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君更糊涂,进了小区,停好车,她转头问林时峰,“时杰到底想说什么?你给总结总结。”
“我也没看到,是时杰半夜起床上厕所,听到厨房有动静……”林时峰话没说完。
林时杰扑上来抢着说,“我以为是爷饿了,在厨房偷吃东西,我也饿也想吃,就跑去找爷,结果没看到爷,看到了小奶奶,将皮球放在砧板上,手里拿着菜刀,嘴里不停地嘀咕砍,死了,就不会出去输钱了,永永远远在一起,一家人……”
林子君震惊不已,头皮都麻了。
“太可怕,小姑,你和时峰当时没在场,我差点给吓尿了,”林时杰现在回想起来,都忍不住地连打好几个哆嗦,“要是小奶奶把我的脑袋当西瓜切了,你说会不会很疼啊?”
“好了,别乱说了,看把小姑都吓到了。”林时峰宽慰林子君,“小姑,时杰肯定夸张了,你不要往心里去,晚上就不会做噩梦了。”
“我没胡说,我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林时杰挠挠脑袋,含糊其辞道,“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八九不离十……最少五六吧。”
林时杰扒拉林子君,“小姑,求求了,晚上让我去你那边睡吧,还有时峰和奶奶爷爷,我怕他们也被小奶奶当西瓜切了,以后我就没奶奶爷爷哥哥……”
林子君乱成一锅粥的脑子,根本没听侄子还说了啥,想起她爸在电话里说的一句话:她叔回到家看到满地血……
林子强在她妈脖子上划了一刀,如果是满地血的话,那肯定很严重,不可能恢复这么快,一点疤没有留下来。
所以那血压根不是她婶子的,而是林子强的血,她婶子把他当西瓜砍了,切成瓣的西瓜,才会满地的血。
“快下车,回家!回家!快回家!”林子君不停催促。
宏贵叔去派出所自首了,宏贵婶子一直等不到自己丈夫回来,再受刺激,会不会……现在家里只有她妈和她闺女,想到这里,林子君紧张得几乎不能呼吸,一手拽一个侄子飞快地往家赶。
电梯到十八楼,林子君夺门而出,看到抱着小时年正在关防盗门的钱春花,林子君跑上去,从后面紧紧地抱住祖孙俩人,心跳还在砰砰砰——
没事儿,太好了。
钱春花闻到熟悉的香水味,拍了拍林子君环在她腰间的手,“你都知道了?”
林子君疑惑地松开手。
“老徐刚来家里把你婶子带走了,大致情况,我听他说了。”钱春花边叹气边转过身,看着自己闺女,要不是被逼疯了,哪个当妈的会对自己孩子下手。
“宏贵叔不可能供出婶子。”林宏贵满心满眼的媳妇,为了媳妇连命都可以不要。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就听老徐提了一嘴,是沈队审了你叔三遍。”
上次刘望龙的那个案子也是沈一闻一过手,王琴就把刘世生供出来,这次又是他,不愧是刑侦大神,才能快很准抓住破绽找出真相。
不同的是,王琴他们是恶有恶报,伏法可谓大快人心,林宏贵夫妇是造化弄人,直叫人唏嘘感叹。
事已成定局,他们也改变不了什么,日子还得过着走,钱春花将小时年抱给林子君,“这会儿做饭来不及了,我去买点卤菜回来,你们要吃什么?”
已经吃饱了的林子君,一手抱着闺女,一手拉着她妈进屋,“母亲大人今天休息,我来露两手。”
林时峰林时杰一听这话,顿时警铃大作,一人推林子君,一人推钱春花,“小姑(奶奶),你们看电视,我和哥哥(弟弟)给你们烙葱花饼吃怎么样?”
