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重逢

无论未来会遭遇什么,至少当天的龙乾,度过了一段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美好时光。

满足了兰舒的要求后,守信用的大美人关上光脑,陪着他洗了一场香艳淋漓的鸳鸯浴。

温热的水流下,龙乾的手就好似黏在了对方的身上一般,怎么都拿不下去。

但他面上偏偏又低着头不敢看兰舒,耳根红得像要滴血一样,反差感极其浓烈。

兰舒见状有些好笑,故意攥着他的手缓缓向下,在对方骤然抬起的目光中,轻声逗弄道:“要摸一下吗?”

“……!”

Omega小声补充道:“……伸进去也可以哦。”

……伸进去!?

龙乾蓦然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好似被浴池中的水烫熟了一样,一动不敢动。

半晌,他才以一种梦幻般的语气道:“……真的可以吗?”

先前说什么也不愿意逗弄“未成年”的兰舒,眼下却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带着某种恶意的笑容道:“当然可以。”

——毕竟再过几天,你可就什么也摸不到了。

龙乾一点也没听出那句话的言外之意,他被怀中的大美人蛊得魂飞魄散,攥着人的腰便毫无章法地揉了进去。

最后两人终于洗完澡出来时,兰舒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他腰软得几乎站不住,腿根处更是泛着难言的酸意,一副被横冲直撞弄到透支的架势。

……果然不管再怎么可爱,本质上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崽子。

龙乾见他冷着脸不愿说话,连忙小心翼翼地上来替他揉腰,发自内心地愧疚道:“我弄疼你了吗,哥哥?”

但凡换个记忆阶段的龙乾站在那里,兰舒恐怕已经冷脸开骂了。

可一扭头对上Alpha那张英俊又可怜的脸后,他张了张嘴,竟连半个字也没能骂出来。

最终,兰舒只能为自己色令智昏的心软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道:“怎么会呢,你做得很好,不用自责。”

当天的午饭前所未有的丰盛,龙乾几乎被兰舒对他的好迷花了眼。

只不过,当Omega在一旁支着下巴含笑看着他时,没有见识的Alpha不知道为什么,后背隐约间有些发凉。

现在的他只以为那是自己产生的幻觉,而不久的将来,他便会意识到——这顿丰盛的佳肴,实际上是专程为他准备的断头饭,他感觉不到凉意才奇了怪了。

午饭结束,智能管家把全部东西撤走后,龙乾还想抱着兰舒说点什么。

可那个半天下来对他百依百顺的美人,却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哄孩子一样轻声道:“该睡午觉了。”

龙乾心下升起了一万个不情愿,但对上兰舒柔和却不容置喙的目光后,他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

记忆导入手术牵涉到大脑的多个区域,确实十分耗费人的精力,龙乾躺下没多久便很快有了困意。

只不过,当他昏昏沉沉马上就要彻底陷入沉睡之时,他却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什么人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小声在他耳边低语道:“下次醒来,我要见十八岁的你……我有些话要问你。”

没等龙乾所剩无几的表意识反应过来那话是什么意思,他便彻底陷入了睡眠。

那其实是兰舒为了验证某些猜测而使用的手段,而事实也果不其然地证明了,龙乾的潜意识完全可以控制占据他主意识的记忆阶段到底是哪段,只看他想不想罢了。

兰舒喊了整整两天要龙乾本尊出来见他,可这狡猾的Alpha就像是聋了一样,故意装作没法控制的样子,硬是不敢出来见他。

而眼下,一听兰舒只要十八岁的他出来,这人立刻便痊愈了,当晚就听话地切换了记忆阶段,乖巧地醒了过来。

龙乾在微弱的光线下睁开眼,借着月光看见,兰舒正坐在他身边从光脑上挑着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去环对方的腰,没等他细看兰舒到底在买什么,那人便垂下眼睛,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了他的脸。

龙乾有些不明所以地紧张起来:“……哥哥?”

