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易阳情蛊

华民初惊得睁大眼睛,呆在原地,眼神情不自禁地瞥向钟瑶。

钟瑶也僵住了,她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手抬在半空中,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华民初猛地推开了希水,痛苦地弯下腰,一阵干呕:“你……给我吃了什么……”

难道不是亲吻?是给他下毒?

钟瑶反应过来,脸色苍白地冲到华民初面前,用力地拍打他背:“你吐出来!快吐出来!”

华民初抠了几下喉咙,痛苦得浑身颤抖,但什么都没吐出来。

希水抹了把嘴唇,大声说道:“不要怕,这是情蛊!诸位听好了,华民初已经情蛊入腹,从此他与我同生同死,我作为易阳行首,谁动他就是跟我易阳一行为敌,他要跟我回昆明修习易阳之术,成为下一任的易阳之主,如果有人敢再对华民初不利,哼,我易阳一行将会不顾同僚情面,将你们所在一行赶尽杀绝。”

钟瑶猛地怔住,满眸的不可思议,慢慢转头看向希水。

希水高抬着下巴,看着一方和章三说道:“这情蛊乃一对情虫,一只在我虫巢内自小成长,一只现在于你腹中。自此,我俩难离千尺,相伴一生,易阳一行,无不庇护。”

钟瑶身形摇了摇,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你疯了……你……”华民初捂着剧痛的喉咙,艰涩地说道。

希水扭头看向华民初,略有得意地说道:“师哥别怕,从现在开始你就更是我易阳行的人了,再也离不开我半步,我倒要看看谁敢动你!我把他们统统都毒死!”

章三爷呵呵几声冷笑,“笑话!你这是公然让易阳一行包庇孽子,一方!按照行规宗法应该如何?”

一方不客气地说道:“易阳包庇孽子,同罪当诛。”

希水脸色一变,慌张地看向仙们:“八仙前辈,你快出来说句公道话啊!”

八仙依旧在闭目养神,对大院中发生的事不闻不问。

见求救无望,钟瑶、希水、金绣娘不约而同地并肩挡在了华民初身前。

一方手中乌刺出鞘,发出铮然之音。

希水抖开长袍,阴极虫从袖中腾起,与一方僵持。一方不与希水纠缠,虚晃一招,直接逼向华民初。

“小初你躲开。”眼看一方的乌木刺就要刺中华民初,钟瑶情急之下直接用身体挡在华民初身前。

华民初却将钟瑶推开,直接面对一方的乌刺,愤慨地说道:“什么外八行,什么江湖道义,都是胡扯。我怎么会跟你们这群人搅在一起!亏我已经当你们是朋友。你们个个有一身好本事,却只顾着为些捕风捉影的事打打杀杀!我华民初纵有一死,也不能死在你们这群人手中,国家仍四分五裂,你们却依旧执着于暴力、血腥。北方政府重法苛规,你外八行脱胎于百姓,却仍没有宽容,百姓仍然活得苦累,我却与你们沆瀣一气。”

一方听得竟有些愣住了。

华民初转身扶住钟瑶的肩膀,诚恳地说道:“连累你,是我不好。姐姐,我对不起你。”

钟瑶此时已经泪流满面,不停摇头:“小初……不要说了……”

华民初看着完全镇定下来了,他朝钟瑶笑了笑,大走向一方,朗声说道:“来啊。我手无缚鸡之力,你要杀我,我只能引颈就戮。杀了我,让我看看你黑纱是怎样一个英雄好汉!”

章三爷见一方退却,急声大喊:“一方!执法!”

一方拿着乌刺,看了看他,一动不动。

这时,八仙走到对峙的双方中间打了个哈欠,叉着腰摇头:“哎呀你们这帮小朋友,真是可爱,很简单的事被你们搞得真复杂……能不能都别扯了,咱先办正事,金绣娘,该接卷了。”

金绣娘反应过来,立即应声,走到八仙面前。

八仙挥着手臂高声道:“外八行第百廿六届持卷人,金绣娘,上坛接位!”

“八仙,现在应该先清理门户。”章三急咻咻地大喊。

但无人理他。

金绣娘走到八卦阵中央,肃穆地看着八仙。

八仙举起鱼杖,大声诵读宗门切口:“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一个猪头,两个西瓜……吉时已到!尊商女之主金绣娘为持卷人,掌我八行命脉,走南北,定风波……”

众人听得如坠云雾之中,是这样念的吗?

金绣娘也不管对是不对,躬身行礼:“八年持卷,八行更迭,循环往复,八八六十四年。商女行首金绣娘,按自古延续,经仙流之主接任外八行持卷人。自此持卷八年间,忘家、忘亲、忘命,以守护八行为己任,八年期满,续传黑纱……”

八仙点头唱赞:“二神和瑟,盗跖窃音;荆轲奋剑,西施舞影;孙武藏句,鬼谷神行;墨鲁机杼,东方迷局。十行者镇八行,新持卷人接卷。”

章三爷突然大喊:“等一下!绘卷如今还在仙流之手,黑纱何在?速速执法!”

