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跟着门房的差役, 一路“鬼鬼祟祟”来到州学数科,好像做贼一般。

这路上情况确实不同。

经过其他教舍,基本是人声鼎沸, 特别四书五经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毕竟最近一直到四月份, 都是秀才考试。

等到八月份, 今年还有乡试。

就算州学里都是秀才,不用在乎前者, 也要备考乡试。

甚至一些举人都要备考明年的会试了。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不热闹。

走着走着, 情形有所不同。

先是到书科,练习书法的学生也不多了,骑射更不用讲。

但这些地方好歹还有人在,学生夫子们也算其乐融融。

唯独数科,还未走近,就能感受到凄凉。

“以前大家都不爱过来, 科举又不考, 日常也用不到。”差役开口道, “最近更不来了。”

虽然大家对小宋训导很是可惜,觉得他能教出那么多秀才, 必然有真本事。

可惜明珠暗投, 自己去了数科这个冷门之地。

但当时数科三位夫子, 还是挺高兴的, 毕竟有人看重此地。

可之后一个学生没有打击了众人热情。

再接着听说工匠也成了夫子, 是他们这第四位夫子,气得三位先生直接离开,说什么都不教了。

“他们三个如今只是挂名, 年后绝迹不来了。”

这些事纪楚并不知道,小宋训导也从未讲过。

甚至最近碰到蔡夫子,他也不提。

纪楚叹口气。

两人只怕是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故而不想打扰。

毕竟工司户司的事情确实很多。

而且他们也隐隐知道吏司等人的针对。

纪楚谢过门房的差役,对方却道:“纪大人,你是个好人,也是好官,要不是您,我老家还会被匪贼抢东西呢,这点小事,不用记挂的。”

从去年夏天到现在,曲夏州十七个县,再也没有匪贼直接抢东西,让不少百姓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

治安变好,是所有人都受益的事。

所以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待纪大人,他们这种普通百姓,最是信赖不过了。

纪楚笑着道:“既然这样信任我,那我以后再接再厉。”

差役也忍不住笑,行礼告辞,又道:“前面就是数科,小的不打扰了。”

数科。

纪楚一阵头疼。

大家怎么不告诉他啊。

竟然抗了这么久。

纪楚抬脚踏进门,只听里面有人道:“不是这么玩的。”

“你会不会玩升官图。”

“我肯定会啊,但你这设计得也太复杂了。”

升官图,有些类似现代的大富翁,起点是白丁,最高是状元。

谁先成为状元,谁就赢了。

其中规则可复杂可简单。

看来这是蔡先生自己设计的复杂版升官图。

纪楚凑近一看,小宋训导还在秀才那一关,蔡先生已经到进士了。

“蔡先生要赢了。”

纪楚一开口,两人齐齐看过来。

纪楚!

纪大人!

你怎么来了。

两人四下看看,只觉得不好意思。

纪楚给他们铺的一条好路,两人都没走成功,竟然凑在一起玩小游戏。

纪楚猜测,两人不告诉他这里的实情,是害怕打扰他。

其实只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蔡先生的自尊心。

把他弄进官学,已经让纪楚很难做了。

旁的不说,就州学跟纪大人的关系,肯定是因为他才搞僵的。

毕竟纪大人在安丘县培育出那么多学生,按理说州学学政应该对他很好才是。

可这关系非但不好,反而更差,甚至对纪大人避而不见。

单说这件事,蔡先生都觉得自己给纪楚添了很大的麻烦。

大家都是刚来,纪楚的日子同样艰难,何必再去找他。

再说自己一个老头,老工匠,能在州学登堂入室,已经很好了,天下间还有比他更厉害的工匠吗?

没有学生又怎么样,大家见了他,还是要捏着鼻子喊一句蔡夫子,蔡先生。

小宋训导这边,更没什么想法。

经历过安丘县那几年,他已经知道凡事急不得。

再者,纪大人只要腾出时间,肯定会来管他们的!

