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门房的差役, 一路“鬼鬼祟祟”来到州学数科,好像做贼一般。
这路上情况确实不同。
经过其他教舍,基本是人声鼎沸, 特别四书五经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毕竟最近一直到四月份, 都是秀才考试。
等到八月份, 今年还有乡试。
就算州学里都是秀才,不用在乎前者, 也要备考乡试。
甚至一些举人都要备考明年的会试了。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不热闹。
走着走着, 情形有所不同。
先是到书科,练习书法的学生也不多了,骑射更不用讲。
但这些地方好歹还有人在,学生夫子们也算其乐融融。
唯独数科,还未走近,就能感受到凄凉。
“以前大家都不爱过来, 科举又不考, 日常也用不到。”差役开口道, “最近更不来了。”
虽然大家对小宋训导很是可惜,觉得他能教出那么多秀才, 必然有真本事。
可惜明珠暗投, 自己去了数科这个冷门之地。
但当时数科三位夫子, 还是挺高兴的, 毕竟有人看重此地。
可之后一个学生没有打击了众人热情。
再接着听说工匠也成了夫子, 是他们这第四位夫子,气得三位先生直接离开,说什么都不教了。
“他们三个如今只是挂名, 年后绝迹不来了。”
这些事纪楚并不知道,小宋训导也从未讲过。
甚至最近碰到蔡夫子,他也不提。
纪楚叹口气。
两人只怕是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故而不想打扰。
毕竟工司户司的事情确实很多。
而且他们也隐隐知道吏司等人的针对。
纪楚谢过门房的差役,对方却道:“纪大人,你是个好人,也是好官,要不是您,我老家还会被匪贼抢东西呢,这点小事,不用记挂的。”
从去年夏天到现在,曲夏州十七个县,再也没有匪贼直接抢东西,让不少百姓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
治安变好,是所有人都受益的事。
所以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待纪大人,他们这种普通百姓,最是信赖不过了。
纪楚笑着道:“既然这样信任我,那我以后再接再厉。”
差役也忍不住笑,行礼告辞,又道:“前面就是数科,小的不打扰了。”
数科。
纪楚一阵头疼。
大家怎么不告诉他啊。
竟然抗了这么久。
纪楚抬脚踏进门,只听里面有人道:“不是这么玩的。”
“你会不会玩升官图。”
“我肯定会啊,但你这设计得也太复杂了。”
升官图,有些类似现代的大富翁,起点是白丁,最高是状元。
谁先成为状元,谁就赢了。
其中规则可复杂可简单。
看来这是蔡先生自己设计的复杂版升官图。
纪楚凑近一看,小宋训导还在秀才那一关,蔡先生已经到进士了。
“蔡先生要赢了。”
纪楚一开口,两人齐齐看过来。
纪楚!
纪大人!
你怎么来了。
两人四下看看,只觉得不好意思。
纪楚给他们铺的一条好路,两人都没走成功,竟然凑在一起玩小游戏。
纪楚猜测,两人不告诉他这里的实情,是害怕打扰他。
其实只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蔡先生的自尊心。
把他弄进官学,已经让纪楚很难做了。
旁的不说,就州学跟纪大人的关系,肯定是因为他才搞僵的。
毕竟纪大人在安丘县培育出那么多学生,按理说州学学政应该对他很好才是。
可这关系非但不好,反而更差,甚至对纪大人避而不见。
单说这件事,蔡先生都觉得自己给纪楚添了很大的麻烦。
大家都是刚来,纪楚的日子同样艰难,何必再去找他。
再说自己一个老头,老工匠,能在州学登堂入室,已经很好了,天下间还有比他更厉害的工匠吗?
没有学生又怎么样,大家见了他,还是要捏着鼻子喊一句蔡夫子,蔡先生。
小宋训导这边,更没什么想法。
经历过安丘县那几年,他已经知道凡事急不得。
再者,纪大人只要腾出时间,肯定会来管他们的!
