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寅时的晨光透过蝉翼纱,在地上投出柔华碎影。

唐云熙醒得早,方一动,指尖便被什么拦了一下,勾起来,是那条玉色织锦腰带,晃着粼粼光彩——昨夜便是它,先绑住了大公子手腕,后又被他轻笑着挣开,绑在她的腕子上。

她望向枕边那副温润俊颜,大公子乌发散乱,阖目浅眠,少了平日里的板正严肃,别有一番慵懒之态。她痴痴看着,竟不知素日里谪仙般的人,竟是夤夜里的妖。

严瑢也醒了,睁眼便见挑在她指尖的腰带,初醒的迷离中染上一抹促狭,只是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夫人若是喜欢,继续把玩也无妨。”

她素日里读遍风月词章,真到了实践处却羞赧得紧,竟抵不住他一个眼神几句撩拨,揪着玉色腰封往他唇上掩。他倒也没挣扎,由着她闹,弯着的眉眼里尽是温柔。身前姑娘一时大胆,一时又羞矜,性子倒是比他鲜活。

他从前不近女色,又觉此事不过如此,虽也曾有过心动,到底不曾入骨。素来克己之人,连床笫之间都力求稳妥,可她却不是,几下里便能激得他不像自己。他并非不知她的心思,只是……没想到自己便这么轻易沦陷,会如此贪恋她给的惊喜。

好比此刻,他指腹不经意擦过她腰窝,她突然便软了身子塌下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娇吟钻进他耳朵,鼻尖陷入她心口一片温香,偏偏嘴是被捂住的……真是,要命。

温柔乡是英雄冢,他此前未有实感,此时连官寺也不想去了。

他圈着人又腻了两刻,最后还是唐云熙催着他起来,又伺候着他更衣、洗漱、用膳,一番忙碌可算能出门了。

“大嫂!”

一声娇俏的喊声,便见小芾棠欢快地进了院,瞧见大哥还在,竟脱口而出:“大理寺近来是不是很清闲?大哥你上衙的时辰,可是一日晚过一日了!”

犹记得大婚前,他还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

严瑢倒是面不改色:“大事既成,确无甚要紧之事,为官为政,还是要张弛有度一些。”

唐云熙垂眸浅笑。

小芾棠轻哼一声,低喃道:“厚脸皮愈发像二哥了……好了你快走吧,砚心都候你多时了!”

严瑢将出门时又回头:“你一大早跑来,是要做什么?”

“我来找大嫂借东西……女儿家的事你别管,快走快走!”

严瑢笑笑朝外走,脚下却很慢,耳朵竖得尖,房内两人的对话依稀可闻:

“这几本你拿去看吧,可别告诉你大哥,我给你看什么怪力乱神……”

“不要这些!”芾棠撒娇,“我想要嫂嫂藏在床头的那本……”

严瑢脚下一滑,还好被迎过来的砚心扶住。

行至前院,刚好天禧闷头耷脑往鹤鸣苑走,严瑢喊他:“怎么不高兴?二爷呢?”

天禧问了安,回道:“不晓得哪里气不顺,寅时练武场把我们都揍了一顿,然后便出府了,我追出去,不叫我跟着,不晓得去了哪里。”

臭脾气的二弟,发疯多半是为两个人,不是李啠,便是梅府的小郡主。

严瑢嘱咐道:“还是去寻一寻,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天禧应道:“是,我这正要去喊人呢,大爷放心,属下们晓得都去哪里找!”

看着天禧嘟嘟囔囔黑着脸去招呼人

,砚心暗叹,还是自己主子省心。

严彧确实是为那两人烦躁。

禁足令一解除他便进了宫,跪得腿都麻了陛下也不见他,还是高盛出来劝:“您这求告得忒没道理,既想要李啠回来,又不想叫郡主回去,什么都想要,您叫陛下拿什么跟梅安换?眼下圣躬不豫,这可不是扰他的好时候。事缓则圆,且慢慢来,总有万全之策!”

他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沮丧地回府,挨到了天将明,牵了匹马奔了静溪园。

容师傅跟裴伯闲来无事,孵了窝小鸭子,俩老头对着黄嫩嫩、毛绒绒的小家伙们喜爱得紧,正在溪边喂鸭子。严彧寻了来,老远便喊:“师傅、裴伯,好兴致呀!”他面上堆笑,可容崇恩一眼便瞧出他满腹心事。

裴舟接过容崇恩手里鸭食,笑呵呵道:“鸭子我来喂,小主人还需容老您点拨啊!”

