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看着眼含怨恨的卢卡斯。
原主和卢卡斯自幼便结下了梁子。
原主性子沉默,小时候不小心打破古董花瓶后,不敢承认的将责任推卸到卢卡斯身上。
卢卡斯被养父拿着皮带打了一顿,又被罚跪了一天一夜。卢卡斯出来后,便开始光明正大的针对原主。
卢卡斯虽然比原主小一岁半,但卢卡斯个子窜的很快,身形高大,高眉深目,褐发蓝瞳,脸部轮廓清晰淩厉。
卢卡斯严苛遵守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信条。
卢卡斯个子窜过原主那日,他在暗巷里套了原主麻袋,胖揍了原主一顿。
原主沉默又胆小,虽知道是卢卡斯,但不敢告诉其他人,又没有勇气反抗。好在原主和卢卡斯自小便上的不同的寄宿学校,十几天放一次假,放假时间不定,两人几乎不碰面。
原主曾在手机里,难得勇敢一次,当面骂过卢卡斯。
【蠢货!阿爸一年都能挣够一百万联邦币,而你呢,问你要一万联邦币,你都没有,你简直不像是阿爸的种。】
卢卡斯不甘示弱的辱骂道。
【你敢在线下这样骂我吗?我现在是去不了新啰苏达州,等我去新啰苏达州,我就先胖揍你一顿。你觉得赚钱容易,你滚回来赚钱。我再警告你一次,别天天问老子要钱,老子真是恨不得和你断绝关系。】
两人撕开那层亲人的薄膜,互相辱骂着对方,这也是后期原主不回维那木小镇,反而去首都酒吧的原因之一。
卢卡斯率先转头,冷哼一声:“艾普利,去厨房,将碗筷拿出来。”
艾普利担忧的看着林砚和卢卡斯,哒哒的跑向厨房,抱着碗筷放在桌面上。
卢卡斯将饭菜装在碗里,先递给艾普利。艾普利生怕卢卡斯不给林砚饭吃,连忙端着碗筷将饭递给林砚。
卢卡斯冷笑一声,拽着艾普利的马尾,骂道:“自己吃。”
艾普利连忙护着马尾,小声道:“放手,放手!”
等卢卡斯放手后,
艾普利又小心的瞥了林砚一眼,将饭移了移。林砚垂下视线,放轻声音,认真道:“艾普利是小朋友,小朋友先吃饭。”
艾普利睁着大眼睛,似懂非懂的点头。
卢卡斯卡壳一瞬,古怪的盯着林砚,重重的放下勺子,冷哼道:“我可不伺候大爷。”
林砚没理会卢卡斯的话,他伸手盛汤,对卢卡斯道:“谢谢。”
卢卡斯奇怪的盯着林砚看了两秒。
阁楼上的饭桌是长方形的,众人围坐在饭桌两边。卢卡斯距离林砚的位置很远,呈对角线的方向,他这个方向,只能看到林砚垂下来的睫毛和吊灯落在林砚脸上的大片阴影,这阴影几乎延伸到他的手腕,连手腕轮廓都看得模糊不清。
艾普利忙着用公筷给众人夹菜。
林砚道谢后,给艾普利选些她喜爱的辣味。
林砚吃饭时。
有几道自以为隐蔽的视线在观察着他,不动声色的审视着他垂下来的眼睛、修长的指骨和略显单薄的身形。
又在林砚抬头后,齐齐移开了视线。
林砚对上艾普利的蓝眼睛,艾普利露出个怯怯的笑容。
没变卖家产之前,家中富裕,庄园里保姆佣人都有。卢卡斯三人连厨房都没碰过,可养父死后,留下的零星钱财又被原主赌得一干二净,只好自食其力。
维那木的黑夜来得很早。
这条街上大多都关上了门,静谧又幽深,怕冷的家中生起了壁炉,艾普利还是个怕冷的小孩子,卢卡斯早早蹲在壁炉旁边,升起了炉火。
隔壁街上正值上班点,
过度曝光的霓虹灯闪烁着,隐约的音乐声透过敞开的窗户传来,林砚抬手关窗,厨房霎时安静下来,唯有争抢着洗碗的沐澜放水的声音。
林砚放空的看着窗外霓虹灯,偶尔敷衍的回几句沐澜的问话声。
原书设置里,沐澜是个孤儿。
维那木小镇仅有一个福利院,福利院靠近女巫塔,园中零零星星有几十个孩子。园长慈祥,义工和善,时常有好心商人为福利院捐献钱财。
沐澜天资聪颖,获得了奥罗拉的通知书。
蒙特家族,也就是F1的家族,资助了沐澜高中学期的所有学杂费。
沐澜一年级刚入校便惹了F4萧绯,萧绯下了好几张黄牌,校内阴影缠绵般的笼在沐澜的身上,原主害怕自己被霸淩,早早隐瞒了两人的关系。
沐澜有次不小心闯进空教室。
追随他而来的人影拉了电闸,不巧的是,F1也在空教室内。黑暗之中,两人说起了话来,F1也发现,沐澜便是蒙特家族资助的特优生,F1此后便对沐澜侧目,偶尔也会帮沐澜几次。
