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内充斥着诡异的寂静。
芙薇安噙着笑,隔着透明的玻璃看向龙乾,似乎期待着对方伤心欲绝的反应。
然而,事与愿违。
三年前的龙乾会因为一句话而心灰意冷,不惜彻底放弃自己的记忆。
可三年后的龙乾听了此话后,心下第一时间泛起的不是伤心,而是一阵高高在上的怜悯,和某种扭曲的快意。
——原来所谓的“亡夫”也不过如此,压抑着本性装出一副温柔的模样,最后却落得个丧家之犬的下场,连那人最后一眼都没有讨到。
被恋人炙热的爱意滋养到无比自信的Alpha,忍不住对过去的自己产生了几分胜利者般的蔑视。
芙薇安嘴角的笑意很快便僵在了那里,她微微蹙眉,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勾起嘴角的男人。
——他为什么会露出笑容?这人终于因为求而不得,所以被1508号逼疯了?
但龙乾显然没有跟她解释自己心路历程的意思:“省省力气,我们之间,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来挑拨离间。”
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显露出的得意模样,芙薇安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一声,面上则扯出来一个阴暗的冷笑:“这么多年过去,哪怕失去记忆也没变,你可真是他的一条好狗。”
听到这话龙乾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收了嘴角的笑意,冷冷地看向她。
其实只有面对兰舒时,龙乾心底的情绪才会不受控制地外露出来,大部分时候,和他打交道的人都会下意识认为他是一个很冷的人。
和兰舒身上那股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不同,龙乾身上的冷更多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利刃一样的冷。
最终,色厉内荏嚣张了半晌的芙薇安终于忍不住了,率先开口道:“……你来找我,是想做记忆导入手术吧?”
她显然想以此和龙乾谈什么条件,龙乾反问道:“你能做吗?”
“我能不能做是另一件事,现在最主要的是你确定要进行记忆导入吗?”芙薇安闻言没有那么疯癫了,露出了略显紧张的底色,“150……兰舒如果知道了,一定会非常生气的。”
显然她已经被兰舒整怕了,哪怕龙乾这个真正导致她落网的人就在眼前,她也不敢立刻答应对方。
见她这种疯子都能出现眼下这样的疑虑,龙乾不由得眯了眯眼道:“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
“……截止目前没有人成功过。”芙薇安给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你的话,至少百分之四十,不过一旦失败,死亡率大概也在百分之四十,而且……就算侥幸活下来,我不能保证你能像现在这样完完整整地站在这里,或许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或许会忘记一切回到你苏醒时的样子,都说不定。”
“所以,你要想好了。”
龙乾沉默了。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成功过,这也就意味着,哪怕他身上拥有能和记忆芯片联动的特质,也无法保证手术成功率超过一半。
龙乾在这一刻突然间明白了兰舒为什么费尽心思也不愿和他相认。
因为对方太了解他了。
哪怕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他甚至都敢赌一把,更不用说百分之四十了。
见他不说话,芙薇安还以为他是怕了,于是忍不住嘴欠道:“如果你们愿意让我用更多的人来尝试,成功率应该很快就会上去,只可惜——人类总是把伦理看得如此重要。”
“如果没有伦理,你们这种人此刻应该被挂在绞肉机上,绞下来的烂肉塞回嘴里,混着你们自己的脑浆一起咽下去。”龙乾冷冷道,“晚上摘下来清洗修复,第二天周而复始。”
芙薇安闻言一怔,随即毛骨悚然地睁大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感觉面前的玻璃并不是在保护外面的人,而是在保护她自己。
面对更纯粹的恶,她终于闭上了嘴。
龙乾又敲了两下玻璃,像是敲在围栏上的野兽:“他同意不同意和你没有关系,你只需要告诉我,手术需要准备什么?”
芙薇安沉默了三秒道:“……需要完好无损的记忆芯片,三个副手,还有一座手术台。”
这些条件比龙乾想象中要简单许多,他没多想便答应了:“地点呢?”
“就在监狱内。”芙薇安道,“我出不了这座监狱,当年你的记忆清除手术就是在监狱内进行的。”
龙乾闻言微微一顿,扭头看向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走廊,半晌收回目光道:“东西三天内备齐,到时候我来找你。”
芙薇安却露出了些许难色:“我需要一段时间准备。”
龙乾闻言当即面色一沉。
时间越长,被兰舒发现的概率越大。
想到这里,他心下泛起了一股说不出的焦躁,连带着语气也冷了下去:“多久?”