语气鲜明的称呼一出,兰舒立刻便眯起了眼睛。

好,真好,这人果然是选择性耳聋。

兰舒几乎被气笑了,嘴角在黑暗中扬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龙乾被他笑得头皮发麻,连忙搂着他的腰,像个极其有眼色的男宠一样,小心翼翼地贴上来道:“哥哥看见是我就这么不高兴吗?我到底哪里比不过另外一个我?”

他面上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抱着人,动作上却抬手就要去扯兰舒胸口的扣子,一副要靠床上功夫拉回宠爱的男狐狸精模样。

兰舒眼下已经完全免疫他这套自己醋自己的固定表演了。

他根本不为所动地松开了龙乾的下巴,扭头毫不客气地用龙乾的星币把自己光脑上的东西全部下单后,才一把抓住了那人快要从他腰线处探下去的手。

色胆包天的Alpha见状并未老实下来,反而低头吻住他的指尖,而后顺着他的手腕,一路舔舐上了他的腰线。

兰舒中午才被某个没轻没重的小狗折腾得险些断了腰,眼下被人如此富有技巧的一舔,对比鲜明下,食髓知味的身体几乎是瞬间便起了反应。

他面色微变地喘了口气,最终却还是拽着怀中人的头发谈起了正事:“让你舔了吗?起来。”

龙乾顺着他的力度不情不愿地抬起头,兰舒垂眸道:“我们第一次见面,应该不是在你彻底标记我的那一个月吧?”

龙乾一怔,眼神瞬间便亮了起来:“哥哥想起来了?”

兰舒不语,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看着他这副态度,龙乾脑海中转了个弯,瞬间便想明白了:“……哥哥见到十五岁阶段的我了?”

……这小子果然无论在哪个记忆阶段下,都足够聪明。

真讨厌。

兰舒暗暗磨了磨牙,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所以我们是怎么相遇的?”

龙乾环着他的腰,抬眸看着他,半晌笑着吻了吻兰舒的腰窝:“哥哥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兰舒被他吻得一颤,当即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扯了起来,低头没好气地吻了上去。

Alpha扣着他的后脑熟稔地加深了这个吻,厮磨间,轻声讲起了那段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一开始的故事和龙乾原本讲的大差不差。

明雪时蠢到自以为羽翼丰满,于是开始和龙宇闹离婚,鸡飞狗跳之际,明雪时那个利欲熏心的经纪人想要卷一笔钱跑路,不怕死地和一伙星际海盗一起绑架了龙乾。

他们原本打算合谋,一起敲明雪时一笔,可紧跟着那些星际海盗却发现了龙乾另一个父亲的身份。

他们以老道的经验确信,自己如果真的真收了钱把龙乾送回去,势必会遭到报复。

于是,那群星际海盗不顾经纪人的劝阻,决定用自己的办法处理掉龙乾这个棘手的炸弹。

直接撕票显然没有任何收益,若是进行器官买卖,又很可能会在配型时被龙宇那边发现端倪。

最终,那些本就是做人口买卖起家的海盗,在一众“销售”渠道中精挑细选了很久,决定把年仅十二岁的龙乾卖给出价最高的原初教会。

只不过,运输的过程中却出现了岔子。

基地当时正在着手准备一次大规模的实验,所以急需十岁左右的外来样本,以便和内部样本进行对照。

由于那一次实验的规模实在太大了,他们一批采购的样本人数达到了惊人的数目,但他们的运输星舰为了隐人耳目考虑,并没有那么大的空间。

最终,第一批一共一百多个孩子,被直接塞在了只够三四十个人乘坐的空间中,彼此之间挤得几乎没有任何空隙。

无比狭窄的星舰内,恐惧和哭声不绝于耳,不少孩子很快便出现了惊厥、缺氧的症状。

当那艘星舰真正到达基地时,这一批因为急功近利而新进的【样本】,基本上已经全部死亡了。

该实验的负责人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连忙停止了人口采购计划,转而和上面扯皮起了星舰的经费问题。

