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颗板栗游乐场碰碰车

迟知雨脑子懵懵——两个人?一起等花开?是指答应他了吗?他稍微转白的脸再一次红起来,眼里急切烁动:

“你是……同意了吗?”

他的反复确认让舒栗赧意暴涨,没好气:“要说的多明白?”

“你同意我当你男朋友?”他无视她的忸怩,一遍遍地问,笑容增幅严重:“你也喜欢我?是这样吗?”

“别问了好不好?”舒栗把花推到他手里,当场捂住整张脸,它现在都有点烫手,像在发高烧。

比面颊更烫的是面前男生的眼神,没人能长久地停在下面烘烤。

“好。”他说。

第一句是答应,第二句是抒发:“特别好。”

他还以为小树一直是把宽纳的伞呢,原来她也有想要躲雨的时候。他不想她避着他,又把花盆递回去:“这是送你的。”

舒栗坚持道:“这是一起的。”

“好。”

完蛋了。

他只会说“好”了。

不对——

不只是好,他还想说:

“谢谢你,舒栗。”

女生仰起脸来,对他突如其来的感恩感到莫名:“怎么谢上了?”

“不知道,”迟知雨眼圈红了又红,他明明没这么容易鼻酸的:“因为你很好……”

他语无伦次:“不是好人卡那种好——就是你很好,谢谢你让我遇到这么好的你。”

“还好啦……”舒栗被他夸得浑身不自在,氛围太煽情,浓得化不开,必须撒点跳跳糖进来:“我也要谢谢你。”

迟知雨:“嗯?”

他的鼻音闷闷的,闷着涕零,也闷着餍足。

舒栗两手捧高那盆巴掌大的“特制花盆”:“谢谢你让我知道还能这么种花,学到了。”

他破涕为笑:“我都说了我动手能力很强了。”

舒栗接上:“还有一颗柔软的心。”

他知道他现在碎莹莹的样子看得人很揪心吗,好麻烦一男的,舒栗走去一旁,将绿油油的矮牵牛放到桌上,抽两张纸巾回来。

本想如之前那般直接交给他,但念及此刻的新身份,她停在他面前,举高右手,亲自给他抹眼泪。

迟知雨瞬间明白其意,俯身倾靠过来,把脸庞完全交付到她手里。

他眼睛是那么湿亮和专情,轻微充血,睫毛黏成一簇簇,似雨后的草尖儿,完全无法正视的视觉冲击,舒栗心底“咦惹”一声,睫毛扑闪,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将纸巾摁压到他眼下。

两人的视线玩起捉迷藏,在不足十公分的距离。

他躲她,她躲他;却不断偶遇,相互逃脱,又在另一个拐角碰撞,不约而同地傻笑。

“我真服了,”刚揩抹两下,舒栗就扛不住地嘟嚷:“你帅得有点扰民了……”

迟知雨抿着唇笑,弧度很放肆:“我以为你天天看,早就看腻了。”

但她没看过哭唧唧版本欸。舒栗在心里答,粗糙地给他擦完右脸,又不知道把废纸团丢哪,最后塞给他:“你的眼泪你回收。”

他好开心。

有求必应。

迟知雨马上接过去,完全不想离开这里,离开她身边,离开她眼里,今天一整天,他都要绑定在她一米之内,于是他把纸巾揣进裤兜。

舒栗如见红日西出,眼睑扬老高:“我没看错吧,有人把自己当垃圾桶。”

迟知雨说:“你也可以把我当啊。”

“你还有没有原则了?”

“没有。”

……

那盆朴实无华的矮牵牛被摆放在“三八线”上,迟知雨不满意地睨着:“这条线是谁想的鬼点子?”

碍眼,碍事。

碍手碍脚。

舒栗取出帆布包里的笔记本电脑,斜去一眼:“某雨吧。”

迟知雨屈身,试着刮下一张,有胶质残留。个头太高,他索性坐下来,滑到近处,信誓旦旦:“我今天就把它全部铲除。”

舒栗点头认同,说风凉话:“可以,自食一下苦果。”

迟知雨说:“难道不是因为小树口袋的贴纸质量太好?”

