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尽快落实捐款事项,第二天一早,褚辰打电话给辅导员请了三天假。
带两位华侨、三位港商逛外滩、豫园、博物馆、南京路、大世界。褚辰知识渊博,说话得体,情绪稳定,走到哪便带着他们玩到哪、吃到哪,结果就是,两位华侨、三位港商不断喊了熟人过来,以至于队伍越来越大。
沈律师第二天凌晨五点便坐飞机去美国帮邱秋申请专利去了。人一多,需求便多,褚辰一个人忙不过来,只得又给辅导员打电话请了几天假,唤了班里英语学习好的吴志用、罗文君和英语系的周文彦、宋昕昕过来帮忙,韩卫鹏也来了,他英语不行,但他是沪市人,自小在沪市长大,是个沪市通,跑个腿、打个杂,还是挺好用的。
沪市逛遍了,这些人便想去南京或是无锡、镇江一带,走一走看一看。
在此之前,两位华侨和三位港商已将捐款支票写好了,不过褚辰没接,他觉得这事不能私下来,得有一个正式的仪式,而作为受捐方,咱们是不是得有所表示,比如:捐赠证书,或是给个回礼。再说,这样的善举和贡献,不该大肆赞扬宣传吗?
所以,跟穆正卿商量后,他们准备办一个捐款仪式,日子定在了五一,地点在退役军人事务部门。
“褚辰,”韩卫鹏热得一头的汗,拿着冰镇的汽水直往脸上贴,“国旅那边去南京,人家是包飞机;去镇江、无锡一带包大巴。咱们先去哪,咋走?”
“入境来旅游的人,怎么这么多?”宋昕昕蹙眉不解道。
这个褚辰倒是知道些,毕竟事前做过功课:“沪市作为我国改革开放的先行者,从去年开始,在旅游领域便颇有建树。今年截止到现在,入境游客已高达10万人次,创汇2145.28万美元。”
“哇!”韩卫鹏惊呼,“旅游业这么挣钱的吗?!”
吴志用抿了下唇:“数据准吗?”
褚辰点头:“随着入境游客的增加,你们没发现市里的饭店宾馆都挤满了吗?国旅那边为什么要包飞机、包大巴,就是因为接待不了,没地方住,只得将人往南京、镇江、无锡分流。”
几人听得震惊不已,这还是改革开放的第二年啊,明年、后年……势头是不是越来越好。
褚辰敲了敲桌面:“后天国旅的翻译道子平带队去镇江。一辆普通的客车有40座,而我们只有26人,坐不满。韩卫鹏你给道子平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跟他们合伙包车。”
韩卫鹏应了声,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过去。
为了做事方便,褚辰在锦江俱乐部订了间小会议室。
道子平接到电话,一口答应了,他们后天去镇江的有32人,加上褚辰他们26人,可以包一辆60座的长途客运大巴车。
商定好出发时间,韩卫鹏挂了电话。
几人就赶路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商量了一下应对办法,韩卫鹏五人便分头去通知客户了,顺便邀请没有捐款的华侨、港澳同胞来参加明天的捐款仪式。
褚辰拿起话筒给穆正卿打电话,明天在退役军人事务部门举办捐款仪式,穆正卿作为军方代表之一,受捐方,得早早出席的,就一些细节,两人在电话里又聊了会儿。
挂上电话,褚辰收拾好桌面,刚要拿上公文包起身回家,罗文君先一步跑了回来:“褚辰,新加坡来的李先生,马来西亚的张女士,也要捐款。你快跟我来。”
褚辰一愣,忙关上门,跟罗文君朝楼上走去。
“褚辰——”吴志用站在走廊的另一头,朝两人招了招手。
褚辰和罗文君互视一眼,脚步一转走了过去。
吴志用快步迎过来,待到跟前一把拉住褚辰的胳膊,小声道:“澳门来的王小姐要捐300万。”
褚辰略一沉吟:“这样,我叫经理给开一间大会议室,看都有谁捐款,你把人一个个请过来。罗文君叫服务员,把咖啡、牛奶、饮料、点心都安排上。我给穆少将打个电话,让他立马过来。”
捐款仪式上,除了颁发荣誉证书外,军方还为捐赠者做了“情系桑梓慷慨义举”的牌匾,准备了传统陶瓷制品、丝织画、书画等。
还好,准备这些东西时,有让穆正卿多备了几份。
然而褚辰怎么也没有想到,捐款仪式的前一晚,他后带的7位华侨、8位港澳台同胞纷纷开了支票,便是先前捐款的五位也在气氛的烘托下,又追加了一笔。
加一起,三千三百二十万美元。
卿到深夜12点离开的穆正卿,走路都是飘了,然而回去后,他还不能睡,要填写荣誉证书,去工厂盯着工人制作牌匾……
将人一一送至客房门口,再回来,韩卫鹏、吴志用、周文彦一把扑过去抱住褚辰,抬起来便向上抛。
罗文君和宋昕昕亦是抱在一起,止不住地蹦跳欢呼!
