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跟蔡先生他们告别, 纪楚等人回到安丘县。

这次回来,跟着他的李师爷,纪振, 李纹,心里颇有不同。

一方面他们知道, 明年又是新天地了。

另一方面对安丘沾桥, 又很不舍。

特别是李纹,从十四岁过来, 一直到如今十七岁,基本都在安丘县。

他已经熟悉安丘县城每一处店面, 对官学,以及当地同龄人关系都很好。

还有街坊四邻,以及本地差役们,都是他闲暇时光的见证。

李师爷也是同样的想法。

虽说之前也在衙门办过差,但在安丘县,才算他头一份真正的差事。

刚来的时候, 还以为自己要提醒年纪更小的纪大人, 没想到这些年, 反而是他跟着成长。

可以说他们是安丘县一步步变成今天这般好的。

这般与众不同的情谊,又怎么能轻易舍弃。

今年三十六的李师爷, 感觉自己在异乡有了新的活法, 这是他之前从未想过的。

纪振则从十七成长到二十, 已经是个大小伙子, 他安丘沾桥两地跑。

他更多知道四叔的辛苦, 早就由衷敬佩。

但人都要往前看。

纪楚他们四人骑着快马回来,把那些多愁善感抛到脑后。

以后还有更多事等着他们呢。

别的不说,这次回来, 两地公务真的要做个交接。

听州城衙门那边讲,两地接任县令,会在正月三十之前到任。

所以算下来,连带春节假期,正好两个月时间。

纪楚还算了算时间:“那两位县令,估计年刚刚过完,便要上路了。”

“肯定,不然赶不过来。”李师爷也道。

想到他们赴任那会,确实也慌慌张张。

所以离任之前,要把事情做得妥贴才是。

回到安丘县衙门,纪楚跟李师爷两家,就可以收拾行李了。

而他们则要准备好交接的东西,等着两位新县令到来。

纪大人去州城一趟,这消息肯定瞒不住的。

而且多数人也知道,大人任期已经到了。

甚至有人还听说,大人或许会到咸安府任职。

如果说纪大人要升官,安丘沾桥百姓还能接受。

但要说直接离开曲夏州,那便接受不了了。

还好他们及时回来,澄清这个谣言。

安丘县衙门以范县丞,谢主簿为首,大大松口气。

纪大人不离开曲夏州就好,那他们就放心了!

至少他们还能见到纪大人。

纪楚也向两人道:“棉花的事情还未成,就连安丘县也有五分之一的人没有穿上棉衣,我怎么会离开曲夏州。”

说到棉花,范县丞感触最深,他带着的差役们时时出去巡逻,棉衣的好处,他们最有体会。

以及各家百姓,同样都对棉花赞不绝口。

有了这东西,真的不冷了。

还有人想高价购买,可想想如今的价值,又觉得不如等到明年再说,今年就用炭火熬过去,反正之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由此看来,今年的试种大获成功。

等到明年再种,已经不用官府多说了。

纪楚最后向两人说:“放心,明年各地棉花,还是我负责。”

还是您?

但您不是去了工司?

范县丞谢主簿一直没提这事,就是怕纪大人伤心。

但棉花种植,不应该是户司的吗。

不过转念一想,整个曲夏州也就纪大人合适!

想到这,两人更是松口气。

这么说来,除了他们不能在纪大人手下当差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坏处。

大人去了州城,肯定会更照顾他们的。

尤其是谢主簿,纪大人坐到位置更高,就会照顾到更多百姓。

无论安丘沾桥阳顺等等,都是普通百姓,他们也想过上好日子。

想明白这些之后,谢主簿郁闷之气终于散了。

可他能想明白,衙门其他人却垂头丧气,大家好说歹说,才重整旗鼓继续做事。

不怪差役书吏们不舍得,作为安丘县本地人,最明白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千言万语,最后说一句,还好纪大人没离开曲夏州。