对此他很有信心啊。
而且他三叔也说,让他少安毋躁,看看纪楚如何打算。
如果实在不成,靠着他之前的政绩,以及今年安丘学生又要考秀才,以及去年府案首张文胜还要乡试。
这些都是小宋训导实打实的政绩,所以不用忧虑。
所以两个人并不像其他人以为的愁云惨淡,反而快快乐乐玩起升官图。
不过纪楚过来,这升官图肯定放一边,小宋训导还道:“纪大人怎么有空过来了。”
纪楚摆摆手:“今日叫我敬安。”
啊?
纪楚笑道:“我这名字在州学,不是人人喊打吗。”
这么一说,两人都笑起来。
确实如此啊!
敬安是纪楚的字,两人干脆也这么喊了。
纪楚过来,自然是看看两人的情况,然后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把这里给忘了。”
他也是低估大家对匠人的轻视,以及如今仕途经济的重要性。
尤其今年还是乡试年,没人愿意在数科,甚至有匠人的工科上浪费时间。
倘若不是这么重要的年份,大概率还有人愿意来学数科。
但说起来,数科原本的三位夫子都已经走了。
估计也是多方面都让他们伤心,故而离去。
见纪楚知道内外原因,小宋训导也不瞒他:“确实,乡试年,加上蔡夫子过来,所以造成数科这般情况。”
“其实等到乡试结束,数科就会好很多,也有学生愿意过来学,三位夫子再劝劝,他们也能回来。”
时间太久了。
如今不过二月底,乡试结束则是八月底。
不能什么都不做,只等着情况变好。
纪楚略微思索,不过他先把自己在工司,户司的进展说出来。
“户司已经开始推广棉花,接下来两个月,会让十七个县的百姓去种,毕竟不耽误主粮,也不用种太多,不算艰难。”
“工司那边已经批准,制造一批弹花机,以及改进织布机。”
当然了,批准是批准,怎么做,谁来做,钱从哪来,是个问题。
不过有了这个文书,后续才能推进。
至少改进机器这件事,纪楚完全可以交代下来,让最合适的蔡先生去做。
等于说,这是曲夏州衙门工司给的指派,算是正式给官府做事。
以前给官府做事,也只是口头上说几句,算是跟官府往来,这般认命,倒是头一回。
毕竟蔡先生如今是州学夫子,肯定不一样的。
蔡先生颇为激动:“好啊,改进机器这事,原本就一直在做,不算什么。”
但是,在州学改进吗。
把他的那些器具都搬过来?
这个想法出现后,蔡先生跟小宋训导都觉得不妥。
真要把东西搬进来,那数科的三位夫子,只怕是真不来了。
而且这样一来,真的有学生愿意来学习吗。
三位数科夫子虽然不喜匠人,却也有真才实学。
直接推开不用,实在太可惜了。
他们只是不了解情况,又不是真正的坏人,不好直接交恶。
好好的数科,不能只有蔡先生一个人。
想要真正地发展起来,一个人实在独木难支。
如此两难局面,实在没有办法。
正说着,就听门外有人探头探脑,见里面的人看过来,对方才道:“见过夫子,夫子们有礼了。”
小宋训导微微点头:“你们在这有何事?”
“小宋训导,我们经学训导说今年新来一二十学生,桌椅不够用了,那库房也没有。”
学生说的时候,颇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带了理所当然。
新来了备考的学生,桌椅不够用,库房也没有。
偏偏数科是没一个学生的,只能从这搬啊。
小宋训导原本还算心平气和,听到这话,脸色变得难看:“没有就让研学处去买,来数科做什么。”
研学处约等于老师办公室。
翻译一下便是,桌子不够让领导买啊,来这里找碴?!
那几个学生面面相觑,只好离开。
不过走之前,多看了纪楚几眼,这个官员是谁啊,年轻英俊的,重要是这么年轻,都是从六品官员了?
等他们把话如实转达,那经学训导摸着胡子的手微微顿住。
年轻英俊,还是从六品。
跟数科两人走得近。
还能是谁?
纪楚啊。
好个纪楚,竟然敢直接来州学。
小宋训导也是,自己都没学生了,还守着空荡荡的桌椅,有什么用,不如留给更需要的人。
而纪楚这边看着学生离开,已经有了想法,立刻对小宋训导说:“快,让你的随从去三位夫子家中,就说其他科目的老师,要把书科桌椅教具都给搬走。”
“只怕他们再不来,这里就要被搬空了。”
没有一个老师,能允许自己教室里东西被其他科目老师霸占的!
