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赵悲雪根本没有注意被自己踢到池塘里的东西, 打横抱上梁苒,避开阁老府的任何人,朝大梁宫而去。

其间梁苒一直昏迷着, 根本没有醒过来的趋势, 身上滚烫一片, 好似是在发热, 间或无意识的咳嗽。就和普通的伤寒没有什么区别, 可若只是普通的伤寒,为何会突然吐血?

进了紫宸殿, 赵悲雪将梁苒轻轻放在龙榻上, 他试了试梁苒的额头温度, 滚烫怕人,绝不能再拖下去, 必须立刻找医士来。

可……

梁苒这个模样,万一不是害病, 一旦找来了医士, 便是惊动了其他人,唯恐打草惊蛇。

赵悲雪沉着眼神思忖了片刻, 梁苒身边离不开人,只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于是便寻来了苏木。

苏木听说天子深夜召见,今日正好是他在大梁宫值夜,便急匆匆赶来。

“拜见君上!”苏木见礼,但是没有听到梁苒令他平身的声音。

倒是太室里传来赵悲雪的嗓音:“苏将军进来罢。”

苏木疑惑的走进去, 便见到梁苒静静的躺在龙榻上, 面色惨白, 唇瓣却红得透彻, 隐隐约约有鲜红的血迹干涸在唇边。

“君上?”苏木震惊的说:“君上这是怎么了?”

赵悲雪说:“在阁老府突然便吐血了,如今不知情况如何,此事事关重大,暂时封锁消息。”

他顿了顿,虽不情愿,还是说:“君上身边可以信任之人不多,你是一个。你现在便暗地里去寻冯老,请冯老给君上医看,不要惊动了医官署。”

苏木知晓事情的严重性,点点头,也没废话:“好!”

他立刻离开,此时宫门下钥,大门已然不能擅自打开,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打开,苏木便逾墙而走去寻冯老。

过了很久,毕竟冯老是个老爷子,终于是赶到了。

冯老看到梁苒这模样,面色严肃下来,立刻给他诊脉检查,越是诊脉,脸色便越发难堪。

苏木已然沉不住气,催促说:“冯老,君上如何?可是害了什么病?”

冯老摇头:“发热不退,间或咳嗽,这看着像是感染了风寒,其实……”

冯老笃定的说:“怕是中毒了。”

“中毒?”苏木说:“是什么毒?可有医治之法?”

冯老捋了捋胡须,说:“真是巧了,老朽常年经营马场,因而才会知晓,这其中有一种草,生得很像饲料,一不小心便会给混入饲料之中喂马,然其实是一种毒药。毒性不烈,人若误食,初服下并没有什么不好,这中毒的反应便像普通的风寒与风热,等到毒性深入肺腑,药石无医啊!”

赵悲雪沙哑的问:“眼下可有救?”

冯老说:“君上如今的模样,应该中毒不深,但他的身子素来羸弱,所以表现的相当剧烈,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如此一来,病灶正好被老朽看穿了,如今医治还来得及!”

苏木狠狠松了一口气,说:“还请冯老援手!”

冯老点点头:“你们放心,老朽一定会尽心竭力救治君上。”

赵悲雪似乎在想什么,发热?咳嗽?好似感染了风寒,秦王梁深不也是这种症状么?一直病了好些日子,连司马署都不能去。

赵悲雪说:“冯老,秦王的病症,与君上颇为相似,可有中毒的可能?”

冯老一愣,好似被他提点了。日前冯老也去看过秦王,但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给出的结论和医官署一模一样,秦王就是感染了风邪,静养便可好大,只是这么多日子过去了,仍然不见好转,还是那样断断续续的咳嗽、发热,甚至秦王有的时候还会昏昏沉沉的昏睡,一睡便是一整天。

冯老恍然大悟:“是啊!老朽怎么没想到,秦王很可能不是害病,也与君上中了同样的毒!”

秦王梁深自幼武艺超群,身子骨是兄弟三个人之中最强壮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才是老大呢。他的弟子比梁苒不知强上多少倍,方才冯老也说了,一般人中了这个毒是看不出来的,梁苒实在太幸运了,正因为他身子虚弱,所以才吐血表现出来,否则的话,冯老也察觉不到,也像救治秦王那般,给他开风邪之药了。

冯老说:“对对对!我就说秦王怎么一直不见好,那么多药吃下去,依照他的身子骨儿,早便好了,原来是中毒!秦王原也是中了这种毒!”

赵悲雪说:“冯老可能医治?”

冯老面色发愁,说:“秦王中毒的日子,怕是已然很久,不知有没有伤及肺腑,恐怕恢复起来便难了,不过老朽会尽力医治。”

赵悲雪点点头,说:“劳烦冯老。”

冯老立刻写下药方,都是一些祛毒的药材。赵悲雪又让苏木跑一趟,将冯老的药方抄一份给秦王,但不要打草惊蛇,在梁苒醒来之前,一切都要小心谨慎。

药熬好了之后,赵悲雪亲自给梁苒喂药,梁苒昏迷着,还间或咳嗽,喝起药来很不容易,总是弄撒,还会吐一身,赵悲雪一点子也不嫌弃,动作小心翼翼,十足的温柔体贴。

梁苒饮了药,又昏昏沉沉的睡下去,这一睡便是到了天亮。

赵悲雪一直守在旁边,寸步不离,后半夜梁苒的发热慢慢退下来,不再那么烫手,咳嗽也平息下来,看起来是汤药起了作用,赵悲雪提起来的心窍终于慢慢放下来一些,管用便好。

日头一点点爬上来,小宝宝睡在隔壁,还不知梁苒中毒的事情,醒来之后便想找父父和爸爸。

内监哄着小皇子,可是小宝宝就要找父父和爸爸,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内监无法,便抱着小宝宝来到太室门口,请求谒见。

太室的大门没有打开,赵悲雪走出来,将小宝宝抱着,没有让内监跟随,自行入了太室,回身还将大门关上。

小宝宝眨眨大眼睛,嘴里“啊!啊!”指了指躺在龙榻上的梁苒,伸手抓啊抓,想要父父抱抱。

赵悲雪将他抱过去,来到龙榻边,轻声说:“乖,你的君父病了,还睡着,不要吵醒他,好不好?”