这就是最大的安慰吧。

纪楚忙着交接,陶乐薇同样如此,她跟李娘子要把制糖作坊交接出去。

挑选之中,选了谢主簿的娘子,以及罗玉村本地一个寡居妇人。

两人都识文断字,也会管账目,交给她们最合适不过。

而且以后乐薇就住在州城,同样能帮忙售卖越来越多的蜂蜜,到时候州城也有落脚点,更方便出售。

还有教人如何做棉被棉衣的事情,请如今官学教谕妇人牵头。

林林总总下来,就连她身上的事情也很多,更别说纪楚了。

安丘县最重要的事情。

一个是田地跟账目要持平,这点好不容易弄平的账,不能再回去。

以及田地所种东西的规定,经济作物绝对不能超过主粮等等。

还有就是水利建设依旧要继续,每年都要检查修缮。

再则本地乡兵,时时整顿,不能有欺压百姓的风气。

最后还有当地乡绅大户的言谈举止,更要约束。

接下来油菜发展,成品油,以及蜂糖,棉花制品,统统都要有计划。

制糖作坊,磨油作坊,一定要管好了。

谢主簿记的认真,事实上纪楚也最信任他。

不管后来的县令如何,有谢主簿在,这些事就不会出大问题。

再者还有他在,也不会坐视不管。

一连串事情交代下去,本地的范县丞,谢主簿终于把心放到肚子里。

就说纪大人不会不管他们的!

有这些计划在,就算大人不在曲夏州,他们也能继续下去。

呸呸呸,说这个晦气话干什么!

他们才不想大人离开!

安丘县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基本也到腊月了。

但纪楚马匹还不能停,继续往沾桥县跑。

沾桥那边的重点就是棉花。

有白婆婆坐镇,想来当地很快恢复棉花种植。

如果说安丘在保证主粮的同时,更注重油菜。

那沾桥则保证好粮食,就更重视棉花。

等到当地平民都能穿上棉衣,以及种植规模,种植产量增加。

到那时候,沾桥的棉花产业,就能发挥作用。

这也是纪楚急需蔡先生的原因,有他在,以后的纺织棉业,便能快速推进。

所以说沾桥县的事情,不比安丘县轻松。

更别说安丘的水利道路,同样要提上日程。

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安排好,只等新县令过来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是沾桥县独有的。

那便是县丞以及主簿的任命。

之前的主簿跟县丞,早就跟当年的王县令一起,被拉出去砍头了。

纪楚兼任本地县令之后,一直让马典吏暂代县丞职位,以及成捕头在做典吏的职位。

那傅康傅书吏,则是主簿一职。

纪楚在州城时,也为三人请了职务。

对于县里小官,州城吏司并未过多考虑,直接点头了。

本以为自己回来之前,能拿到正式任命的文书,却没想到,一直到他回来,吏司都说年底事多,让他等等。

纪楚认真跟三人解释:“吏司那边已经答应,只等走了文书就好。”

马典吏稍稍松口气。

成捕头跟傅书吏连连感谢。

要说不想当正式的官,那是假的。

他们同样知道,纪大人既然这样说,那便一定没问题。

纪楚还道:“最迟到年后,任职一定能下来,特别是新县令要来,大概率会一起办好。”

三人点头,齐声向纪大人道谢。

按理说大人以后不是本地县令,其实不用为他们考虑。

但临走之前,不仅把事情安排妥当,更是替他们以后着想,哪能不感动。

纪大人救沾桥于水火当中,他们哪个人不是无比感激。

而且这种感激的话,说多少都不觉得多。

当年沾桥什么样,大家心里还没数吗。

单匪贼的劫掠,就够大家日子难过的。

现在完全不用担心。

两地衙门抓紧做事,终于赶在衙门封印前把事情做完。

剩下就是等着新县令上任了。

纪大人离开已经是事实,就算再不舍也没办法。

大家一边觉得难过,一边期盼新县令是个好人。

不过再看看纪大人在曲夏州州城,好像又没事了?

只要纪大人在本地就好!

话是这么说,纪楚再回安丘时,不少百姓偷偷在后面相送。

就连白家村的白婆婆都过来了,她穿着厚厚的衣服,眼角带泪,可又不敢上前,生怕自己阻拦大人的脚步。

大家都知道,纪县令是升官的,他们不能打扰。

跟在纪楚身后的纪振明显发现了,纪楚却道:“往前走吧,别看。”

都别看了。

大家都要往前走。

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纪楚甚至希望,再来的县令可以比他厉害,甚至可以把他忘记,那就说明大家的日子一直在往上走。

大雪茫茫,直到纪大人身影彻底离开,聚在城门前的众人才散了。

还是傅书吏道:“放心,大人还会回来的,不管是年后新县令交接,还是以后棉花的事,他会经常来的。”