特别是数科这些夫子们。
他们能为了维护数科,气得直接离开,也能为了维护数科而回来。
小宋训导其实没有想明白纪大人要做什么,只是本能去做,吩咐手下快快去说。
等人走了才道:“这是劝夫子们回来?”
“夫子们在,其他人才不好借机索要数科根本。”
虽说桌椅没了可以再补,但让其他人知道的话,对数科来说,更是元气大伤。
学生没了,还能再招。
夫子走了,还能再劝。
如果连教室里的桌椅板凳都没了,那跟挖根基没区别啊。
小宋训导擦擦头上的汗。
旁边的蔡夫子嘴唇微动,他是不是来错了。
一向倔强的老头,头一次这么垂头丧气。
纪楚却道:“蔡夫子,您可是这里的夫子,万不可泄气。”
“万事开头难,这不过是个开始。”
被称为蔡夫子,蔡一繁深吸口气,重重点头。
虽然不知道信心从何而来,纪楚这么说,他却莫名相信。
果然,桌椅的事并没有解决,他们这边刚开一局升官图,就被“闲逛”过来的经科左右训导调侃:“好悠闲啊,这是在玩什么。”
没错,人家五经科的训导,一共有两人。
毕竟下面学生多,夫子也多,两个训导都有些不够用。
“真羡慕你们数科,竟然可以这么自在。”
后面跟着的书吏也在附和,显然来者不善。
纪楚笑着看了他们,稍稍点头,只等经科左右训导来行礼。
经科左训导正七品官职,右训导从七品。
而纪楚不用说,身兼两司右都事,从六品的官职。
两人虽然不甘愿,却也只好拱手作礼:“见过纪大人。”
“下官拜见纪大人。”
纪楚向来是没官架子的,不管小宋训导还是蔡先生,都知道这么回事,此刻却笑眯眯道:“本官途经此地,正好来逛逛。想到今年乡试,安丘沾桥都有不错的学生,让小宋训导有空指点指点他们。”
安丘沾桥的科举好成绩,还用得着说?
小宋训导为何能指点?
因为他是那边的教谕,是他们的老师。
去年府案首出在哪,大家不知道吗。
纪楚几句话,就把经科左右训导的气势压下去。
别比了,也就是小宋不想去经科,否则你们的位置很稳固吗?
纪楚眼神轻轻扫过经科右训导,特别是你,很稳吗?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小宋的政绩如何,大家心里清楚。
人家三叔是谁,大家更是清楚。
眼前两人明显有些坐立不安,忍不住道:“纪大人,您已经不在安丘县了,没必要多管吧。”
以前是以前,总不能抱着以前的事不放手吧。
纪楚轻笑,并未多说,但其中意思很明白了。
真要跟以前切割啊。
这是一个人说了算的吗。
好气!
纪大人一个表情,就能让人轻易生气!
凭什么!
两人干脆不管了,直接说明来意,想要这里的桌椅。
也不是他们故意找碴。
而是为了今年乡试,各县很多学生都来州学投奔,靠着关系的,靠着成绩的,来了一两百人。
州学挑挑拣拣,也收下大半。
这样一来,经学的桌椅肯定不够用。
让研学处批经费,那边还说要找户司。
等经费到账,都要到明年去了吧?
说到户司,两人又看看纪楚。
完了,这还是个钱袋子,得罪他,那账目更难拿到手。
他们俩也是,一定要跟纪楚争吗,还是要客气点好。
经科左右训导说起实情,他们也确实需要,不是故意为难。
但话音还未落,就听到背后有人道:“数科是没人了吗?凭什么要给你们?”
“我们不在,就要把数科搬空?”
“还没有学生,等乡试结束就有了!”