小宝宝歪头,似乎有些不理解,看着看着,突然睁大了眼睛,“嗯嗯啊啊”的指着梁苒,很是焦急,小肉手绷直,坐在赵悲雪怀里直颠蹬,好似一只小秤砣。

赵悲雪说:“怎么了?”

小宝宝:“啊!啊!”

赵悲雪没听懂,问:“可是饿了?”

小宝宝使劲摇头:“嗯——嗯!”

赵悲雪还是没看懂,小宝宝指着自己的小肚肚,又指着梁苒的小肚肚。

“还是……饿了?”

小宝宝欲哭无泪,爸爸好笨!

是弟弟!是弟弟!小宝宝发现了,弟弟不见了,梁苒本是怀上了小弟弟,可是现在,小宝宝敏锐的发现,弟弟已经不在梁苒的肚子里,简直是不翼而飞。

小宝宝黑亮亮的大眼睛一动,哭!

对啊,使劲哭,这样便可以将父父叫醒。

“呜呜呜——!!!”

小宝宝突然嚎哭出声,他从未这么有底气过。

赵悲雪一愣,也从未见过孩子这么委屈过,赶紧哄着:“乖不哭,怎么了?是饿了?还是尿了?别哭别哭……”

小宝宝更加卖力的哭:“呜呜呜呜——”

一边哭一边看梁苒,想让赵悲雪把自己放到梁苒身边。

“呜呜呜,呜哇——”

“呜呜——”

“呜呜……嗝——呜呜……”

小宝宝哭得直打嗝,眼泪都挤干了,只剩下光打雷不下雨,还是卖力的嚎哭,哭声充斥着整个太室,不断的盘旋。

“嗯……”梁苒沉浸在黑暗之中,浑身无力,头疼恶心,就在这个时候,他似乎听到了哭声,是儿子的哭声。

嘶声力竭,满是委屈。

梁苒用尽全力,从黑暗的梦境中挣扎出来,努力睁开双眼,想看一看儿子到底怎么了,为何哭得如此委屈……

“阿苒?”赵悲雪发现梁苒醒了,顾不得小宝宝,把他放在龙榻上,赶紧去查看梁苒。

小宝宝终于落在榻上,噌噌噌麻利的爬过去,来到父父身边,小肉手搭在梁苒肩膀上,使劲摇啊摇。

“啊!呜呜——”父父,醒醒呀!

“嗯嗯!啊!呜呜呜呜——”弟弟不见了,弟弟不见了!

梁苒艰难的睁开眼睛,他是被小宝宝哭醒的,一睁眼果然便看到儿子哭的好似一个泪人儿,眼眶红彤彤,小脸蛋上也不知是鼻涕还是眼泪,直叫梁苒心疼。

“别……哭。”梁苒虚弱的开口,但是他抬不起手来,无法给儿子擦眼泪。

赵悲雪惊喜的说:“阿苒,你醒了?”

梁苒现在还很虚弱,浑身没有半丝力气,只是看一眼赵悲雪,无法给他任何回应,干脆眨了眨眼睛。

赵悲雪说:“你中毒了,我封锁了消息,请冯老来给你医治,放心,已经找清楚了毒源,冯老可以医治,你只要安心修养便是。”

梁苒又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听到了。

赵悲雪继续说:“还有,秦王一直病着,也是因着中了这毒的缘故,秦王底子太好,一时看不出是中毒,医官署的医士们还当是害了风寒,你别担心,我也让冯老帮忙医治了。”

梁苒松了口气,自己昏迷这段时间,看的出来赵悲雪很是可靠,做事滴水不漏。

赵悲雪蹙眉说:“只是……不知下毒之人是谁,暂时还没有抓到。”

小宝宝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现在的重点是下毒之人么?是弟弟!

“呜呜呜呜呜——”小宝宝又哭起来。

他委委屈屈的把小脸蛋扎在梁苒怀中,拍着梁苒的腹部,又拍自己的小肚肚。

“啊!啊!”弟弟!弟弟!

梁苒一时不知宝宝在说什么,脑子里恍然有什么划过,是昏迷之时看到的系统提示。

他现在虽然虚弱,但是打开系统根本不需要抬手,只需要梁苒的一个眼神,系统控制面板立刻自动展开。

他快速的浏览着系统的历史提示记录。

果然!

【当前孕期进度:31%】

【警告!警告!】

【系统提示:宿主中毒,身体虚弱,无法继续孕育宝宝!】

【紧急启动体外孕育宝宝功能!】

梁苒一怔,自己果然怀孕了!因为中毒的缘故,次子受到了影响,但并没有滑胎或者流产,次子被系统的紧急功能保住,开启了体外孕育……

体外孕育?

梁苒陷入了迷茫,那是什么?

他仔细回忆昨日的情景,难道……

在梁苒陷入昏迷之时,他好像看到了一颗圆溜溜,光润润,类属于蛋的东西,无错,是蛋!

梁苒立刻翻看系统,儿子的显示栏多了一个,除了长子梁缨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选项。

姓名:次子(暂定名)

性别:男

下面还有次子的免冠正面照,清晰无比,正是——一颗蛋!

白色的蛋,比普通的鸡子要大一些,圆润饱满,散发着珍珠一般的光彩,好似这世上举世无双的珍宝。

下面还有一排提示。

【系统已自动开启体外孕育功能,请宿主孵化您的宝宝!】

【当前孕期进度:31%】

【系统提示:孕期进度刷至100%,您的次子便可破壳诞生。】

破壳?

梁苒从未想过,寡人除了生孩子之外,竟然又要开始生蛋了……

但眼下生什么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儿子呢?

当时鸡蛋,不对,儿子从梁苒的宽袍里滚了出来。梁苒看了一眼赵悲雪,赵悲雪必然不会知晓那是他的儿子。

那么儿子很有可能……落在阁老府了?