就算大人在州城当官,同样会来看他们。

不只是安丘沾桥,其他各县,都是大人的百姓,所以不要担心他离开,他一直都在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因为整个冬日,纪楚他们都在准备交接的事。

再加上临近年关,以及他马上升迁,关系比较好的村民,大户,还有魏家镇镇长,甚至连沾桥的大户们,都在频繁登门。

因为人人都知道,纪大人升迁之后,依旧能管着他们。

再说跟着纪大人是有好处的。

各家行事确实不能肆无忌惮,同时却也有相应的好处,比如各家子弟明显上进不少。

趁着各地发展,他们也从中赚到不少好处。

当然了,还有欢天喜地送走纪县令的。

这人管得太多了,而且明显偏向普通百姓。

他一走,岂不是痛快了?

这种想法的人再看看纪楚留下的其他官吏,瞬间把心思压下去。

这些官吏都是纪大人提拔,真要有什么,难道他们还能跑得了?

以前纪楚还需要略施小计。

现在升到州城衙门,只要一封文书即可。

算了算了,还是老实点吧。

大家也算明白,纪大人愿意接受拜见的原因。

哪里是真要见他们,是给他们这些人提个醒。

他纪楚没走!

是升官了!

以后管的更宽!

大家老老实实的,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要有旁的心思,他这人的手腕,大家心知肚明。

所以在正月十六,安丘县新县令到的时候,只觉得这安丘县真如传言一般。

百姓安居乐业,民风无比淳朴。

虽是边关小城,商业却比一般县里还要发达些。

真是个好地方啊。

新县令身后跟着两位师爷跟数十仆从。

师爷念念叨叨:“那纪县令能把安丘县治理成这般模样,必然是厉害的,一会见了必然要以礼相待。”

还有一师爷道:“没错,听说他出身贫家,也只是个举人,少爷千万不要以进士身份自居,也不要提这回事。”

新县令认真点头:“放心,我好歹也在翰林院待过一两年,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师爷们知道少爷不是这样的人,只是担心罢了。

他们在家中便是老爷的幕僚,以前还当过少爷的夫子,所以才这般絮絮叨叨。

这一行人来的路上,纪楚已经接到提前打招呼的文书。

内容十分客气,就是说他们大概什么时候过来,一共多少人,以及对纪县令的敬仰等等。

也就是提前讲一句,接任的人要来了。

“朱吉胜,安建三十一年的二甲进士。”纪楚看着打听来的履历,“之后一直在翰林院做修撰。”

这些信息虽然简单,却能品出不少意思。

纪楚是安建三十年乡试结束,然后匆匆上任的。

证明他们其实是同一届乡试,不过纪楚是在老家原化州考的,朱吉胜则是在京城考的。

当时职位空缺,纪楚这种家里条件不好的,便匆匆上任。

而新县令则安心备考,甚至等到贪腐之案风波平了,这才被任派出去。

说明新县令家底不错。

但又没有格外突出。

因为安丘县再怎么好,也是边关小县,不算最好的选择,跟真正富庶地方压根没法比。

不出意外的话,新县令更像是依附大家族的新贵,处在上升期的家族。

纪楚分析之后,稍稍松口气。

这样的家族一般教育子弟都比较严格,看来他不用担心新来的人胡乱行事了。

再想想曲夏州的许知州,想来他也不会允许别人胡乱做事。

李师爷感慨道:“之前举人还有做县令的希望,如今这几年,又变成进士了。”

谁让中举中进士的人越来越多,职位却就那几个啊。

纪楚点头,时也命也。

纪楚他们这边对举人,进士的态度,并不像新县令他们认为的那般敏感。

以至于新县令特意来拜见时,只讲了自己的名字,一个字都不提进士身份。

让纪楚更加确定,对方是抱着善意来的。

纪楚笑着看向他们,笑着道:“本以为要正月底才能到,一路上辛苦了吧。”

新县令跟身后众人都松口气,连忙道:“年前知道要来曲夏州安丘县,家里便做了准备,所以正月初六就出发了。”

路上十天时间,昼夜不停地赶路,终于到地方。

因为推荐他们来安丘县的亲戚说,最好早点过来,趁着上任县令还没走,跟着他多学一些实用的事。

实际上,新县令朱吉胜今年二十八,跟纪县令刚好同岁,甚至功名也比纪楚厉害。

但那亲戚依旧让他向纪楚学习,他家不敢耽搁,所以赶紧出发。

要说来之前,新县令还担心之前的官员会不会为难他,当地官吏会不会难缠。

实际上到了安丘县半日,别说他了,两位师爷都被奉为座上宾,颇有些宾至如归之感。

还不是那种表面客气那种,而是实实在在想要做好交接,把安丘县之前的事情,以及接下来的安排,事无巨细交代。

纪县令甚至还带着他们一一见了下属,还讲了大家脾气秉性等等。

这让新县令一行人无比感激。

太好了!

