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夕阳斑驳, 到灯影摇曳,这个会持续了很久。
祝卿安也有幸见证了一些名场面,果然诸侯们之间你来我往的茬架, 更有意思。
他也知道,这是此次第一个会, 牛刀小试而已,大家都很克制, 任何生意订单,合作联盟,都不会在此时落定。
萧无咎说,多国小会每两三年开一次, 每次持续时间大概半个月, 他们近来要一直在这里, 直到逍遥宴线束。而逍遥宴五天后才开始,参与的并不只是与会诸侯, 还有这逍遥十八寨的各种势力, 届时又是一个热闹大场,大家必会在鱼龙混杂, 各种爆炸消息不停出现转折的地方游走,周旋谈判, 到离开此处的最后一天, 订单联盟等才会最终落定。
在此期间, 所有行为皆是试探,都是为了淘到更多信息,所谓表态,更多的也是演戏,看看你在心虚什么, 看重什么,我才好坐地起价,我得绷住了,才能让你不漫天要价不是?
至于最后得到了多少,端看谁有实力,有本事。
看乐子间隙,祝卿安还注意到了一个人。
西平侯段叔洵,未及不惑之年,气质看上去很是儒雅君子,一张脸生的着实不错,雅痞大叔类型,应该是大姑娘小媳妇都会喜欢的那种,他看起来总是面带微笑,不怎么说话,坐在最偏僻角落,离所有人都很远,但其实眼底十分精明,面相很凉薄的一个人,话不多,是所有心思全部用来观察了……
他一直在观察在座所有人,评估所有人,好像很想做点什么。
比起他,南朝来的知槐更为直白,被人连手呛了也没关系,能忍,还能继续面带微笑,对谁都很亲切,尤其会照顾那些底气不足,意见表达不多,话也少的小透明,非常给面子,很能让人如沐春风,觉得自己也是个人物,不该被怠慢。
这意思……
祝卿安解读这个行为,知槐是想团结一切可团结的人?交的朋友越多,行事越便宜?
知槐不但对小诸侯们亲切,对祝卿安也很亲切,在别人聊天间隙,他起身添茶的时候,专程过来问候:“……或许你还记得一个名字,叫知野的?”
祝卿安未料他起身过来搭话,也没想到他能提起知野,眼底浮出兴味,唇角扬起意趣:“他是——”
“我师弟,性格阴郁,不怎么懂事。”
知槐微微一笑,目光落在祝卿安脸庞,看的很认真,很仔细:“大家立场不同,注定有些矛盾,我与你大约也不能成为好友,但于私人而言,我很喜欢你。”
祝卿安知道,对方这是在看相,他不闪不避,随对方看,甚至大大方方微笑,至于对方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知槐声音微缓:“我们这行与其它不同,最讲究达者为先,我敬你本事,欣赏你人品,若我这师弟得罪过你,我替他道歉,恐你也不会接受,在此便不多言,只是想问一声,在这方寸天地,暂时不用论出身阵营的地方……君能否赏脸,允我请你吃顿饭?”