对此他很有信心啊。

而且他三叔也说,让他少安毋躁,看看纪楚如何打算。

如果实在不成,靠着他之前的政绩,以及今年安丘学生又要考秀才,以及去年府案首张文胜还要乡试。

这些都是小宋训导实打实的政绩,所以不用忧虑。

所以两个人并不像其他人以为的愁云惨淡,反而快快乐乐玩起升官图。

不过纪楚过来,这升官图肯定放一边,小宋训导还道:“纪大人怎么有空过来了。”

纪楚摆摆手:“今日叫我敬安。”

啊?

纪楚笑道:“我这名字在州学,不是人人喊打吗。”

这么一说,两人都笑起来。

确实如此啊!

敬安是纪楚的字,两人干脆也这么喊了。

纪楚过来,自然是看看两人的情况,然后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把这里给忘了。”

他也是低估大家对匠人的轻视,以及如今仕途经济的重要性。

尤其今年还是乡试年,没人愿意在数科,甚至有匠人的工科上浪费时间。

倘若不是这么重要的年份,大概率还有人愿意来学数科。

但说起来,数科原本的三位夫子都已经走了。

估计也是多方面都让他们伤心,故而离去。

见纪楚知道内外原因,小宋训导也不瞒他:“确实,乡试年,加上蔡夫子过来,所以造成数科这般情况。”

“其实等到乡试结束,数科就会好很多,也有学生愿意过来学,三位夫子再劝劝,他们也能回来。”

时间太久了。

如今不过二月底,乡试结束则是八月底。

不能什么都不做,只等着情况变好。

纪楚略微思索,不过他先把自己在工司,户司的进展说出来。

“户司已经开始推广棉花,接下来两个月,会让十七个县的百姓去种,毕竟不耽误主粮,也不用种太多,不算艰难。”

“工司那边已经批准,制造一批弹花机,以及改进织布机。”

当然了,批准是批准,怎么做,谁来做,钱从哪来,是个问题。

不过有了这个文书,后续才能推进。

至少改进机器这件事,纪楚完全可以交代下来,让最合适的蔡先生去做。

等于说,这是曲夏州衙门工司给的指派,算是正式给官府做事。

以前给官府做事,也只是口头上说几句,算是跟官府往来,这般认命,倒是头一回。

毕竟蔡先生如今是州学夫子,肯定不一样的。

蔡先生颇为激动:“好啊,改进机器这事,原本就一直在做,不算什么。”

但是,在州学改进吗。

把他的那些器具都搬过来?

这个想法出现后,蔡先生跟小宋训导都觉得不妥。

真要把东西搬进来,那数科的三位夫子,只怕是真不来了。

而且这样一来,真的有学生愿意来学习吗。

三位数科夫子虽然不喜匠人,却也有真才实学。

直接推开不用,实在太可惜了。

他们只是不了解情况,又不是真正的坏人,不好直接交恶。

好好的数科,不能只有蔡先生一个人。

想要真正地发展起来,一个人实在独木难支。

如此两难局面,实在没有办法。

正说着,就听门外有人探头探脑,见里面的人看过来,对方才道:“见过夫子,夫子们有礼了。”

小宋训导微微点头:“你们在这有何事?”

“小宋训导,我们经学训导说今年新来一二十学生,桌椅不够用了,那库房也没有。”

学生说的时候,颇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带了理所当然。

新来了备考的学生,桌椅不够用,库房也没有。

偏偏数科是没一个学生的,只能从这搬啊。

小宋训导原本还算心平气和,听到这话,脸色变得难看:“没有就让研学处去买,来数科做什么。”

研学处约等于老师办公室。

翻译一下便是,桌子不够让领导买啊,来这里找碴?!

那几个学生面面相觑,只好离开。

不过走之前,多看了纪楚几眼,这个官员是谁啊,年轻英俊的,重要是这么年轻,都是从六品官员了?

等他们把话如实转达,那经学训导摸着胡子的手微微顿住。

年轻英俊,还是从六品。

跟数科两人走得近。

还能是谁?

纪楚啊。

好个纪楚,竟然敢直接来州学。

小宋训导也是,自己都没学生了,还守着空荡荡的桌椅,有什么用,不如留给更需要的人。

而纪楚这边看着学生离开,已经有了想法,立刻对小宋训导说:“快,让你的随从去三位夫子家中,就说其他科目的老师,要把书科桌椅教具都给搬走。”

“只怕他们再不来,这里就要被搬空了。”

没有一个老师,能允许自己教室里东西被其他科目老师霸占的!

