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俗即是大雅,褚辰还能不了解三哥,上学书没读几本,光跟人干架了,等到运动一来,学校里搞大串联,跑得最快的是他,闹得最欢的也是他。
初中读了一年,混了两年,毕业证一拿到手,铺盖卷一背,申请下乡了。
让他给孩子起名,那是为难他。
他认的字,怕是还没有昭昭背的《医学三字经》《药性赋》《汤头歌》《针穴经》字数多。
“见到爹爹了吗?”褚辰问老三。
“见了。一到家,放下行李,我就抱着三花,带着你三嫂、大花和二花去图书馆瞧老头子。啧,几年不见,跟换了个人似的,死气沉沉的,没点活力。”
农场几年,哪可能没点变化呢。
“唉,”老三撞了撞四弟,小声询问道:“你说我接老头子的班咋样?”
褚辰诧愕道:“你坐得住?”记得以前,他成绩次次不及格,作业写的一塌糊涂,爹爹叫自己周日回来陪他写作业,这家伙就跟椅子上长钉子似的,坐不到一刻钟就要站起来,不是喝水,就是去卫生间大解、小解,或是给阳台上爹爹养的水仙浇浇水、跑到晒台上吹会儿泡泡……
老三笑了:“我还以为你会开口阻止呢。方才在晒台上,我刚透露出点意思,姆妈就急了,说爹爹在图书馆那是管理人员,一个月工资四十三块五,我接了,过去顶多做个搬运工,一个月能有二十块就不错了。话里话外,少了一半工资,不划算。”
“她也不想想,对我来说,能回沪不比啥都强。再说,咱家缺钱吗?全家又不是靠爹爹那点工资过活。”
褚辰:“爹爹知道你的意思吗?”
老三沉默了,半晌,方道:“我没敢提。他那模样,有个工作吧,还有点精神寄托,真要把工作给了我,一天天的闲下来,指不定要胡思乱想,别慢慢糊涂了、痴呆了。”
褚辰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别急,知青回城是必然的趋势,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定能带着嫂子、孩子回来。与其纠结姆妈的态度,不如想想,你回来后能做什么?街道办虽说能帮忙安排工作,可当所有的知青都回城了,那庞大的基数,没个一技之长,便是有工作岗位,也轮不到你。”
老三惊呆了,“……还要让我学门手艺?!”
褚辰失笑:“你不学也成啊,看看嫂子会什么吧,等街道办来帮你解决问题时,你把嫂子往前一推,自己在家带带孩子、当个煮饭公。”
本是玩笑之语,没想到老三倒是听入了耳,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你嫂子烧得一手好饭菜,村里谁家办个喜事丧事,都爱叫她去帮忙颠大勺。我看以后回来了,随便往哪个后厨一安排,都能养活我们一家五口。”
褚辰是从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教育中走出来的,闻言,想了想,也觉得可行:“若是想在后厨找个活,那倒是不难办。回头,我帮你问问。”
“还得是我兄弟,瞧这话说得,多敞亮!”老三乐道。
“楼下冷,你先带二花、三花上楼,我找蒋济安说件事,一会儿回来。”
“好。”老三得了褚辰的准话,心情儿高兴,一手抱着小女儿,一手扯了二花,踏着咯吱作响的木质楼梯,哼着“八月桂花遍地开,鲜红旗帜竖起来,张灯又结彩呀,张灯又结彩呀……”上了楼。
褚辰看着三人的身影在楼梯上消失,这才抬步出了9号楼,朝后面走去。
蒋济安家在宜兴坊20号楼。
他家的房子是解放初,蒋爷爷用五根金条顶下来的。
人口少,住不了那么多间屋子。1956年左右,房管局将一楼和三楼收了回去,安置了四家住进来。
20号楼与9号楼不同,整体小了一号,一至三楼均少了间小南房。
蒋家二楼的南房也如褚家一样,用衣橱隔开了内外间,里面原是蒋爸蒋妈带着蒋小妹住的,外间做客厅,蒋爷爷住亭子间。
蒋济安带着妻子和两个儿子回来,昨晚蒋爷爷领着两个重孙睡了,两口子收起客厅的圆台面,打地铺。
一夜睡的,蒋济安妻子早上起来便有些发热。
沈瑜之买红糖回来,经过20号楼,唤他时,他正忙着安抚妻子对家人不满的情绪。
待褚辰找来,他妻子方丽不但没被他哄好,还跟他姆妈妹妹干了起来。
蒋济安上前阻拦,脸上也不知被谁的指甲划的,几道血痕。
也因此,他姆妈和妻子双双停了手,得以让他逃一般拉着褚辰跑下楼。
对上褚辰落在脸上的目光,蒋济安苦笑了下:“多年不见,没想到再次相见竟让你看了笑话!”