他目光切切,润出层层柔光:“好友不敢想,知己不敢求,若能得一期一会——亦是我此生幸事。”
一期一会,一生中仅有一次的缘分,一次际遇的机会,此后再无邂逅可能,遂要用最珍惜的心情对待,离合欢愉,尽在此间。
还真是会哄人呢。
祝卿安听懂了,但更懂,这是话术,这人根本就没想和他交朋友 。
面相很有趣,你能一眼看出一个人聪不聪明,是好是坏,是忠是奸。
’忠‘有点特殊,阵营不同,立场不同,忠于的人不同,表现便各异。有的人面相不错,刚正忠直,但就是要跟你作对,这时候不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不是看错了,面相不对,只是对方早已心有所属,不能跟你交朋友。
聪明是个很好的质量,但不一定都偏正向,聪明执着,体察入微又有野心的面相,若用在事业上,成功几率很高,但这份事业,是世俗认为的好,或是世俗认为的坏,不一定,得看你自己是什么三观,观点不同,对他们的印象就会有所不同,好人和坏人的判断也就不同。
’奸邪‘就不一样了,这种人的念不正,对环境的揣测应对,遇事待人,第一个预设都是提防警戒,觉得别人都要害他,那培养出来的习惯,内心滋生出的想法,一定也会往这个方向走,不可能真心信赖别人,不会想坦诚心扉交朋友,这类人自己把自己的心养脏了,总会想算计别人,不管他忠于谁,聪不聪明,心思用在哪,都会去害人,是一定要踩着别人往上爬的。
或许在某一刻,某个阶段,会有绝对不能伤害的人,因为此人身系他的利益源头,有朝一日,他得到了这份利益,完全掌控了这份利益,那这个人也就不再不能伤害,可以随意算计抛弃了,或者拿到这份利益的手段路径,就是在伤害抛弃这个人。
任何在这种人身边的人,都会倒霉,一定会吃亏,可偏偏,这种人极善说话,情商话术一样不缺,认识的过程让你觉得他一定是好人……
知槐很明显,就是这样的人。
祝卿安知道,知槐大约是想利用他,搞知野,或玩转多国大会这个场子,但是,没门。
这两个知字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些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有些敌人的敌人同样是敌人,没必要折了自己的福运,跟这种能量场的人纠缠。
他盯着知槐的眼睛,直接道:“是你吧?今日午后刺杀我的人——就算不是你安排,也同你有关吧? ”
知槐怔了一瞬:“这是……什么意思,你被刺杀了? ”
装,你再装。
“逍遥十八寨不信命师,对我不利,对你也不利,你是想试试我的本事,还是……想试试我的人?”
祝卿安声音微低,说到最后时,缓缓移转视线,落到萧无咎身上。
知槐也看了一眼,回过眸,话音更低,更为意味深长:“我就知道,你不一样。”
仿佛心有灵犀,想到一处了的样子。
祝卿安便知,试对了,主公又如何,只不过是他这种人达成目的的工具,在知槐心里,恐没什么忠心概念,也不会全力以赴辅佐,任何时候,都是自己的私欲更重要,自己的名望更重要。
他看着知槐,淡淡道:“你也挺不一样的。”
对方能看他面相,他当然也能看对方面相。
三个月前见到知野,是个短命相,一定活不长,祝卿安断他活不过二十五,但具体哪一天死,并不清晰,得看接下来遇到了什么事,本人如何应对,面前这个知槐就不一样了,额头灰白,干涩,印堂发青,耳鬓内侧起恶痣,头发枯躁没有光泽……
这是死相。
祝卿安心内暗自掐算了下时间节气,唔,幸运点,十日之内没事,二十天就不一样了,一个月内必死。
算算,再就是这次多国小会开完?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回到南朝丽都,再看一眼家乡。
祝卿安对将死之人一向不乏人文关怀,刺杀之事也未计较,反正他这一趟,卦象指示,最多有惊无险。
萧无咎却不太满意。
为什么到哪都能碰到叫知的苍蝇?还一个个对他的人这么上心,不是想骗就是想哄。
偏偏他的卿卿不怎么上心,不当回事,还冲人家笑的那么好看。
萧无咎直接背往后一靠,阻隔两人视线:“看我。”
祝卿安:“嗯?”
萧无咎:“要不要走?”
祝卿安有些意外:“完事了?”
这么快的么?不是还有很多没聊到?
萧无咎直接抓住他手腕,拉他离开:“带你去吃宵夜。”
宵夜?
这好像天才黑?之前那一顿也没过多久?
“我还不饿……”
“我饿。”萧无咎斩钉截铁。
祝卿安:……
行吧。
二人离开房间。
门外守卫五花八门,谁的人都有,看到’势单力薄‘的两个人,颇有些蠢蠢欲动,但认出是谁,又按下了蠢蠢欲动,没人敢动。
来到大街上,食肆酒楼倒是不少,祝卿安问萧无咎:“想吃什么?”