特别是数科这些夫子们。

他们能为了维护数科,气得直接离开,也能为了维护数科而回来。

小宋训导其实没有想明白纪大人要做什么,只是本能去做,吩咐手下快快去说。

等人走了才道:“这是劝夫子们回来?”

“夫子们在,其他人才不好借机索要数科根本。”

虽说桌椅没了可以再补,但让其他人知道的话,对数科来说,更是元气大伤。

学生没了,还能再招。

夫子走了,还能再劝。

如果连教室里的桌椅板凳都没了,那跟挖根基没区别啊。

小宋训导擦擦头上的汗。

旁边的蔡夫子嘴唇微动,他是不是来错了。

一向倔强的老头,头一次这么垂头丧气。

纪楚却道:“蔡夫子,您可是这里的夫子,万不可泄气。”

“万事开头难,这不过是个开始。”

被称为蔡夫子,蔡一繁深吸口气,重重点头。

虽然不知道信心从何而来,纪楚这么说,他却莫名相信。

果然,桌椅的事并没有解决,他们这边刚开一局升官图,就被“闲逛”过来的经科左右训导调侃:“好悠闲啊,这是在玩什么。”

没错,人家五经科的训导,一共有两人。

毕竟下面学生多,夫子也多,两个训导都有些不够用。

“真羡慕你们数科,竟然可以这么自在。”

后面跟着的书吏也在附和,显然来者不善。

纪楚笑着看了他们,稍稍点头,只等经科左右训导来行礼。

经科左训导正七品官职,右训导从七品。

而纪楚不用说,身兼两司右都事,从六品的官职。

两人虽然不甘愿,却也只好拱手作礼:“见过纪大人。”

“下官拜见纪大人。”

纪楚向来是没官架子的,不管小宋训导还是蔡先生,都知道这么回事,此刻却笑眯眯道:“本官途经此地,正好来逛逛。想到今年乡试,安丘沾桥都有不错的学生,让小宋训导有空指点指点他们。”

安丘沾桥的科举好成绩,还用得着说?

小宋训导为何能指点?

因为他是那边的教谕,是他们的老师。

去年府案首出在哪,大家不知道吗。

纪楚几句话,就把经科左右训导的气势压下去。

别比了,也就是小宋不想去经科,否则你们的位置很稳固吗?

纪楚眼神轻轻扫过经科右训导,特别是你,很稳吗?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小宋的政绩如何,大家心里清楚。

人家三叔是谁,大家更是清楚。

眼前两人明显有些坐立不安,忍不住道:“纪大人,您已经不在安丘县了,没必要多管吧。”

以前是以前,总不能抱着以前的事不放手吧。

纪楚轻笑,并未多说,但其中意思很明白了。

真要跟以前切割啊。

这是一个人说了算的吗。

好气!

纪大人一个表情,就能让人轻易生气!

凭什么!

两人干脆不管了,直接说明来意,想要这里的桌椅。

也不是他们故意找碴。

而是为了今年乡试,各县很多学生都来州学投奔,靠着关系的,靠着成绩的,来了一两百人。

州学挑挑拣拣,也收下大半。

这样一来,经学的桌椅肯定不够用。

让研学处批经费,那边还说要找户司。

等经费到账,都要到明年去了吧?

说到户司,两人又看看纪楚。

完了,这还是个钱袋子,得罪他,那账目更难拿到手。

他们俩也是,一定要跟纪楚争吗,还是要客气点好。

经科左右训导说起实情,他们也确实需要,不是故意为难。

但话音还未落,就听到背后有人道:“数科是没人了吗?凭什么要给你们?”

“我们不在,就要把数科搬空?”

“还没有学生,等乡试结束就有了!”