好在芙薇安给出的答案尚在他接受范围内:“七天。”
一周七天,刚好是他们休假的日子,这段时间只要让兰舒放松下去,应该不会被对方看出什么端倪。
龙乾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他只考虑了上手术台之前的事,完全没有考虑从手术台上下来后怎么办。
可能人本质上都是趋利避害的,哪怕他面上装得再怎么强大,但他下意识里还是不愿意去思考那个让他头皮发麻的结局。
只要他能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他的Omega那么爱他,就算生气,应该也不舍得把他怎么样……吧?
龙乾咽下那股深入骨髓的惶恐,收回思绪道:“七天后手术台上见。”
言罢,他没有多言的意思,转身向监狱外走去。
龙乾没敢在监狱做过多停留,把决定和手术的要求发给龙宇后,抬脚便上了星舰。
从早上睁眼开始,到现在将近二十小时过去了,可龙乾没有丝毫睡意。
他孤身一人坐在座位上,扭头看向窗外好似永远都不会褪色的星河。
百分之六十的概率……能成功吗?
应该可以吧。
虽然前半生颠沛流离,事业爱情没有一个能握紧在手中的,但龙乾这一次却有种莫名的自信——自己又不是那个躺手术台上都见不到老婆最后一面的倒霉蛋,运气应该不会太差吧?
但这股自信之下,他心头又涌起了一股微妙的忐忑——如果自己当真恢复了记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他会不会从此以后就被“那人”所取代了?
身为一个Alpha,既然已经下了决定,本不该有这么多瞻前顾后的犹豫。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那股本能的恐惧。
龙乾连死都不怕,但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从兰舒身边彻底消失,那人的世界中再没有他半点影子,他便难受得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制成项链戴在对方的脖子上,以另一种更加彻底的方式守他一辈子。
这种过于扭曲的爱意,大部分时候都被龙乾好好地藏在心底。
可在此刻,在这片空无一人的太空中,坐在万籁俱寂的星舰内,龙乾再骗不了自己,只能独自一人直面那股深入骨髓的浓烈爱意。
他最终几乎被那股无声的惶恐击垮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只想回到兰舒身边,把一切都告诉对方。
可他不能。
所以……这么多年来,兰舒到底是怎么一个人撑下来的?
龙乾心下泛起了一股难言的窒息感,巨大的痛苦和惶恐几乎将他压碎了。
星舰在黎明到来前落地,龙乾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半晌他擦了把脸。当他拎着行李从位置上站起来时,好像一具无形的铠甲加在了他的身上一样,所有的踟蹰都彻底消失了。
他拉着行李下了星舰,走在清晨的校园中。
通宵了一整夜,龙乾连片刻合眼都没有,但好在他正值年轻强壮的年纪,面上根本看不出丝毫端倪。
下一班星舰的起飞时间是八点,正是等下他和兰舒要乘坐的那一艘。
龙乾落了地没有回宿舍,不到七点就拎着行李去兰舒宿舍门口等人了。
清晨的露珠滑过花瓣,将花蕊浸得晶莹剔透,整个校园都洋溢着春的气息。
离兰舒宿舍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龙乾遥遥地便看到了一个身影,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通宵通出幻觉了。
可当他走近,那人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后,他却脚步一顿,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兰舒似是也没想到他来得这么早,对上他的目光后怔了一下,眼神罕见的躲闪起来,不过很快他便定下了神色,扭头直直地看了回来。
两人相顾无言了半晌,突然同时忍俊不禁,站在春风中看着对方露出了些许笑意。
他们就像是第一次约会的校园情侣一样,约会的前一天便同时激动得睡不着觉,第二天一早迫不及待地起床,早早到了约会点,想装作不经意地声称自己只早到了一会儿,却没想到,在那里碰到了同样早到的恋人。
两颗炙热的真心依偎在一起,烫得人心下发颤。
龙乾笑着走上去给人拎包,兰舒什么都没说,噙着笑把行李递给了他。
两人没说一个字,就这么心照不宣地向空间站走去。
一路上春风和煦,杨柳依依,龙乾发现,来时毫无易趣的春景,此刻却变得盎然起来。
突然间,他心下便没有那么多惶恐了。
他从一个伤痕累累的小狗,逐渐被人用丰沛的爱意洗去了心头的自卑,终于毫无阴霾地站在了阳光下。
此刻,他彻底相信了,兰舒深爱着他。
哪怕他在手术台上遭遇意外,最终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连人形都没有的怪物,兰舒恐怕也只会把他关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拥着他一遍又一遍地亲吻道:“别怕,我爱你。”
龙乾对此有足够的自信,但他不舍得。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应该会选择在兰舒看不到的地方自杀。
他深爱着这个值得拥有一切爱意的Omega。
哪怕万念成灰,身心俱灭,也至死不渝。
两人拎着行李再一次登上了星舰,龙乾压着苦涩把那些忐忑抛之脑后,扬起笑脸,粘着兰舒问他接下来一周要吃什么。
看着那个笑容,兰舒恍惚里一瞬,没由来地感觉龙乾似乎和之前越来越相似了。
可他分明没有恢复任何记忆……是错觉吗?