数科三位夫子脸色黑得吓人。
两位老者,还有一个年轻得厉害,似乎二十出头的样子。
他们三个极为喜爱数科,否则也不会一直在数科不离开。
即使有工匠过来,也还在数科挂名,可见对数学的“忠心”。
听到有人要霸占他们这里,急急忙忙跑过来,说什么都不肯让步。
毕竟他们数科有的东西不多了。
再这样下去,州学真的要把数科直接撤掉。
到时候怎么办,那些想研究数科的学生怎么办,虽然人少,却也有啊。
而且他们数科很厉害,不比儒学差!
至于怎么厉害,你别问,反正就是厉害。
经科左右训导更傻眼了。
本就是借着数科只剩两人,所以过来“借”东西。
现在不仅多了个纪楚,这三位还回来,那还借什么啊。
眼看两人灰溜溜离开,书吏跟只好四散而去,刚热闹起来的数科,此刻又冷清下来,显得格外尴尬。
小宋训导。
三位数科夫子。
蔡夫子。
纪楚。
这几个人怎么看都不对劲。
数科夫子忍不住打量纪楚。
如果说对经科训导们是言辞犀利,那对纪楚,便有些阴阳怪气了。
毕竟让姓蔡的过来,就是他的主意。
不可否认,这是个好官。
全县各地匪贼就是从他开始清缴的。
听说他所在的两个县,百姓人人夸赞。
可你毁我们数科做什么。
让一个门外汉过来,岂不是让人厌恶。
蔡夫子更是尴尬。
他一向是野路子,头一回进官学,眼看这三位真正的夫子,难免有些心虚。
小宋训导跟这些人倒是都很熟悉,但他也没办法调和中间矛盾。
还是纪楚开口道:“不玩升官图了,咱们换个游戏吧。”
众人看向他。
换个游戏?!
这会是玩游戏的时候吗。
纪楚却不管大家的表情,继续道:“不如来玩幻方。”
幻方,不难理解。
现代初中,甚至小学都会接触的一种数学游戏。
简单来说,就是在三乘三的方格当中填入数字,让每行、每列和对角线之和相等。
这在古代被称为幻方,三乘三是三阶幻方,也就是最简单的。
四乘四,乃至更多行列的幻方,甚至多维幻方,难度自然越来越高。
这种数学游戏,传说中大禹治水的龟背上便有铭记,以及四书五经里的《易经》同样有记载。
发展到现代,计算机,建筑,甚至人工智能,都能用到幻方。
纪楚提起这个,倒是比升官图,或者说大富翁,更让在场四位夫子感兴趣。
小宋训导默默退出,让他玩三阶幻方,或者四阶幻方,那还好一些。
如果再往上玩,那他根本不行啊。
眼前的这三位夫子,可都是数学高手,更高难度的,他们都手到擒来。
自己凑过去,那不是跟着被打脸吗。
纪楚有点心虚,他何尝不是啊。
但这个游戏的重点,并非自己跟小宋训导,而是蔡夫子。
众人沉默下,纪楚先献丑了。
一个表格当中,他跟小宋训导先填数,然后让三位夫子以及蔡夫子接着填。
这种玩法很容易丢人。
毕竟填错一个,那整个表都作废,况且其他几个人,还能立刻发现你的错误。
“谁填错就淘汰。”
好!
小宋训导就差喊起来了,他肯定先被淘汰!
淘汰好啊,淘汰不用丢人!
小宋训导偷偷看了看三位夫子的表情,看样子他们显然是感兴趣的。
毕竟都是数科的夫子,对幻方不感兴趣,是不可能的。
对于他们来说,这种奇妙之物,这种数字之间的神秘联系,怎么看怎么有趣。
就算没有纪楚他们,他们三私底下依旧会研究。
数科院子里,数科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开始玩幻方。
从三阶幻方开始,小宋训导方能应对。
但到四阶幻方时,他犹豫不决,写下一个数字,只听四个人齐声道:“错了!”
三位数科夫子跟蔡先生同时喊出来,对自己上司很是不敬。
小宋训导擦擦头上的汗:“真的不对吗,这个数没问题吧。”
“怎么会没问题,你行算对了,列呢?”
“影响全局,这局没法玩了。”
“就是,淘汰淘汰。”
三个人说完,齐齐看向蔡一繁,他也看出来了?