萧无咎:“随便。”
怎么又随便了,你不是饿了?
奈何祝卿安也不熟悉这里环境,不知哪家店好吃,只能缓下步子,先观察看看。
没走多远,他突然看到一个灰扑扑的年轻乞丐,呃,好像不是乞丐?这个耳相,形状规矩色白润,长大又肉厚,这大耳垂,任谁都会说一声福气,这样的人,会是乞丐?
慢走两步,换一个角度,看到脸,他更笃定,这人乞丐不了一点!
男子很年轻,大约刚刚及冠,身上还有未退的少年气,眼睛特别亮,特别透,神非常足,这眉眼,加上鼻子气势,山根,鼻梁,颧骨,有力的下颌骨,搭配表达能力极强,情商也不错的嘴型,这是个典型的商人相,帅,会哄人,还会很有钱!
不过现在么……
这么灰扑扑,是遇到事了?
年轻男子绕到一棵大树后,偷偷摸摸拜那里的神龛,非常虔诚,还把一张纸条递了进去,磕头跪拜。
正好此刻风起,那张纸条被吹了出来,他没注意到。
角度刚好合适,祝卿安手这么一捞,还真就拿到了,打开一看,上面写的是生辰八字,随手推了个紫微命盘——
好家伙,他就说这人不是乞丐吧!
“主……阿咎哥哥快!”
祝卿安拽住萧无咎:“先别吃什么宵夜了,此人紫府同宫,田宅化禄,福德宫父母宫旺,穿成乞丐模样定是流年逢煞,不是遭人骗了,就是自己作死,他妥妥富二代,你快去掳……不是,救他!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而且这个人的命盘,大利南方,观其气质,应该就是南朝的人,关芨不是一直烦恼商路打通就差南朝,根本打不进去么,有了这个人,必将迎刃而解,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萧无咎:“他好像跑了。”
拜了神就跑,偷感极重,像是怕被人看到。
“那还等什么,追啊!”祝卿安跺脚,“商路就是钱,钱就是粮,是兵器,是一切资源,有了就可以搞大事了,你不是一直想征别处?”
萧无咎看着年轻男子衣角消失,视线滑过巷口:“倒也不着急,这家酒楼似乎不错?”
祝卿安:……
主公你怎么了主公!你的事业心呢!真就饿成这样,马上要饿死了么!
“行吧,那你先进去吃,我去帮你追人!”
祝卿安恨铁不成钢,提起袍角自己跑去追。
萧无咎一个手慢,没抓住,眼睁睁看着人跟灵活的游鱼一样,进了街巷。
“反正你都说随便了,就随便吃吧,我马上回来!”祝卿安边跑还边交代,“我似乎同他有缘,出不了事,你放心!”
萧无咎:……
他的军师似乎误会了什么。
不过……也刚好,能顺便办点事。
他不疾不徐跟上祝卿安的路,顺便循着记号,穿越街巷。
……
另一边,冯留英和齐束也离开了湖心岛,齐束提出邀请,请冯留英吃饭。
冯留英:……
吃什么饭,你的家乡菜么?狗都不吃的东西,你请我?
不过今日与会确是有些收获,那个叫知什么槐的,看起来温柔好说话,实则行的都是挑拨之事,他这段位的一眼就能看穿,这人似乎和萧无咎那个军师祝卿安,聊的很微妙?
想想这三个月来的流言……
冯留英觉得,他是得认真琢磨琢磨要不要信这个,是不是把那个祝卿安抢过来了。
遂他肉疼的重新提了个建议:“要不,我请你?”
齐束一脸了悟,高深莫测:“哦,有求于我。”
冯留英:“什么玩意儿?”
齐束意味深长:“不然你肯掏兜?”
冯留英:……
他看了看天色:“这时间,宵夜还早,晚饭也早已经吃过了,何必去酒楼浪费粮食,要不咱们喝个茶算了?”