数科三位夫子脸色黑得吓人。

两位老者,还有一个年轻得厉害,似乎二十出头的样子。

他们三个极为喜爱数科,否则也不会一直在数科不离开。

即使有工匠过来,也还在数科挂名,可见对数学的“忠心”。

听到有人要霸占他们这里,急急忙忙跑过来,说什么都不肯让步。

毕竟他们数科有的东西不多了。

再这样下去,州学真的要把数科直接撤掉。

到时候怎么办,那些想研究数科的学生怎么办,虽然人少,却也有啊。

而且他们数科很厉害,不比儒学差!

至于怎么厉害,你别问,反正就是厉害。

经科左右训导更傻眼了。

本就是借着数科只剩两人,所以过来“借”东西。

现在不仅多了个纪楚,这三位还回来,那还借什么啊。

眼看两人灰溜溜离开,书吏跟只好四散而去,刚热闹起来的数科,此刻又冷清下来,显得格外尴尬。

小宋训导。

三位数科夫子。

蔡夫子。

纪楚。

这几个人怎么看都不对劲。

数科夫子忍不住打量纪楚。

如果说对经科训导们是言辞犀利,那对纪楚,便有些阴阳怪气了。

毕竟让姓蔡的过来,就是他的主意。

不可否认,这是个好官。

全县各地匪贼就是从他开始清缴的。

听说他所在的两个县,百姓人人夸赞。

可你毁我们数科做什么。

让一个门外汉过来,岂不是让人厌恶。

蔡夫子更是尴尬。

他一向是野路子,头一回进官学,眼看这三位真正的夫子,难免有些心虚。

小宋训导跟这些人倒是都很熟悉,但他也没办法调和中间矛盾。

还是纪楚开口道:“不玩升官图了,咱们换个游戏吧。”

众人看向他。

换个游戏?!

这会是玩游戏的时候吗。

纪楚却不管大家的表情,继续道:“不如来玩幻方。”

幻方,不难理解。

现代初中,甚至小学都会接触的一种数学游戏。

简单来说,就是在三乘三的方格当中填入数字,让每行、每列和对角线之和相等。

这在古代被称为幻方,三乘三是三阶幻方,也就是最简单的。

四乘四,乃至更多行列的幻方,甚至多维幻方,难度自然越来越高。

这种数学游戏,传说中大禹治水的龟背上便有铭记,以及四书五经里的《易经》同样有记载。

发展到现代,计算机,建筑,甚至人工智能,都能用到幻方。

纪楚提起这个,倒是比升官图,或者说大富翁,更让在场四位夫子感兴趣。

小宋训导默默退出,让他玩三阶幻方,或者四阶幻方,那还好一些。

如果再往上玩,那他根本不行啊。

眼前的这三位夫子,可都是数学高手,更高难度的,他们都手到擒来。

自己凑过去,那不是跟着被打脸吗。

纪楚有点心虚,他何尝不是啊。

但这个游戏的重点,并非自己跟小宋训导,而是蔡夫子。

众人沉默下,纪楚先献丑了。

一个表格当中,他跟小宋训导先填数,然后让三位夫子以及蔡夫子接着填。

这种玩法很容易丢人。

毕竟填错一个,那整个表都作废,况且其他几个人,还能立刻发现你的错误。

“谁填错就淘汰。”

好!

小宋训导就差喊起来了,他肯定先被淘汰!

淘汰好啊,淘汰不用丢人!

小宋训导偷偷看了看三位夫子的表情,看样子他们显然是感兴趣的。

毕竟都是数科的夫子,对幻方不感兴趣,是不可能的。

对于他们来说,这种奇妙之物,这种数字之间的神秘联系,怎么看怎么有趣。

就算没有纪楚他们,他们三私底下依旧会研究。

数科院子里,数科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开始玩幻方。

从三阶幻方开始,小宋训导方能应对。

但到四阶幻方时,他犹豫不决,写下一个数字,只听四个人齐声道:“错了!”

三位数科夫子跟蔡先生同时喊出来,对自己上司很是不敬。

小宋训导擦擦头上的汗:“真的不对吗,这个数没问题吧。”

“怎么会没问题,你行算对了,列呢?”

“影响全局,这局没法玩了。”

“就是,淘汰淘汰。”

三个人说完,齐齐看向蔡一繁,他也看出来了?