经理过来看了一眼,笑眯眯地帮他们掩上门,悄悄走了。
闹腾了好一会儿,男同志们才将褚辰给放下来。
褚辰兴奋得双耳通红,两眼放光,举手一人给了一拳,跟两位女同学击了下掌,爽朗地笑道:“走吧,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学校离这儿太远,为了行事方便,褚辰给几人在附近的招待所安排了两间屋子,男同志一间,女同志一间。
韩卫鹏有时候回家睡,不过,明天的事重要,今晚他肯定不走了,一间屋子两张床,拼在一起睡三个人,倒也不挤。
就是吧,周文彦睡觉不是个老实的,上次就被他一脚踢下床了,上上次,被他打了个熊猫眼,用了邱秋给的药,也等了两天才消。
“周文彦你今晚再敢欺负我,我明天跟你没完,听到了没!”往外走的路上,韩卫鹏揽着周文彦的脖子警告道。
周文彦翻了个白眼:“咱俩大哥别说二哥,我是给了你一拳,踢了一脚,可你丫的还得少了吗?看看,”周文彦点点自己额头上还没消下的鼓包,又撩起的确良白衬衫的下摆,指指腰上的青紫,“是不是你的杰作?”
韩卫鹏摸摸鼻子,松开揽着周文彦的胳膊,凑到吴志用面前觍着脸道,“今晚你睡中间咋样?”
吴志用一把将人推开:“免谈!”
“老吴,”韩卫鹏哀叹道,“你好无情哦。”声音矫揉造作。
吴志用抽了抽嘴角,罗文君摸摸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小臂:“行了行了,别叫了,我再给你们开一间房。”
罗文君管着团队里的经费,抠死了。
韩卫鹏没想到她今天这么大方,当下欢呼了一声,嚷道:“我要一个人睡一间。”
罗文君:“可以,费用从你的工资里扣。”
“扣吧扣吧,小爷不在乎那点小钱。”出来几天,他们哪个缺钱了,别说褚辰许诺的基本工资了,光是给华侨、港澳台同胞跑腿得的小费便有好大一笔。
出了俱乐部大家便分开了,几人去招待所,褚辰回家。
邱秋还没睡,半靠在沙发上看书,顺便等他。
听到开门声,邱秋放下书,揉揉眼,起身朝褚辰迎了过来:“怎么这么晚?”
褚辰将公文包递给她,边弯腰换鞋,边将增加捐款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好事啊!
“明天小六结婚,我带昭昭、航航过去,史大华和他大伯史博荣便交给你照顾了。”史家伯侄作为最早的捐赠方,作为嘉宾被邀请出席了明天的捐款仪式。本来邱秋要陪同的,这不是走不开吗。
“好。”
“洗澡水在炉上温着呢,不够了暖瓶里有,快去洗吧,睡衣内裤在卫生间的架子上放着。”
褚辰点点头,去厨房提了水,去卫生间洗漱。
邱秋转身进了卧室,将公文包给他放好,掀被上床。
快一点了,很久没熬过夜了,邱秋几乎是一沾枕便进入了梦乡。
褚辰洗好进来,航航一骨碌爬坐起来,迷迷瞪瞪地看着他,伸手要抱。
探身将人抱起,褚辰摸了摸他的小肚,有些鼓,要放水了。
边抱着人向外走,褚辰边轻声询问道:“航航晚上喝了什么?”