“想多了。”褚辰眉眼淡淡,语气更是平淡得毫无起伏,“叶尔岚的医生知道你回来了,想让你去疗养院,见见她。”
蒋济安愕然,指着自己的鼻尖,不敢置信道:“见我?!”
“嗯,她现在病得糊涂,医生的意思是,你过去或许能刺激刺激她,让她想起些什么,恢复些神智。”
蒋济安沉默地掏出包香烟,抽出一根噙在嘴里,烟盒朝褚辰递了递。
褚辰摆手:“我不抽烟。”
蒋济安定定看他片刻,伸手将烟从嘴上取下,“噗呲”一笑,“你还是没变,斯文俊秀,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怪不得当年能吸引那么多小姑娘对你爱慕不已。”
“包括爸爸是中将,妈妈是文工团团长,长相漂亮、出手大方的叶尔岚。”
褚辰眉头蹙起:“你追叶尔岚时,怎么说的?”
蒋济安点点自己的脑袋,玩味道:“记着呢。我说我不计较,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从她心里连根拔起,让她叶尔岚从心到身全部只属于我一个人。”
说罢,蒋济安瞅着褚辰轻“嗤”了声,“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当年自我举报?后悔给了我上大学的机会?更后悔让我有机会……玩了她,再将人甩了……”
“砰——”褚辰一拳将人击倒,抬腿一脚又一脚,直踢得蒋济安在地上翻滚,开口叫嚣:“打、打,来啊,再重点,看老子明天去不去你学校举报你个瘪孙寻衅滋事罪,随意殴打文化局干部……”
褚辰放下脚,看着他,如同看一只臭虫,“当年,我有本事让你上大学。蒋济安,今时今日,我一样能将你从高高的贵阳市市文化局科长的位置上拉下来,踩进泥里。”
蒋济安一怔:“你不怕我去复旦革委会告你,让你通知书作废?!”
褚辰弹弹中山装的前襟,“你那点算计,真当我瞧不出来,我既然敢出手,自然不惧!”
蒋济安的脸色彻底变了,眼见褚辰抬腿要走,忙一骨碌爬了起来:“我同意跟你去疗养院见叶尔岚,但你得给我一个保证,保证从此之后,我跟叶尔岚的事彻底翻篇,她父母不许对我出手!”
褚辰闭了闭眼,不言,抬脚走了。
没回9号楼,褚辰直接出了宜兴坊,慢慢地行走在淮海路上。时光流转,他好似又回到了那个夏天。
爷奶两份工资养他一个孩子,吃得好,营养跟得上,他虽因着上学早比同班同学小了几岁,个子却并不比他们低。
加上自小受爷奶的影响,身上的教养贵气,让他在一众青春期爆痘、冒胡茬的男生里,显得是那么俊秀,文雅、绅士。
叶尔岚是转学生,高三那年因为父母工作调动,她被托给外婆代为照顾,为了上学方便,转来南模中学,成了他的同桌。
那是个大胆奔放的姑娘,喜欢逗他说话,找他借书,球场上帮他助威,人人都说叶尔岚喜欢他,可只有他和叶尔岚知道,叶尔岚纯属是将他当小弟弟在照顾。
毕竟他那时不过才13、4岁。
犹记得,接到蒋济安的情书,叶尔岚脸上的那抹红,美得灿若朝霞……
“老褚——”
“小辰!”