纪楚道:“蔡夫子,您说呢?”

蔡夫子。

三个数科夫子咬牙切齿。

还夫子上了!

蔡一繁在这上面,可是毫不含糊地,大笔一挥,写下自己的答案。

没错!

是这样!

四阶幻方很快过去。

一直到五阶,六阶,五个人依旧兴致勃勃。

只是到多维幻方时,纪楚意犹未尽放下笔:“这我就算不出来了。”

“还请四位夫子继续。”

纪楚推出的利落,让蔡一繁直接道:“你是算不出来,还是不想算了。”

纪楚心道,我还需要计算,你们一眼就能看出来,已经输了啊。

再者,这游戏的输赢并不重要。

好在四个沉迷于数学的人,根本没工夫管别人,还是小宋训导找人买来饭食,大家一起玩数学游戏,一边吃东西。

小宋训导忍不住道:“数字如此枯燥,他们怎么还玩得兴致勃勃。”

说完又看看纪楚:“你也是,你竟然也能陪着玩那样久。”

“数学自有乐趣。”纪楚则道,“幻方不只好玩,还有用。”

有些数学家甚至还能悟出哲思。

当然了,在纪楚这,是拉近四个人关系的利器。

无论是三位数科夫子,还是蔡先生,共同点便是数学。

但四个人的侧重不同。

前者重理论,忽略实际应用。

而蔡先生重实用,忽略理论总结。

纪楚无意去争辩各方对错,只要求同存异,找到他们最大的共同点就好。

其实在场的人并不知道。

他才是最怕数科彻底没落的那个人。

毕竟他见识过数学被抛弃后,给现实带来的影响。

科举不考数科,以至于数科没落。

没关系,他们总能找到方法,让数学重新起来。

所以经科那些人,如果想要找户司批什么桌椅板凳的钱,你猜他批不批。

他纪楚也很记仇的啊。

纪楚看着四人争论不休,甚至已经开始出题目考考对方,笑着对小宋训导道:“这下不用担心夫子们离开了。”

是吗?

为什么啊?

等纪楚离开州学,小宋训导才悟出缘由。

他们四个人,都热爱数学!

非常热爱!

爱的方面不同,却都抱着绝对的热忱。

那三位数科夫子,也渐渐发现眼前的工匠,并非像他们以为,只会做些木工活。

实际上人家所会的理论并不少。

很多东西甚至另辟蹊径,找到不同的解决方法。

只是没有形成规范的理论知识。

他们三个人呢,实践不足,说出来的东西过于抽象,无法落实。

总之蔡一繁虽然是个野路子,却是个极有天赋,而且数学实践不亚于在场任何一个人。

倘若他读遍官学许多书籍,只怕上手更快。

三人虽然没有说,却在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眼前的工匠,竟是他们的知己。

在这个只学四书五经的官学里。

那些正统读书人不是他们的知己,唯有这个匠人是。

等到暮色降临,四个人还有些意犹未尽。

蔡一繁也是一样的,很少遇到棋逢对手的人啊。

而他们三人对视一眼,虽然有些别扭,却还是道:“蔡夫子,明日再见了。”

“明日继续探讨,蔡夫子。”

“还有蔡夫子你说的那个实验,咱们一起做做看。”

蔡夫子?

蔡一繁眼神微动,颇有些不敢置信。

他终于是真正的蔡夫子了吗。

“好,明日继续研究数学。”

“相信数科,一定会越来越好。”小宋训导郑重道,“一定会的。”

几个人同时想到已经离开的纪大人。

他先是让三位夫子一起过来,同仇敌忾应对经科的人。

再用四人共通点,以数学拉近距离,最后深藏身与名。

有了数学作为共通之后,什么夫子不夫子,什么工匠不工匠,区别并不大。

他们都有自己热爱的东西,也有为之奋斗的东西。

在如今仕途经济风靡之时,这种被排挤的纯粹爱好,让几个人颇有些抱团取暖的意味。

难道,这才是纪大人的意思?

纪大人早就发现他们的共通点了?

所以他们三个人直接威胁辞去数科之职,纪楚并不介意,反而找机会促进关系。

数科在他手里,或许真的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