园中茶室茗香四溢,婢子泡了裴伯亲自采制的山茶,严彧却一丝兴趣也无。

容崇恩放下茶盏淡笑:“你呀,你是入了迷障。”

他倒也乖巧:“所以才来求师傅指点。”

容崇恩正色道:“我此前便同你讲过,陛下心中,李啠未必是合适的东宫之选。”

“那还能是谁?老四、老五一个傻一个疯,老九么?”他语气狠辣决绝,“一个失势的落魄郡王,我不可能再叫他起事!那两个奶娃娃更不可能!”

容崇恩盯着他半晌,突然道:“你就没想过会是自己?”

一句话叫严彧脑中嗡一声!

“我知你在西北苦惯了,从未想过这等事,可你终究是先皇后和陛下的儿子,是比他们更尊贵的……皇嫡子!”

严彧脑中空了一瞬。

“陛下此前或许未曾考虑过你,可他现下毫不留情地接连处置掉几位亲王,又不允李啠归京,你认为他是何打算?”

“……”

“你接二连三去跪求,迎李啠,娶郡主,陛下心头怕是又气又恨!他已做到这个份上,你还是这般出息,他怎么可能想见你?”

“……”

“梅安陈兵迫境,对大齐虎视眈眈!你是陛下龙座上最后一张牌,是要做大齐的储君,还是梅安的女婿?”

“……”

严彧竟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从静溪园出来,他非但没有释怀,反而愈加沉重。

马也跑不起来了,踢嗒踢嗒地行至城门口,恰好撞见南境使臣离京。那个吵着要带走他心尖肉的大祭司,带着数百车马浩浩荡荡出城,队伍中没有见到梅煦,他晓得梅煦没走,他住进了梅府,正等着哪天去找陛下商量王女归期呢。

他突然便似想通了什么,双腿一夹马腹,朝着梅府奔去。

梅爻正斜倚在竹榻上乘凉,手上捏着琉璃盏轻轻打转。琥珀色的果酒在霞光中莹着细碎金芒,将她葱白的指尖也染成了蜜色。

梅煦坐在她对面的石凳上,使惯了刀枪的手正剥离支,倒也熟练,果壳在他指尖裂开,极轻的一声脆响。

“昔日让你上京,是迫不得已,王上大事未成,南境不宜逆着朝廷。”他将剥好的果肉递到她唇边,晶莹的果肉在他指尖微微颤动,“幸得得鸾神庇佑,如今王上霸主南方,正兵强马壮,断无再将你质于京中的道理。”

梅爻张口接了,甜腻的汁水在舌尖漾开,却莫名尝出一丝涩意。她垂眸,无意识地摩挲着琉璃盏上的花纹,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花瓣:“可以再等等么?”

梅煦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却又轻笑:“等什么?”

她不语。不经意地抬眸,指尖忽地一颤,杯中酒液荡出了细小的涟漪。

那花枝掩映后的回廊中,不知何时站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靛蓝色锦袍被暮色镀了一层暗金。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心头却似被什么撞了一下。

竟无人通报,凤舞和夜影还真是……当他是自己人了么?

梅煦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那人扶了扶花枝,从廊中一跃而出,直奔这边而来,竟是连路也不好好走了。

“打扰了。”严彧嗓音低哑,像是砂砾碾过绸缎。视线从梅煦沾了甜汁的手指,落向心上人鼓着的圆腮,显得幽涩不明。

只略微迟疑,他便俯身捏住了她的下巴,拇指缓缓蹭去她唇上的汁液,哑声道:“甜么?”

呼吸灼热,落在她轻颤了一下的红唇上。

梅爻耳根发烫,轻轻抿了抿被他碾磨过的唇瓣,努力做出个寻常模样来,仰脸笑道:“甜的,梅煦哥哥专门从南境带过来的,你要不要尝尝?”

听在严彧耳朵里,又软又糯,像裹了蜜,可那声“梅煦哥哥”,十分不爽。

他眸色一暗,突然低头,当着梅煦的面往她唇上咬去,吻得有点凶,犬齿碾过柔嫩的唇瓣,似是要吞掉什么难得的美味。突来的侵袭让梅爻轻哼一声,琉璃盏脱了手,酒液全浇在了自己胸口。

他撒了野,眼里才带了些笑意:“尝过了,确实甜。”

又见那琥珀色的液体,从她领口灌下,如溪流入山壑,眼底便又染了丝欲色。

梅爻已羞得满脸通红,呼吸微乱,往他胸口推了一把:“你可真是愈发冒失了!”