没等兰舒细想,那人便搂着他的腰不依不饶地把光脑塞在了他的手里,一边小声喊老婆一边央求他列菜单。
兰舒被他央得无可奈何,只能拿起笔,绞尽脑汁地列起了菜单。
他原本其实是一个食量大,但并不热衷于美食的人,眼下要他详细地列出七天的饮食计划,着实有些为难人了。
以至于当兰舒咬着牙把菜单列完时,星舰刚好就落地了。
天枢中有不少学生家在首都星,还有一些趁着休假想来首都星旅游的队员刚好也在这艘星舰上。
两人和各个熟人打了招呼后,拎着行李下了星舰。
出了空间站,一座车水马龙、灯火辉煌的城市出现在两人面前。
兰舒辗转多个军校,也来过首都星不少次,但真真正正以度假的心态站在首都星,这还是头一次。
他看着面前灯火辉煌的不夜城,心下突然后知后觉地泛出了一丝从麻木中浮出的期待。
——等一切结束后,万家灯火中,也会有他的一盏吗?
兰舒在原地驻足了片刻,半晌收回目光,跟着龙乾登上了飞艇。
龙乾的私人豪宅坐落于首都星最繁华的空段,向下可以俯瞰整个星球最著名的落星池,向上则是全宇宙最大的空中花园,可谓奢华到了极致。
哪怕兰舒这种对住的地方完全没有要求的人,第一次站在这栋豪宅门口时,还是露出了些许被金钱震撼到的表情。
龙乾见状当即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颇为得意的表情,开门后侧身向兰舒做了个“请”的手势,动作间就差把孔雀开屏四个字贴脑门上了。
他自以为拥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雄性都难以企及的求偶资本,外形上看也确实英俊高大得无可挑剔。
可落在兰舒眼里,这一幕却像一个只有一岁多点的小狗,硬要打着领带在他面前装绅士,可爱得不得了。
Omega心下快被软化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抿着唇,忍着笑意和龙乾进了那栋豪宅。
整栋别墅一共四层,一层是厨房、琴房、书房和其他一些功能性房间,二楼是内部构造不同的卧室,三楼是整整一层的健身用房,四楼则是露天花园。
除此之外还配有全息影院、私人泳池等一系列充满金钱味道的设施,兰舒被人带着看了一圈,最后甚至沉默了。
由于星舰落地时已经是首都星的傍晚了,待两人回到家放好行李,吃完饭洗了澡,又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参观,天色便已经黑到了极致,按理来说就该睡觉了。
但也不知道是龙乾主卧那张床的问题,还是时差的问题,兰舒换上睡衣在上面躺了良久也没睡着。
整整三十个小时没睡的龙乾见状却立刻坐了起来,支在他身上道:“学长,睡不着就别硬睡了,对身体不好,要不……去楼下我弹琴给你听吧?”
