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褚青被人从急诊室推了出来。
谢曼凝扑过去,一声声急切地唤着:“老大、儿啊、青啊,可心疼死姆妈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褚青戴着面罩吸氧,并不能回答她什么。
邱秋回沪后,一直听他们说老大有气喘,还挺严重。
今天遇到了,作为医者,邱秋便上前将手搭在了褚青没挂吊瓶的右腕上。
气喘是一种常见性疾病,可由多种因素引起,如呼吸道疾病、心血管系统疾病、神经系统及精神因素、过敏反应、胸廓畸形、肥胖、药物副作用等。
指下脉象端直以长,如按琴弦,这是弦脉。
只有情绪抑郁、胸胁胀满、善太息等肝郁气滞的症状时,脉象才会多为弦脉。
这一下,老大的病情便指向了神经系统及精神因素。
“邱大夫,”方才给老大做急救措施的医生,看着号脉的邱秋笑道,“褚同志是急性焦虑,神经官能症的一种。”
神经官能症,是一种精神障碍的总称,症状表现有:焦虑症、强迫症、恐怖症、神经衰弱等。
急性焦虑发作时,患者多会突然出现强烈的恐惧,伴有濒死感或失控感,同时有严重的自主神经功能紊乱症状,如呼吸困难、胸痛、心悸等,发作多为几分钟或是持续几小时。
“你好,邱医生,”医生主动伸手笑道,“我是急诊内科的赵高爽。”
“你好,赵医生,”邱秋伸手与之轻握了下,笑道:“辛苦了!”
赵高爽轻笑着摇摇头,“不及邱医生。”
邱秋带着学生在门诊大厅给人义诊,从第一天就打响了名声,如今,哪天不是一早就排起了长队,很多都是从郊区或是附近乡县赶来的。
连带着院里的医生、护士,就没谁不认识她的。
两人寒暄两句,聊起了褚青的病情。
赵高爽学的西医,根据褚青的病史,他主张用抗焦虑药物治疗,并要求定期复查、复诊:“邱大夫认识精神科的施医生,也可以请他帮忙做一下心理疏导,这样的话,恢复得更快些。”
抗焦虑药多有副作用。邱秋略一沉吟,便道:“通过正念呼吸等方法调节情绪,同时配合物理治疗及中医针灸等辅助治疗呢?”
赵高爽看看扑在褚青身边紧张兮兮的谢曼凝,又扫了眼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丁珉,略带深意地笑笑,“邱医生,听说你考上了中医药大学的研究生,过两天该开学了吧。”
邱秋点头,明白赵医生在劝她不要插手。
以爹爹姆妈的性格,治好是应该的,治不好便成了家里的罪人。
以褚青的性格,他这病很难不会复发。
很快,小五办好住院手续,和问过医生情况的褚辰一起回来了。
褚青被推进病房。
褚辰刚要抱起他的上半身和小五一起,将人移到病床上,褚青看到褚辰,手一挥,不让靠近。
谢曼凝见此,忙将褚辰扯开,推搡道:“不早了,你家还有俩孩子,快回去休息吧。”
褚辰看向爹爹,褚锦生没吭声。
褚辰轻呵了声,拉着邱秋便走。
打电话一声声催他们快点过来,哦,老大醒了,用不着人了是吧。
“等一下,”邱秋扒着门框,朝里面几人笑道,“我在老家收治过两位气喘的病人,大哥这里不用我看看吗?”
谢曼凝气得直翻白眼:显着你了是吧,没瞧见老大这会正烦你们夫妻俩的吗?
