来!别让我说第二次!否则你知道后果!”
苏梨孖的身子下意识颤了一下。
她的反应无意识让傅总更加确定了,她就是阮小姐。
但不能怪苏梨孖,这副身体里已经换了个人,这颤抖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傅总面色沉沉地威胁着,“阮糖,你母亲的东西还在我这。”
这时,白小姐走了过来,轻声道,“傅哥,怎么了?”
她拨了拨长发,露出了脖子上的项链。
赫然是刚拍下的那一套烈焰。
烈焰的红宝石,颜色赤红,在阳光下明亮得灼眼,白小姐只戴了一条项链,却已经被太过明艳浓稠的颜色,压住了容貌。
苏梨孖定定地看着那条项链,像是被人慑住了魂似的,一步步向这边走来。
傅总眼神微亮。
苏梨孖走到傅总面前,被傅总一把抓住了手腕,“给我走!”
苏梨孖却没动,她的表情很奇怪,像是看了一本结局不尽如人意的书。
傅总急不可耐地摘下了她的面具,露出了她的脸。
苏梨孖没有遮掩。
她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傅总,问,“你为什么会把项链给白悦?”
“这明明是她母亲的项链,你曾说要为她找回来,亲手为她戴上的。”
“你为什么要把项链给白悦?”
奇怪的主语,让傅总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握紧了苏梨孖的手腕,一寸寸地打量着苏梨孖,仔细地看着她的表情。
难怪,“烈焰”原本是阮小姐母亲的生辰礼,后来遗失了。
傅总曾说要找到烈焰,买回来送给阮小姐。
怪不得苏梨孖看到烈焰会发愣。
那时候看着烈焰的,不是苏梨孖,是阮小姐。
傅总试图从苏梨孖脸上找到熟悉的表情,然而无果。
因为现在用着这具身体的,不是他的未婚妻阮小姐,而是苏梨孖。
傅总嗓音干涩,“你不是阮糖?”
他将苏梨孖的袖子网上拉,露出她手臂上陈旧的伤疤。
“不对,你明明就是阮糖!”
他双手紧紧握住苏梨孖的肩膀,“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认我?”
他凶狠的目光猛地射向我。
“你做了什么?!”
我淡淡道,“我说了,她不是阮小姐,她叫苏梨孖。”
“不可能!这就是糖糖!”
他拉扯着苏梨孖,“跟我回去!”
苏梨孖前阵子跟着二号练的泰拳颇见成效,傅总拉不动她。
她抬起目光,问,“你爱阮小姐?”
傅总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一直在找她?”
“因为放你走太过轻易,你得留在我身边赎罪一辈子!”
苏梨孖面露诧异,“可阮小姐哪里对不起你呢?”
傅总咬牙,“你、还有阮家,侮辱了我的人格!这耻辱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苏梨孖的表情更诧异,“给你钱,帮你傅家东山再起,帮你坐稳傅家总裁的位置,就是侮辱?”
傅总低吼,“每次去阮家,你爸妈的表情,分明就是看不起我!和你签的结婚协议,和包养协议有什么区别!”
苏梨孖突然笑了一声,眼尾却留下一行泪。
“好奇怪,那你不同意不就好了?”
“我……”
“无非是你既要又要罢了。”
“闭嘴!”
苏梨孖没闭嘴。
她只是问,“你觉得我是在羞辱你,那白家呢?在傅家最危险的时候丢下你出国的白小姐,抛弃你的白家,你为什么不报复?”
白小姐急切道,“你在说什么?我当时是因为生病出国了,白家也给了傅家支援,只是白家太小了,能给的帮助也小。”
她抿起唇,泫然欲泣,“傅哥哥,你知道的,当时白家已经倾尽全力了,我的病也到了不能不治疗的时候,在国外我真的恨不能立刻回去和你在一起共渡难关。”
傅总下意识安抚她,“我知道的,是她在胡说。”
傅总又看向苏梨孖,似乎是想看出些许伤心,以证明眼前人就是阮小姐。
可苏梨孖不是阮小姐,所以她只是道,“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一直维护白小姐,愿意让阮小姐割肾换给她,还把孩子给她当玩具玩,最后因为她的失误死掉,也没有怪罪她——这可是你的亲生孩子。”
傅总面色一沉,“别提那个野种——悦悦曾救了落水的我,要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苏梨孖歪了歪头,“救了你?可是当年救人的,明明是阮小姐啊。”
“白悦怕水,你不知道吗?”
傅总反应激烈,“不可能!”
他看向白悦,握住白悦的手臂,“当年明明是你救了我,对不对?你能从那么急的水里把我救起来,怎么会怕水呢?”
白悦脸色微白,“傅哥哥,你抓疼我了。”
苏梨孖却没心情继续将这场闹剧进行下去,随着她说出越来越多的细节,傅总的脸色也越发苍白,到最后,简直像是一张白纸。
末了,苏梨孖道,“还有,孩子确实是你和阮小姐的孩子,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说他是野种。”
我皱了皱眉头,“你不知道亲子鉴定吗?怀疑的话做一个不就好了。”
蠢货。
傅总的嘴唇微微哆嗦。
他怕孩子是他的,更怕真的不是他的。
如果是,那他对她的冷遇,都将变成插到他身上的刀。
如果不是,那他就要接受,阮小姐真的背叛了他。
优柔寡断的,只爱自己的,自私之人。
苏梨孖说完这些,面无表情地离开傅总,“请傅总不要打扰我工作了,我不是阮糖。”
傅总一把抓住了她。
他颤抖着,“糖糖,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会补偿你的,我会用余生补偿你的。”
他想起了什么,急切地转头,一把撤下了白小姐脖子上的项链,白小姐发出一声尖叫,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
他混不在意,只将项链递到她面前,“我还给你,还给你好不好?”
“我错了,我送她只是想刺激你,想着说不定你看见就回来了。”
“我其实早就爱上你了,只是一直没办法直视自己的内心,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原谅了我这么多次,最后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他双目赤红,跪倒在地,祈求地看向苏梨孖。
苏梨孖喃喃,“原谅?”
傅总眼睛一亮,“对!原谅!原谅我这最后一次,我以后再不会惹你生气了!我会用余生补偿你!”
苏梨孖单手撑住头,“原谅?原谅?”
她后退几步,将手从傅总手里扯出来。
我起身,意识到苏梨孖又开始发病了。
她抓住自己的头发,喃喃着含糊的短句。
“原谅?”
“我该原谅吗?”
“原谅他?”
“不想……”
“凭什么?”
“该原谅的……”
她抱住自己的头,发出痛苦的呜咽。
傅总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想去抱她,“糖糖?糖糖你怎么了?”
苏梨孖的泰拳不是白学的,无意识挣扎着,一拳就把傅总打趴在地上了。
她像是在和什么抗争着,撕扯着。
“原谅?原谅?”
“我不想原谅……”
“凭什么……”
“我恨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她的脸!”
大哥惊呼一声,我看见,阮小姐的身体,那张脸,突然像是遇火的蜡油一样开始融化,变换成不同的模样。
我的手腕,系统检测仪光芒大作。
那亮到近乎刺眼的光,随着苏梨孖的一声尖叫,猛地熄灭。
她痛苦地、挣扎着发出嘶哑的嘶吼,像是在对着什么宣战。
“我不原谅!死不原谅——!!!”
她不断变化的脸,终于定格。
那是一张极其美丽精致的脸。
那是一张……好似玛丽苏公主长大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