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等纪楚走了之后, 众人才发出声音。

刘县令刘大人先道:“我刚刚没听错吧。”

“纪大人自己不想去户司?而要去工司?”

其中差别不用赘述,在场的人都懂。

刘大人说出其他人的心声。

方才觉得黎士杰好笑,这会忽然察觉出问题。

在今日之前, 大家都知道,户司右都事的位置, 是给纪楚留的。

不管别人怎么努力, 都没有用。

现在告诉他们,纪楚不想去户司, 而去了工司,甚至争取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事, 让工匠去官学当夫子。

怎么看都觉得怪异啊。

纪楚到底怎么想的。

不过同时也能解释,为什么蔡一繁没有回咸安府,原来是有这层原因。

所以那咸安府没有要纪楚?

只是他们瞎猜的?

在众人疑虑当中,黎士杰已经站不稳了。

为什么!

纪楚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己想要的东西,对方轻而易举得到,还轻而易举放弃。

明明自己的起点跟家世都比他好。

但他心中的疑问, 跟大家一样。

纪楚为什么要自毁前程?

在场所有人, 看向吏司官员。

估计他们也很疑惑?

所以才对纪楚说, 让他不要后悔自己的选择。

纪大人啊纪大人,你还真是特立独行。

别说在场的人不理解。

消息传出去之后, 其他官员也不理解啊。

好好的钱袋子不要, 去如今冷清的工司。

户司众人脸色极为难看。

其中主事更是火冒三丈, 大家都绕着他们走。

有人掰着指头算算。

纪楚因为棉花的事, 得罪了礼司, 现在又因为拒绝户司职位,得罪户司。

他这是想干什么啊。

还要加上一条,强行让工匠去官学, 估计学政也得罪了。

甚至吏司内部的人还心道,他们吏司也有人不喜纪楚。

刚到州城,便得罪一圈人,这样真的好吗?

这些话传到张推官,小宋训导,以及邓捕头耳中,都觉得无比头疼。

纪楚啊纪楚。

你是不是太会搞事情了。

换作其他官员,估计这辈子前途无望。

但此时的纪楚没工夫理会这些,他跟李师爷已经回到驿馆了。

两人表情完全不同。

因为把蔡先生以这种方法塞进官学,李师爷也刚刚知道!

准确说,事情未成之前,除了纪楚之外,他们这些人没一个人听说!

李师爷,纪振,统统不知情啊。

那蔡先生,更是一无所知。

李师爷知道纪大人建立工科的决心,却没想到,能做到如此地步。

换作他的话,必然不敢的。

想想这段时间的等待,原来并不轻松,反而十分波折。

想来同乡黎士杰那般傲慢,就是知道衙门对纪大人的态度。

纪大人平时看着稳稳当当,但遇到他想做的事,那就完全不同。

一无所知的蔡先生等人百无聊赖,跟徒弟们做了个奇巧盒在玩,纪振跟李纹都觉得有意思,翻来覆去地摆弄。

直到纪楚回来,带着笑意道:“蔡夫子在做什么。”

蔡夫子?

五十七岁的蔡一繁脸上浮现震惊。

他听到什么了?

纪楚把聘书双手递上:“蔡夫子,以后您就是官学数科的夫子了。”

此话说完,蔡一繁还是没反应过来。

他是夫子?

官学的夫子?!

怎么可能!

在他想象中,应该是想把纪楚官职确定了,然后慢慢运作。

至少要到十二月份方有进展,这也是他不慌不忙的原因。

现在告诉他,这就成了?!

怎么回事啊!

纪楚一点也没说。

蔡先生识字确实不多,但这聘书最后的落款还是能看清楚的,官学学政亲自邀请,虽然没有签名却有他的印章。

以后他就是官学的夫子了?!

这来得是不是太轻松了。

徒弟班凯班贤凑过去看,眼神流露着惊喜。

听师父说这事的时候,他们大半是不信的,唯一的信心还是纪大人给的。

但现在聘书在手,怎么看怎么觉得神奇啊。

官学的夫子。

他们师父以后是官学的夫子了。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三个人忍不住热泪盈眶。

纪楚并未打扰,不过纪振却有些着急。

四叔,您呢!今日过去,不是确定您的官职吗?

那边蔡先生他们还在激动,嘴里还在感谢纪大人,纪楚干脆把自己的新官凭递给侄儿让他自己看。

这官凭就是任职经历加任职证明。

把他考试以及做官的经历都写上,以及现在是什么官职,还有吏司主事签字,本地知州,通判签字,还有各部门印章。

纪振翻看的时候,先看了四叔这三年的评价。

第一年,上上。

第二年,上上。

第三年,还是上上!