他们奶的厨艺水平赶超饭店,而他们姑……不说也罢。
吃过一次他们姑炒的辣子鸡,第二天兄弟俩都进医院打吊瓶了。
厨房很快飘来葱花饼的香味,林子君吸了吸鼻子,本来已经饱了的肚子又有点饿了,她咽了咽口水,和她妈说起前两天在单元楼下碰到满面春风的邓老师。
“噢,这事我知道,听说是于主任从楼梯间摔下来,腿骨折了,她请了假在医院照顾他。”
“你说邓老师高兴是为了什么?因为于主任摔断腿,她去医院照顾的话,还不是伺候人的活儿吗?和搬回家属院给于主任洗衣做饭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着呢,在医院照顾,是于主任有求于她,回家伺候,是于主任高高在上,老邓跟免费保姆差不多,不过换做我,哪个都不会高兴。”
“换做你,早就离婚了。”林子君的硬脾气就是随了钱春花,邓老师明显不是她们这种人,几十年如一日的打压,已经磨平了她的棱角,习惯了逆来顺受,林子君随口感叹,“要是有个人给邓老师打个样,说不定她就有离婚的勇气了。”
“胡诌诌,谁拿离婚开玩笑。”钱春花嘴上这么说,实际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吃中午饭的时候,林子君在和她爸聊林子强的案子,宏贵婶子因为精神失常杀人,不会被判死刑,很大可能转送关押在精神病院,宏贵叔帮忙弃尸,销毁证据以及转移凶器,罪行相对较轻,加上西桃村联名求情,应该判不了两年,等他出来后,沈一闻答应把他安排进精神病院工作,两口子以后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到时候林子君再帮他们把安置房卖了,那笔钱足够他们安度余生。
终于结案,林宏满今天休假,上午已经补完觉,下午打算带外孙去公园玩,问钱春花要不要去?
钱春花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阴沉着脸回答:“离婚就离婚!”
林
宏满:“???!!!”
林子君:“……”
哦豁,闯祸了!
又到每个月的第一个周末,林子君开车先去香城小区收房租,然后扛着麻袋到银行存完钱,中午和张兰她们在商场吃了个饭,和张兰一家子分开后,林子君送钱春花带小时年回家睡午觉,自己又开车出了门去美容院。
有些日子没来美容院了,林子萍另外请了一名保洁人员,是个五十岁出头的阿姨,做事麻利,很有眼力见,看到林子君停好车,立马跑上来喊她君老板,还说要帮她擦车。
林子君纳闷地摸自己的脸,她和阿姨第一次见面,对方怎么知道她是谁?额头上刻字了?
直到走进店里,看见收银前台后面的墙上挂了一副她的画,超大的!林子君握拳比了比,眼珠子有她拳头大,就问大不大?
眼珠子不光大,还画得特别美,像盎然春光揉碎了,她自己快把自己迷倒了。
“怎么样?漂亮吧?”林子萍走到林子君身侧,用胳膊碰她一下,“你不给我照片,自有高人指点。”
林子君知道林子萍骂人和拍人马屁一绝,没想到还会画画,“你画的我?哪位高人指点?太厉害了吧!”
“我要这么厉害,做梦都能笑醒,”林子萍往休息区扬了扬下巴,“喏,程星画的你。”
林子君回头,一楼休息区围满了人,程星坐在中间,面前置了一架画架,手里拿着素描笔,正在给阮月画像。
大小姐富太太们有说有笑地围观,甚者在“调戏”程星,说他在画纸都能画这么好,在杨姐身上肯定更厉害。
程星脸皮薄,羞得耳根子都红了,像一只煮熟的虾子。
他越是这样,大小姐和富太太们越喜欢逗他。
林子君看他像误入盘丝洞的唐僧,转念一想,毕竟是香君会所出来的人,说不定只是他的手段。
“杨姐不管吗?”林子君在人群里没看到杨姐。
“杨姐在楼上洗脸按摩,”林子萍压着声音和林子君咬耳朵,“你说杨姐稀罕他吧,店里的姐妹对程星动手动脚,尤其是那个阮月老能缠人了,杨姐大多时候都装没看见,不稀罕吧,三天两头带他过来玩,还给他买芙蓉雅苑的房子,多贵啊。”
“哦,对了,你的这幅画也是杨姐让程星画的,说是为了感谢你救了小九,程星连续熬了两个通宵画出来,拿过来那天,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也没见杨姐心疼,”林子萍同情程星,“指不定在杨姐心里,他连小九都比不上。”
林子君看她一眼,笑道:“醒醒吧,萍姐,你以为程星又把杨姐看得多重要吗?不过是工作,哪个工作不辛苦呢,你换个角度想,程星把杨姐哄好了,吃香的喝辣的,住高档小区,不比多少打工人赚得多。”
在杨姐眼里,小九是儿子,程星只是衣服。
她和程星之间不过是各寻所需,哪来真情,都是金钱交易。
“人生在世谁不累呢。”林子萍摇摇头,清醒过来,“有这闲工夫悲春伤秋,还不如好好做我的生意,等我有钱了,也学杨姐去会所玩。”
“不怕黄哥知道了跟你闹。”原来不只是男人有钱了就变坏,有心思的女人也一样,林子君顿时觉得自己太有节操了,都成暴发户也没动那方面的歪心思。
“长长见识总可以吧,到时候一块去啊。”林子萍热情邀约。
林子君嘿嘿嘿一笑,“好啊。”
不过她了解林子萍为人,也就过嘴瘾,实际上可珍惜和丈夫的感情了,毕竟同甘共苦一路相伴扶持走过来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宠物医院帮小九安排了相亲,小九一个没相中,杨姐托人从京城又买了一只京巴犬回来给小九做媳妇,可漂亮了,今天都带过来,你要不要上去看一眼?”