没什么力道,声音也软得没有半点威慑力。

严彧勾唇低笑,自己直起了身。

看傻了梅煦!

待缓过神来梅煦眼里便着了火,怒道:“严彧你放肆了!”

严彧却不以为意,看也未看他,只望着梅爻一双羞愤桃目,挑衅般道:“我的,有何不可?”

“你胡说什么什么你的?”

她待不下去,起身道,“让开些,我要去换衣裳。”

下一瞬,便被身前人一把捞起,打横抱在怀里。她惊呼一声,裙裾擦过石案,带落了一串离支,鲜红的果壳摔在青砖上,汁水四溅。

严彧眉眼藏了丝坏:“我抱你去。”

见他要将人抱走,梅煦抬脚要去拦,肩膀却被人扣住。

凤舞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笑嘻嘻低语:“别招小姐尴尬了。”

梅煦怔了一下,又扭头看向已走开的人,小姐在他怀里挣扎,那家伙似是低头咬住了她的耳朵。

严彧走得招摇,反倒是路上下人全都垂首躲远了。

他一脚踹开门,反脚一勾又将门带上,就近将人抵在了紫檀屏风上。

“这便是你的好哥哥?我没喂过你?”

他扣着她腕子压下来,火热的唇舌辗转在她唇间、下颚,颈间、耳后,逼得她轻颤,扬起鹅颈喘息不已。她晓得他又吃醋,只语不成句地解释:“你想多了……他大我十来岁,我几岁上……唔……似这等剥

壳去皮之事,他常做的……啊!”

锁骨处被他重重咬了一口!

他喘着粗气道:“这又不是你小时候!我了解男人,他看你的眼神不对……”

“你多虑了,他很守礼,从未僭越……”

“若非看在他还算守礼,我会叫他在京城消失!”

“你不可以乱来!”

他口气软下来:”那你哄哄我。“

她望着他较劲儿又带了丝委屈的眉眼,仰头朝他喘息间微动的喉结亲上去。柔软湿润的唇瓣贴上那小小凸起,他不可自抑地闷哼一声。下一瞬,便又反客为主般亲了回来。

她喘息着推拒:“我、我衣服湿着难受,我要换……”

“我帮你。”

他不舍地松开她,去解她裙带。襦裙的诃子绕了又绕,他挑了两下解不开,唇角勾起,只听“呲啦”一声,薄薄的纱衣竟被他直接扯开。“小衣也污了。”随着指尖一挑,藕色的抱腹也落了地。琥珀色的酒渍沾在玉白的肌肤上,看得他眼热,低头覆了上去。

“你干什么?”

湿热滑软的唇舌沿着酒渍舔过,她颤抖着软了身子。

“帮你清理。”

声音都哑了几分。

怀里人绵软无力,他干脆掐腰将人按向自己,膝盖顶进她缀在腰间的裙裾里,埋头沿着酒渍一寸寸舔过,酒香混着她独有的气息在他舌尖蔓延开,他有些熏熏然,开口哑涩:“这里,还有这里……都好甜……“

她下意识抱住他头,手指没入他发间,随着每一下卷舔轻颤,被带起难耐的酥麻痒意,却不知如何缓解,扭躲间愈发煎熬,直到他一口含住重吮,她终似得了实处般喟叹出声。

他被她娇颤颤地嗓音激到,极力克制的欲念几欲决堤。仰头,便见她双颊绯红,眼神已带了些迷离醉意。他又往她裙裾间欺近,声音似藏了火:“哄哄它,嗯?”

她望进他炽热的眸子,红着脸去解他衣袍,劲瘦腰腹撞入眼中时,他突然将她抱起按在了妆台上。铜镜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他咬着她后颈软肉,要她抬头,她云鬓散乱,眉眼如丝,身后人如擒获猎物的凶兽,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掺了狠劲,“你是我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都是!”

铜镜因剧烈动作而微微震颤,妆台上的胭脂水粉、篦子首饰,稀里哗啦被撞落一地,殷红的粉末洒开,像被碾碎的花汁。空气中浮动着甜香,混着他身上龙涎香,让她好似淹没在旖旎的幻境里,恍惚得什么也不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