“冰砖汽水,好喝。”
褚辰小时候也喜欢将冰砖泡在盐汽水里,等冰砖融化了再喝。
冰砖奶味浓郁、质地细腻、口感绵密,带有醇厚的奶香味和淡淡的甜。
盐汽水则带了一定的咸度和二氧化碳气泡感的碳酸饮料,口味是淡淡的柠檬果味,清爽解渴。
二者相融,既有浓郁的奶香味,又清爽解腻、甜中带咸,口味丰富独特,十分受女人孩子们的喜欢。
“妈妈让喝吗?”
“偷偷地。”
褚辰止不住笑了,“当心妈妈知道了,打你屁股。”
“妈妈疼。”
“妈妈不舍得打你啊?”
“嗯。”
“爸爸舍得。”褚辰说着,轻轻拍了下他的屁股,“喝得多吗?”
拍得不疼,航航也不在意,掰着手指数道:“一口、二口……四口,剩下的都被姐姐喝了。”
褚辰一听,给航航把过尿将人送回卧室的床上,又抱了昭昭出来。
昭昭正在梦里到处找厕所呢,被褚辰抱到卫生间门口唤醒,眼都没睁便进去了。
从卫生间出来,人才彻底清醒:“爸爸。”
褚辰轻应了声,将人抱起,轻轻拍着她的背哄道:“睡吧。”
“明天小姑姑结婚,大妈说在红房子举办,一桌要七八十块钱。有虾仁鸡尾杯,蔬菜沙拉,法式洋葱汤,烙蛤蜊,芥末牛排,麦西尼鸡,奶酥烙鳜鱼……”
“咕噜”昭昭的肚子叫了声。
褚辰无奈地看向小家伙:“晚上没吃饭?”
“吃了青丫姑烤的小面包。”
褚辰脚步一转,抱着她打开冰箱,往里看了看,烤的小面包还有一个。
“吃吗?”褚辰拿出小面包问她。
昭昭摇头:“我想吃鸡蛋羹。”
褚辰没说什么,拿了一个鸡蛋出来,抱着人去厨房,先把水烧上,随之把鸡蛋磕进碗里放一点盐、点上几滴香油,拿筷子打散,舀了烧开的水倒进去一冲,撇去浮沫,放进去隔水蒸上几分钟便好了。
全程昭昭都没有下来,褚辰一手抱着她,一手干活。
这些日子忙,很多时候回来,昭昭和航航都睡了,早上走时,两人都没醒,能这样抱着哄上一会儿,不管是褚辰,还是昭昭、航航都十分享受这样的时光。
一个鸡蛋羹进肚,昭昭满足了,漱过口,听爸爸讲了个小故事才睡。
翌日,褚辰又早早地走了。
邱秋六点多起来,人已不在了,给航航冲了杯牛奶,塞给小家伙喝着,刚要再睡一个回笼觉,门铃响了。
披了件线衫去开门。
二姐褚韵提着早餐站在门外。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在宜兴坊,邱秋质问谢曼凝怎么没叫二姐,让他们有了警惕怕邱秋在小六婚礼上闹起来还是什么,反正这回早早便给褚韵送了请帖。
一张请帖拉开了双方的距离,一家人都把褚韵当成了不远不近的亲戚在相处。
“不是有钥匙吗?”邱秋不想让她回家了,还跟客人一样按门铃。
“两只手都提着东西呢。”褚韵将油条、大饼递给她,举了举另一只手提着的大袋子:“看我给小六买的凤凰毛毯,这花色漂亮吧?”
说罢,褚韵掏出毛毯,站在沙发旁,对着沙发猛然一扬,抖开给邱秋看。
花色不错,邱秋放下早餐,上手摸了摸,挺厚实的:“多少钱?”
“15张工业券,45块钱。”
大出血啊!
