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微捂住谢屿舟的眼睛,不让他看她的手机,“谢总,员工隐私,你不能看。”
她催促他,“你去开会,大家还在等你。”
换位思考将心比心,如果是她要开会,她一定希望会议早点结束,不希望因为自己,耽误大家开会的时间。
宋时微没有穿鞋,谢屿舟抱着她,送回卧室,“马上结束,等我几分钟。”
男人的动作一气呵成,公主抱熟能生巧,单手公主抱更是水到渠成,毫无负担。
“不急,我自己过去,有地暖。”况且书房到卧室只有几步路,属于小题大做。
然而,在这个方面,谢屿舟不会听她的话。
宋时微坐在床边,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不知道是地暖温度高,还是刚刚不小心闯进他会议的后遗症。
事后想想,懊恼自己为什么不理智,怎么能直接闯进去,让他知道她对他的在意,一点都不符合她的性格。
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她点开匿名群,漫天的消息不断刷新。
许是快进入农历新年的缘故,他们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瞬间999+层楼。
【你们就没人录音吗?】
【全是高管,各个都是人精,是嫌工龄长吗?】
【谢总怎么没去出差?】
【听说,在家照顾受伤的太太。】
【谢总简直是男人的楷模,可以做主自己的婚姻,喜欢就娶,不像很多男的,门不当户不对就放弃。】
人们只乐于吃熟人的瓜,和过年村头的景象如出一辙。
宋时微盯着‘门不当户不对’六个字发呆。
他们说的是实情,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嫁娶双方讲究门当户对,只是,很多时候会被人狭隘的理解为经济层面。
比起经济财富的相配,更重要的是三观的契合。
三观与爱好不同,你喜欢篮球我喜欢看剧这不叫三观不合。
我在力所能及范围内买了个四位数的手办,你说这不就是塑料玩具吗,小孩子玩的东西,这才是三观不合。
可能是听得多了,可能是年纪增长,可能是谢屿舟婚后给她的安全感,宋时微放下之前的敏感,对‘门不当户不对’的事情一笑置之、不以为意。
在世俗的层面,她的家世和工作是配不上谢屿舟,他选择了她,她自然不会退缩。
书房中,谢屿舟打开电脑的麦克风,沉稳说了一句,“会议继续。”
“好的,谢总。”
轮到临溪分公司的总经理汇报,“谢总,这是我们上一年度的账收、开票以及现金流入情况,从各项数据来看……”
临近年尾,需要盘点各级子公司的账目情况,以进行下一年的计划布置。
分公司众多,涵盖了许多支线部门,会议一开就是半天,谢屿舟无暇顾及手机里余子昂的消息。
会议一直持续到中午,方结束第一轮的汇报,谢屿舟接收到海量数据,迅速在脑海里做出判断。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点桌面,眼眸凌厉,“过去一年90%的分公司经受住了冲击,很不容易,少部分负利润的公司找出的问题根源,多和兄弟公司沟通沟通。”
上位者不会一味的夸奖或批评,而是有松有紧。
隔着屏幕,仍然能够感觉出来强大的气场和压迫感,哪个都是老狐狸,在谢屿舟面前仍会犯怵。
“散会。”谢屿舟停顿了数秒,留下负利润的几名总经理,“先去吃饭,半个小时后单独汇报。”
君姨做好了饭菜,听闻宋时微的车祸,花费半天的时间炖了滋补的汤。
谢屿舟捞起桌上的手机,看到余子昂的消息,闻言色变。
男人脚步顿住,立刻拨出去电话,“怎么回事?”
“你总算回电话了。”余子昂一直在等他的回电,“经过我几个月的蹲守,套出来几句话,十有八九和‘钱’有关,她们家之前的老房子在当年九月的时候被贱卖掉了,就你出国之后,重点来了,卖掉之前已经是抵押状态,所以拿不到多少钱。”
二手房交易不像新房有政府备案,更何况过了七年,中间不知道被转卖过多少次,抵押状态更是无从查起。
宋时微消失之后,谢屿舟没有找到她,精神颓靡了一阵,便在谢宏恺的安排下强行出国。
隔着千山万水,自此无法再调查。
半年后回国,那时早已物是人非,有关她的信息全部被抹去,谢宏恺不让他查到一丁点消息。
羽翼未满,无法与他爸抗衡。
他不认识她的邻居亲戚,只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具体的一概不清楚,后来再想调查,难如登天。
谢屿舟从余子昂寥寥几句话里总结出关键信息,按照以往,六月初学区划分出炉,六月学校报名,在此之前学生的户口和住址要达到“两个一致”。
显然,九月份不是二手房的交易高峰期,卖这么急,只能说明她缺钱,急需要钱。
九月份,交学费吗?当时不是还清了吗?