【系统正在为您查询次子具体坐标……】

叮叮叮——

随着一连串的等待之后,蛋宝宝的坐标立刻显示在梁苒面前,图文并茂。

果然是阁老府,且还是阁老府的花园池塘中!

梁苒记得,那处花园的假山石旁,的确有一滩湖水,里面种满了莲花,眼下天气还不炎热,并非莲花盛开之时,但阁老府花了大价钱培养这些莲花,满池的莲花已经争相开放。

莲花可是生在淤泥之中的,梁苒已然不敢想,蛋宝宝肯定沉在泥潭中!

他挣扎起来,撑着手臂坐起身。赵悲雪连忙扶住,以免梁苒栽下龙榻,说:“你做什么?你的身子还很虚弱,绝不能起身!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拿。”

梁苒怎么说才好?寡人什么也不想要,寡人想要找回儿子。

梁苒沉默了一阵,这话要怎么与赵悲雪说,寡人要去阁老府的池塘里,捞一颗蛋,若是赵悲雪问起来,那是什么蛋?做什么用的?为什么要捞蛋?梁苒纵使活了两辈子,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赵悲雪。

可是……

眼下耽误不得,谁知会出现什么变故,也只有赵悲雪一个选择了。

梁苒咬了咬后槽牙,硬着头皮说:“赵悲雪,寡人需要你去做一件重要之事。”

赵悲雪的脸色严肃起来,难道是中毒相关的事情?

有人给梁苒和梁深下毒,虽赵悲雪不知具体是谁,但其实并不难猜,绝对和嬴氏相关。

梁苒终于打断了赵悲雪的“胡思乱想”,说:“寡人有东西掉在了阁老府,这东西对寡人来说十分重要。”

毕竟是寡人的次子。

按照系统的意思,长子是武将之风,而次子则是相国之才,自然对梁苒很重要,甚至对大梁都很重要。

赵悲雪越听越是严肃,说:“好,到底是何物,便是刀山火海,我这便替你寻来。”

梁苒抿了抿嘴唇,迟疑了一下,声音变得小小的,说:“是……一颗蛋。”

“……嗯?”赵悲雪难得愣了一下。

小宝宝应和:“嗯!嗯嗯!”对,是弟弟!

赵悲雪还以为听错了,不确定的说:“蛋?君上您确定是……一颗蛋?”

如不是拥有系统,梁苒也觉得自己疯了,此时只能点头,说:“对,就是一颗蛋,寡人十足笃定。昨日便在寡人身上,昏迷之时滚了出去,想来此时应还在阁老府。”

梁苒很确定,蛋宝宝就在阁老府,他说的这么含糊,其实是为了不让赵悲雪起疑心,毕竟他那个时候已然昏迷了,言辞不能如此肯定。

不过想一想,中毒的节骨眼儿,让赵悲雪去寻蛋,已然很匪夷所思了,什么疑心不疑心的?先把儿子找回来是正经儿。

于是梁苒又说:“那颗蛋怕是掉在阁老府的池塘中了,一颗白色的蛋,大抵这么大,有珍珠光泽,十足与众不同,你看一眼便会知晓。”

赵悲雪越听越是匪夷所思,他的眼目闪烁着惊讶的光芒,从未这般惊讶过,满满都是匪夷所思,满满都是无法理解。

怔愣片刻之后,梁苒还以为赵悲雪要开始问“为什么”了,哪知赵悲雪却言简意赅的说:“好,我现在便去。”

这回轮到梁苒发愣了,说:“你……都不问问寡人,为何要你去寻一颗蛋?”

赵悲雪却说:“你想要的东西,自然有你的道理,且你不让旁人去寻,偏偏让我去寻,说明我是你信任之人,我欢心还来不及。”

梁苒:“……”

这样也好,免去了不少解释。

梁苒叮嘱说:“眼下还是白日,嬴阁老虽然是前阁老,但府中仆役众多,你要小心一些,不要被旁人发现。”

赵悲雪点点头:“放心,我速去速回。”

小宝宝使劲招手:“嗯嗯!嗯嗯嗯!”爸爸放心罢,窝会照顾好父父的!

赵悲雪特意换了一身衣袍,出了紫宸殿,快速往阁老府而去。如今是白日,阁老府守卫森严,仆役众多,但是这难不倒赵悲雪。

赵悲雪一个起落,直接越过院墙进入花园。

他昨日才在此处与梁苒欢好,自然是熟门熟路,快速来到那片假山之畔,果然看到了莲花池塘,莲花一片片的盛放,因为是莲花池,池水并不清澈,泛着一层绿色的光泽,池中尽是淤泥。

赵悲雪皱了皱眉,泥塘里打滚儿而已,这对于从小吃苦,从未被当成人看的赵悲雪来说,太容易不过。

哗啦——

他纵身跳入莲花池中,果然,池底都是淤泥,虽然池塘不大,但是想要从中寻找一颗蛋,真的不是容易之事。

赵悲雪眯起眼睛思忖,蛋?昨日夜色深沉,但是赵悲雪耳聪目明,他好似在无意间,的确看到了一颗蛋,当时赵悲雪着急梁苒的身体,因此根本没有注意那颗蛋,若是没记错的话,那颗蛋还是被他不小心踢入池塘的。

赵悲雪回忆着昨日的情景,按照方位找过去,若是蛋从这里落水,很可能便掉在这附近。

哗啦……哗啦——

赵悲雪趟在淤泥中,弯着腰,伸手在烂泥中不断的打捞,泥中什么都有,一不小心还会划伤手指,偏偏没有什么蛋,连一颗鹅暖石也没有。

就在赵悲雪打算往更远的地方寻找之时,一个不经意,好似真的摸到了什么圆溜溜,又光滑的东西,与石头不一样,入手温润,还带着温度。

赵悲雪立刻将那圆鼓鼓的东西捞出来,哗啦——

果然是一颗蛋!