舒栗嚯一声:“还怪到我头上来了

。”

话落,她把自己的橡皮抛过去,男生矫捷地接住,抬眼看她。

“试试。”舒栗说。

迟知雨凑近,奋力搓拭几下,整张桌面都瑟瑟作响,舒栗在登录微信,颠得如坐上绿皮火车。她给他肩膀一拳:“停——”

迟知雨脸偏来,目光疑惑。

舒栗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三级地震了。”

“着力方式不对,”他继续挪动转椅,非要挤来舒栗有限的区域,重新使用橡皮擦:“这样顺手一点。”

舒栗被迫贴到墙边,不得不把原本居中的笔电往里侧移动:“天冷是吗?挤挤暖和?”

迟知雨放下橡皮擦,得逞地左晃右晃,一黑一白的椅背成了游乐场碰碰车。舒栗不搭理,他就再撞一下,她终于忍无可忍:“有完没完?”

“没完,”早就想这么说了,现在终于能理直气壮说出来,就是要跟她没完,没完没了:“我是你男朋友了,靠近一点怎么了。”

还振振有词:“你跟周经理不也站这么近?”

“人家来装机的好吗?”迟到的陈醋更是酸不拉几:“而且我和他又没坐这么大椅子,你看你椅子挤过来还有地方了吗?”

舒栗坐那动了动:“我俩椅子动都不能动了。”

“那就不动啊。”

“我就坐你旁边,”他托着半边脸,全静止地看过来,仅剩眼睛亮晶晶:“你忙你的。”

舒栗在心里磨刀,也开始撞他,要把他往原位劝退。

某人锻炼疗效显著,纹丝不动。

舒栗抽出笔筒里的剪刀,咔呲咔呲,磨刀霍霍:“走不走?”

“好了好了。”迟知雨不再闹她,自觉退回自己的专座。

偷瞄女生开机查看后台,他打开微信,点进她头像,快乐地骚扰:我真的是你男朋友了?

提示声传出,舒栗打开看,要笑不笑地抓了下刘海:比珍珠还真。

侧过脸,迟知雨恰好也瞟着这里。当她抓住他,他就扭开脸,飞速地藏住,面前这个梦幻明亮的新舞台叫人不可置信,他还兴奋惶恐不敢上,继续在幕布后“大声叫嚷”,还有——谁偷偷打了他笑肌?

迟知雨:你真的是我女朋友了?

结果女生回来一个“拳头”。

他低笑一声,屡教不改:我们真的是男女朋友了?

这次她把微信里的表情包付诸实践,一霎滑近,抡他一拳,在他“哎”一声的呼痛里,她咬牙切齿:“够疼吗,够真了吗?”

迟知雨笑栽在键盘上,两肩耸动。

这次舒栗没有走,把自己笔记本捞过来,和他说:“借个地。”

迟知雨立即送键盘面壁思过,送显示器贴墙罚站。

舒栗挤挤眉心:“我怎么觉得你的地方比我大?”

“怎么可能?”他似乎因为这一质疑感到愤怒:“我看距离很准的,不然我们换?”

“麻烦。”舒栗回着旺旺消息,忽而发散思维:“你以前有过女同桌吗?”

“不好意思,我们学校美式教育,教室里每个人课桌都是分开的。”休想恋爱第一天就找他麻烦,他的男德水准可是银河系第一。

他眉心一蹙,反问道:“你有男同桌吗?”

舒栗:“我从小到大90%都是男同桌。”

“哦,”他一秒down地应下:“便宜他们了。”

舒栗不慌不忙补充:“但碰到这么帅的同桌还是第一次。”

这小子果然大开染坊:“便宜你了。”

舒栗切一声,刚要擦着地滑回去,又被拖回来,按着扶手不让走:“凭什么他们能跟樱桃小丸子同桌。”

舒栗看他一眼:“因为花轮同学没有读公立学校。”

“现在在读了。”

舒栗忍俊不禁。

“我真的要干活了!”她提醒他,更是提醒自己,恋爱真是叫人湮灭斗志,成了失足滑进糖水的工蚁。

她强行回归线外,原先的空位。

“哦。”

然后严肃告诫:“不准再在电脑上发消息给我。”

结果,不到两分钟,微信图标再度闪烁,舒栗攥了攥手指,把它打开,除了绵绵无绝期的雨滴还能有谁。

迟知雨:你不吃午饭?

迟知雨:(以上消息来自iphone16promax)

舒栗愣一愣,笑容机关自动开启,是哦,他们还没吃饭呢——都要被甜饱了,肾上腺素果然会让人忘记饥饿。

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配合地低头,同样拿起手机给他回消息:吃啊,叫外卖还是出去?