至于这一批几乎全部报废的【样品】,就那么被他们随便堆积在了基地的某个角落中,无人问津。

其实那堆可怖的尸山中还剩下零星几个活着的孩子。

但培育者们随手捡了一个幸存的孩子回去检查后,却发现因为缺氧,那孩子的大脑出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因此他们很快便对剩下的幸存者失去了兴趣。

那些小孩可能曾经是父母眼中的宝贝,也可能是老师眼中的骄傲,最终却被那些人像一堆烂肉般丢在那个角落里,只等着把剩下那几个苟延残喘的孩子也饿死后,一起拉去处理。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堆烂肉中,居然有一个少年靠着惊人的意志力从中活了下来。

最终,那一百多具尸体被拉去焚烧时,那个少年竟硬是从焚烧炉旁的缝隙中,忍着刮骨的剧痛,钻入了那条废弃的下水管道。

而后,他像是一只阴沟中的耗子一样,靠着从缝隙中捡垃圾活了下来。

这一活便是三个月。

第四个月的时候,他遇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人。

其实在此之前,龙乾通过管道穿梭在基地不同的房间之中,对每个房间住的【样品】多多少少有了自己的判断。

比如1498号样品是个很瘦小的男生,他从来都抢不到食物,屋内连点食物残渣也没有,耗子都不愿意去。

再比如1501号样品是个很强壮的女生,但她抢来的食物上每次都浸着血,吃起来一股铁锈味,味道十分奇怪。

而一众样品中,抢来的食物最多也是最干净的,当属1508号。

他应该是整个基地中最强的样品,而且他的食量很大,夜间也容易饥饿,所以他的屋内总是储存着比其他房间要多几倍的食物。

因此,龙乾很喜欢安安静静地蹲守在1508号房间的缝隙旁边,去捡一些那人吃剩的残渣,安慰自己空空荡荡的肚子。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直到有一次,龙乾谨慎地靠在缝隙旁,听着1508号几乎无声地吃完那些食物,紧跟着缝隙外也传来了关门声后,他喜上眉梢,下意识认为那人已经走了。

于是,他迫不及待地从缝隙中伸出手,想去摸一下地上有没有什么还剩的食物——

一只白皙却有力的手,却蓦然拽住了他的手腕。

下一秒,面容漂亮如洋娃娃一样的少年,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隔着缝隙,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

龙乾一时间吓得心脏骤停,回过神后,他在极度的惊恐中忍不住露出了凶恶的姿态。

正当他因为恐惧和饥饿要和人动手时,兰舒却松开了他的手,低头把一块完整的面包顺着缝隙递到了他的面前。

所有因饥饿而生的凶狠,在那丝莫名其妙的善意面前,瞬间僵了下来。

那一刻的龙乾就像是在外流浪的野犬,被人夺去好不容易捡来的骨头后恼羞成怒,正准备咬人时,面前却被人放了一整盆的肉,一时间受宠若惊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最终,他还是被饥饿打败了,只是含糊地用华夏语说了声谢谢,便抱着那块面包狼吞虎咽地啃食起来。

那是龙乾三个月来吃到的第一顿没有血也没有泥土的食物。

那个好看到和整个基地格格不入的少年,在缝隙前半蹲了下来,就那么侧着头打量了他良久,待他咽下去最后一口面包后,才轻声问道:“会说话吗?”

那是他和兰舒之间的第一次交流。

龙乾扭头,警惕地和他对视了三秒,最终用不是很熟练的基地语言回复道:“……会。”

“那从现在开始,我给你找吃的。”少年隔着缝隙轻声道,“你帮我记下我之后遗忘的一切。”

于是,龙乾被那个漂亮的哥哥捡回了家,不再是没人要的小野狗了。

他被对方用数量不多但无比干净的食物养在黑暗中,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和对方聊天。