沉甸甸的,怪不得赵悲雪一直找不到,因为这颗但实在太沉了,沉在淤泥的最下面,很容易被忽略。

脏兮兮的泥水从白润的蛋壳上滑下来,与其说是一颗蛋,不若说是蒙尘的明珠,在春日温润日头之下,显得那么洁白而明媚,似乎天生带着一股感染力,令人舒心畅快。

果然正是昨日那颗蛋,虽只是一瞥,赵悲雪本没有在意,但今日一见,那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只是看一眼,便知一定是这颗蛋。

赵悲雪掬了一些池水,好歹将淤泥冲干净,又用自己的袍子擦了擦,把蛋宝宝裹在怀中,这才快速越出院墙,一路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梁苒躺在龙榻上歇养,他没有力气,虽饮了药,已然比之之前好了一些,但还是虚弱的厉害。

梁苒本应该闭目的,但心中实在担心次子的安危,一直打开系统控制面板,定位次子的位置。

叮叮叮——

蛋宝宝的定位突然开始飞快的移动。

“啊!”啊!小宝宝指着系统面板,他显然可以看到,兴奋的扑腾,好像一只小鸭子似的。

梁苒心头一喜,合该是赵悲雪找到了蛋宝宝,正带着他回宫呢。

不出一会子,赵悲雪果然归来,他还未换衣裳,浑身湿漉漉的,为了避人耳目,直接翻窗进入紫宸殿的太室,从怀中取出蛋宝宝,交给梁苒。

“你看看,是这个么?”

梁苒迫不及待的接过来,他从未见过次子,但蛋宝宝入手的一霎那,梁苒可以感觉到,这肯定就是寡人的儿子,都说父子连心,绝对没有错。

蛋宝宝莹润光泽,蛋壳上没有一点伤疤,看起来干干净净,犹如一块完美的璞玉,一只珍贵的明珠。

“是他。”梁苒爱惜的抚摸着蛋宝宝。

小宝宝也使劲拍手:“啊!啊!嗯嗯!”爸爸腻害!爸爸把弟弟找回来了,好腻害!

梁苒看了一眼赵悲雪,他从始至终什么也没问,身上还湿漉漉的淌着水,袍子角都是淤泥。

梁苒的语气难得比平日里温和很多:“去换衣裳罢,不要着凉。”

因为这一句关心,赵悲雪立刻来了精神,说:“好,你休息,我去更衣。”

“啊!啊!”小宝宝对弟弟很感兴趣,立刻爬过来,也学着梁苒的模样,像模像样的用小肉手抚摸弟弟的蛋壳。

小宝宝睁大眼睛:“嗯!”是温的!好暖和!

梁苒被宝宝的呆样逗笑了,一手抱着小宝宝,一手抱着蛋宝宝,说:“乖儿子,来看看你弟弟的,可爱么?”

“嗯嗯嗯!”小宝宝使劲点头,好像在说可爱。

小宝宝绝对是个弟控,看着弟弟的眼睛发光,看着看着,突然……

突然流口水了。

“嘶流——”小宝宝把口水吸回来,蹭了蹭肉嘟嘟的嘴唇。

梁苒:“……”

梁苒赶紧说:“儿子,这是你弟弟,不可以食,知道么?”

小宝宝嘟着嘴巴,耷拉着眼睛,好似很遗憾,但乖巧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今日有逢五的早朝,梁苒的身子还未恢复,但是毒素已经去的差不多了,毕竟他中毒很浅,只是梁深便没有那么幸运,至今日还在昏迷。

梁溪已然给他换了药,按照冯老的方子煎药,但是梁深中毒很深,一时半会是好不的的。

梁苒今日没有去朝参,故意让苏木放出消息,便说自己害了严重的风寒,起不得身,所以不能上朝。

如此一来,那个背后之人一定以为自己得了手,梁苒便是要看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好事儿。

难得不去上朝,梁苒抱着小宝宝和蛋宝宝睡懒觉,日光慢慢爬起来,从户牖洒入,梁苒还在沉沉的睡着,特别香甜。

小宝宝已经醒了,正在和弟弟顽耍,不,应当说,他正在顽弟弟……

小宝宝的小肉手在蛋宝宝身上这边摸摸,那边抠抠,时不时还“嘶流——”吸一口口水,抓起自己的小口水兜擦擦,小肚子发出咕噜——的叫声。

赵悲雪晨起盥洗,从隔壁的东室过来,小宝宝见到爸爸,立刻兴奋的嗯嗯叫。

“嘘——”赵悲雪做了一个谨慎的动作,轻声说:“乖,小声一些,不要吵醒了你君父歇息。”

小宝宝听懂了,立刻小声的嗯嗯答应。

梁苒沉沉的睡了好一阵子,这才醒过神,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赵悲雪,赵悲雪傻坐在榻前,也不知坐了多久。

“怎么不叫醒寡人?”梁苒说。

赵悲雪扶着他,立刻将衣袍拿来裹在他身上,生怕梁苒刚醒来会着风。

“我见你睡得香,左右今日也推了朝局,不必早起,便没有打扰你。”

赵悲雪很是忙碌,伺候梁苒更衣、盥洗,又给他布膳,端来汤药,一些列捣腾下来,饶是赵悲雪是个练家子,也是微微出汗。

梁苒看着赵悲雪忙前忙后,突然有些迷茫,没头没尾的询问:“倘或……当年寡人没有随先皇出使北赵,对你没有恩德,你还会如此待寡人么?”

当年……

说的可不就是小时候的事情么?

小小年纪的梁苒,随着先皇出使北赵,看到被吊在城门上受罚的赵悲雪,心生怜悯,给了他一只水囊,对当年的赵悲雪来说,梁苒便是他的神明。

赵悲雪回答说:“我只知晓,那时候你救了我。”

小小的赵悲雪,被吊在城门上,无论是路过的臣子,还是路过的百姓,只是看着,只是麻木的路过,他们全都相信了,相信赵悲雪是天扫星,是老天爷的责罚,是一个不祥之人。

在他们眼中,渴死赵悲雪,哪里与人命相关?不过是替天行道,做了一件好事儿罢了。

赵悲雪深深的看着梁苒,又说:“你和当年一模一样,你对待子民的时候,就和当年对待我一样。”

赵悲雪从未被人这么温柔的对待过,他想过,若这个温柔的小君子,是属于我的该多好?