他就知道!

四叔最厉害!

李纹那边也在惊呼:“纪大人真厉害啊。”

他听他爹李师爷说过,一般官员得个上等成绩是常态。

能得上上的,绝对万中无一。

蔡一繁听到这话,也抬着头道:“没错,纪大人如此厉害,就该是上上。”

说着,这个老头起身朝纪楚正式行礼:“多谢纪大人,要不是您,老夫这辈子都得不了夫子这个称呼。”

甚至还是官学夫子。

一箩筐感谢的话就要说出来,纪楚却笑着打断:“蔡夫子,现在来说确实是好事,但您也知道州学的情况。”

纪楚话未说得明白,但作为匠人的蔡先生却明白其中意思。

别看其他地方,当面喊他蔡先生,实际上根本不会对他特别尊重。

在自家都这样,别人有求于他也这样。

更别说州学了。

想到这,蔡一繁忽然意识到什么:“纪大人,你为老夫求来夫子的职位,到底怎么做的?”

“你如何说的?”

是不是求人了,肯定非常艰难吧。

方才他只顾着高兴,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大家反应过来。

是啊,让工匠进州学,肯定十分艰难。

纪大人肯定付出了什么!

班凯班贤也急了:“大人,那些人肯定为难您了吧。”

纪楚摆摆手:“不说那些了,只是你们要做好准备,进州学知识第一步,以后还有很多事。”

“但是大家放心,我既然带着蔡先生过去,就一定不会让那些人太过分。”

纪楚话虽不多,可蔡一繁听出其中意思。

这么快帮他办成这事,必然付出代价,那他被其他人嘲讽几句又算什么。

只要能完成他们的想法,坚持他们要做的事,笑话他们的人,完全不用理会。

正说着,李纹迟疑片刻:“大人,您不是应该去户司吗,怎么去了工司。”

蔡一繁傻眼,这就是代价吗。

户司可比如今的工司好多了。

而且不是说,户司是专门给他留的位置,留了半年?

纪楚刚要解释,小宋训导推门而入:“纪大人!你,你你没去户司?!”

人家等了你半年!

纪楚抬手道:“大家不要激动。”

“不管是户司,还是工司,都是右都事,也都是好地方。”

“而且到了工司,岂不是更方便咱们做事。”

纪楚在那边做右都事。

小宋大人在官学数科做训导,蔡先生在数科做夫子。

相信有他们三个,数科很快会变成实用的学科。

说到这里,李师爷也确定了。

从户司转到工司,并非纪大人开口,算是一种“惩罚”?

纪楚对此一直没有评价。

他在看到自己去工司的时候,便大概明白许知州的想法。

这也确实是惩罚。

不是想建设数科吗,那就去吧。

可这个结果,他也并不觉得难以接受,甚至觉得还不错。

再说,他那样“要挟”知州大人,换个不够大度的,估计懒得理他。

现在只是从户司转到工司,已经是优待他了。

而且这个所谓的惩罚,也算不上惩罚。

同时也是给其他官员,特别是州学学政一个交代。

这世上没有只占便宜的事。

纪楚本人觉得没什么,可蔡先生第一个不同意。

若因为他,阻碍纪大人晋升机会,那他还算个人吗。

纪楚却直接道:“木已成舟,您现在要是走了,那我才难堪呢。”

可他怎么都觉得手中聘书烫手。

那边小宋训导也是一样。

自己都跳入这个“坑”里了,怎么又来一个。

纪楚好不容易安抚好大家,最后道:“工司真的不差,而且发展潜力极强,又咱们几个联手,难道还怕做不出成绩?”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不是滋味啊。

好在都不是小气的人。

不管蔡夫子还是小宋训导,都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数科管好。

但管好的前提是,有学生愿意过来?

原本数科就没学生。

现在来个工匠做夫子,估计大家更要绕远路了。

纪楚笑道:“放心,总会有学生的。”

小宋训导叹口气:“你都不知道外面怎么说你的。”

不用听,纪楚大概就知道怎么回事。

无非是得罪了多少多少人,强行让工匠进州学,自己也被冷落云云。

什么礼司,户司,州学,对他都有意见,明年你那日子不好过等等。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中,纪楚已经收拾东西准备回安丘县了。

考核终于结束。

明年官职也确定了。

还不赶紧回家吗!