逐渐的,龙乾的基地语言水平越来越好,于是开始掺杂着华夏语和兰舒聊起了外面的世界。

兰舒面上清清冷冷的,但他似乎非常喜欢听外面的故事。

只不过那些故事在他脑海中如流水一般,至多一个月就会被清除得一干二净,然后龙乾便会不厌其烦地和他再讲一遍。

两个半大的少年在黑暗中依偎在一起,过着暗不见天日的生活,却硬是从中品出了一分混杂着苦涩的甜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兰舒一遍又一遍地遗忘着一切,龙乾则一遍又一遍地和他讲述着一切。

有一次,兰舒下了手术台回到房间,看到下水道缝隙中露出的那双眼睛后,他怔了一下后,再一次于惊愕中问出了那个问题:“……你是谁?”

“我是龙乾啊,哥哥。”那个被他养到逐渐健壮起来的少年,在一天天的苦难中,甚至学会了某种黑色幽默,“是你养在这里的【日记小狗】啊。”

兰舒听懂了日记两个字,却并未听懂后面那个词:“什么是【小狗】?”

龙乾靠在缝隙边缘笑道:“【小狗】是基地之外的一种动物,毛茸茸的,很多人都喜欢把它们当作宠物养在家里,因为——”

“它们天生就会爱上主人。”

那像是一句噩梦般的谶语。

兰舒从指缝中露了点粮食,在无人处养了一只伪装成小狗的小狼崽。

然后,因为这一点施舍,他的小狗跋山涉水,义无反顾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再后来的事,就和龙乾十五岁的记忆片段衔接上了。

也不知道是兰舒养得好,还是龙乾天赋异禀,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他居然逐渐长得又高又壮,管道很快就要藏不住他了。

兰舒为了送他出去,用藏下的小刀,将填埋场的地图一刀一刀刻在了他的手臂上。

那把刀一点也不锋利,钝得哪怕是兰舒也要两三下才能划出一道还算清晰的口子。

但龙乾一句话没吭,就那么任由兰舒在他的胳膊上刻下鲜血淋漓的疤痕。

那剧痛渗过灵魂,在他的心头埋下了一枚种子。

可那时的他,几乎把兰舒当作神明一样在心头供奉,根本不敢有任何奢望,更不敢有什么妄念。

兰舒等了三个月,最终找到了机会,把龙乾和一名已经死去但尚未被发现的废弃【样本】调了包,送上了手术台。

所谓的废弃样本,指的就是经过了无数次手术,所以在精神上出现创伤的样本。

这些样本大多都有自残行为,有些被发现时甚至已经少了胳膊和腿,所以龙乾手臂上的伤痕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基地的培育者们并不知道他们手下的样本已经被调了包,所以只按照常规手术,清理了龙乾半年的记忆。

而后那些人便将龙乾的记忆芯片和无数废弃者的芯片一起,扔在了实验室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甚至让龙乾本人都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拥有一种奇异的特质,在足够近的距离下,他的意识竟然能和提取出的记忆芯片产生共鸣。

记忆清除手术结束后的当天晚上,龙乾和那些崩坏的样本一起,被关在了等待拉去填埋的集装箱里。

他遗忘了六个月的记忆,自然忘记了兰舒和他说过的一切事情。

但在某种好似被主人抛弃一样的极度惶恐下,龙乾看着手臂上那些奇怪的伤痕,又像是被打了标记一样,离奇地安心了下来。

——哥哥不可能会举报自己,他肯定是想以此为机会,送自己出去。

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任之下,龙乾当晚居然在一众废弃样品哀嚎的自残声中睡着了。

然后,他便猝不及防地在梦中看到了实验室中发生的一切。

包括那些人的脸。

那些人中的大部分龙乾其实都不认识,但他却唯独在瞟到了其中一个人后,瞬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那是他父亲名义上的同僚,露西亚的最高军事领袖,瓦列里·莫罗佐夫。