底层人民为生存在泥沼里挣扎,上流为自家宠物婚配忙得不可开交,这就是现实。
“下回再看吧。”林子君这两天因为她叔家里的事情,对自己那个便宜干儿子兴致缺缺。
林子萍看出她情绪不佳,“你好久没来这边了,街对面的花店都关门,你不去看看?”
秦倩把花店关了?难道是被孙江澈骂醒了?林子君对这个更兴趣,和钱多多招呼了一声,就从美容院出去了,没走多远,听到阮月很不满地呵斥程星:“星星看我,你看谁呢?”
林子君感谢老天爷让她一夜暴富,不用为生存生活奔波拼命。
当牛马太难了。
过马路,原来的花店改成了女子武术馆,店面也拓宽了,左右两个铺面都租了下来,林子君探头往里瞅了眼,装修布置特别气派。
一看老板就有钱。
不过她又不认识,也没学武术的打算,转身正要离开,秦倩喊住她:“君老板,来都来了,进来坐会儿啊。”
林子君回头,看到秦倩一身宽松的武术装,腰间系了一条腰带,勒出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和之前见面的淑女打扮简直判若两人。
最让林子君不敢认的是她把头发剪了,并且剪得很短,搭上清秀的长相,笑起来露出浅浅的酒窝,很青春很阳光,像个在校男大学生。
见人发怔,秦倩跑出来,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笑嘻嘻道:“不认识了?我是秦倩啊。”
林子君看到她左耳戴了一颗碎钻耳钉,在阳光下,和一笑露出的两排大白牙,都是明晃晃的。
“孙江澈那个臭小子骂得没错,我天天学周佳怡活着太累了,索性做回自己了,”秦倩自来熟地搭上林子君的肩膀,意气风发地扬起下巴,“走,君老板,我带你参观一下我的武术馆啊。”
说是女子武术馆,实际上招收的全是十四岁以下的小女孩,甚至有三岁多点的小女娃娃,跟着武术老师哼哼哈哈,因为四肢还没完全驯服,经常同手同脚,左右打架,然后啪叽摔垫子上,哭唧唧,还要老师抱抱吹吹。
太萌了,林子君问秦倩:“你们收几个月大的小奶娃吗?”
秦倩知道林子君有个七个多月大的闺女,也知道她在开玩笑,“只要你敢送,我就敢收,大不了我亲自一带一,教她爬教她走路。”
“你也会武术?”林子君看她瘦瘦弱弱,不太像习武之人。
“人不可貌相,我店里就有一位老师,长得甜甜美美实际擒拿格斗样样通。”
林子君立马想到了田甜,不过田甜在派出所实习,虽然还没入编,但也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应该没时间来武术馆当老师吧。
这么想着,就听到田甜喊她:“姐,你怎么来这儿了?”
林子君看了看秦倩,又看了看田甜,“不是,秦老师说的那个老师真是你啊?”
“倩姐,我可没答应你来武术馆当老师,”田甜眼睛发亮发光,正义凛然,“我以后肯定是要当片儿警的,维护一方安宁,多光荣多伟大。”
“来我这里当武术老师就不光荣不伟大了?”秦倩哼道。
田甜夸张地东张西望,“倩姐,谁敢这么说,你告诉我,我给他来个过肩摔,摔得他满地找牙,给你磕头赔不是。”
秦倩被她逗笑,“就你会哄人。”
林子君夹在中间,一脸懵,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相熟的?