本来忐忑的想法,终于放下了。

跟其他同族兄弟们不同,根本没有受到刁难。

两位师爷更是摸不着头脑,这里的人际关系,怎么那样简单?

他们之前学的钩心斗角都到哪去了?

纪大人真的不介意他们学习吗?也不介意他们全盘接手吗。

这就跟到了一个新环境准备工作。

本以为会被同事刁难,以为工作会有难题。

可突然发现,人家早就把交接事宜准备好了,而且有问必答,根本不跟你耍心眼。

你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工作即可。

这种良性健康的工作环境,谁不想要啊!

而且越相处下去,越知道亲戚为什么让他们早点来了。

纪大人身上的事情也太多了吧!

现在正是开年,要查问百姓各家农具又多少需要修缮,又有多少家准备买耕牛。

再加上春耕在即,检查各地水利设施,以及经过一个冬天,沟渠水渠要不要清淤等等。

甚至连各个村种什么都要管。

特别是不想种粮食,想多种油菜的,一定要严厉打击。

其中原因不难想明白,新县令之前也学过。

但学过的东西,跟实际应用又是两回事。

而且真正应用,跟看到,又是两码事。

眼前一片哭天抢地的,让新县令于心不忍,可纪大人表情依旧,还带了些笑意。

如果换了不知情的人来,还以为两个县令在做什么恶事。

实际上是把德昌村某家想多种的油菜全都给铲了。

这家自以为粮仓存够了粮,所以今年打算只种两亩地麦子,剩下田地全都按照油菜的种法犁地。

被发现后,说什么都不让人动他们田地。

纪楚却冷淡道:“幸好还没真正种下,否则你们损失更大。”

“不种粮你们吃什么,若遇天灾人祸,你们那点东西,难道还能卖上价格?”

事实上,不是之前强力手腕,当地油菜价格早就崩了。

现在上赶着多种,却不管粮食,实在糊涂。

对方见纪大人开口,又是羞愧,又是心疼。

好不容易犁的地,要重新收拾了。

等回衙门的时候,新县令忍不住道:“想来时间久了,他们就不会办这种糊涂事了吧。”

谁料纪大人却摇头:“还会的。”

从百姓糊涂种经济作物,再到乡绅大户们又有兼并土地的心,甚至衙门出现恶吏,皆是春风吹又生的。

越是这样,他们越要警醒。

纪楚郑重对新县令朱吉胜道:“所以我们才要时时巡查,一枝一叶总关情,不能让之前的努力付之一炬。”

新县令终于知道,衙门为何那么多事了。

而且这是他们当官的职责,读着圣贤书,吃着天下人的米粮,在其位谋其事,否则不是白眼狼吗。

接下来的时间里,新县令更是日日跟着纪大人,恨不得什么都学,什么都干。

但很快,纪楚便接到沾桥县的消息。

沾桥的新县令已经到三日了,特意送信过来,想请纪大人过去。

信件并未避讳旁边的安丘县新县令。

朱吉胜人傻了,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等会,一个县的事情就那样多。

纪大人之前管着两个县?!

来之前就觉得他厉害,真正接手之后,他都要给纪大人跪了啊!

纪楚看着安丘县的事,刚要说这里也差不多了,他确实要去沾桥一趟。

可是朱吉胜下意识开口喊道:“大人!别啊!您别走啊!”

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您怎么可以走!

他甚至觉得,安丘县没有您不行!