那个位高权重的毛子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如此周密的行动到底是如何被人发现的。

毕竟在龙乾之前,没有人能猜到,居然有人能和记忆芯片产生共鸣。

龙乾同样还在梦中看到,那些人簇拥着兰舒,其中一个圆脸的女人亲密地搂着兰舒,推销商品一般,天花乱坠地说着他的优秀,论证着一个名叫【原初计划】的实验,在他身上巨大的可行性。

——那是龙乾在十八岁之前,见到兰舒的最后一眼。

剩下的那些人龙乾一个也不认识,但他却在无边的仇恨中,用尽全力记下了那些人的容颜。

最终他成功地逃了出去,并且在逃出去的当年,迎来了他的分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Alpha。

但是,在他的第一个易感期中,龙乾险些用刀把自己的腺体挖出来。

——他对自己卑劣的生理冲动感到无比的痛苦与愧疚。

此刻,那个用尽一切办法将他送出牢笼的人,正在基地中经受着无边的磨难,他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对方的牺牲,甚至对那人产生了完全不该有的觊觎,从而完成了这场不合时宜的分化。

龙乾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认为自己和没有思想的畜生没有任何区别。

最终是明雪时发现了端倪,哭着让龙宇夺下了他的刀,才没有酿成不可避免的大祸。

其实分化的原因并没有龙乾想象的那么不堪,也没有他在无边的痛苦中分析得那么复杂。

十五岁,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纪,如果他们是在正常环境中长大的少年,那他大概率会在校园中,无可救药地喜欢上那个漂亮又冷漠的学长,然后在一个灿烂的盛夏里,迎来他的分化。

而在真正残酷黑暗的现实中,兰舒是他人生的前十五年里,唯一给予他光明的慰藉,心动几乎是命中注定的事。

但龙乾却不愿意直面自己“龌龊”而“下流”的心意,于是他注射了整整三年的Alpha抑制剂,不敢去面对易感期中那个真正的自己。

可能压抑本能对于雄性来说确实有物理意义上的奇效,仅仅三年之后,龙乾便靠着极端的冷静,匿名举报了露西亚元帅瓦列里,在整个联盟的政坛引起了一场核爆般的轰动。

通过对瓦列里的质询,联盟的秘密军队以最快的速度捣毁了原初教会的旧基地,救出来了一大批样品。

然而,他们自以为周密的计划,却还是很快走漏了消息。

原初教会以旧基地进行金蝉脱壳,带走了大批的重要样本和他们的记忆芯片,给联盟军队留下的几乎是个废弃的空壳,里面没有任何有价值的资料。

从那一刻起,所有人都意识到——联盟之内,除了被处决的瓦列里外,还有其他教会安插在其中的内鬼。

那简直是一道让人后背发凉的噩耗,可紧跟着,更坏的消息却随之传来了。

——他们从基地千辛万苦救出来的那些幸存者,因为没有及时给予他们心理辅导,更没有像样的药物辅助,他们之中很快便出现了大规模的自残行为。

那些幸存者之所以被教会舍弃,便是因为他们已经在无数场可怖的手术中,被利用到了近乎油尽灯枯的阶段。

他们不是兰舒,没有那种经历了百场手术后,依旧能燃起求生欲的意志力。

当他们离开了生活十几年的基地,来到温暖祥和的疗养院中后,不少人却因为没了习惯的手术,进而在一片虚无中选择了自杀。

——他们以为生活的底色就是痛苦,当联盟之人自顾自地剥去他们“痛苦的权力”后,他们的人生便只剩下了荒芜。

身为被无数人称赞的“英雄”,龙乾不止一次地站在疗养院门口,堪称茫然地看着其中发生的一切。

——没有用。

少年人的一腔热血,最终只是不痛不痒地处决了一个元帅,同时还打草惊蛇,将他梦中都想要拯救出来的人,推向了更加未知的地方。

黑夜照常降临。

这三年中,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从始至终就没有任何意义。

残酷而苍白的事实摆在面前,最终,龙乾擦掉了自己列好的所有计划,并且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天枢发来的邀请函,转头去监狱见到了那几个当年绑架他的星际海盗。