小六知道,暑假这一个多月,每天赶来找四嫂求医的人,络绎不绝,敲锣打鼓锦旗都送了俩,有心想劝姆妈、大哥一句,抬头瞥见姆妈和大哥的脸色,立马闭了嘴。
褚锦生摆摆手,让邱秋夫妻赶紧走。老大的自尊心强,没必要让老四媳妇在他跟前扎眼,医院又不是没有好医生。
就知道会这样,邱秋展颜一笑:“大哥是急性焦虑症,为免看到大嫂呼吸频率加快再犯病,我把大嫂带走了。”
说罢,扯起蹲在门外木呆呆的丁珉,拉着褚辰转身便走。
“妈妈~”房毓的一声唤,惊醒了小六,忙抱着人冲出病房,朝远去的三人喊道:“大嫂,房毓找你,你别丢下他啊。”
丁珉双目发直地盯着脚下的路,好似屏蔽了外界一切声音,毫无反应。
孩子最为敏感,察觉到妈妈的冷淡,张嘴嚎叫了起来,声音又尖又利。
深更半夜的,跟拉响了警报似的,刺耳又惊得人心口怦怦直跳。
这一层可都是病人,什么情况都有。
邱秋忙推了把褚辰,让他赶快过去把人抱上,捂住嘴,先下楼,别激得哪位病人睡梦中犯了病。
褚辰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撒腿冲过去,一把捂住房毓的嘴,接过来转身下楼,都懒得搭理小六。
邱秋找到值班护士,两人一起查了遍房,轻声安抚惊醒的病人,有胸闷的,给号号脉,揉揉胸口;头痛的,按摩按摩头部。
还有两位本就失眠睡不着的,邱秋教他们按揉位于腕部的神门穴,左右两侧各按揉3~5分钟,有助于安定心神、促进睡眠。
若是心烦,也可以按前臂掌侧的内关穴。
两人都是重度失眠者,按揉后,效果不大。邱秋掏出金银,一针扎在安眠穴上。
很好,两分钟没到,呼噜响起。
小护士在旁看得佩服不已,“邱大夫,你好厉害啊!怪不得天天有那么多人排队等你看诊。”
邱秋笑道:“那是因为我看诊不要钱,用药便宜。”
小护士看邱秋随和,乐道:“我知道,还有一个‘见效快’。”
邱秋揉揉她的头,交待了几句,拉上呆站着没动的丁珉下楼。
“邱大夫,”小护士追上来道,“你们来时,骑了几辆自行车啊?”
“一辆。”
“我猜就是,”小护士跟着邱秋、丁珉往下走道,“走吧,我把车借给你用用。”
“谢谢啊。”
小护士忙摆摆手,“我明早下班,可以坐公交,你们这会儿,除了骑自行车,可没车让你们搭。”
到了楼下,小护士去车棚推车,邱秋带着丁珉找褚辰。
褚辰没走远,就在楼下的小花坛边坐着,房毓在他怀里已经睡着了。
邱秋给号了下脉,有点惊着,回去吃包八宝惊风散。
小护士推来自行车,邱秋接过来道声谢,问褚辰:“你抱着房毓骑车行吗?”
可以,褚辰脱下白衬衣,将小家伙绑在背上,骑车一点也不受影响。
邱秋载上丁珉,几人很快出了医院,到了公寓楼下。这会儿,哪有人开电梯,只能走楼梯了。
邱秋将自行车往大堂里一支,锁上道:“自行车放楼下吧。”扛着上楼,太费事了。
褚辰点点头,将大堂里停得横七竖八的自行车,挨个儿摆放好,自家的两辆锁在一起,几人上楼。
老太太没睡,坐在客厅边备课,边等消息,再看不上褚青,那也是她大孙子,哪会不担心。
听到走廊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放下笔,迎了出来。
抬眼看清丁珉散乱着头发,一脸的伤,惊道:“褚青那个小畜生,还打你了?!”
“不是褚青,”邱秋边弯腰换鞋,边道,“你的好儿媳打的,爹爹坐在一旁,不言不语;小五夫妻俩更是躲得远远的。”
老太太气得直哆嗦。
邱秋抓住她的手,揉着穴位哄道:“好了好了,别气了,褚辰娶了我这个有福之人,您就得容忍其他人身上的瑕疵,人生不能太完美,是不是?”
老太太绷不住,差点没笑了,气得拍她:“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邱秋笑着抱抱她:“昭昭、航航没醒吧?”
“昭昭哪天不是一觉到天明。倒是航航,你们刚走便尿了,给他换了尿布,沏了半杯牛奶,吨吨喝完,玩了会儿,眼一闭又睡了。”
邱秋洗洗手,拿了包八宝惊风散给褚辰,让他给房毓喂下。
房毓被叫醒,哭闹了起来,怕吵着人,褚辰拿着水杯和药,抱着小家伙去了楼下。
邱秋关上大门,提来医药箱,给丁珉处理脸上和头皮处的伤。
老太太看了眼丁珉被拽秃的一块红艳艳的头皮,心慌慌地扭开了头,这得多疼啊!
“谢曼凝那疯子,手也特狠了!”老太太气得低声骂道。
消消毒,上过药,邱秋去老太太衣柜里把上次丁珉来穿的那件棉布长裙拿出来,让丁珉去卫生间洗洗,换上。
丁珉不言不语,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好似不会思考。
老太太不放心,跟了进去,帮她擦背。
邱秋等她洗好出来,拿着衣服也进去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去看航航。
房毓吃过药,没一会儿就又伏在褚辰怀里睡着了。
抱着小家伙上来,好嘛,大嫂抱着瓶茅台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吨吨喝起来了。
老太太和邱秋看着也不劝一下。
褚辰刚想说什么,老太太走过来,接过房毓,轻声道:“让她喝吧,喝醉了,睡一觉,也就有脑子想一想,之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怎么走?