一方犹豫不决地看向八仙,手中的乌刺再度慢慢抬起。

就在此时,金绣娘突然转身跪到华民初面前。

“你干吗?”章三脸色大变,急步冲向金绣娘。

众人都被金绣娘的举动弄懵了,不约而同地围到了金绣娘和华民初身边,反倒让一方不好动手。

八仙扫了一眼众人,断然高喝:“商女之主金绣娘接卷!”

他说着,突然用鱼杖一挑,正击中章三握着绘卷的手。

章三爷手中一痛,再反应过来的时候,绘卷已落入金绣娘手中。

“你……”他不甘心地往前冲了几步,被希水和花谷用肩膀撞开,连退数步,被彻底挡在了人群之外。

金绣娘抬头看向八仙,会心一笑。她接住绘卷,随即转身双手捧起向华民初奉上:“商女之主金绣娘,身体欠佳,愿遵国之义士华民初为持卷人,八年持卷之责委托于他,从此追随持卷人料理八行、保国安民。”

一方握着乌木刺的手猛地一顿,错愕地看向金绣娘。

这个举动让场中诸人又一次惊住了!

金绣娘环顾众人,缓缓说道:“持卷之位在八行之内以八年为期更替,但持卷人可出于八行大局考虑自愿传位其他同僚,传卷给他不违背任何行规!”

章三爷用尽全力扒开面前的人,冲到了金绣娘面前,看着金绣娘手中的绘卷,愕然问道:“金绣娘,你……你这是为什么?”

花谷若有所思地点头:“懂了!八行规矩,持卷人为尊,任何人不能弑主!”

八仙呵呵地笑道:“八行有规,持卷之人若为大局而众,可禅让绘卷于德行高尚之人,小兄弟,快接卷。”

章三爷愤怒地咆哮:“八仙!你胡闹什么!绘卷怎么能给华民初。”

八仙瞥他一眼,反问:“你既然说他是八行之人,他为何能不做持卷人?他是易阳门之人,他做也合理。”

章三爷跺脚,咬牙切齿地痛斥:“他乃隔行通婚的孽子!死有余辜!”

八仙揉着一头乱发,笑道:“嘻嘻,规矩里可没说孽子不能持卷啊……诸位你们听过有此规定吗?”

花谷带头摆手,“没有……打小就没听过。”

华民初仍旧茫然,不敢接卷。这东西是烙铁,接了之后会不会又连累钟瑶?

钟瑶看了看一方手中乌刺寒芒,下了狠心,不管不顾地夺下绘卷,塞进了华民初的手中,“小初,先拿着!”

八仙抚掌大乐:“嗨哟!二十年了,终于回来咯!”

他说完,居然面朝华民初跪了下来,大声道:“八仙见过持卷人!”

一方看着华民初手中的绘卷,终于收起乌刺,半跪俯首:“黑纱之主一方见过持卷人。”

其他几人见状,也相继半跪俯首。

章三爷推推这个,又拉扯那个,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们都疯了!把绘卷交给这么一个毛头小子!”

金绣娘冷着脸看向他,怒斥道:“章三爷,还不拜见持卷人!”

章三爷见大势已去,退了几步,指着几人冷笑:“做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你们逼我的,跟你们玩够了,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走出这里!”

此时章三爷的正堂两侧的墙壁突然像百叶门一样打开,里面站着两对持枪的士兵,将八行众人团团围住。

众人大惊,飞快起身,围到了华民初身边。

章三爷叹了口气,冷笑道:“可惜啊,我本想简简单单的解决这件事,你们偏不依,非要一起死!”

金绣娘怒目圆瞪,用力啐了他一口:“章羽!你这个该死叛徒!竟然把局做到八行会上来了!”

章三爷抖了抖袖子,拱着拳说道:“恭请方司令。”

乌压压的士兵把章三的大宅围得水泄不通,方远极站在正前方,杀气腾腾。上百支枪对着华民初一行人,只等方远极下令,便能把他们射成筛子。

“保护持卷人。”金绣娘紧走两步,挡到华民初的身前。

几乎就在同时,方远极身后的副官拔枪下令,“督办有令,不放过这间大院中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华民初!”

