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leanor,你怎么了,几次和你说话都愛搭不理。”鄭三少奶奶受不得冷落,拿手肘顶着黎雅柔。

黎雅柔:“我有不理你?听着呢。”

“那我刚才说什么?”

“你问我的小管家滋味好不好,大不大,久不久。”

鄭三少奶奶发起嗲来,作势要打她,“不准笑话我!你自己吃好的,还笑话我。吃了几十年的庄先生,现在換成三国小混血,你讓我怎么不嫉妒你。”

黎雅柔叹气,她都不好意思说,到迄今为止,她都只吃过庄綦廷。哎,丢人,索性不说了吧。

“等你吃够了就借我玩玩,我喜欢这一款,看着斯文矜持,床上肯定超猛。”鄭三少奶奶趴在黎雅柔耳边,超小声地说。

黎雅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对不起梁司介,不该把他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唐僧带来盘丝洞,“他真的只是我的管家。你喜欢就自己凭本事去撩,什么借不借的,他是正经人,我也是。”

“我又不傻。”

“…………”

“那我撩了啊。等会游轮party我老公不在,你给我创造機会。”

“………你,”黎雅柔复杂地看了一眼梁司介,对方正斯文地享用晚餐,他吃的并不多,很克制,并且非常优雅,每一道菜都只是浅尝。

在她看过去的同时,梁司介仿佛有感应,也抬起头,对她微微一笑,口型在说——有什么吩咐,夫人。

黎雅柔于心不忍,但又拗不过旁边的女人,只压低声音说:“不准霸王硬上弓,他若是对你没感觉你就撤。男欢女愛的我不管,但你别在工作时候骚扰他。”

一直到众人出发去港口登船,黎雅柔都良心不安,期间看了梁司介许多眼,红唇偶尔抿起来,眉间萦绕着一股抱歉和担忧。

庄綦廷揣在西装裤兜里的手掌快要捏烂了,用強大的意志力才将弄死梁司介的嗜血按进心底最深处,对抗这种雄性的原始本能是痛苦的。

他暂时还没有查到梁司介的真实身份,从目前的资料看来,这条哈巴狗并不简单,不论是家世还是意图,都不简单。

他动了Kurt,已经惹恼了妻子,若是再贸然动梁司介,他和妻子就真是无路可走了。为了妻子他必须忍,忍着这条心機深重,意图不轨的小哈巴狗。

晚宴接近尾声,下一场即将来临。游轮早已停泊在港口,车也備好,只等宾客们登船。

今晚的男主人公易坤山拍拍庄綦廷的肩膀,“等会游轮party去吗?Eleanor也会去,你若是不想去不用勉強。”

庄綦廷面色冷淡,指尖夹着一根没点燃烟,“没大没小。她是你嫂子。”

易坤山真是服了,如此不解风情,难怪老婆要跑啊,“廷哥,别太严肃,我们都是四十几的人了,要学着大度,对老婆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刚易折,过犹不及啊。”

庄綦廷眸色冷淡如霜,“就你吗?少来我眼前装大度。”

易坤山点了烟,慢悠悠吁出一口,“你不懂女人。”

庄綦廷差点发笑,“你懂,也是,易少也曾是浪荡子。”

易坤山听出好友的阴阳嘲讽,冷笑,“不用讽刺我,我如何不懂?我有老婆,有四个女儿,上头有个姐姐,下面有个妹妹,还有个不好惹的岳母,做生意做投资我不说胜过你,和女人打交道,我比你強上千万倍。”

庄綦廷听得心中一片森冷,嫉妒也油然而生。是啊,他命不好,一家子全是男的,連个姐姐妹妹也没有,生的也都是男仔,在遇见黎雅柔之前,他没有交往过任何女性,唯一长时间接触过的女人就是母亲。