丁珉还真不知道。
她忘不掉,上中学时,第一眼瞧见褚青时的情景,白衬衫、黑西装裤、小白鞋,清爽、俊秀,高高瘦瘦的似一棵迎风招展的小白杨,多吸引人啊!
“文艺汇演上,他一首《唱支山歌给党听》,迷倒了许多女同学,他是我们女同学心中的白马王子。”丁珉抱着酒瓶,哧哧笑道,“他在操场上打篮球,好多女生给他当啦啦队。上劳动课,总有女生帮他锄草、挑筐。”
“他不但会唱歌,还会拉手风琴,数学参加竞赛,永远第一,外语说得比老师都好。”丁珉双眼迷离,“为了能够跟他成为同桌,我每天五点爬起来,背课文,晚上做题到深夜。”
“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丁珉身子一歪,躺在地毯上,揽着酒瓶,轻哼道,“旧社会鞭子抽我身,母亲只会泪淋淋……”
“我知道,他看不上我。我长相普通,身材一般,又是出身下只角,他怎么会看上我。班里喜欢他的女生那么多,不乏出身名门,长相出彩的……知道他跟家住亚尔培公寓的潘丽娜好上了,我觉得天都塌了。”
“我忘不掉他。高中毕业,分配方案尘埃落定,我进了纺织厂,他去无线电厂,隔着那么远,我却跟个偷窃狂一样,一有空便去他厂门口转悠,只为偷偷看他一眼。”
“一天不见,心里空落落的,做什么都不得劲,脑中一遍遍地猜测,他今天怎么没来?生病了?还是遇到了什么事?”
“再后来,我跟他车间的同事趁机攀上了关系,买烟买酒买糖贿赂人家,只为听几句有关他的消息。”
丁珉咯咯笑道:“知道他跟潘丽娜分手了,我恨不得买几挂鞭炮在他厂门口连放三天三夜……知道他受不住打击病了,我心急如焚,宜兴坊大门口的石板路都被我脚上的鞋磨平、磨光、磨亮了。”
“一天两天,越等我越心焦,两月之后,听说他姆妈在给他找女孩相亲,我的心突然就定了,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当天,没再犹豫,我拎着点心去了宜兴坊。”
“顶着他姆妈挑剔的眼光,把这些年的心里路程剥白了个遍。”
“我如愿了!”
“我嫁进了宜兴坊,嫁给了我心心念念的男人。”
“来参加婚礼的同学,谁不羡慕我!”
“我爸妈更是以我为荣,下只角嫁进上只角,好比一步登天,街坊邻居亲戚朋友足足议论了大半年,谁不艳羡?别说那个年代了,就是现在,哪个女人能在淮海路上拥有一间煤卫齐全的婚房,不是公主一般的角色。”
“我是啥……下只角出来的野丫头,丢在人群里寻不着的普通人。”
眼泪顺着鬓角往下流,丁珉哭得泣不成声。
邱秋递了块帕子给她,起身去找洗完澡回房的褚辰:“通知书能补办吗?”
褚辰也不知道:“我明天找人问问。”
第二天,褚辰早早起来,在国营饭店吃了碗鲜肉馄饨,去广济医院还自行车,顺便给人家小护士带了包点心,跟她问了问褚青的情况。
知道吸着氧、吊着葡萄糖在休养,人没事,便坐公交去轻工业专科学校,找他们招生办的老师询问通知书可不可以补办。
沪市轻工业专科学校,今年刚开始招生,老师看过褚辰的学生证,倒是很好说话:“丁珉是你大嫂是吧,你让她本人带着户口本、高中毕业证、成绩单、准考证、街道办证明、一寸照片,亲自过来说明情况。”
褚辰连声道谢,将带来的烟酒放在桌上,快步出了办公室,坐公交到家附近的菜市场,买了毛豆、豇豆、茄子、小白菜和一条鲈鱼,几只虾。
邱秋今天休息,这会儿刚起来,看他拎着东西进门,张口问道:“吃饭了吗?”
“吃了。”将东西放进厨房,褚辰看了看客厅,没瞧见丁珉,“大嫂呢?”
“带着房毓回娘家了,奶奶给学生补课去了。”邱秋端着碗豆腐脑,捏着根油条,起身凑到褚辰身边小声嘀咕道,“你说,大嫂会不会离婚啊?”
“应该……不会。”
邱秋立马不高兴了,嘟唇哼道:“都这样了,还不离婚?!”
褚辰顺了顺她的背,轻叹:“大嫂没有退路,她娘家就一间三层阁。知道什么是三层阁吗?”