男生给出适用的建议:扔骰子?

舒栗:好,谁大谁小?谁代表外卖,谁代表出门?

迟知雨:Nonono.

舒栗:?

迟知雨:你扔,双数堂食,单数外卖。

舒栗莞尔:那你岂不是毫无人权?

迟知雨:妇唱夫随嫁狗随狗。

感觉有被骂到,舒栗回道:谁是狗啊?

迟知雨:你不想当那只能我来?

舒栗:“……”

淦,不折不扣的文字陷阱,怎么回答都会栽进去,舒栗不再接这句话,往聊天界面抛下骰子,它滴溜转动几下,停在两个点上面。

“go.”他旋即从椅子上起立。

舒栗也活动一下筋骨,略作思忖:“就在附近随便找家吃吧,你怎么看?”

迟知雨也解锁手机:“容我在大众点评看看。”

前后走到鞋架,分别更换外出鞋时,蹲身换鞋的男生又埋着脑袋吃吃笑。他一笑,她也被感染到,跟着弯唇,莫名其妙:“你又在笑什么?”

他站起来,正色清喉咙,笑无声意未断:“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也就一个多钟头,他们的关系已经飞跃,原来勇气才是解锁一切关隘的万能钥匙。

舒栗同意:“是哦,好像做了一场梦。”

烦人的男生非要明知故问,打破砂锅:“好梦还是噩梦?”

舒栗克制着,没有翻他个白眼,一招制敌:“春梦。”

迟知雨:“……”

他的脸再度涨红,嘴上气势不输:“厉害……”他打开门,绅士地邀她先行:“变态国女王,您请。”

路过他时,舒栗身体力行地告诉他,她不光是变态国女王,还是擂台赛冠军。

迟知雨勾着唇跟上去。

到了楼下,午后的日光如温水,滋养万物,有风迎面抚来,舒栗微微眯起眼,盖住乱飞的刘海。

迟知雨在高处瞄她动作:“你知道手不只可以用来打人吧?”

舒栗瞬间将双手抄回开衫兜里,得寸进尺,是吧。

迟知雨嘁一声,凉凉开口:“嘴上说得好听,看来心里觉得是噩梦。”

舒栗磕磕上下牙,下一刻将左手举高悬空:“来啊,扳手腕啊——谁怕谁啊——”

这下轮到迟知雨害羞,迟迟不出手,目及她张扬又可爱的五指,他侧过头去腼腆笑。

舒栗学他不屑嘁声,像是出拳成功,她连甩多下,把手垂回去。

刚走出两步,手腕被捉住,从内侧的位置,非常突然,仿若下定决定,又像冲动之举。

明明不是第一次手与手的挨碰,可她从来没未觉得它如此炙热过,烫到她一刻闭息。缓停片刻,热源开始游移,带电般,顺着腕部的血管窜流到胸口,心无法自制地颤栗。最后,他沿着掌纹的走向抵进去,找准出路,与她虎口交错,而掌心和掌心,也贴合地靠紧,至此不再分离。

所以这就是亲密。

好避无可避,密不透风的亲密,舒栗难以呼吸。

简单的步行都变得困难,堪比两人三足游戏,错乱间,她不得不暂停纾解。

旁边瘦高的身影跟着停下——至于为什么用身影来描述,是因为她完全不敢再看他一下。

迟知雨亦然。

“怎么不走了?”他声音很低,带着细微的颤意。

舒栗缓缓吸气,有点尴尬:“我同手同脚了。”

“啊?是吗?”她好可爱啊,可爱的疯掉。他好听的声线里有了音符,哆哆唆唆啦啦唆,满天都是小星星。

“你没有同手同脚吗?”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他的大脑和心脏早跟着手一起,被关在她那里,哪还有判断力。

“你出门前是不是洗手没擦干?”

“……”

“迟知雨,原来你是汗手。”

“……有没有可能,你才是汗手?”

“你才是。”

“算了,我不狡辩。”

“你不舒服你就撒开啊。”

“谁先提手汗的?”

“那咱们先松开擦一下?”

“不行。”

“为毛?”

“因为我才有了实感。”

舒栗轻忽忽笑出声:“实感是什么感?”

“是开始痛恨,我怎么没有从小学会用左手吃饭?”他新奇地歪过脸来:“你会用左手吃饭吗?”

“我会用左手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