可就是母亲也被父亲日日霸占着,这辈子,他没有和女性打交道的经验,无法体味她们的心思到底有如何幽微,细腻,柔软,矛盾,不好猜。

他从小就是家里的大哥,是集团的太子爷,是十几万员工的老板,他只会驭人之术,恩威并施,他在两性关系上就是一张白纸,遇见黎雅柔,才有了颜色。他用自己的方式去疼她,宠她,爱她,也没想过她喜不喜欢。

易坤山不忍心再炫耀自己命好,只说:“廷哥,对自己的女人低头示弱,不丢人。”

“是吗?”庄綦廷只是笑笑,表情没有波澜,把烟递给易坤山,挑眉示意他点个火。

易坤山这辈子就没给谁点过烟,可一想到好友的老婆跑了,还坚持来参加他的结婚纪念派对,于是掏出打火機,擦出火苗,凑上去。

清脆的朗声,夜风中摇曳橙色火光,细微一缕,点燃唇里衔着的烟,庄綦廷那张过分深邃锋利的脸染上些许温柔。

梁司介掏出兜里的打火机,伸手挡住江风,火苗顺势凑上黎雅柔手

中的烟花棒,刺啦一声,点燃了。

小小的烟花绽放在指尖,忽明忽暗的橙色暖光染着黎雅柔动人的眼眸。

她此时在船上,享受着夜风和霓虹。

港湾两侧高樓林立,灯火幢幢,游客在星光大道上找着最佳机位,试图拍下夜景最美的角度,白色游艇行驶在维港,不经意入了照片的一角。

这艘造价十七亿的超级游艇是易坤山送给梁咏雯三十五岁的生日礼物,前年彻底更換过一次配件和装潢,保养得闪亮如新。一共五层,十七间套房,配備了甲板泳池和停机坪。船上设备齐全,安排了各种娱乐活动,另有明星表演,登船的宾客基本上要玩到凌晨。

一群贵妇更换了afterparty的鸡尾酒礼服,在甲板上玩起了烟花。黎雅柔那身内敛却华丽的深蓝色礼裙也换成了更明亮,更跳跃的金色短裙。

游艇上安排了几位专业摄影师,黎雅柔入境最多,有位女摄影师几乎是逮着她拍写真。

九点时,维港上空被烟花点亮,十五分钟不间断的花火表演祝福着这对携手走过二十年的恩爱夫妻。不论是船上的客人,亦或岸边的路人,都纷纷仰头,惊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惊喜。

黎雅柔坐在甲板的沙发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微醺的眸子也去追烟火,嘴角浮着笑意。她不知道庄綦廷此时站在游轮的顶层甲板,是这个世界里唯一没有看烟花的人,他从始至终,俯着視线,注視她,眸中是化不开的浓墨。

烟花过后,船上开始表演,供应自助巴西烧烤和特色鸡尾调酒,宾客都去了樓下更大的甲板上玩乐。郑三少奶奶来找黎雅柔去跳舞,黎雅柔推脱喝多了不想去,郑三少奶奶顺势说,那把梁司介借给她当舞伴。

“夫人,您喝了酒,我不放心。”

郑三少奶奶娇笑着,掌心有意无意攀上梁司介的手臂,摩挲,“小靓仔,船上光是服务生就有三十多个,你家夫人不用你担心,多的是人照顾她。再不济……不是还有庄先生嘛。一日夫妻百日恩,庄先生心再硬也不会不管的!”

黎雅柔瞪了女人一眼,喝糊涂了吧!亂说些什么!