沈瑜之骑着自行车载着老三匆忙找来,看到他还算平静的脸色,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没事吧?”老三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下,快步到了弟弟身旁,关切道:“怎么跟蒋济安打起来了,他姆妈和他妻子都跑咱家叫骂了。”
褚辰一愣,歉然道:“抱歉,让你们受气了。”
老三无所谓地摆摆手:“那俩泼妇岂是你三嫂的对手,几句话两耳光就落荒而逃了,你三嫂直呼不过瘾,嫌咱城里人打架太斯文。”
沈瑜之在旁点头附和:“你三嫂是这个!”说着竖了竖大拇指,“女中豪杰!骂起人来不带喘的,打起人来,‘啪啪啪’耳光扇的那个响啊。”
想到蒋家婆媳从褚家逃一般跑走的狼狈样,沈瑜之止不住“哈哈……”大乐。
老三勾了勾唇,一把揽住弟弟的肩,好奇道:“因为啥啊?你跟他早先不是玩得挺好的吗。”
沈瑜之多少猜到些,怕褚辰不好回答,嬉笑道:“瞅着不顺眼了呗。”
老三见此,知趣地没再询问,“走,回家,咱哥仨喝一杯。”
到了宜兴坊过街楼前,褚辰说了句“稍等”,去公共电话间,给公寓楼下电话间的阿姨去了个电话,让她帮忙给602室传个话:晚回去会儿,不用给他留饭。
三嫂宋芸芸确实是炒得一手好菜,一鸡三吃,鸡腿剁块跟洋芋红烧、鸡胸肉煮熟后撕成条跟绿豆芽凉拌、鸡架剁剁和萝卜一起炖汤。
三人一到,饭菜就摆进了小南房。
褚辰拎来的茅台,宋芸芸不顾婆婆的黑脸,直接找出来开了一瓶,点心也拆了一包,随之将三个闺女往老三和褚辰面前一推,带上了小南房的门。
双手抱胸,立在门前,看着下班回来的老大和小五似笑非笑,就是不让进。
谢曼凝瞧着又一个乡下来的滚刀肉儿媳,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他们兄弟几年不见,一块坐下吃个饭、说说话咋了,你要拦着?”
“啊,我家褚柏还有其他兄弟呀,那怎么我们结婚、我生大花、二花、三花,都只有四弟和四弟妹寄来贺礼和营养品?今个儿咱们是第一次见面吧,怎么也只有四弟给三个孩子见面礼?是我农村来的见识浅,还是你们褚家不懂礼数?”
老大脸一黑,转身进了亭子间。
小五挠挠头,扭头问谢曼凝:“不是说我没结婚,不用跟着随礼吗?”
宋芸芸轻笑:“那只能说,你跟我家褚柏关系不咋地,这兄弟情啊,打着折扣呢。”
谢曼凝摆摆手,示意小五回大南房,别理作精的老三媳妇。
小五看看婆媳俩,只觉晚上这顿饭吃不安生,随便找个借口便从家里出来了。
谢曼凝看看表,快到饭点了,不敢指望老三媳妇再整一桌,只得自个儿拿了老四带回来的两斤肉,端着米、白菜、萝卜,去了灶坡间。
丁珉牵着儿子,拎着从娘家打劫来的腌风干海鳗鱼和咸肉回来,见谢曼凝在切肉丝,忙将手里的东西放进自家厨柜锁上,洗洗手,接过婆婆手里的刀:“姆妈,什么时候买的肉啊,我咋不知道?”