难道是秦倩去派出所偷看沈一闻,让田甜活捉,一问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田甜,快去把衣服换了,吴院长马上就带孩子们过来了,今天第一次上课,孩子们肯定紧张,就别教课了,先和她们做做游戏,把关系熟络起来。”秦倩交代道。
“还是倩姐想得周到,姐,你和倩姐慢慢聊,我去换衣服了。”田甜活力十足地往更衣室蹦跶去。
田甜前脚一走,秦倩口中的“吴院长”后脚就在大门口招呼道:“秦老师,我带孩子们来上课了。”
“秦老板忙去吧,我自己逛逛。”林子君道。
“那行,就当自己家。”秦倩跑去门口迎接吴院长和她的孩子们。
林子君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看着秦倩在吴院长的协同下,把孩子们带到一块无人上课的场地内,这时,换好装的田甜也入场了,做完自我介绍,和孩子们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秦倩当老鹰,田甜当鸡妈妈,孩子们一开始还很拘束,玩着玩着就放开了,欢笑声回荡在武术馆内,很有感染力,林子君也跟着笑起来,吴院长更是看得眼眶绯红。
林子君早就看到了孩子们“希望福利院”的胸牌,难怪田甜要跟说武术馆老师不光荣不伟大的人急。
老鹰捉小鸡游戏结束,田甜带着孩子们玩丢手绢,秦倩从前线退下来找林子君,不等林子君问,她主动跟她说:“慈善课程,没收一分钱,君老师现在
看我有没有发着光发着亮?”
林子君点头,“很伟大很光荣。”
“女孩子还是要多学点保护自己的本事。”秦倩仍是笑,但带着一丝苦涩,想来是和她出生就被抱错的那几年有关。
林子君不好多问,换个话题:“秦老板给个机会呗?”
“嗯?”秦倩坐到林子君旁边。
“我前段时间结交了一位服装厂的老板,他家的衣服质量很不错,以后武术馆的训练服,我来提供怎么样?不收钱,我也想身上发光发亮。”林子君挑眉,看似不正经。
“没问题,谁叫我们人美心善呢。”秦倩冲她眨眼睛,“等你闺女再大些送过来,说真的,我一对一教课,咏春拳、太极拳、螳螂拳……十八般武艺,我都会,她想学什么我教她什么。”
课间休息,田甜过来喝水,老板亲力亲为给她倒了一杯温白开,“碎,尸案忙活好一阵,终于结案,你们也能好好喘口气了。”
田甜心思单纯,一套一个准,她喝了大半杯水后,舒服地抻了抻懒腰道,“我们是可以喘口气了,就是沈队还有得忙。”
“什么案子?沈队一个人忙?”秦倩打听。
田甜放下手里的水杯,朝林子君和秦倩招招手,三人脑袋凑到一块,“沈队当卧底去了。”
“什么卧底?队长亲自上阵?”林子君好奇问。
“别人想去也去不了,那个地方对长相要求特别高,本来是派和我一起实习的小丁去,结果领班那关就没过,说他长得太磕碜了,小丁回来后抑郁了两宿……”
“别说小丁了,”秦倩着急地扒拉田甜,“沈一闻到底去哪儿卧底了?”
田甜缓缓地吐出四个字:“香君会所。”
林子君:“!!!”
秦倩激动,“香君会所?不是吧,好歹沈一闻也是队长,怎么让他去当嘎嘎?”
以秦倩的家世背景,就算不光顾香君,也肯定多少听说过。
林子君以为她会觉得那种地方对一身正气的沈一闻来说简直就是龙潭虎穴。
谁想,她两眼发光地邀请林子君和田甜,“今晚怎么样?”
“什么今晚?”田甜天真无邪,“倩姐,你要去会所门口堵沈队啊?”
“堵啥堵?你沈队都去卧底了,我高低要去尝尝咸淡。”秦倩发出猥琐地嘿嘿笑。
田甜惊恐地捂住嘴巴,“倩姐,你要点,点沈队?”
“他做卧底,还能拒绝不成?”秦倩终于等到这天,一手挽住一人地求求,“好子君好田甜,走嘛走嘛,陪我去嘛。”
嘴上说得厉害,又不敢一个人去,毕竟苦恋了沈一闻这么多年,单独面对他心里肯定发怵。
林子君不想尝沈一闻的咸淡,但她想看热闹啊。
正得发邪的沈一闻去会所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
会不会油盐不进得罪客人?还是应时而变混得如鱼得水?
不管哪种情况,突然被熟人点去包间,精彩程度林子君简直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