兰舒闻言一怔,见龙乾面上尽是期待之意并无困意后,他点了点头从床上起了身。
琴房坐落在一楼的拐角处,窗外刚好是智能管家根据大数据种的一大捧迎春花。
哪怕是深夜,也能透过窗户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
龙乾拥着人坐在钢琴前,掀开那张几年没有碰过的钢琴,动作间似乎有些生涩。
不过稍微试了两下后,他的动作很快便变得熟练起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在琴键上,一阵动听的曲调从他的指尖倾泻而出。
兰舒靠在Alpha怀中,低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的右手。
他不懂音乐,只能听出曲子很好听,以及——这只右手,曾经为自己断过手指,这根手臂,上面的某一寸肌肤曾经被自己亲手裁剪掉过。
还有……这个人的左半边身子,曾经因为自己被炸得面目全非,骨肉无存。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眼下居然在给自己弹钢琴。
兰舒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心下突然泛出了一股匪夷所思感。
这人真的好像一只永远不会记仇的小狗,哪怕苏醒后彻夜难眠,哪怕每个夜晚痛得只能靠吃药才能平静下去,可他最终还是义无反顾地走到了兰舒身边。
夜色静谧,爱人在侧,分明是无比幸福的一幕,是兰舒二十多年来做梦都不敢幻想的一幕,却美好得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落泪。
他心头没由来地冒出了一句不知道在哪看到过的话——
“小狗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但小狗的本能是爱你。”
一曲终了,龙乾侧头吻了吻怀中人的脸颊:“好听吗?”
“……好听。”
兰舒顿了一下,轻声重复道:“真的很好听。”
其实他天生有些五音不全,不过基地那帮人根本不关心【样本】的音乐水平,而军校的音乐选修课兰舒也基本上不怎么去,连当助教他都会下意识避开那些好拿分的音乐课。
所以截止目前,除了他本人外,尚且没人知道他五音不全的事。
不过五音不全归五音不全,兰舒虽然没有任何乐感,但最基本的好听与否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所以刚刚的那句赞赏确实是他发自内心说出来的。
龙乾听了之后喜不自胜,尾巴几乎要翘上天了,当即搂着兰舒臭屁道:“还想听什么?老公给你弹。”
他铆足了劲要给兰舒炫耀,却没发现怀中人闻言,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僵硬。
兰舒绞尽脑汁,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卡农?”
“卡农是一种复调音乐的形式,其中最出名的是帕赫贝尔的D大调卡农……”龙乾顿了一下后反问道,“学长说的是这一曲吗?”
兰舒万万没想到自己随便报的曲名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学问,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龙乾并未多想,语气间甚至还带上了几分钦佩:“没想到学长的品味这么古典。”
都古典到一千多年前了。
兰舒:“……”
兰舒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好在龙乾对他的滤镜厚到了一种程度,完全没发觉异样,抱着他便弹了起来。
那是一首听起来略显悲伤的曲子,不知道是曲子本身的原因,还是龙乾弹奏的问题,连兰舒这种不懂音乐的人,都从中听出了些许离别的味道。
一开始兰舒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当龙乾敲下最后一个音符时,这人却轻轻抱着他,低头小心翼翼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我喜欢你。”他语气轻的好似好像要把这一生的爱意都在这一刻说尽一样,“我爱你……兰舒。”
兰舒一怔,心下突然生出了一股突如其来的慌张,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指缝间溜走一样。
可没等他仔细品味龙乾身上的那抹古怪,这人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我弹的如何,学长?”
兰舒发自内心道:“很好听,就是听起来有些悲伤……”
“这个曲子就是这样的。”好似刚刚的一切伤感都只是他的假象一样,龙乾噙着笑,带着暗示意味在他耳边道,“要学琴吗?我可是很贵的,今天破例免费,学长不来一节吗?”
兰舒用头发丝想都知道这人想干什么,他抿着唇看了那人三秒,最终还是应了。
可让他万万没料到的是——这人居然真的只是想教会他弹琴。
当兰舒被人按着开始背五线谱时,他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但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对于初学者来说,双手协调的难度会大一些,咱们可以先从单手练起来。”龙乾说着给他示范了一下五线谱的阅读方式,然后便颇为自信地带着兰舒开始上手了。
兰舒抿了抿唇,半晌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指,故作镇定地按在钢琴键上,却因为抬起得太慢,拉长了声音。
龙乾见状一顿,神色间露出了些许微妙。
一开始兰舒的表现还算中规中矩,这人完全听不出来音调间有什么变化,却硬是凭借着记忆,把一个曲子拼凑了起来。
龙乾坐在他身后沉吟了片刻,突然起身道:“学长稍等一下。”
兰舒在钢琴前和那架无比昂贵的钢琴大眼瞪小眼了半晌,身后才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正当他打算回头时,一段柔软的黑色布料却从身后探过来,精准无比地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兰舒心下猛的一跳,下意识扭过头:“你干什……”
龙乾搂着他的腰坐下,另一只手随意地按下了一个琴键:“这是什么?”