不仅是他,还有蔡先生他们,也要回咸安府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与此同时等着明年州学开科,他过来教学。

到时候过来,估计还会带着家眷,直接在曲夏州长住。

这一趟曲夏州之行,让蔡一繁收获极多,更是认定纪楚这个人。

当然,他还要去户司主事那坐坐。

之前就是通过户司主事跟纪楚认识,他想借机帮忙说说好话,别让对方觉得是纪大人的问题。

户司主事这边,有蔡先生偷偷找关系。

礼司那边的周大人也听到传言,可事实如何,他最是明白。

还找纪楚的麻烦?他闲的吗。

他爹娘还夸那棉花被褥极好,就是只能私底下才能用,有些不方便,除此之外皆是优点。

不说纪楚跟他意气相投,就说这京城独一份的好处,周大人都拿纪楚当小友看待的。

最麻烦的,肯定是州学学政。

他都要气死了!

工匠来州学?!还是去数科,这合适吗?

让陇西右道其他学政听了,只怕要笑掉大牙,如此有辱斯文的事,知州还敢提。

可他又收了许知州几块好墨,两幅好画,此时宋右训导也来了。

这位是小宋训导的三叔,客客气气来拜见长官,明摆着给他侄儿还有纪楚说好话。

州学学政根本不见人,直接让右训导回去。

几次三番下来,曲夏州学政对纪楚恶感虽然没减少,但好奇却增多不少。

一个几年不出秀才的地方,突然能考中十个秀才,甚至还有府案首。

这般能力,必然胸有成竹,才推荐工匠去数科。

孔圣人说有教无类,难道他真的在践行圣人之言?

州学学政再听着外面风言风语,心道这些人听风就是雨,实在没意思,明年都要乡试了,还要在这聒噪。

当然了,就算对纪楚好奇,那见到他也不会有好脸。

这种平临国头一遭的事,要不是看在许知州面子上,一定要让他好看。

再想想纪楚从户司去了工司,算是惩罚了,就懒得再讲。

在外人叹息声中,纪楚已经收拾好行李。

离开之前,纪楚给工司主事送了拜帖,这是明年的顶头上司,肯定要先打个招呼。

等这个招呼打完,他是真的可以回家了。

工司主事收到拜帖时,还对娘子道:“这纪楚是不是太稳得住了,外面传言都成什么样了,还不担心。”

什么各部门都不喜欢,什么知州也不喜欢,来工司就是知州大人亲自下命令。

甚至讲咸安府那边想让他去做官,是不是也是假的。

“那你见还是不见?”主事夫人道。

“见啊,我也想知道纪楚是什么样的人。”工司主事一脸无所谓。

反正他这清闲衙门,好久没差事了,多个人也不错,这么有能力的下属,谁不想要?

工司主事刚要回帖子,又有一封急报送到他手中,同时还送到曲夏州知州,吏司,以及纪楚,甚至蔡先生本人手中。

这些信件,自然是咸安府送来的!

从十一月十二开始,到今日十一月十七。

各方关于纪楚去工司,蔡先生去州学的事,讨论得沸沸扬扬。

消息自然也传到咸安府衙门。

听到消息的咸安府户司震惊了。

纪楚确定留在曲夏州了?

这个也好理解,毕竟他一直在那边做事,人脉也在那边。

蔡先生被留在曲夏州做夫子?

明年他大概率常驻曲夏州?!那他们呢?!

咸安府磨油作坊还靠他啊。

纪楚还在曲夏州户司,而是被调到工司?

这么好的人才,怎么去工司,他搞经济跟民生有一手的。

头脑风暴过后,咸安府户司主事想到他们本地的产业,咬咬牙写出几封信。

总之一个意思。

纪楚!

来我们咸安府吧!

这边是府!

同样也是户司右都事!

要知道府的右都事,比州右都事高一级。

只要到了咸安府,你便是正六品的官职。

可以说咸安府绝对下了血本。

正七到正六,简直天壤之别。

纪楚看完都傻眼,咸安府那边,竟然这般着急?