向家好婆也在烧肉菜,闻言笑道:“肯定是你家四弟褚辰送的,我这锅里的肉也是他送的,给立春的谢礼,谢她背你家老太太去医院。谢老师啊,你家老四真是个懂礼、知恩的好孩子!”
谢曼凝一张脸只觉烧得慌,含糊地应了声,忙不迭地上楼了。
丁珉探头看了眼向家好婆锅里的大块方肉,心疼得直哆嗦:“我家爹爹当天不是谢过立春姑了吗?”
向家好婆笑笑,没搭理她。
口头上一句谢,那能叫谢?一家人不知道她和立春天天争分夺秒地做手工吗,不就想多挣三俩铜钿补贴家用,可那天将人送去医院,又守了半天,耽误了多少功夫,一家人算过没?
端着菜进屋,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闻着香味,全凑了过来。
向家好婆看着闺女笑道:“今儿这菜咱得谢谢立春,好心得好报。”
立春害羞地垂了头,小声道:“邻居之间呀,看到了,总归要帮把手额。”
“是这个道理。”向家好婆拿起筷子率先给闺女夹了块肉,“尝尝看,姆妈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立春看着碗里颤微微、浓油赤酱、方方正正麻将那么大一块肉,喉咙来回滚动了一下,却没舍得吃,拿筷子一夹为二,分别放进了爹爹、姆妈的碗里,“你们吃。”
两老眼眶发热,向家好婆抬手又夹了块放进她碗里,声音微哑道:“叫你吃你就吃,让什么让,这么多呢。快吃吧。”
一人一块,不多不少。
立春含着肉,久久不舍得咽下。
吃过饭,立春回屋继续糊纸盒,手碰到上衣口袋,不由停了下来,伸手将兜里的红封取出,轻轻拆开。
“姆妈——”立春惊呼。
“咋了、咋了?”一家人全担心地涌了过来。
立春将手里的红封摊开。
“这……”向家好婆一下失了音。
向家老大眨眨眼:“小姑,是褚辰给你的谢礼吗?”
立春点点头,将红封往他手里一塞,慌乱道:“他在楼上,你快上去还给他。”
向家老大看向爷奶。
老两口对视一眼,冲孙子摇摇头,“这钱是人家给你小姑的,让你小姑收着吧。”
向家老大听话地将钱重新放回立春手里,“听爷奶的,小姑你拿着花吧,明天是除夕,过年呢,给自己买身衣服。”
这么多,立春迟疑地看向姆妈,不用补贴家用吗?
向家好婆瞪她,都多大的人了,还不为自己着想点。
大嫂看懂了母女俩的眉眼,知道有婆婆在,这钱是进不了自个儿手的,立马笑道:“立春快接着吧,听你大侄子的,明天去百货商场给自己添身衣裳。”
“小姑,红纱巾好看。”小侄女拽拽她的衣袖。
大哥看着沉默的小妹:“你那双皮鞋都开胶了,再买双吧。”
“百货商场刚进的羊绒大衣,要一百五……”
向家老二这话一出,屋里瞬间一静,随之又议论开来。
邱秋怀着身孕,闻不得烟酒味,褚辰没喝酒,也禁止三哥和沈俞之抽烟,三人聊着这些年的经历。
“刚下乡那会儿,谁会想到这么早结婚呢,还娶了个乡下娘们……冬天嘛,大家都去山里打猎,我们知青也去,谁不想吃肉啊……一头野猪眼见奔到我身前了,我都吓傻了,心里拼命对自己喊‘跑啊、快跑’,娘的,身子它就动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宋芸芸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马步一扎,两臂一伸,捧住野猪的头,一使劲将它掀飞了!妈啊,那场景,终身难忘、终身难忘!”
“哈哈……所以你就以身相许,娶了嫂子?”沈俞之乐道。
“不只因为这个,你是没见她那五个哥哥,一个个长得跟熊似的,你说,她看上我了,我能跑得掉吗?”
沈俞之诧异道:“被逼的?”