“也可——”
“算了,”冯留英突然想到,这人喝茶品味也不怎么好,刚刚会上那一杯腥红,看到的人都沉默了,“茶也喝腻了,要不咱们站这吹会儿暖风?”
齐束:……
论抠,还是你牛。
“你说请客,请的是西北风?”
“老齐你这就开玩笑了不是,”冯留英翻墙上了屋顶,示意他也来,“这分明是四面八风。”
齐束:……
不过避开人聊几句而已,他们都会武功,四外视野又佳,确保不会被偷听,没酒没茶也就算了,反正耽误不了多久。
二人坐定,冯留英讳莫如深:“那个祝卿安……蕲州侯应该听说过?”
齐束眼底微闪,从容坐定:“凉州侯不是从来不信这些东西?怎么,改主意了?”
祝卿安,他当然是最熟悉的,还曾短兵相接,差一点就掳走了,这回……他定不会再失手。
冯留英:“今夏雨丰,多地遭遇涝灾,我这凉州都遇到了数十年未遇的暴雨,死了不少人,你那边情况应该也差不多,可独独中州,雨下的那么大,一点事没有。”
所以,是那个命师祝卿安的功劳?
齐束:“何止水涝无事,我的人探听到,秋收之际,祝卿安突然建议提前抢收,侯府上下竟也听了,组织百姓立刻抢收,还要快要急,百姓们被催的十分辛苦,还没来得及骂人,就发现这抢收抢的好,刚抢完,大雨就来了,一点损失没有……”
“还有攻理城,是祝卿安挑的天时,建议的战术?”
“别忘了叙城的主动投靠,也是祝卿安算到的时机,以商路掐到了别人脖子……”
第一次,冯留英和齐束有了共同语言,默默伸手,碰了碰拳头。
冯留英眸底精光微闪:“……兄弟,要不要合作一把?”
齐束做考虑状:“倒也行,萧狗看的太严,一个人恐成不了事……”
冯留英哪里看不出,这孙子一向迷信,怕是早有想法,要搞事,正好自己这也有点起念,当然要立刻哄上帮忙,好加大成事概率。
他做沉吟状:“那有个事得说清楚,真要抢到了人,到时候归谁?”
“瞧你这话说的,”齐束慢条斯理,“人家是有本事的命师,肯定让他自己选啊,你我之间,他心向谁,就跟谁走,逼迫是没用的,这样的人,若不服你,也会跑,遂……咱们各凭本事,如何?若都不行,就把他关起来,谁想问事的时候,谁去拜访……总之无论如何,得把人先带走,怎能便宜了萧狗,让他专美于前?”
冯留英:“也是,所以你的打算……”
齐束高深莫测:“萧狗看的太严,祝卿安又太天真轻信,总得先破坏他们感情。”
这意思,连计划都有了?
冯留英沉默片刻:“你不是为会谈来的吧。”
齐束斜了他一眼,放肆一笑:“我跟你们这些穷鬼可不一样,我什么都不缺,什么交易都可以不谈。”
冯留英嗤一声:“哦,你躲雨来了。”
这么多年了,大家谁不知道谁,老子是穷,没钱,没人口,整天不是想怎么搞到女人人口,就是愁怎么坑捞别人的钱,你蕲州侯除了可怕的饮食品味,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一下雨人就颓了,仗打不了,精神不好还得生病,不注意没准直接死过去了,这个时节别处气候还好,唯独蕲州,天天都下雨。
“随你怎么想吧。”
齐束眯了眼,视线凝于远处:“我呢,就是想玩个热闹,事越多越大,形势越坏越乱,我越高兴,别人都稳不了,什么都谈不成,我不就能稳了?”
他转向冯留英,眸底一片暗色:“这祝卿安,我必是要同你抢的。”
冯留英笑出一口白牙:“行,那大家各凭本事,先给他们离间了!”