总有一日,他是属于我的……

赵悲雪的眼神愈发深沉,他盯着梁苒,就像盯着自己的猎物,心爱的猎物。

慢慢低下头,一点点靠近,显然是动了情,想要拥吻梁苒。

梁苒本想下意识撇头躲开,他与赵悲雪欢好是为了生孩子,为了振兴大梁,绝不掺杂个人感情,所以梁苒其实很抵触亲吻,他总觉得自己与赵悲雪之间,不必有这些劳什子的多余事情。

可是今日……

他的心窍酥酥麻麻的,涌起一股暖洋洋的涟漪,将梁苒冻彻了两辈子的心窍融化,他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

梁苒躲避的动作一顿,他告诉自己,寡人与赵悲雪亲吻,自然是为了孕期进度,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深吻可以增加孕期进度10点,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柔软的嘴唇,带着温暖与侵蚀的霸道,覆盖在梁苒的唇瓣上,轻轻的厮磨,浅浅的研磨。梁苒嗯了一声,抬起柔软的手臂环住赵悲雪的肩背,好似在鼓励他,更加疯狂的攻城略地。

叮——

【“深吻”+孕期进度10%】

【当前孕期进度:41%】

“哈哈哈!”

是小宝宝的笑声,吓得梁苒一个激灵,猛然回神,儿子还在身边看着呢!

小宝宝怀里抱着弟弟,眼巴巴的看着梁苒和赵悲雪,一脸似懂非懂,却十足欢心的样子,啪啪啪拍着小肉手,嘴里“啊啊”的,好似让他们再来一个。

梁苒:“……”

梁苒今日没有去上早朝,臣子们众说纷纭。有人说梁苒的身子本就羸弱,看起来弱不禁风,如今又是春日,风干物燥的,普通人都极容易害病,更何况是梁苒呢?

也有人说梁苒害病,并非是因着天气的变化,而是因着大宗伯撂挑子,梁苒终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皇帝,支撑了这几个月,实在支撑不下去了,终是病倒了,也在情理之中。

更有人说,其实梁苒根本没有生病,而是醉死在温柔乡之中,与那阁老府的嬴娘子缠缠绵绵,一夜春宵,因着不近女色,如今一旦染了荤腥,差点子掏空了身体,因而今日无法爬起来上早朝,这才告了假。

总之,如何说法的都有,这其中大宗伯的党羽最是沉不住气。

苏木和嬴稚前来紫宸殿禀报,苏木拱手说:“一切都如君上所料,大宗伯听说君上病了,愈发的沉不住气,依臣来看,那下毒之人,必然是大宗伯无疑了。”

梁苒如今还无法下榻,他虽恢复了不少,但仍然虚弱,问:“秦王那面儿如何了?”

苏木回禀说:“晋王殿下已经按照冯老开的方子,亲自煎药给秦王殿下,不敢假手他人,食了两方下去,似乎有些好转,发热是退去了,只是人还未醒来。”

“秦王中毒颇深,”苏木又说:“恐怕时日之内,很难转醒。不过请君上放心,秦王已无性命之忧。”

梁苒点点头,说:“大宗伯一定还有后手,你们替寡人盯紧了他。”

“是!”

嬴稚蹙眉说:“君上,大宗伯的爪牙不只是渗透朝廷,更渗透了宫中的仆役,君上的余毒刚清,用膳饮水,还是需要小心谨慎,以免再中了诡计。”

此时赵悲雪便说:“放心,君上的饮食,表面上仍然是由膳房来负责,其实都是我每日亲自做好,以免被人下毒。”

苏木震惊的看向赵悲雪,赵皇子会做饭?

像苏木这种生在官宦世家的子弟,一生下来便要求严苛,需要文成武就,品行高洁,君子六艺无一不精,但谁也没有要求过他们习学做饭,君子远庖厨好似是不成文的规定。

梁苒又与苏木确认了一下宫中的禁卫军与虎贲军,越是这种时候,便越是要小心谨慎,以防发生任何意外。

赵悲雪站在旁边一直听着,他瞥斜着眼目,看了一眼苏木,苏木面色严肃,郑重的凝视着梁苒,梁苒说一句,他便点点头,格外的噤声。

苏木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光彩,那是遮掩不住的光彩。

赵悲雪的心窍突然酸溜溜的,虽然苏木从来没说过,但他看得出来,苏木喜欢梁苒,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梁苒,恨不能一刻也不离开。

虽然赵悲雪知晓,梁苒心思单薄,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很冷淡,对苏木更加没有那方面的感情,只是普通的君臣干系,若说有什么不普通,或许便是他们除了君臣,还是青梅竹马罢。

“赵皇子?”梁苒唤他了两声,他一直没有听见,梁苒蹙眉说:“赵悲雪!”

赵悲雪这才回神,“嗯?”了一声看向梁苒。

梁苒奇怪:“做什么发呆?把笔墨取来。”

赵悲雪熟门熟路的把笔墨取来,给梁苒的龙榻支上小几,如此一来梁苒便是不下地,也可以在龙榻上书写。

梁苒吩咐的比较多,恐怕苏木记不清楚,便准备记录下来。

赵悲雪见他提笔书写,借着自己身体遮挡,偷偷在小几之下握住了梁苒的左手。

梁苒一愣,大庭广众之下,苏木和嬴稚都在呢,大家正在讨论严肃的国政大计,岂容赵悲雪在这里胡闹?