兰舒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在眼罩下怔然地僵在那里,透着股说不出的单纯与茫然。
半晌,他嘴唇颤抖了两下,小心翼翼道:“……la?”
心头那个猜测终于被坐实了,龙乾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回答错误。”
“——!”
“我教了半天了,怎么这么简单的基础知识还没学会啊,学长?”Alpha故意抱着怀中人,像搓一颗熟透的水蜜桃一样,故意夹着挤弄他的大腿,不住地挤弄他,“钢琴私教可是很贵的,我好心给你免费一节,再答不上来的话我可要收费了,我家里还有老婆要养,你可不能这么占我便宜啊,学长。”
眼下占便宜的人分明是他,这人却倒打一耙说兰舒占他便宜,属实是脸皮厚到家了。
前天晚上的那段经历像是给兰舒留下了后遗症一样,被人这么一挤,小腹那股又酸又胀的感觉再次涌出,兰舒被他挤得头皮发麻,当即道:“等等、再给我一次机会——!”
龙乾竟当真好整以暇地停下了动作:“好啊,那学长说,刚刚那个音是什么?”
兰舒轻轻咬着下唇又思索了半晌,最终犹豫道:“……Fa?”
龙乾闻言忍俊不禁:“是Sol!你怎么能把前后两个都念完,却唯独把正确的这个隔过去呢?难不成是学长太想给我付学费了吗?”
兰舒闻言懊恼不已,当即微微蹙紧了眉毛。
龙乾见状被他可爱得心都化了,忍不住凑上前轻轻咬了一口他的脸颊。
很多时候爱意浓到极致时,情丨欲的冲动反而是其次的,更浓烈的其实是一种恨不得把对方吞吃入腹的冲动。
龙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病情的影响,但很多时候,他是真的忍不住想咬兰舒。
时至今日,他甚至还在回味当时咬在兰舒大腿上的那一口,只不过眼下他却不舍得咬那么深了,只能轻轻地咬一下对方的侧脸。
兰舒脸上瞬间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牙印,龙乾舔吻着那处牙印轻声道:“好了,两次机会已经用完了,再一再二没有再三,我要来收学费了,学长。”
兰舒耳根发红,但愿赌服输,他技不如人确实不好说什么,半晌只能轻声道:“……你要什么报酬?”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面对那些艳情而淫靡的要求了。
可龙乾并没有回答。
他只是仗着兰舒双眼被蒙蔽,于是侧着脸一点一点描摹着怀中人的容颜,贪婪地打量着这人的每一寸细节。
兰舒等了半晌也没等到答案,心脏一点点提了上去,正当他被吓得后背发毛,忍不住开口催促时,他却听到耳边响起了一声宛如梦呓般的轻声:“你亲我一口吧,哥哥。”
兰舒心下像是被撞了一下一样,在黑布下蓦然睁大了眼睛。
没有任何理由的,他突然想到了那场手术。
那个在术中挣扎着苏醒,被强加麻药昏睡也没有放弃抵抗的人,当时想说的是不是也是这句话呢?
——你亲我一口吧,哥哥,亲我一口就不疼了。
只要一个吻,我便能抛却所有恐惧,为你赴汤蹈火。
只要一个吻,便足以让我忍受手术台上的所有冰冷和一切孤寂。
可是当年的龙乾既没有求来吻,也没有求来兰舒的最后一眼,他所得到的,只有手术台上,自己已经被那人抛弃的冰冷低语。
好在这一次,他比当时的自己要幸运很多。
他的心上人闻言毫无犹豫地凑过来,以一种珍重而轻的力度,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那股压在柠檬味下的桃花香扑面而来,拂在Alpha的心头。
窗外春风阵阵,窗内琴声和鸣。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只这一个吻,便足以让龙乾压上一切再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