蔡先生拆开他的信,只见上面也是请他回去,还说又寻到几本匠学书,甚至还有从国子监借来的墨家真传。

总之一句话,请您回来吧,您要是离开了,那咸安府的磨油作坊怎么办。

如果之前看到这些东西,蔡先生大概率会高兴。

国子监的真传,必然是好东西。

可跟留在曲夏州做官学夫子来说,差别还是不小。

纪楚看着,心道那咸安府都知道他要去工司,自然也知道蔡先生要在官学任职。

如果对方诚心请他回去,大概率也会许诺一个官学夫子的位置,那边却只字不提。

可见让匠人去官学,确实很有阻力。

纪楚对许知州以及本地学政难免有些心虚,看来他们确实为他破例了。

隔壁也要回去的刘县令见此,瞳孔地震道:“户司,还是正六品,纪大人发达了啊。”

刘县令明年会在刑司,虽然还是正七品的官职,但任职地方不同,也算进一步。

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了,没想到纪楚超乎他想象的厉害啊。

咸安府,那是府。

还是正六品的户司右都事。

真羡慕啊。

就算他这样神经比较粗的人,都忍不住咽口水。

想要嫉妒纪楚的黎士杰之流,估计这会在家锤枕头吧。

没有人觉得纪楚会拒绝。

毕竟他在曲夏州“得罪”太多人,等到明年过来,日子必然不好过。

到了咸安府不仅可以重新开始,还是正六品,正六!

换做他们,立刻打包东西过去啊。

就是蔡一繁有点难受,但能给他争取到官学夫子位置,也算对得起了。

曲夏州衙门吏司,即将接收纪楚的工司,都陷入尴尬。

他们面见许知州的时候,只见知州笑着道:“放心吧。”

放心什么?

知州跟学政正在下棋,学政直接问:“这么肯定?那可是正六品的位置,咸安府确实需要他。”

就算一时说他见利忘义,可有些人三年任期又三年,大概率还在原地踏步。

纪楚一步两个台阶,大部分人都知道怎么选吧。

州城衙门再次讨论起这件事。

还有人忍不住道:“怎么日日都是纪楚的事。”

“没办法,谁让大家喜欢讨论他。”

“主要这人太过不同啊。”

正说着,只见邓捕头带了个年轻俊朗的官员过来。

纪楚!

刚还在说他呢!

邓捕头带着笑道:“请问工司主事在吗,纪大人就要回安丘县了,特来拜见。”

啊?

他们主事去见许知州了。

那些人看向纪楚,客气打招呼,他们都是工司的人,以后都是同僚。

纪楚这个时候来拜见他们主事,就是不走的意思?

怎么可能啊。

他到底怎么想的!

等工司主事匆匆赶回来,忍不住多看几眼纪楚。

许知州猜得没错,他不走。

许知州方才说,他把小宋训导带到数科,把蔡一繁推荐为数科夫子,就绝对不会走。

别说给他正六品的官,即便是让他降为从七品,纪楚也不会走的。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咸安府那边的招揽他并不在意,纪楚认定的事,便一定会做下去。

像他这样的人,自有盘算,别人轻易改变不了。

而纪楚自做官以来,所有事情,都在为百姓考虑。

即便是他们这些久经沉浮的老油条们,也忍不住感叹一句青年人锐气。

工司主事眼神带着欣赏,笑着道:“以后都是工司的人,不须这般客气。”

“来来来,正好年底,大家都在,本官带你见见人。”

一司主事带着下属见人,这是什么排场?

其他人都看愣了啊。

众人又明白,这是纪楚应得的,谁让他如此信守承诺,如此坚定不移。

就连对纪楚最有脾气的学政,嘴也软了些:“是个好人。”

旁边户司主事欲言又止。

等学政离开,纪楚那边也见过未来同僚们了。

最近事情颇多,但现在大家对纪楚的印象,已经好到不能再好。

大家想法差不多。

这人怪是怪了点。

但人不错!够仗义!

眼看就要晚上,纪楚告别同僚,准备回驿馆。

明日就要启程离开,不能耽搁。

可他根本没离开衙门,就见邓捕头等着他。

此刻已经到官员下班时间,除了当值的差役之外,没人逗留,竟然显得有些冷清。

邓捕头等着他,也只为一件事。

旁边李师爷深吸口气:“大人,邓捕头说,许知州在等您。”

上次见许知州,纪大人把自己从户司弄到工司。

时隔几日,这次又要怎么样啊。

李师爷觉得他最近胆战心惊的!

纪楚安慰几句,笑着道:“邓捕头,咱们走吧。”

快到知州书房时,邓捕头忍不住道:“大人,您似乎知道知州大人喊您过去做什么。”

“有些猜测。”纪楚说得严谨,邓成也没追问,反正马上就要知道了。

许知州书房内,一个是喝茶的知州,另一个是老老实实沏茶的知州弟子,也就是户司主事。

或因此地都是自己人,户司主事无语道:“给某个人留了半年的位置,人家说走就走。”

“看来是户司不够好。”

“也罢,人往高处走没办法。”

事实证明。

此时最不高兴的,正是认认真真留位置,却被放鸽子的户司主事张大人!