余子昂又说:“事情过去了七年半,许多人买房换房搬离了老小区,能找到的人也都说忘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关心之前的事,现在诈骗那么多,警备心强得很。”
谢屿舟问:“现在的房主是谁?”
余子昂:“信息发你了,她准备把房子卖了,小孩初中还有一年多,不过卖得不急,不想低价卖。”
谢屿舟:“我知道了,谢了,车过几天拿给你。”
“不用。”余子昂有一个预感,他可能误会了宋时微。
这时,有人按响门铃,是章寄雪,她听说宋时微车祸的消息,立刻拎了补品过来看望。
“微微,你怎么样了?”
宋时微上去迎她,“没什么事,皮外伤。”
“我看看。”章寄雪快步走上前,心疼打量她,摸摸她的头发,“都是屿舟的错,公司不是有司机吗?出差可以让司机开车去啊。”
后半句是教训谢屿舟的话。
宋时微解释,“妈,那个是意外,司机开车还会连累司机受伤。”
章寄雪愤愤道:“谁撞的你,我要去教训他,开车一点都不注意,当生命是儿戏啊。”
“妈,遵纪守法。”谢屿舟适时插话,阻止妈妈的行为,凭借他妈风风火火的性格,一定会找人揍他们。
如果妈妈知道是预谋,更拦不住了。
谢屿舟牵住宋时微的手,带两个人去餐厅吃饭,男人摸到她掌心的茧,像被戳到了打通阻碍的点。
卡在脑袋里的石头,瞬间消散。
有时候,解开绳团只需要一根小小的线,剩下的信息便如多米诺骨牌一般涌入脑海。
谢屿舟心里隐隐有了猜想,在脑海里进行复盘。
宋时微和她的妈妈是两个成年人,她勤工俭学加上妈妈上班,日常花销加学费没问题,更何况还有国家贷款。
所以,绕回最初的问题,她为什么要做那么多份兼职?为什么要这么累?
答案显而易见,她缺钱,极度缺钱。
这就是他遗漏的部分,他以为还清了,一定有不在明面上发生的债务。
谢屿舟掏出手机,【能查到宋时微过去七年的汇款情况吗?】
余子昂:【我找人,应该可以。】
所以这些年他在恨什么?
谢屿舟在桌底攥紧宋时微的手,捏在掌心里。
“吃饭还玩手机,比国家领导还忙。”章寄雪问:“你接下来的出差能推掉吗?”
“我心里有数。”谢屿舟搁下手机,给宋时微盛汤剥虾。
章寄雪看他儿子体贴的行为,气消了一大半,“你最好是。”
“被你气糊涂了,都忘了要说什么。”章寄雪对上宋时微,换了平和的语气,“微微,奶奶和外婆在外旅游,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宋时微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妈,不用的,让外婆和奶奶在外面玩,我真没什么事,而且路上滑,过来也危险。”
章寄雪宽慰她,“没事,她们也要回来了。”
临走前,章寄雪从包里掏出两件金子平安扣,“这是你奶奶和外婆托我给你的,保平安。”
宋时微犹豫几秒,笑着接过沉甸甸的平安扣,“好,谢谢妈。”
三个人一同朝电梯口走去。
章寄雪:“屿舟送我,微微你回去歇着。”
“好,妈,再见。”宋时微明白他们母子之间有话要说,借口支开她。
电梯急速下行,章寄雪开口:“你爸那里,随他吧,日子是你俩过,微微那边你解释,让她不要在意。”
儿媳妇出了车祸,于情于理都应该过来看望,但她使唤不动固执的人。
“我知道。”谢屿舟:“妈,你之前不是不同意吗?”
当时,谢宏恺是做出实际行动的不同意,妈妈是口头上不同意他和宋时微在一起。
“想开了。”章寄雪拍拍儿子的胳膊,“你都非她不可了,我肯定要把她当自己孩子对待,毕竟我也是从媳妇过来的。”
其实,她第一次和宋时微见面没想起来她是谁,想着有个人能让儿子放下过往,挺好。
后来才反应过来,还是七年前的女孩。
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对宋时微放下了偏见,最重要的是,谁让儿子喜欢呢。
谢屿舟:“谢谢妈。”
“你少气我点,比什么都强。”章寄雪坐上车,“上去吧,好好照顾微微。”
谢屿舟转身上楼,宋时微正蹲在地上和小猫玩耍,给猫夹发卡。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笼罩了一层温暖的光。
小猫珊瑚绒的睡衣衬托得她可可爱爱,看着柔软得很。
谢屿舟在她旁边蹲下来,“困吗?要去睡觉吗?