“你和大嫂、宋芸芸、乐问夏送什么?”褚韵将毛毯叠起来,问道。
“大嫂给买了一个银戒指,十几块钱。三嫂买的是一个银链子,乐问夏送了一对银镯子。我啊,给你看看。”邱秋说着进屋拿了一个红木小盒出来,打开是对珍珠发卡,也值十几块钱。
邱秋没说小六以去香港不好带大包小包的东西为由,先一步表示不想收毯子、床单、布料、暖瓶茶杯等,跟几个嫂子讨要首饰的事。
老太太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递给邱秋一个红绒布福袋:“帮我给她,我就不去了。”
订婚没请她,这会儿请了,老太太脾气也上来了,直接来个不出席。
邱秋和褚韵都没劝。
“送的什么?”褚韵好奇道。
邱秋看向老太太:“能打开看看吗?”
老太太白眼翻她:“我跟你有什么秘密?”
“万一您怕我吃醋,不敢叫我打开呢。”邱秋打趣道。
老太太轻哼:“平时给你的东西少了?”
邱秋莞尔,扯开福袋的系绳一看,是对龙凤金手镯,象征了吉祥幸福。
褚韵吃味道:“奶奶偏心。”
“等你结婚了,我也送你一对。”老太太承诺道。
青丫包了芹菜鲜肉馄饨,这会儿煮好了,唤几人吃饭。
邱秋进屋喊昭昭、航航。
吃完饭,在家玩了会儿,九点多了,褚韵和邱秋才带着两个孩子骑车赶往宜兴坊。
整个九号楼里里外外挤满了人,谢曼凝的娘家人,她和褚锦生的同事、朋友,左右的邻居。
小六的同事、朋友、同学。
丁珉和乐问夏的娘家妈。
虽说办过几次喜事了,邱秋还是大多数人都不认识。
最起码小五结婚、她家航航办满月,谢曼凝的娘家人没出现。褚韵悄悄指了人给邱秋介绍,哪个是大舅大舅姆、二舅二舅姆,哪个是大姨、表姐……
“昭昭,”大花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叫道,“我家也有电视了,快上来看电视。”
“哪来的电视机票啊?”褚韵高声问道。
帮着在天井里端茶招呼客人的向家好婆笑道:“是小六对象给你们家买的。”
邱秋抱着航航招呼了褚韵一声,跟在昭昭身后上了楼。
大南房里放不下,电视搁在小五他们屋子里,是台12吋的金星彩色电视机。
屋里挤满了孩子,邱秋将航航放在昭昭身旁的小凳子上,转身去了大南房,东西多,人也多,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说好的不要毯子什么的,结果,邱秋站在门口便看到了撂得高高的八条陪嫁被子,鸳鸯戏水枕头一对,四条凤凰毛毯,贴着双喜字的热水瓶、痰盂盥、高脚玻璃水果盆、牡丹花花色的脸盆……牙膏牙刷等样样齐全。
丁珉凑过来又说买了全套的高档家具,早一步摆进了新房;乐问夏陪着找的裁缝,光结婚穿的衣服,一口气便做了好几套,照着画报里那些外国照片上的款式做的。
邱秋到底还是挤进去了,将红木小盒和红绒布福袋塞给小六,说明哪是她送的,哪是奶奶给的。
手镯形状突出,便是不打开,隔着绒布福袋一摸,便知道是什么。
谢曼凝想到老太太手里藏着的一对绿得冒油的碧玉手镯,呼吸都急促了:“小六快打开看看奶奶送了什么。”
小六听话地扯开系绳,掏出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打量一番戴在了腕上。
谢曼凝眼里却是掩不住的失望。
邱秋送的珍珠发卡,小六也很喜欢,对镜在头上比划了一下,收起来了,跟她今天的穿戴不搭。
11点多,新郎带着人来迎亲,大家移步去红房子。
男方整整订了二十桌,谢曼凝娘家大姐在旁奉承道:“大排场,大排场啊,女婿出手大方会来事,以后妹妹有福享了。”
谢曼凝矜持地笑了笑,看得出很满意。
开宴了,宋明哲一双儿女没有一个到场的。
丁珉看了看,扭头问邱秋:“褚辰怎么没来?”
“跟他们学校的同学一起接了个旅游团……”
乐问夏吃惊道:“为了挣那仨瓜俩枣,亲妹妹的婚宴都不参加?!”
“缺钱,”邱秋笑道,“回头让褚辰给小六赔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