“找死!”希水看到那枪对准的是华民初,立刻挥开袖子,水星从她袖中飞出振翅高鸣。

方远极那日在清吟别馆就吃过阴极虫的亏,对这乌漆漆的小虫不敢掉以轻心,马上扯开披风挡到面前。

“楞着干什么?开枪!除了华民初,打死勿论。”他怒喝道。

“你先死去吧。”花谷忿然甩出金丝线,凌厉地击向站在最前方的几名士兵。长枪从士兵手中甩出,又狠又重地砸向四周的人,他们的队形瞬间乱了。

成群的阴极虫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尖鸣声震得人脑子疼,耳中全是这利刀在搅拌的动静。

不知谁先放出了第一枪,石破天惊,惊开了阴极虫。随即,枪声似密雨一般在院中乱响。

“这边!这边!”柯书举着自己的书包,挡在钟瑶和华民初面前,护着二人往院角退。

“这什么书包,还能挡子弹?”钟瑶捂着耳朵,惊讶地问道。

子弹的重击下,柯书的胳膊抖得厉害,他胀红着脸,结巴道:“我、我做的。”

华民初突然明白了柯书为何对机械那么擅长,墨班的首席大弟子本就不是常人,他会的东西估计比华民初想像的还要多。

一方和花谷身手最敏捷,希水驭虫而战,金绣娘沉着指挥。他们虽人少,却并不惧怕,加上配合默契,反把方远极他们打得手忙脚乱。

“废物。”方远极铁青着脸色,举着枪瞄准了阴极虫,啪地一声,虫子落地。

士兵们见状,恍然大悟,纷纷举枪对着阴极虫一阵乱扫。希水见到心爱的虫子啪啦啦地往地上掉,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不管不顾地冲进人群,一把抓住了章三爷,怒斥道:“你住手,不然我杀了他。”

“杀啊,反正他也是你们八行人,八行人统统都在通缉的范围内!今日一个也别想逃。”方远极转过身,乌洞洞的枪口指向章三爷。

章三爷见方远极一脸杀气,心咯噔一沉,慌忙叫喊道:“司令,章某可是你的人,对您忠心耿耿,您不能兔死狐烹啊。

“你不过是我眼中的一条狗。”方远极冷漠地瞥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抠动扳机,“当了狗,就要想到有今天的下场。”

就在八行人楞神时,士兵们举着枪对着他们一阵猛烈扫射。少了阴极虫的助力,八行人明显战斗力衰减,只好退避到角落中与方远极僵持。

“这火力、太、太猛……出不去……”柯书的手一软,书包砸在地上。

失去了遮挡,子弹呼啸擦过钟瑶的头发,打进几人身后的墙中,被击碎的砖块扑头盖脑地往三人身上砸过来。

“姐,小心。”华民初慌忙把钟瑶抱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碎砖。

“华民初和钟瑶要活的!”方极远一掌掀开面前的士兵,厉声呵斥:“华民初,不想你姐姐有事,你就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

华民初扭头看向身后,数十支枪围在三人面前,一点退路也没有了。而金绣娘和希水她们眼看他们被困,也只好停手,被士兵团团围住。

“姐,你别怕,有我在呢。”华民初拍掉钟瑶头发上的尘土碎石,转身往外走。

“方远极,你要的人不就是我吗!你别伤害他们。”

“小初!”钟瑶花颜失色,几个快步冲出去,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你不能去。”

“姐,你没听到方司方才说的话吗,他不要我的命。”华民初迎着方远极的视线,咧嘴笑。他其实心跳正快,掌心后背全是冷汗,害怕着呢。可这时候绝不能犯怂,既然方远极放了话要抓活的,一定有他的用意。这时候,他的性命就是钟瑶和八行人的护身符。

“识时务者为俊杰,都抓起来。”方远极倨傲地说道。

“师哥!”希水急喘着往华民初面前冲,被士兵挥起枪托砸中了肩膀。希水盛怒之下,又想长打,被华民初用眼神制止住了。

“没事儿,今日方司令要么把大家毫发无损地带回去,要么就抬着我的尸首过去。这就要看栾督办要的是死的我,还是活的我。”华民初主动把手伸出去,任士兵用绳子牢牢捆紧。

“方司令,”钟瑶急步走向方远极,忍气吞声地说道:“前段日子我家商行特点从法兰西购进了两架飞机,恭祝督办大寿,就等栾督办派人来接收了。方司令应该知道督办更看重什么吧?”

方远极打量她一番,皮笑肉不笑地点头:“也好,先把八行这些人都绑起来押入大牢,华民初跟我去见栾督办,至于钟小姐,您请自便。”

“小初,我会去接你回来的。”钟瑶转身拉住华民初的手,眼眶泛红。

“姐,你照顾好自己。”华民初抿了抿唇,愧疚地说道:“全是我连累你的。”

方远极阴沉着脸色,直接从二人中间闯了过去,把姐弟两个重重地撞开,“走了,今儿浪费的时间够多了。”

“诸位先屈尊,保全为上。”华民初稳住身形,忍着怒火和八行人道别。

“不行,你得带上我。他身上有情蛊,和我身上的虫蛊是一对儿,若分开了,他立刻会死。”希水冲过去紧挽住华民初的胳膊。

方远极不胜其烦地挥了挥手,“既然想一起去死,那就一起捆上。”

士兵过来,把希水捆成了一只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