“这就得讲究方式方法了,至少得先单独见上面,”齐束提议,“我请他吃顿饭怎么样?最高规格礼遇。”
冯留英心说拉倒吧,你可别惦记你那家乡菜了:“你请什么都行,别这个。”
怎么会有人对自己的家乡菜那么笃定,那么有信心?
而且你家乡菜那么多品类,也有不少美味的,为什么你总能挑出偏门的来请客?
齐束阴了眼:“凉州侯瞧不上我家乡?那你请。”
“怎么会瞧不上呢,您那家乡菜端的是一绝,食之让人黯然销魂,多年不忘,”一说要掏兜,冯留英立刻从了,“你请,你随便请,只要祝卿安愿意去。”
二人低下声音,分别出了几条建议,从哪个点入手,怎么离间……
他们真诚恳切,友好交流,彼此为彼此鼓掌,说完事,都觉得计划确实不错,没忍住真的击了个掌,才分别离开。
行至自己人隔出的地盘,冯留英才神清气爽的叫了壶茶:“傻了吧,被老子套到消息了吧?”
这一回,不但祝卿安这个人,他要,该算计的钱粮,他都要!
不过逍遥赌坊的老大胃口着实不小,他得好生合计合计。
随意逛到街上,试图制造偶遇的齐束,心下也很满意,果然还是那个万年不变的二愣子,随随便便就能套路,如此这般借个势……萧狗啊萧狗,以后你的好运气,可要都归本侯了!
不过这个银钩册的老大,到底在哪,怎么现在还不出现,比他们这些人还神秘?
真是不懂礼数。
正想着,突然眼前一花,他看到了什么?
祝卿安?只祝卿安一个人?发生了什么,他和萧无咎分开了?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敢一个人乱跑?
机会不容错失,齐束当然是跟上去。
祝卿安不是忘了身处怎样危险的环境,他还记得……呃,一两分吧。对他这样的人来说,环境危险和不危险,其实没什么区别,他现在掐算不出自己的命运走向,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可若前方有性命危险,心里一定有感应,届时再掐算方位方法,总能有效规避,现在一点感应都没有,肯定没危险么,为什么不胆子大一点?
他一路往前追,跑得飞快,然后不出所料的……追丢了。
还是对地形太不熟悉了,这些巷子弯弯绕绕,一不小心就会走错,往回走……是哪个方向来着?
祝卿安原地转了个圈,心虚的随便选了一个。
完蛋,会被萧无咎训吧?
那肯定……不能是他的错啊,萧无咎放他一个人乱跑,就是萧无咎的错!这主公怎么当的,连下属都保护不好!
想着想着,祝卿安又理直气壮起来,继续溜达着走,感受这个地方。
还是那种错乱的,无秩序感,紧张,不安全氛围充斥所有目之可及的地方,好像在这个地方谁都活不长。
又是一个死相……
祝卿安看到了跌跌撞撞,像是结伴,又像是不怎么熟的几个人走过来,面相都不怎么乐观,有两个看上去大限将至,眼神呆滞,身体消瘦,牙齿黢黑……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死相,可牙黑到这种程度的,少见,不是所有死相的人牙齿都黑,这两个人身上还泛着一种很特殊的,类似腐朽的味道,像是从里到外快要烂完了……
拐出巷子口,突然灯红酒绿,浅纱曼妙,浅浅星月光辉铺在飞檐小楼上,似有光点闪烁,美不胜收,连’万花阁‘三个大字,都显的格外缱绻柔艳。
“哇……”
没见识过的祝卿安忍不住叹出声,好漂亮的楼,好漂亮的美人小姐姐!
小楼高处,有一美人执扇,袅袅婷婷走到窗外,往下一看,正好看到街上少年,忽的轻轻一笑,美目盼兮,巧笑嫣然。
“来人——”
她纤纤素指指向楼下:“去把这位公子请上来,就说——我葭茀,请他上楼品茗。”
来人一愣:“可是阁主……您已经有五年不……”
葭茀:“去。”
“是。”
“等等,”葭茀又道,“把含霜也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