“也、也不算啦……”老三白白的小脸微红,“有一次喝多了……”
褚辰看着已经听得懂话的大花、二花,轻咳了声。
老三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继续边说边吃边喝,大花、二花、三花,你争我抢,亦吃了个肚儿圆。
褚锦生下班回来,这边酒场刚散,老三把自己喝倒了,沈俞之跟着喝高了,褚辰去大南房跟宋芸芸、谢曼凝、丁珉打了声招呼,扶着沈俞之正要下楼。
“爹爹。”褚辰带着沈俞之往旁避了避,给上楼来的褚锦生让道。
“喝酒了?”
“嗯,跟三哥十年没见,凑在一起喝了杯,聊了会儿。”
褚锦生微微点了下头:“早点回去休息。”
褚辰应了声,扶着沈俞之下了楼,将人送回家,这才出了宜兴坊,坐电车回公寓。
邱秋拥着昭昭已经睡了。
炉子上有热水,褚辰提着热水去卫生简单洗漱了下,穿着长袖睡衣进了卧室,亲亲娘俩,掀开被子轻轻上了床,刚要躺下,身下一热。
暗叫一声,不好!赶紧撩起被子查看,昭昭尿床了。
邱秋也被身下的热流冲醒了。
“淘气!”褚辰捏了捏闺女的小脸,盖好被子,起身去端热水,给娘俩洗洗,换好衣服,裹上大衣,将两人抱放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开始换被子、床单:“晚上吃的什么?”
“米酒汤圆。”邱秋打了个哈欠,安抚地拍了拍怀里迷迷糊糊似醒非醒的昭昭,“汤喝多了。”
换好被子,汤婆子重新灌入热水,搁被窝里暖暖,这才让母女俩上床继续睡,他去把被子、床单拿到卫生间洗洗,晾在炉子旁的椅子上。
翌日一早,天刚麻麻亮,昭昭醒了,看着身上的蚕丝被,蚕丝被上还盖着大衣,好奇地戳戳里侧的邱秋:“妈妈,咱们咋换被子了?”
邱秋还没睡饱,身子一翻,脸朝里,含糊道:“问你爸。”
昭昭身子一转,看向还在闭眼睡觉的爸爸,伸手捏住他的鼻子,叫道:“大懒猪,太阳晒屁股了,快醒来,回答我的问题。”
褚辰眼都没睁,抬手握住闺女的小手,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道:“小葵花,咱再睡会儿好不好?”
“不,小葵花要晒太阳。快起来了,大懒猪。”
“大懒猪太难听了,爸爸申请换个名字。”
昭昭凝眉想了想:“大葵花?”
“尚可。”
“哈哈……尚可……大葵花,快起来了,我要上厕所。”
行吧,这觉是彻底睡不成了。
褚辰不敢耽搁,抱着人下床,立马拿起小沙发上邱秋的大衣,将人包住,快步去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昭昭完全开启了话题模式,问为什么冬天这么冷?为什么这里有抽水马桶,老家没有?……为什么炉子要烧煤?
褚辰一边答,一边将她抱到煤炉子旁,指了指椅子上晾的被褥、床单,笑道:“眼熟不?”
“熟,好像昨晚睡觉盖的。爸爸你尿床了?”
“你再想想,咱们一家三口谁会尿床?”
“你!”超大声。
“小声点,机灵鬼!”褚辰点了点她的鼻尖,抱着人回卧室,给她穿衣。
父女俩穿戴洗漱好,拿着钢精锅下楼去买早餐,走前,昭昭要爸爸把客厅里的被褥收起来,还要爸爸保密,不许跟人说,她尿床了。
“行行,拉钩,爸爸保证谁也不说。”
两人走没一会儿,老太太叫了起来,采采尿床了。
邱秋还以为怎么着了,披着大衣过去查看,忍不住乐道:“哎哟,看晚上还煮不煮汤圆了,一个个的都尿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