”
“不困,我睡太多了。”宋时微只想和猫玩,“你去忙你的吧,我和布丁玩一会儿。”
昨天南城下了大雪,今天雪后初霁,她不能出去玩。
人啊,是很奇怪的生物。
她小时候最讨厌下雪,不打雪仗不垒雪人,拥有的时候不珍惜,现在倒想出去了。
猝然间,谢屿舟扭头温柔吻上宋时微的唇,像蜻蜓点水,只是没有着急离开。
“喵呜喵呜。”布丁仰起小脑袋,冲他们叫唤。
但,无人在意它。
反而还被谢屿舟捉住,盖住了眼睛。
布丁:不就是接吻吗?有什么是它不能看的。
它叫唤得更凶,“喵喵喵。”
渐渐的,吻变了味道,男人的舌头长驱直入,闯入她的口腔。
似乎想证明什么、确认什么。
“好疼。”宋时微突然喊了一声,谢屿舟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臂。
谢屿舟当即停下失控的吻,撸起她的袖子,“我看看。”
白皙手臂上的淤青愈发明显,看着骇人,紫青色几乎占据整条小臂,这样的伤疤在她的四肢上有很多。
男人的眼神倏然变暗,捏紧了拳头。
宋时微推他催他,“你快去开会,不要让别人等。”
谢屿舟揉揉她的发顶,“好,他们得感谢你。”
恰巧,孟新允发来消息,【谢总,跟踪他们的人刚刚来报,他们正在臻悦府,绕着小区四周转了一圈,看着像在踩点,也可能在找空子进去。】
谢屿舟:【再调两个保镖,时刻保护太太。】
孟新允:【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连宋时微居住在哪里都知道,可能知道她和他的关系,是竞争对手吗?
实际冲他来的,以宋时微为突破口。
他在无形中得罪了谁根本不清楚,现在处在年关的关头,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看来他的第六感没有错,不是一起简单的交通肇事。
从这一天开始,谢屿舟寸步不离宋时微,保镖更是轮班制,三班轮换,昼夜不停。
就这样大概过了一周,孟新允来报,【谢总,那两个人回老家了,没有开车,买的高铁票。】
谢屿舟:【好的,我知道了。】他不认为他们是放弃了,只是他最近保护得严实,找不到突破口罢了。
在家休养了一周,宋时微的伤好得七七.八八,可以回归工作。
其实她身上的伤早就消除了淤青,只是谢屿舟不放心,让她在家休息。
她都快要生霉了,连带上班都显得眉清目秀。
宋时微和谢屿舟同乘一辆车,如往常一样,她先下车。
“等下。”谢屿舟拉住她的手,欲言又止。
“怎么了?”宋时微问。
谢屿舟咽下想说的话,“没事,有不适的地方别硬撑。”
他想告诉她车祸不是简单的肇事,好让她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有直接证据,又怕她多想。
“知道啦。”
宋时微在工位坐下,桌子上放了好几颗红彤彤的苹果。
乔言心笑着说:“顾总、安姐、曾嘉佑还有我给你的,祝你平平安安,听到你车祸,我都要吓死了。”
“谢谢你们。”
宋时微心下感动,仔细收好苹果,“我一天吃一个,每天都平安。”
乔言心:“会的会的,要不是不知道你家在哪儿,我一定直接登门。”
宋时微:“就小擦伤,不碍事。”
乔言心愤慨道:“这是你运气好,有些人开车是故意的,觉得马路都是他家的,咋不上天呢。”
她比当事人更气愤,好险好险。
这时,行政的小姐姐抱了花束和果篮走到宋时微的工位,“公司慰问,出差路上回来也是工伤,记得报销,我把流程发你微信了,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宋时微:“好的,谢谢。”
有一说一,寰宇的同事真的很好,耐心足,不会不耐烦。
是谢屿舟的功劳吗?应该是吧。
晚上,谢屿舟告诉宋时微他要出差的消息,“我明天去趟新昌分公司,他们开年会,我不去不行。”
“你去呗。”新昌距离南城较远,一直处于放养状态,殊不知,是一匹黑马。
身为集团总经理,自然要去现场表示重视,不能寒了手下人的心。
谢屿舟抬眸看她,试探性问:“你和我一起去?”
宋时微比划了一个叉,拒绝道:“我不去,我暂时不想公开,我还没做出来成绩呢,不想出去被人喊‘谢太太、谢太太’。”
谢屿舟明白她的顾虑,没人希望被冠以丈夫的名字之下,“好,以后让人喊我‘宋时微的先生’。”
这句话怪怪的,宋时微搁下筷子,蓦然盯着谢屿舟的脸看,“谢屿舟,你最近不对劲,不和我对着干了。”
按照以往,他肯定又要说她‘多想’或者是‘我不是你见不得光的情人’之类的话。
“你是我老婆,又不是我竞争对手。”
谢屿舟尽量保持镇定,“而且你出了车祸才好,我又不是冷血动物。”
宋时微在他的脸上反复察看,细想了一下,“不对不对,很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她抱住双臂,直直盯着对面的男人,试图从他的眼里寻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