“你跟着郑夫人去玩吧,就当是在黎公馆。我一个人吹吹风,不用管我。”

梁司介还想再说什么,眸先一步黯淡下去,点了点头,下一秒就被女人半推半拽地拉走了。

这层甲板很快就没几个人了,都去了楼下吃喝跳舞,黎雅柔踹了高跟鞋,很不淑女地盘坐在沙发上。

梁司介会不会认为这是一份不正经的工作?毕竟老板上周才抓他胸肌,刚才又讓他去陪贵妇跳舞,还不知道会被揩多少油……

黎雅柔幽幽叹气,得找个机会解释一下,顺便多给他一份奖金吧。

酒和烧烤的气息被风吹来,浪花推开,她很快就没去想梁司介了,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就連身侧不知不觉站了一个人都恍然未觉。

是她的鼻子于杂乱的气息中辨别出了一股熟悉的气味,她愣了愣,回过头。

庄綦廷端着一杯鸡尾酒,平静地望向她,身后是灯火辉煌的夜景。

他的西服脱了,只着衬衫马甲的身体看着就很热,视线俯过来,宛如深而缓的暗流。

黎雅柔连他什么时候登船都不知道,只当他晚宴結束就离开了。他这种大忙人,又严肃,平时就不喜欢花里胡哨的宴会酒会,更不喜欢一堆人围在一起胡吃海喝花天酒地。

“黎小姐。”庄綦廷平静地打招呼。

又是黎小姐,黎雅柔背脊涌上又诡异又瘆人的感觉。

“庄生也在。”她尽量笑得大大方方,“怎么不去楼下,有烧烤有舞会,比这里热闹。”

“你呢?怎么不去,不是最爱玩吗?”庄綦廷走到另一张沙发坐下,搁下手中淡金色的鸡尾酒。

黎雅柔扫过他的手。无名指的婚戒居然还在,几十年了,他在外永远戴着。

“我的手很好看?”庄綦廷挑了下眉尾。

黎雅柔撤回视线,勾了勾唇,“以为你会把戒指取掉。”

庄綦廷摸上那只戒指。金色指环早已有了磨花的痕迹,可钻石恒永久,依旧璀璨如新。他低着嗓,“这些年习惯了,还是戴着吧。”

黎雅柔心尖莫名颤了一下,她的无名指早已换成了一枚装饰性的宝石戒指,食指也戴了一颗硕大的南洋金珠,满手华丽。

“你其实可以取。”

“黎小姐太残忍了。”

“残忍?”

这词用的真有分量。

庄綦廷瞥向黎雅柔,嗓音被酒染过,暗哑着,在这浮浮沉沉的水面上,有一种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温柔,“我知道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不奢求你还愿意回来。可你不准我叫你阿柔,现在连戒指也不让我戴,连一个念想都不肯留给我吗?”

“………”

庄綦廷在说什么?黎雅柔一时大脑都空白了,双眼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她见过庄綦廷的无数面,征伐的,强势的,霸道的,嗜血的,冷硬的,贪婪的,柔情的,陷入情欲中无法自拔的………

但这是第一次,听出他话中的失落,伤感和示弱。

他这样一副失意男人的模样,显得她欺负他了。她……她又没有欺负他!明明是他一直以来欺负她,压着她,管着她。

这老东西发神经吧!

“你……中邪了?”黎雅柔眨了眨眼,迟疑地问。

庄綦廷蹙眉,想说胡闹,他的妻子怎么能咒他中邪呢?他滚了滚喉結,“没有。”

“我只是反思了我们的过去,想通了一些事。”

黎雅柔抓緊裙摆,被这奇怪的氛围勾得很不自然,甚至是緊张,心跳都加速了,天啊,她从来没有和这样的庄綦廷打过交道。

他令她陌生!他居然会反思!这个词不属于他!

“……什么事?”她问。

庄綦廷笑了笑,端起鸡尾酒,慢慢饮了一口,“就是——算了,没什么。你不一定爱听,我不想烦你,也不想惹你討厭。”

黎雅柔蹙眉,一颗心被钓得瘙痒难耐,“你说,我没有烦。”

其实也不討厭。只要他不管她,不那么强势霸道地掌控她,不摆出一副傲慢唯我独尊的大爹架势,她就不討厭他,这么多年她都是如此想的。

庄綦廷把目光转向对岸,一幢金色大楼威风凛凛地矗立,是中环天际线中最雄伟的一道影子。那是盛徽大厦,是他主宰的领域。他永远在大厦顶层,高高在上地俯瞰人间,没有想过从底下望这栋楼,是这种感觉。