通过从那些海盗手中拼凑出来的消息,龙乾在死亡边缘游走了无数次,最终,他隐去一切身份后,终于如愿以偿地被贩卖到了原初教会的新基地。

只不过,这一次的他不是作为【样本】,而是作为供基地分化的Omega【采精】的【供体】。

三十个Alpha被关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中,供那个Omega挑选。

那一刻,龙乾感觉自己其实已经失败了。

他这三年来总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期待中迎来失望,他不相信三十分之一的概率能降在他的头上。

然后,奇迹产生了。

那个让他魂牵梦绕多年的人,分化成了Omega,从三十个Alpha中,选中了他。

没有任何语言能形容,当兰舒推开门,居高临下地命令龙乾起来跟他走时,龙乾那股好似被惊喜砸晕般的心情。

——兰舒没有死!

他的哥哥没有死!

龙乾立刻慌忙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宛如一只迷路多年,终于找到主人的狼犬一样,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兰舒身边。

一路上,兰舒半个字都没有和他多说,他却恨不得立刻把这么多年的一切都告诉对方。

但他深知周围的监控有多么密,最终他硬生生咽下了一切冲动,只是扭头凝望着身旁人的侧脸,忍不住想到——那么多的Alpha站在那里,为什么哥哥偏偏就只选了他一个呢?

他会不会……还记得我呢?

龙乾就那么惊喜而紧张地被兰舒带到了房间。

正当他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对方说不定以某种方式偷偷保留了一部分记忆时,下一秒,兰舒却当着他的面,神色冷淡地脱掉了衣服:“你接下来一个月的任务只有一个——”

“让我怀孕。”

一阵惊雷平地而起,几乎炸穿了Alpha的整颗心脏。

那个他用了整整三年企图救出的,在梦中无数次梦到过的,漂亮到极致的救命恩人。

那个他十二岁时一眼万年,十五岁后多想一秒都觉得亵渎,甚至让他恨不得为此挖掉自己腺体的白月光。

那个让他在无数个撑不下去的夜晚,在心头一遍又一遍默念的信仰。

眼下,就那么当着他的面脱去了衣服,露出了独属于Omega的,雪白而柔软的身体。

那一刹那,龙乾听到自己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所有的尊敬与不可亵渎尽数消弭,露出了那深不见底的可耻欲丨望。

妄念,瞬间如春潮般涌起。

三年来上百针抑制剂盖住的真心,终于在那一刻一览无余。

他喜欢兰舒。

从那只白皙的手穿过肮脏的缝隙,将希望递到他面起的那一刻起,他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那个少年。

而他的心上人,与他重逢的第一面,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拽着领子把他按在床上骑了上去,那人居高临下的眉眼间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冷淡得像一个漂亮的空心人偶。

那副画面所带来的难以言喻的冲击,时至今日龙乾回想起来还是难掩心悸。

龙乾躺在床上,讲完最后一个字后,忍不住扭头把脸埋在了兰舒的怀中,攥着人的腰,抵着那人的小腹轻声道:“你不知道,哥哥……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好似做梦一样的感觉……你让我去死,我都甘——”

他话没说完,兰舒攥着他的头发,不轻不重地扇在了他的肩膀上。

口无遮拦的Alpha瞬间便安静下来,他低下头,在兰舒的小腹上印下了一个虔诚而眷恋的吻,像是在感激神明对自己的垂怜一样。

兰舒理着他的发丝,听着自己心底传来的巨大轰鸣,说不动容肯定是假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就那么不管不顾地抱着他的Alpha,为他们坎坷的过往淌下泪来。

可他已经被龙乾这个心机的小王八蛋欺骗过太多次了,他已经不再会被这巧言令色的小混蛋,轻而易举地用什么话语哄骗过去了。

于是,兰舒就那么理着怀中人的发丝,过了良久,才轻飘飘地抛出一句:“不错,很动人的故事。”

龙乾闻言微微一怔,抬眸刚想说什么,却见兰舒从床头拿起了那瓶熟悉的药。

他怔愣了三秒,立刻不可思议道:“哥哥,我才刚睡醒——”