张大人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半年啊!

整整半年!

专门给纪楚腾的位置!

现在好了,你犯错了,老师要惩罚你,所以把你调到工司。

那他怎么办?

谁来补这个缺?

纪楚连连解释,那边户司主事已经拿出一份文书,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种棉之要。

“因为你临时离开,户司右都事的位置,至少要到明年乡试结束,方能补上人选。”

“户司事情又多,纪大人帮忙分担分担吧。”

啊?!

纪楚震惊抬头。

他?

纪楚震惊表情看着过于明显,就连一直吃茶的许知州都放下杯子,似笑非笑道:“不想做?”

邓成在好奇道:“纪大人,您猜到知州大人要见您,可猜到他老人家找您是为这事?”

没有啊,谁能猜到,还让他兼任户司的职务?!

再对上许知州的眼神。

纪楚的表情收敛了点,他装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说实话,他知道,只要自己在曲夏州,棉花必然交给他做。

所以许知州喊他过来,这事并不意外。

果然许知州接下来一句,让他不得不应下:“棉花之事未完,你务必善始善终。”

“不要辜负一腔热血。”

许知州知道他的想法,也知道棉花的重要,所以户司右都事就是给纪楚的,至今都没有变。

但让匠人进官学,实在要给其他人一个交代,所以转而去了工司。

工司事宜,也跟纪楚想做的事有关,实际上不算惩罚。

同时,户司的事情,他依旧要做。

至少做到明年年底,也就是再过一个棉花季。

再给他一年时间,把棉花之事做好了。

这不仅是许知州的想法,也是纪楚的想法。

可以不做户司右都事,但这事,他想办成。

纪楚深吸口气,开玩笑道:“知州大人,您这又是让一个人打两份工啊。”

纪楚一说,知州,户司主事,邓捕头忍不住笑出声。

“没错,就让你长长记性。”许知州笑着道,“再说,你难道不想管棉花的事?”

“想。”纪楚认真道,“下官很想。”

到了这会,就没必要再说假话。

“那就去做。”许知州看向手里的卷宗文书。

曲夏州百姓值得有这样好的官员,他也很期待,棉花种植越来越广泛那一日。

这么好的东西,必须大力推广。

要推广,却不能张扬,只有纪楚合适。

户司主事知道老师欣赏这个年轻人,最后提醒道:“州城情况复杂,明年来时多带几个心眼,万不可再生事了。”

纪楚十一月初过来,如今十一月十八,还不到半个月时间,都是他的传闻。

这在官场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嫉妒之心可是会坏事的,一定要小心谨慎才是。

对此,纪楚却格外坦然,笑着道:“君子坦荡荡,下官不惧小人之言。”

他才坦坦荡荡,才不畏惧那些小人。

许知州心道,自己这傻弟子,纪楚那心眼可比你多多了。

他把曲夏州事情摸的很熟。

估计早就知道,棉花还会落在他头上,所以去户司也好,去工司也好,并不介意。

纪楚想的,只有如何种好棉花,培养起匠人。

再说了,纪楚又不是头一次身兼两职,他都习惯了吧。

也就是纪楚不知道知州大人心声,否则定要讲一句:“您去未来,肯定是合格的老板?”

让人做两份工还这样顺手,不愧是您!

从州衙门离开,纪楚又在驿馆门前见到张推官,小宋训导他们。

上次是大家来迎他,这次来送别。

知道他平安无事,大家也就放心。

不仅平安,还放弃正六品的位置,也要在工司做一番事业。

小宋训导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经历这么多人,任谁都会敬佩纪楚的为人。

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做同僚,是他们的荣幸。

一切尽在不言中,纪楚拱手道:“明年见了。”

“明年见。”

“明年一起共事。”

走出来的蔡先生同样跟大家行礼。

纪大人为他放弃那么多东西,他一定会拿出真才实学,帮大人做事。

明年的他们会让所有人知道,数科工科的厉害!

十一月十九,纪楚一行启程返回安丘县。

他的离开,让州城多了另一个话题。

纪楚不在户司做事。

户司右都事不就空出来了。

会给谁做啊?

等朝廷任派,还是衙门提一个上来?

不少人再次蠢蠢欲动。

可惜他们不知道,再怎么走动,又是一场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