“建国前,那些石库门或是两层楼的二房东为了增加出租面积,多挣点钱,便在屋顶上用一些简单材料,如木材、油毛毡、砖瓦等搭建起来的阁楼。结构简单,稳定性、安全性极差。”
“我曾经去过一个同学家,他家住的就是三层阁,开着扇不大的老虎窗,光线昏暗,夏季闷热,冬天湿冷,楼梯又窄又陡,听他说,他家还算好的,有的只是一个木制梯子,平时靠在墙壁上,使用时放下,不用时再收起来。”
“大嫂她大哥前年下乡回来,娶妻生子,加上她父母,一家五口,住在一间十几平大的三层阁内,哪还有她的容身之处。”
邱秋:“通知书不能补办吗?”
“能。”
“那大嫂便不回娘家呗,直接住校。”
褚辰莞尔,邱秋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寒暑假呢,她去哪里落脚?再说,她舍得大哥、房毓?撇开这些不谈,你觉得她父母兄嫂,会让她离婚吗?”
邱秋下意识地摇摇头。
年前,谢曼凝为什么死活不让二姐回来,不就嫌她离婚丢人吗?
小六这边本来说好的,五一定婚,国庆结婚。
二姐离婚、得病的事传开后,男方姆妈多次挑刺,订婚没影,结婚看那意思,八成也要黄了。
两人小声说着话,突然敲门声响起,褚辰起身开门,看清外面的小不点,惊讶道:“大花、二花,你俩跟谁来的?”说着,朝走廊看了看。
大花抹了把额上的汗:“我们自己走着来的。四叔,有吃的、喝的吗?我饿得肚子咕咕叫,渴得喉咙冒烟。”
二花跟着有气无力道:“我们昨天晚上就没吃东西。”
褚辰忙拉了两人进屋,给她们倒水。
不等褚辰把水端来,两人看见餐桌上还没收起的早餐,已经扑了过去,一人抓起油条就往嘴里塞,另一个抱着大饼便啃,很快噎得直翻白眼。
邱秋吓得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拿金针,刺人中穴,让她们把东西吐出来。
不吐,死也不吐。
“褚辰,拿胡椒粉出来。”邱秋气得想揍人。
褚辰端着温开水从厨房出来,一看两人的情况,吓了一跳,忙把碗一放,跑进厨房,拿了瓶胡椒粉过来。
邱秋倒了些胡椒粉在手中,对着两人的鼻孔一吹,一个喷嚏打出来,好了,食物跟着喷出来了。
邱秋拎起二花,头朝下往腿上一放,“啪啪”就是一顿揍:“我叫你不听话,我叫你当噎死鬼!”
二花不哭不闹,抱着饼还一个劲往嘴里塞。
褚辰抚额,拉住邱秋道:“好了,别打了,应该是饿狠了。”
大花一边往嘴里塞油条,一边猛点头。
邱秋打得手疼、心累,将二花扶起来,和褚辰一起端着水,喂她们。
一口温开水,一口油条/大饼,直吃个肚儿圆,才消停。
邱秋拿了山楂消食丸给她们,一人吃了两丸。
宜兴坊到公寓六七里地,两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身的汗,小衫小裤都湿透了。
邱秋去烧水,等会儿给两人洗个澡,换身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头发都有味了。
褚辰在餐桌前坐下,指指对面,两人爬上椅子,乖乖坐好。
不等褚辰问什么,大花便先开口了:“晚天下午,奶奶就跟大伯母吵,饭也不做,一直吵啊吵。夜里,大伯犯病了,他们呼啦啦全跟着医院来的车跑了,早上也没一个人回来,我和妹妹饿得受不了,就走过来了。”
“没找个人照顾你们?”
两人齐齐摇头。
褚辰脸一黑,气得不轻。
宜兴坊到公寓,两个大拐弯,这幸好没事,不然……
二花看了看:“昭昭呢?”
“和你青丫姑,还有航航一起去袁帅家玩了。”邱秋把水烧上,过来道,“要去吗,等一会儿,四婶给你们洗个澡,换身衣服。”
邱秋说罢,扭头让褚辰去附近百货商场给她们俩各买条小裙子。
褚辰应了声,拿上车钥匙出门。
“别忘了让服务员给你拿两条小裤衩。”邱秋叮嘱道。
“知道了。”
“四婶,我头上长虱子了,”大花抓了抓头,越抓越痒,“你给我弄点药吧。”
邱秋看她指甲长长的藏着黑泥,几下抓到脖子,立马留下几道血痕,忙喊停,先拿了剪刀给她们把手指甲、脚指甲剪剪。
随之抓了把百部(一种中药材),放到正在烧的开水里煮了15分钟,待水温适宜后,给两人洗头。
将百部水在头发上停留20分钟,冲洗干净,这样连续使用几天,虱子和虱卵也就彻底杀死了。
洗完头,洗澡,一搓全是黑泥条子,差点没把下水道给堵了。
邱秋瞧得心酸,这要是宋芸芸看到,还不得心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