他甩了一下手,赵悲雪却执拗的不肯松手。

叮——

【“牵手”+孕期进度1%】

【当前孕期进度:42%】

梁苒本想再次甩开赵悲雪,正好看到了弹跳出来的系统提示。

是了,牵手可以增加孕期进度,如今梁苒的身子还未恢复,交欢实在太过勉强,能做的也就是牵手、拥抱和深吻,这其中牵手无异于最简单的。

一时间,梁苒有些“不舍得”松手,也就是这么犹豫的一会子,赵悲雪仿佛得到了鼓励,握住梁苒的手心,甚至用手指轻轻的剐蹭他的指腹、他的掌心、他的手腕,麻痒丝丝缕缕的窜上来,梁苒的耳根子瞬间蒙上一层殷红。

梁苒趁着蘸墨的时候瞪了赵悲雪一眼,赵悲雪还是不松手,甚至“腆着脸”对他笑。

叮——

【“牵手”+孕期进度1%】

【当前孕期进度:43%】

梁苒写完了一页纸,打算翻页继续书写,可是左手被赵悲雪握住,根本没办法抬起来,赵悲雪倒是体贴,主动帮他翻页,还说:“我帮你。”

梁苒默默的翻了一个大白眼,看在孕期进度还在提升的份上,便不与他计较了,幸好……

幸好苏木和嬴稚规规矩矩,他们谁也没有发现,梁苒这样想着。

站在龙榻前恭敬听训的苏木和嬴稚,起初的确没有发现,但后来就……

嬴稚看起来粗枝大叶不修边幅,但其实他心思细腻,极其善于观察旁人的言行举止,他稍微看了两眼,立刻会意,本分的低垂着头,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苏木则是偶然发现,君上的耳根红了?

他还以为梁苒的病情反复,又发起热来,关心的话还未说出口,不经意看到案几下亲密相携的两只手,一只手白皙细腻,另外一只手骨节分明。

赵悲雪似乎发现了苏木的目光,故意挑了挑眉,轻轻的摩挲着梁苒的手指,调整角度,与他十指相扣,果不其然,梁苒的耳根更加殷红。

轰隆——

苏木哪里见过梁苒与旁人亲密的十指相扣?

他自小与梁苒一起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梁苒的性子一直规规矩矩,温柔恬淡,说话做事从来都不越雷池,对谁也都淡淡的,哪里会像这样与人牵手。

苏木一时间浑浑噩噩,好似做梦一般。

“苏将军?苏将军?”有人拍了拍苏木的肩膀,是嬴稚,把他从走神中唤醒过来。

“苏木?”梁苒已然写好,正将纸笺递给他。

苏木回过神,赶紧接过来。

“你怎的了?”梁苒奇怪的说:“生病了么?”

“没、没……”苏木磕磕绊绊的回答。

梁苒又说:“怕是这两日公务繁忙,累了罢?”

苏木又是磕磕绊绊的说:“臣无碍,多谢君上关怀。”

赵悲雪则清楚,苏木为何如此浑浑噩噩,毕竟他方才是故意的,故意让苏木看到自己与梁苒亲密牵手,他就是要狠狠的打击这个“敌人”,不管这个敌人到底对自己有没有危险,抽薪止沸,趁早斩草除根。

梁苒说:“也没有旁的事情了,你们先退下罢。”

“是。”

苏木退出去,还是浑浑噩噩,脑袋里一团乱麻,好像绳子打了结,无数个死疙瘩萦绕在心窍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嬴稚跟着他后面走出来,淡淡的说:“苏将军,这天底下的美男子数不胜数,苏将军爱见谁不好?偏偏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苏木恍惚,说:“你……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嬴稚轻笑一声,说:“也罢,不管苏将军喜欢什么美男子,只要不是嬴某便好。”

“你!”苏木瞪着他:“谁会瞧得上你?”

嬴稚哈哈一笑,说:“苏将军,这会子倒是回魂儿了?”

苏木一愣,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好似丢了魂儿一样,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倒是斥责嬴稚的时候,突然找回了感觉。

嬴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往后的日子可长着,苏将军多多保重。”

说罢,扬长而去。

叮——

【“牵手”+孕期进度1%】

【孕期进度:51%】

每种刷孕期进度的方法,都是有上限的,牵手的上限很快就到了,孕期进度到达51点之后,再牵手也不会增加。

赵悲雪满心欢喜,仿佛打了胜仗的将军,志得意满的俯视着败寇丢盔卸甲,还未来得及欢心,嗖——梁苒已然把手掌抽走,十足的干脆利索,无情无义。

眼看着孕期进度达到了瓶颈,再牵手也没有任何意义,梁苒为何还要牵手?当然是抽回来。

赵悲雪虽然有些可惜,但看着自己手掌,感觉着自己掌心里温暖的余韵,还是傻笑了好一阵。

梁苒:“……”

小宝宝抱着蛋宝宝坐在一边,“啊——”摇摇头,好似在叹气,似乎也觉得爸爸笑的太傻了,有碍瞻观。

赵悲雪走过来,将小几从龙榻上扯下去,说:“歇一会子罢,如此费神,累不累?”

梁苒的确有一些疲累了,小宝宝立刻抱着未破壳的弟弟爬过来,很自觉地躺在梁苒怀里做抱枕,软软的,肉肉的,粉粉嫩嫩,还带着一股孩子特有的奶香味,别提多可人了,令梁苒莫名生出一股安心。

赵悲雪给他和宝宝盖好被子,小宝宝身为哥哥,很体贴的给弟弟也盖好被子,小肉手轻轻的拍了拍蛋壳,似乎在哄弟弟睡觉。

赵悲雪实在好奇,说:“你这是……什么禽蛋?看着不似鸡子,鸡子没有这般大的个头,也不似鸭蛋,看这大小,难道是某种猛禽的卵蛋?”

梁苒:“……”寡人怀疑赵悲雪在骂寡人,但一时找不到证据。

小宝宝:“啊!啊啊!”爸爸好笨,那不是禽蛋,是弟弟!