“我知道。”兰舒对他温柔地笑了一下,给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解释,“我问过了,睡眠是对大脑最好的疗愈。”

龙乾霎时感觉自己已经从无能的丈夫,变成一个要被妻子毒死扔进河里的废弃丈夫了,他头皮发麻地想问自己又哪里做错了。

可他话还没出口,兰舒便掐着他的脖子,温柔地把药塞在了他的嘴里。

他挣扎着想把药吐出来,兰舒却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他瞬间便不敢动了。

那人在厮磨间轻声道:“这已经第三笔了。”

“明天睁眼再不敢来见我的话……”

指尖划过他的喉结,Omega抵着他的鼻尖轻声道:“你想清楚有没有胆子欠我第四笔。”

言罢,没等龙乾委屈地开口反驳,兰舒拿起杯子便把水灌进了他的嘴里。

龙乾被呛得还想抵赖,却被人掐着脖子强制性咽下了那粒药。

药效很快如潮水般袭来,年轻英俊的Alpha像是某些电影中无能昏睡的丈夫一样,在无边的困意中,不死心地攥着身旁人的腰,挣扎着向爱人质问道:“哥哥,你就那么想见他吗……我到底哪里不够好?”

兰舒掀开被子,躺到他的怀中,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靠在他的颈窝中柔声道:“是啊,我想见你想得不得了呢。”

“所以赶快出来见我吧……老公。”

最后的两个字节,在无边的温柔中,伴随着瘆人的甜蜜消散在黑夜里。

第二天一早,兰舒醒来时,龙乾还没苏醒。

他穿好衣服连早饭都吃完时,龙乾依旧没有苏醒,不过明雪时倒是来了。

那个昔日光鲜亮丽的Omega,气色上看起来好了一些,衣着打扮也终于上了点心思。

兰舒一如既往地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光脑上的信息,并未看他一眼。

明雪时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良久,终于忍不住小声道:“……那边对我的追杀好像终止了。”

兰舒“嗯”了一声。

他故意让陆熙在天枢内部放出去了龙乾手术成功的消息,转眼间,对于明雪时的追杀便终止了。

这便说明……最后的两个人中,至少有一个在天枢。

兰舒沉浸在思绪之中时,耳边突然传来了很小的一声道谢:“……谢谢。”

也不知道明雪时是在谢兰舒放出消息让他暂时从泥潭中喘口气的行为,还是在谢这三年中兰舒的付出。

兰舒没接他的话。

又过了一会儿,明雪时不死心又道:“我听说龙乾醒了……”

“他昨天晚上吃了药,今天不会醒那么早。”兰舒冷声道,“你该回去了。”

明雪时话未说完便被他堵在了喉咙里,梗了半晌后,起身像是放赎罪券一样,将两张卡放到了兰舒面前的床头柜上。

而后他听话地转身走出了房间,同时不忘关上屋门。

屋外艳阳高照,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屋内,把一切都衬得那么美好。

兰舒终于关上光脑,扭头看向了床头上那两张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的星卡。

半晌,他平静地移开视线,看向了自己沉睡的丈夫。

他那样安静地看了对方良久,才用微凉的手指捏起对方的下巴,以一种温柔似水的声音道:“老公,别装睡,我知道你醒着。”

“……”

兰舒垂眸看着那人依旧紧闭的双眼,美丽的眼睛中只有浓烈的爱意。

一分钟过去,依旧没有回应,屋内回荡着空空如也的寂静。

Omega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微妙的弧度,轻声喊了一下对方的名字:“龙乾。”

他用那股瘆人的温柔轻声道:“我记得你说过,如果你死了,就让我去找一个新的Alpha……”

“现在我已经找好了,你想去见见他吗?”

话音未落,龙乾瞬间便睁开了双眼。

那双熟悉的眼睛中,带着无边惊怒、醋意和戾气,根本没有丝毫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