纪楚道:“蔡夫子,您说呢?”
蔡夫子。
三个数科夫子咬牙切齿。
还夫子上了!
蔡一繁在这上面,可是毫不含糊地,大笔一挥,写下自己的答案。
没错!
是这样!
四阶幻方很快过去。
一直到五阶,六阶,五个人依旧兴致勃勃。
只是到多维幻方时,纪楚意犹未尽放下笔:“这我就算不出来了。”
“还请四位夫子继续。”
纪楚推出的利落,让蔡一繁直接道:“你是算不出来,还是不想算了。”
纪楚心道,我还需要计算,你们一眼就能看出来,已经输了啊。
再者,这游戏的输赢并不重要。
好在四个沉迷于数学的人,根本没工夫管别人,还是小宋训导找人买来饭食,大家一起玩数学游戏,一边吃东西。
小宋训导忍不住道:“数字如此枯燥,他们怎么还玩得兴致勃勃。”
说完又看看纪楚:“你也是,你竟然也能陪着玩那样久。”
“数学自有乐趣。”纪楚则道,“幻方不只好玩,还有用。”
有些数学家甚至还能悟出哲思。
当然了,在纪楚这,是拉近四个人关系的利器。
无论是三位数科夫子,还是蔡先生,共同点便是数学。
但四个人的侧重不同。
前者重理论,忽略实际应用。
而蔡先生重实用,忽略理论总结。
纪楚无意去争辩各方对错,只要求同存异,找到他们最大的共同点就好。
其实在场的人并不知道。
他才是最怕数科彻底没落的那个人。
毕竟他见识过数学被抛弃后,给现实带来的影响。
科举不考数科,以至于数科没落。
没关系,他们总能找到方法,让数学重新起来。
所以经科那些人,如果想要找户司批什么桌椅板凳的钱,你猜他批不批。
他纪楚也很记仇的啊。
纪楚看着四人争论不休,甚至已经开始出题目考考对方,笑着对小宋训导道:“这下不用担心夫子们离开了。”
是吗?
为什么啊?
等纪楚离开州学,小宋训导才悟出缘由。
他们四个人,都热爱数学!
非常热爱!
爱的方面不同,却都抱着绝对的热忱。
那三位数科夫子,也渐渐发现眼前的工匠,并非像他们以为,只会做些木工活。
实际上人家所会的理论并不少。
很多东西甚至另辟蹊径,找到不同的解决方法。
只是没有形成规范的理论知识。
他们三个人呢,实践不足,说出来的东西过于抽象,无法落实。
总之蔡一繁虽然是个野路子,却是个极有天赋,而且数学实践不亚于在场任何一个人。
倘若他读遍官学许多书籍,只怕上手更快。
三人虽然没有说,却在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眼前的工匠,竟是他们的知己。
在这个只学四书五经的官学里。
那些正统读书人不是他们的知己,唯有这个匠人是。
等到暮色降临,四个人还有些意犹未尽。
蔡一繁也是一样的,很少遇到棋逢对手的人啊。
而他们三人对视一眼,虽然有些别扭,却还是道:“蔡夫子,明日再见了。”
“明日继续探讨,蔡夫子。”
“还有蔡夫子你说的那个实验,咱们一起做做看。”
蔡夫子?
蔡一繁眼神微动,颇有些不敢置信。
他终于是真正的蔡夫子了吗。
“好,明日继续研究数学。”
“相信数科,一定会越来越好。”小宋训导郑重道,“一定会的。”
几个人同时想到已经离开的纪大人。
他先是让三位夫子一起过来,同仇敌忾应对经科的人。
再用四人共通点,以数学拉近距离,最后深藏身与名。
有了数学作为共通之后,什么夫子不夫子,什么工匠不工匠,区别并不大。
他们都有自己热爱的东西,也有为之奋斗的东西。
在如今仕途经济风靡之时,这种被排挤的纯粹爱好,让几个人颇有些抱团取暖的意味。
难道,这才是纪大人的意思?
纪大人早就发现他们的共通点了?
所以他们三个人直接威胁辞去数科之职,纪楚并不介意,反而找机会促进关系。
数科在他手里,或许真的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