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杂戏”,看得一众贵女们几乎个个小脸煞白,从瓮城箭楼上下去时不免要人搀扶。贵人们神情肃穆地离场,再不见来时好奇和打趣的喧嚣。
托严彧遮挡的福,卢婉没见人头落地那血腥一幕,却也被现场阴煞气浸染,死死抱住梅爻胳膊不撒手。五皇子的表妹虞晚也不知从哪凑过来,一把扯住梅爻裙角,怯怯道:“梅姐姐,我也害怕……”
梅爻心下叹息,怎么她们都觉得,她是个不怕的么?
路过严彧身边时,梅爻脸色便不大好看,莫说一早那温柔巧笑没了,竟看也未看他。
严彧见她一只胳膊挂一个,走路都有些不利索,便晓得是在怨他狠辣,吓到了她们。
他摸摸鼻尖,一脸委屈。他也没想让这些姑娘来,奈何陛下传的旨意是“都来看戏”,不懂怜香惜玉的分明是那老头儿,可不是他!
梅爻来时乘坐的是软轿,此时身边两个姑娘都抱着她不撒手,一顶轿子断然是坐不下三人的,她打眼望了望,见不远处竟停了辆马车,一打听竟是严瑢的。他昨日被公事压身,今日一早才赶到,便直接来了这里。
听闻几个姑娘要借车,严瑢带着笑意,开口干净柔和:“没问题,我先送你们。”
严彧下得箭楼,刚好瞧见那抹粉色身影上了他大哥的车,严瑢和随侍松墨坐在车辕上,一边一个。
严彧黑了脸。
他看了眼天泽,天泽挠挠头:“爷,这活儿天禧干更合适……”
严彧死死盯着那缓缓驶走的马车,咬牙切齿:“就你!”
天泽:“……”
没办法,离了西北军,爷还是爷!
天泽叹口气,大步流星去追马车。
“世子!严大人留步!”
天泽一通喊,马车终于停下来。严瑢见是裴天泽,诧异道:“你……可是圣上有话?”
“大人刚到,还未面圣吧?”
“是,待我送完郡主便去见驾。”
“圣上辰时还提到了大人……不若您先去,属下可送郡主回去,大人放心!”
严瑢见天泽欲言又止,想是圣上有什么事找自己,略一迟疑道:“也好,那便辛苦你了!”
天泽一笑:“世子哪里的话!我的马在那边,世子可骑去!”
眼看严瑢带着松墨离开,裴天泽轻叹一声,此时过去严瑢八成见不到陛下,如此遛王府世子,实在不是他的本意,可谁叫他的正主儿无德呢,这怪不得他!
他长腿一迈坐上车辕,朝里说了声:“郡主坐好,咱们走了!”
梅爻在车内回道:“有劳裴大人!”
马车行至无人处,严彧突然蹿出来,一个箭步跳上马车,挑帘便道:“你又故意气我是不是?”
一声落,车内几人全愣了!
严彧看看梅爻,又看看另外俩姑娘,卢婉和虞晚先是一惊,瞬间便又红了脸。
梅爻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
严彧狠狠瞪她一眼,弯腰又钻了出去!
他站在路边怒气冲冲瞪着裴天泽,天泽一脸委屈,双手一摊,用唇语道:“爷你太快了,我来不及提醒……”
车轱辘转了几圈,车厢里的姑娘们才回过神。
卢婉道:“刚才那个,是严将军么?我是不是眼花了?”
虞晚:“你没眼花,我也看到了。”
梅爻忍着笑附和:“嗯,我也看到了。”
卢婉突然拍了拍有些发热的脸颊,头一回离他这么近,甚至那突如其来的龙涎香似还在鼻息间回荡。她红着脸道:“他、他这是怎么了,突然窜上来……”
虞晚:“他还说了句,你又故意气我……是何意?”
梅爻幽幽道:“这是他大哥的车,大概是……兄弟俩闹别扭?”
裴天泽在车辕上绝望地闭了眼,爷这脸丢的,捡都捡不回来!幸亏他已不在他身边伺候了,要不然又得被迫接受他的“磨炼”。
爷心里一定憋着火,心疼天禧一刻钟!
风秀跟霜启随着轿子远远跟着,风秀道:“刚才一阵风蹿进马车又蹿出去的,是不是严将军?”
霜启:“轻功不错,难怪要凤舞和夜影大人两个人抓!”
风秀:“……”
卢婉和虞晚两人在梅爻住处待到入夜,卢婉是随哥哥来的,最后被卢澄接走。虞晚没有兄弟,五皇子李茂也并未管她,她拧拧巴巴道:“梅姐姐,我此刻一闭眼便是那血腥场面,回去恐怕难以成眠……我今夜,能否同你睡?”