“说了你会讨厌我。”

黎雅柔烦死了,这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你不说我就真讨厌你了。庄綦廷,你知道我最讨厌有人吊我胃口。”

庄綦廷深浓的眸色越发柔软,带着笑意:“所以你现在并不讨厌我。”

黎雅柔才不上当,冷着脸:“不要打岔,继续说你想通了什么。”

庄綦廷笑了笑,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黎雅柔的身边坐下。男人还是那般有强烈的存在感,一靠近,就令她感觉到被铺天盖地地笼罩。黎雅柔警惕地注视他,“庄先生,有事说事,我们已经离——”

“雅柔,此前千般万般都是我的不对。”

“………”

黎雅柔没声了,就这样又警惕又紧张又冷淡地看着庄綦廷。他们离婚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是我太固执,太强势,太霸道。”他字字暗沉。

“…………”

“如果你愿意,我想试着换一种方式和你相处。”

“我——”黎雅柔瘆得慌,他这样真是像极了骗人的老狐狸,正准备脱口而出不愿意。

“我决定追求你,黎小姐。”庄綦廷气定神闲,没有一丝犹豫地说出这句话。

“………………”

黎雅柔惊恐地望着庄綦廷,饱满的红唇就这样微微张开。

他说什么?追求她?庄綦廷要追求她?他二十四岁时都没有追过她,只会威逼利诱打她屁股不嫁给他就当他情妇,现在四十八,快四十九了,要追求她?

庄綦廷追女人……这让黎雅柔莫名联想到了梦中那条拥有两根乌红色的人

形蛇尾的怪物,被这种怪物缠到浑身发热发汗发水的恐怖。

“你追我?”

“对,我追你,阿柔。”

黎雅柔深吸气,头晕目眩起来:“庄綦廷!这就是你蛰伏了一个月想出来的馊主意?还是你那些弟弟侄子给你出的馊主意?”

难怪这老东西最近一反常态,她只当他肚子里藏什么坏水,原来是流脓的黑水!

庄綦廷看着妻子一脸嫌弃,甚至是一脸惊恐的模样,面色比乌云密布的雷雨天还阴沉,他竭力制造出宁静而浪漫的氛围,想缓和他们那些剑拔弩张的记忆,结果被这小东西一秒搅黄。

他追她,向她示弱,对她低头,她居然半点面子都不给他,甚至还嘲笑他。他再怎么不济,也是她这辈子唯一的男人,是她丈夫。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干死她。干得她哇哇叫就不会折腾了。

“我不能追你吗?黎小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况且你我男未婚女未嫁,正当年的大好时光。”他喉结滚动数息,语调保持温柔,克制着不让自己散发那些可怕而阴森的气息。

黎雅柔差点气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正当年!他还当自己二十几?她好歹混了这些年,不是男人一哄就上当的傻女仔,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你确定是想追我吗,不是想干死我?”黎雅柔压根就不上当,一双美眸冷静却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小东西说话太粗鄙了。不过无妨,她不想当淑女,以后他都不强迫她了,她有多粗鄙多放肆多狂野,他都乐意陪着她。

他突然发现,他就是喜欢她这样。

庄綦廷被戳中了内心的隐秘,呼吸也跟着粗鄙起来,漆黑的眸色幽深到发亮,他缓缓俯身靠过去,戴着婚戒的那只手忽然慢慢地抚上她光洁的肩头。

黎雅柔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黎小姐,这两者并不冲突。你知道我一直都喜欢和你做那些欢愉之事,但追求你也是认真的。”

庄綦廷注视眼前的女人,心中充满了痴叹,怎么离个婚,她还变得更漂亮更勾人了?这像话吗?

就他一个人瘦了,颓了,吃不好睡不好工作也分心?

已经快小半年没入她了,不见到她还好,一见到她就忍不住,此时此刻他甚至想在船上干她,一整夜都泡着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