旁边范县丞谢主簿内心点头,新县令学东西挺快,人也够聪明,跟他们想得一样。

只是他们早就被迫接受现实,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要是纪大人能留下,他们也不会接受你啊。

朱吉胜这边晴天霹雳一般,可他还是要把纪楚送走。

因为沾桥县的县令,就差自己过来请人了啊。

那边的县令朱吉胜认识,也是京城人士,家世比他还要好些。

也不知道为何,这两个县相比,明明是安丘县更富裕些,甚至县学的成绩也更好一点。

为何他家去了隔壁?

朱吉胜在纪楚面前毫无遮拦,把这些话都给说个干净。

他不了解原因,纪楚本人却明白过来。

沾桥新来的县令,也是京城人,家世甚至更好。

他去那边,只有一个可能。

看重棉花的潜力。

除此之外,应该没有第二个原因。

这么说来,京城那边明面上在说棉花不好,实际上早就有人知道其中利害关系。

纪楚对此微微松口气。

来个明事理的最好,知道棉花与众不同,那更好了。

看来沾桥县他真的要早点过去。

纪楚一下决心,谁都拦不住他。

不管朱吉胜如何难过,纪大人还是离开,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而那边沾桥县的新县令,早就翘首期盼了。

纪楚!

终于见到本人了!

实际上来沾桥县,是他自己找的机会。

因为他在冬日时,无意间知道一样东西,棉花。

甚至想方设法弄了一点点。

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甚至认为,这是最好的保暖物件。

可惜京城人提起棉花,都说俗不可耐,只有最下等人的才会穿。

他家族里,对此更是不屑一顾。

正因这样,他心里才越叛逆。

你们这些人,懂什么啊!

棉花的好处你们了解吗?

就这么胡乱说话?

可惜就算是他,也不敢在其他人面前这样讲。

唯独在舅舅家吐露几句,还被人笑话了。

只是没过几日,周家舅舅问他对外放有什么想法。

之后拐到棉花上,舅舅才道:“有个地方种了不少棉花,为全国之最,正好缺个县令,你要不要去。”

“只是那地方艰苦,又是边关之地,若遇战事,更不安全。”

其他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唯独听明白,那里种不少棉花!为全国之最!

他要去!

必须要去!

走之前周家舅舅还道:“等种出来了,记得给我寄几床过来。”

这些事情自然秘密进行。

但沾桥新县令颜骥看到纪大人,不到三日时间,便把这事吐露干净。

不怪他嘴不严啊!

而是知道纪大人肯定也是喜欢棉花的!

这跟找到同好有什么区别!

“京城人人都说棉花不好,那是没眼光,还是您厉害,你发现的棉花。”

颜骥说完,纪楚扶额道:“没那么夸张,这东西本就在这,大家也知道它的好处。”

但听完这些话,纪楚干脆直接道:“你的周家舅舅,他父亲是在曲夏州做礼司主事吗。”

“是啊,您很熟悉吗。”颜骥立刻道。

那可太熟了。

你在这大骂,说棉花不好人没眼光。

实际上,周大人就是说棉花不好的那个人。

这也正好能对上,周大人暗地里送了几百斤棉花到京城,给他爹娘用。

不过只给爹娘,没给儿女,所以周家舅舅还让侄儿年底寄几床棉被。

更因为知道好处,所以才让喜爱棉花的侄儿过来任职。

可这么一说,也有怪异的地方。

京城那边对棉花也有恶感。

竟然不是周家传出来的?

好在颜骥是个什么都说的。

“二王爷啊!二王爷说棉花庸俗不堪,是卑贱之人用的。”

太子同胞兄弟二王爷都这样讲,京城人自然跟风。

这也解决了纪楚一个大疑问。

怪不得州城那边,人人都对棉花排斥,原来有大人物“站台”。

不错不错,这是意外之喜。

纪楚笑的嘴角勾起,拍拍颜骥道:“好了,从现在开始,不要跟别人科普棉花的好处。”

“百闻不如一见,不如好好把棉花种出个样子,等到越来越多人用上棉花,就会有更多人夸赞。”

“咱们不辩论,只做事,你说呢?”

颜骥立刻点头。

好!

听纪大人的!

他们要种更多棉花,让更多人用上!

到时候看看谁嘴硬,谁不穿棉衣!

眼看两个地方的新县令全都斗志满满。

纪楚长舒口气。

该做的事终于做完,他也放下心。

该收拾东西去州城了,想来蔡先生他们,也快到了。

州城的工司也好,棉花之事也好,都等着他们呢。

安丘,沾桥。

也会越来越好的。

他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