梅爻愣了。她一时心软带了她回来,竟有些脱不开了。
自小至大,她除了与母妃同榻而眠过,便只有那个人。
她直言道:“你留宿我自是欢迎,可我不大习惯与人……”
“我不敢占姐姐卧榻,只睡你卧房中那方小床可好?姐姐便当我是为你守夜,成么?”
那小床是婢子夜里方便伺候主子睡的,梅爻道:“怎好委屈你睡那,便是风秀夜间也不必在我身边守夜的……你睡西暖阁吧。”
西暖阁是风秀的卧房,风秀暗自叹气。
“那梅姐姐能否睡前再陪我说说话?我还是有些怕。”
是夜,虞晚拉着梅爻讲京中各种花边趣闻,又问她南境的新奇风物,越聊越精神,梅爻却有些熬不住,打第三个哈欠时,虞晚终于道:“梅姐姐可是昨夜没睡好?瞧着乏得很!”
可不是没睡好么,被某人“折腾”大半宿。
又想起日间他冒冒失失往马车里闯,活该丢人现眼!
虞晚见她唇角上扬,好奇道:“梅姐姐在想什么开心事?”
“想我在南境养过的一只小兽……我真的熬不住了,不然我叫霜启守着你,她身手好,杀气重,百邪不侵!”
霜启在外间听得嘴角一抽。
虞晚见她已有些不耐,妥协道:“那好吧,你这里总比我那的人多,我不怕,梅姐姐你快去睡吧!”
梅爻走后,霜启门神一样杵在虞晚床头,起初虞晚还夸她英气飒爽,可很快便被她凌厉的目光盯得发毛,愈发睡不着,最后只好道:“你不然也去睡吧,我好像没那么怕了……”
严彧一靠近梅爻住的院子便被凤舞拦了。
风流护卫坐在墙头,冲着刚翻上墙的玉面将军道:“今儿不能让你进去,小姐有客在!”
严彧纳闷:“还没走么?”
“走了一个,另一个赖这儿了!”
“她故意的是不是?
”
凤舞呵呵一笑:“这我可不知,梅府的规矩,不能妄自揣度主子!”
“你让我进去,只问她一句我便出来!”
“那可不行,渎职是要挨罚的!”
“你又拦不住我!”
“我不拦你,你只要敢闯我便喊,这一片住的具是女眷,明日满朝尽知严将军风流无双!”
“你……真无耻!”
“慢走不送!”
翌日一大早,众人再聚到瓮城箭楼时,现场已清理干净。楼上楼下彩旗招展,护军林立,甲胄枪戟被照得虹光耀目!年轻的皇子、亲贵、武将们个个精神抖擞,摩拳擦掌,势要在陛下、朝臣及加油呐喊的姑娘们面前大出风头。
严彧在箭楼一角朝下看,见李晟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后带着二十几个随从,亦是准备大干一场的模样。他轻笑一声,到底还是放出来了。
另一头,姑娘们正热火朝天地给自家兄弟摇旗呐喊、给心上人祈祷助威。卢婉、虞晚并几个世家贵女围着梅爻就坐,热闹不已。
梅爻留神细看,竟未见李姌。
耳朵边响着贵女们的议论声:
“去年夺魁的是严将军,猎的具是些凶禽猛兽,别提多威风了!遗憾今年见不到他那骁勇之姿……”
“严将军的伤还未好清么?”
“想来是,听说他遇刺时伤得像个血葫芦,那样重的伤便是痊愈了也得修养元气!”
“可我瞧着他气色挺好呀,元气淋漓的!”
梅爻不由地朝那人看去,心想可不是,还能折腾人呢。
严彧也正望向姑娘们这头,一对上梅爻的视线,便见她又扭开了。想到昨夜吃的闭门羹,他轻笑一声朝她走去。
叽叽喳喳的聊天声戛然而止,梅爻扭头,便见严彧已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身边响起几声又娇又柔的招呼声:“……见过严将军!”
严彧朝众人微微颔首,接着朝着梅爻一笑道:“昨日陛下提及南境兽营一事,正好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还请郡主移驾为某解惑!”
什么烂借口!
梅爻道:“我并不善军务,所知也仅昨日那些皮毛而已,恐无法……”
“我还没问,郡主如何说不知?莫不是南军有何隐秘不可与外人道?”
“将军慎言!”
梅爻急了,瓜田李下,这等含沙射影之语岂可妄言?
“既如此,还请郡主移驾指点一二。”
他眼里闪着狭光,颇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
“郡主便答应吧!”
“对呀对呀!严将军诚恳相邀,郡主便应了吧!”
一时七嘴八舌,好似她不答应还犯了众怒?她拧了眉看他,何时竟也俘虏了一群粉痴!
他抬手比了个请的动作。
梅爻怕他再出什么幺蛾子,忿忿地跟着他下了一层,拐进了一座门洞里。
“你想说什么快说……唔……”
甫一进门,她便被严彧推抵在墙壁上,铺天盖地地吻压下来,她整个人一时间都被包围在他的气息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