梁苒鄙夷着赵悲雪,没有回答,白楞了他一眼,背过身去抱着儿子睡了。

赵悲雪忙着处理司马署的工作,还需要给梁苒做膳食,他下午都很忙,看到梁苒歇了午觉,便悄悄退了出去,准备先去一趟司马署,然后再去膳房。

梁苒睡得很滋润,也不知一觉睡了多久,小宝宝拱在他的怀中,嘟着嘴巴,粉嫩的唇边竟然还挂着口水,不知在梦里食着什么山珍海味,差点弄弟弟一身口水。

梁苒连忙把蛋宝宝解救出来,给大儿子擦了擦口水。

“不好了!不好了!!!”

有人一连串大喊,没有经过通传,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是冯沖!

冯沖虽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平日里大咧咧了一些,不怎么讲究礼仪,但绝不是一个关键时刻不靠谱的人,他这般匆忙,一看就是有顶天的大事儿。

冯沖满头是汗,脸色涨红,额角上青筋凸出来,焦急的说:“君上,大事不好!北赵!”

梁苒蹙眉说:“北赵又闹什么幺蛾子?你慢慢说。”

冯沖说:“北赵突然声称,说世子郁笙偷了他们东西!”

梁苒一时没有听懂,这太匪夷所思了。

世子郁笙是何等如玉君子,怎么可能做偷窃之事呢?况且世子郁笙一直都在大梁宫之内,如何可能到千里之外的北赵去偷东西?

冯沖说:“北赵还说了,倘或不交出世子郁笙,便出兵攻打我大梁!甚至已经下了战帖!”

梁苒可算是听明白了,他做了两辈子的皇帝,如何能不明白北赵那些小伎俩?大梁与北赵有言在先,双方罢兵,化干戈为玉帛,这才停战几个月,北赵看来又想挑起战火。

世子郁笙只不过一个借口罢了。

北赵本想攻打菰泽,并吞菰泽的兵力与冶铁技术,现在好了,菰泽已然归属大梁,北赵哪里能甘心,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冯沖又说:“还有那个大宗伯!根本就是装病,看到北赵下的战帖,他终于按捺不住了,宫中前脚听到消息,他后脚便进了宫,叫人拿下了世子郁笙!君上,你救一救师父!他如何会盗窃啊!”

梁苒眯起眼目,北赵下战帖,宫中才得到消息,大宗伯倒是反应得快,这不得不让梁苒猜疑,大宗伯是不是早就与北赵勾连。

还有……

还有秦王梁深的事情!梁深乃是大梁最年轻的战神,他的腿疾好不容易痊愈,这会子突然中毒,现在还躺在病榻上不得转醒,梁苒忍不住又在想,或许这些也是大宗伯算计好的。

大宗伯不只是把朝政,甚至通敌卖国!

梁苒挣扎着起身,说:“随寡人前往太极殿!”

“是!”

小宝宝被声音吵醒,迷茫的张开眼睛,只看到父父匆忙离开的背影,眨眨眼,歪歪头,不知发生了什么……

梁苒匆忙来到太极殿,他身体虚弱,这几步跑已然气喘吁吁,额角滚下冷汗,冯沖扶住他,说:“君上,你没事罢?”

“无妨,”梁苒说:“还撑得住。”

他们刚到太极殿门口,便看到黑压压的人群,羣臣竟然来的都差不多了,当然,来的最全的还是大宗伯的爪牙与党羽。

世子郁笙被大宗伯的府兵扣在地上,两把黑色长戟压在他的背上,迫使身材单薄的世子郁笙跪下。

世子郁笙挣扎着,抿了抿嘴唇,他想说话辩解,可奈何他是一个哑子。

大宗伯拄着拐杖,演都不演了,哪里还有半点害病的样子,底气洪亮的说:“菰泽世子!枉费君上如此爱重于你,可你呢?偷盗北赵的贵重之物,为我大梁招惹祸患,我大梁可是容不下你的!来啊,给我押入牢房!”

“我看谁敢!”

有人拦在世子郁笙面前,他手中黑色的长刀一转,“啪!”一声金鸣直接挑开长戟,冷冷的凝视着大宗伯。

是赵悲雪。

“赵悲雪?!”大宗伯碍于他手中的刀刃,吓得连连后退,躲到府兵身后,说:“你竟敢持械上殿?!”

赵悲雪冷笑,拔身而立:“持械?也不及大宗伯把府兵带入宫中。”

“你……”大宗伯还要呵斥。

梁苒已然从内殿走出,幽幽的说:“在中朝太极殿喧哗,是当寡人这个天子,已然归天了么?”

羣臣一惊,是天子!

梁苒的面色虽然惨白,但却不似流传的那般马上便要一命呜呼。大宗伯看到他,眼神晃动了好几下。

“拜见君上——”羣臣山呼,大宗伯也跟着做做样子。

“君上!!!”大宗伯大喊,如丧考妣一般:“君上!大事啊!大事不好了!!北赵,北赵下战帖了,都是因着世子郁笙偷盗了北赵的贵重之物!”

“哦?”梁苒走过来,一展黑色的袖袍坐在龙座之上,他的身子已然撑到了极限,能走到前坐下十足不易,但他的表情分毫不乱,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梁苒幽幽的说:“那大宗伯可知,世子郁笙偷盗了北赵什么贵重之物?”

“臣……”大宗伯支吾。

梁苒咄咄逼人的质问:“北赵的战帖中,可有提及?若无实属证据,北赵诬告我大梁侯爵世子,口气倒是不小,大宗伯身为大梁臣工,不帮助自己人说话,反而第一时胳膊肘向外拐,这是什么意思?”

“臣……臣不是这个意思!”大宗伯狡辩:“臣也是为了朝廷,为了大梁,为了陛下,这才一时情急,同朝为官,臣怎么可能针对世子呢?”

世子郁笙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大宗伯。

大宗伯又说:“君上,不管这北赵打得什么主意,他们的战帖已经下了,这会子说不定正陈兵边疆,随时都有可能准备杀来,君上!不可不准备啊!”

他果然还有后话,指着赵悲雪说:“赵悲雪身为北赵质子,但凡两厢开战,便理应斩下质子的头颅,祭旗!以示军威!”

“来人!”大宗伯完全不给梁苒开口的机会,直接自来熟的说:“把这个北赵的贼子抓起来!”

府兵蠢蠢欲动,但是都害怕赵悲雪的武艺,一时无法上前。

踏踏踏——

苏木带着虎贲军冲入太极殿,呵斥说:“大宗伯!君上就在殿上,还未发话,大宗伯岂能越俎代庖,岂非是犯了僭越之罪?”

大宗伯冷笑:“你一个小小的虎贲中郎将,还没断奶的年岁,你懂得什么大道理?老夫这是为了大梁好!两国开战,留着质子做什么?若是不斩赵悲雪,如何震慑军心,如何威震北赵?”

苏木的确年岁小,还未上过战场,他被反驳的脸色一片铁青。

大宗伯催促说:“还不速速将这个贼子拿下?”

梁苒嘭一声,狠狠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本要上前的府兵吓得哆嗦,面面相觑不敢行动。

小天子一向温温和和,鲜少过怒,今日则是个特例,竟是为了北赵的质子,在太极大殿上拍了桌子。

梁苒冷冷说:“大宗伯可不要忘记,寡人才是这个天下的共主,才是大梁的天子!”

大宗伯被他这一句话震慑住了,没来由身子抖了抖,愈发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奶娃娃而已,怕什么?

梁苒嗤笑一声,说:“赵悲雪自入我大梁,兢兢业业护驾,为了救寡人身受重伤,命悬一线,他便不是梁人,也胜过许多表面和善,内地肮脏伪善的梁人!”

大宗伯感觉自己被点着鼻子辱骂了,咬紧后牙关,整张老脸抽动颤抖着。

“依照君上这意思,世子郁笙不打算交给北赵也就罢了,难道……”大宗语气里满满都是威胁:“难道连这个北赵的质子,也不打算杀了祭旗么?”

梁苒笃定的说:“赵悲雪对寡人忠心耿耿,行事言辞并未越钜,何错之有?既然无错,寡人为何要杀他?”

更重要的是,寡人的儿子还需要赵悲雪,倘或没有了赵悲雪,叫寡人一个人如何生儿子?

赵悲雪恍然抬头,一脸诧异的看向梁苒,他没想到,梁苒竟在大梁宫最庄严的太极殿力保自己,他的心窍翻腾,血液逆流,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大宗伯被连续反驳了颜面,不屑的一笑:“君上您可想好了,您保下世子郁笙,必定会惹怒北赵,北赵是下了战帖的,他们茹毛饮血,彪悍至极,斯时便会杀来,届时……由谁来抵挡?”

大宗伯满脸小人得知的模样,嘴角的笑意都遮不住了,说:“难道……要将缠绵病榻的秦王殿下叫起来,让他一面喝药,一面披甲上阵么?哈哈哈——”

大宗伯的党羽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庄重的太极殿瞬间变成了市井菜市场。

果然,梁苒的猜测是正确的,看来秦王中毒也是他早就算计好的一环,大宗伯的目的,便是卸去梁苒的所有兵权,让他赤手空拳,无法应对北赵的战事。

苏木不甘心,上前一步,说:“臣……”

不等他开口,大宗伯嘲讽的说:“君上不会是想要派苏小将军应战罢?哎呦,这可就难了!苏小将军虽然出身将门,可是没有临战经验,君上您可放心将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大梁兵马,交给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白脸小子?”

苏木被他说得脸色惨白,很快又涨红,他发现大宗伯说的很对,自己没有任何临战经验,上了战场便是抓瞎,空有武力,空有忠心,管什么用呢?

赵悲雪眯起眼目,踏前两步,冷声说:“让我领兵。”

府兵见他动弹,吓得连连后退。

便是连大宗伯也下意识后退,心里怕极了赵悲雪,毕竟在旁人心里,赵悲雪根本不是人,他是一头狼。

大宗伯颤抖着反驳:“不、不可!君上,决计不可!赵悲雪乃是北赵人,不用他祭旗已然是君上仁宥,天大的恩典,怎能将我大梁的兵马交给他呢?这岂不是羊入虎口,倘或赵悲雪带着我军投靠北赵,怎么办?!”

大宗伯简直“声泪俱下”,振臂高呼:“君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大宗伯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欺负梁苒年轻,手底下还没有自己的兵马势力。

大宗伯志得意满的说:“君上,只要您下令,用赵悲雪的人头祭旗,老夫便算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也会动员朝廷上下,让那些老将出来应战,我大梁人才济济,将才如云,还怕区区北赵那些野人不成?只要……君上您砍了赵悲雪的项、上、人、头!”

大宗伯的语气满满都是威胁,眼神满满都是算计,一张脸老脸笑得褶皱,五官齐飞,遮掩不住拿捏天子的欢心。

他似乎想要昭告天下,无论是谁坐天子,都要看他的脸色,这个天下是他大宗伯说了算的。

梁苒眯起眼目,幽幽的说:“你做梦。”

“什么!?”大宗伯显然没想到梁苒会这么绝然的拒绝自己。

“君上,你可想好了!”大宗伯反复威胁:“你若是不按老臣所说去做,恐怕招至朝廷,招至天下百姓的不满啊!如此寒了羣臣,寒了子民的心肠,谁还愿意为君上挂帅?为君上出征?为君上披荆斩棘马革裹尸?!”

“谁说,”一道声音从太极大殿之外传来,声音洪亮,底气浑厚,字正腔圆:“无人应战?”

一身量高硕的男子阔步走入,他一步步踏入太极大殿,踩在那猩红的毯子上,无视了四周戒备的府兵,判若无人的来到梁苒面前。

是那张脸,与梁苒生得七八分神似的面孔,但线条硬朗,轮廓深邃,眉眼之间尽是将才之风,仿佛锐利的宝剑,难掩其璀璨的光辉。

年轻男子单膝跪地,朗声说:“臣梁缨,愿为君上,马革裹尸,一往无前!”

叮——

【迎风生长卡,已被宿主您的长子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