林砚像个监工似的看着沐澜摆放整齐碗筷,他侧身离开厨房。
客厅里的壁炉燃烧了起来,
橘黄色的火焰隐隐跳动着,艾普利年纪小,天一黑,就爬到床上睡觉。卢卡斯依旧穿着灰色背心,精壮的背阔肌隐隐显露,他站在桌前,拿着打蛋器,开始打发奶油。
奶香味霎时弥漫在客厅的每个角落。
艾普利躲在拐弯处,努力睁着惺忪的眼睛,滴溜溜的望着林砚和卢卡斯。
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奇怪,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都是一家人,可他们却总是对彼此抱着隐隐的仇视和不满。
艾普利突然听见脚步声,她连忙又往后躲了躲,想要开房间门。
壁炉靠近艾普利的房门。
林砚走过来时,身上披满了橘黄色的暖光,弯腰捡起艾普利掉落在地上的发夹,轻声道:“艾普利小朋友要早睡早起。”
卢卡斯条件反射的走了过来,警惕的扫了林砚一眼,凶狠道:“艾普利,快去睡觉。”
艾普利连声点头,接过发夹,几个退后,关上房门。
炉火内的暖光好似给林砚的面颊上罩了层柔光,轮廓分明的侧脸也变得柔和不少。
本来不想搭理林砚的卢卡斯莫名哼笑一声:“林砚,你是被人打了吗?倒是变了不少。”
卢卡斯古怪的看着林砚。
他之前也没注意过林砚,不知道林砚的吃饭习惯和走路习惯,只单纯的觉得很诡异。
林砚偏头看了卢卡斯一眼。
他脸上没多少表情,不像是以前那种虚伪又阴暗的神情,瞳孔正对着壁炉,倒映出两团火光,这层火光巡视着他的头皮、脖颈、手腕乃至膝盖,似乎在查找下手的位置。
卢卡斯后退一步,警惕的望着林砚,下意识的防备起来,他突然发觉。
林砚好像想踹他的膝盖、勒住他的脖颈、塞住他的口唇,让他说不出话来。
壁炉内的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气氛一时凝滞。
门扉突然被艾普利推开,她探出个脑袋,扑闪着蓝眼睛,怯怯道:“卢卡斯哥哥要和阿砚哥哥好好相处啊。老师说,一家人要和和睦睦的,我们是一家人,我们要和和睦睦的。”
卢卡斯率先偏开头,他蹲下身,揉了揉艾普利的脑袋:“小鬼,你赶紧去睡觉,明天还想不想和我一起卖面包了。”
艾普利霎时站直,行了个军礼:
“报告卢卡斯长官,艾普利马上睡觉。”
她转向林砚:“报告阿砚长官,艾普利马上睡觉。”
养母的父亲曾是个军官,职位很小,理想很大,家里多采用军事化训练,后来兄弟姐妹所有家人都死于基础病。养母嫁给养父后,养父为讨养母欢心,多让孩子们行军礼说些俏皮话。
门扉被关上。
林砚只当看不见卢卡斯,径直关上房门,隔绝掉奶油甜腻的香气。屋内隔音不太好,原主的房间又离客厅比较近,林砚洗漱后,听见卢卡斯和沐澜的谈话。
沐澜帮池署医师打过下手。
池署医师住在维那木远离喧嚣和富人区的蒲街,沐澜时常会上门帮忙送药,一来二去,这条街的人都比较熟识沐澜。
林砚戴上耳机,不再听两人的交谈。
他脊背挺直的坐在桌前,查看着维那木的招聘信息。特优生免除一年学杂费,第二年需考上一定的标准才能免除学杂费,很显然,林砚并不属于这一范围,他需要找个工作。
招聘信息各个吹得天花乱坠,
一看工资两千三。
林砚叹了口气,继续向下划着显示屏。
越来越浓郁的奶油味道从客厅传至屋内,卢卡斯抹平蛋糕边,手法灵活的给蛋糕裱上花边,他将客人订购的生日蛋糕做好,结束了刚才“林砚”的话题,确定似的又问了句:
“是一天两次,两周后复查吗?”
沐澜应了声,又道:“尽量多看着点她,适量运动。”
卢卡斯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沐澜不经意的看了眼林砚闭合上的房门,卢卡斯摆了摆手,他压着眉骨,拿着刚做好的蛋糕胚,快步走进厨房。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说话的。
卢卡斯敲好一个鸡蛋,突然响起街上的传言,浑身打了个寒颤。
他想,同性恋什么的,可真恶心。
很快,客厅内传来阵敲门声。
至今没找到工作的林砚冷着一张脸开门,发尾还带着些潮意,鸦羽般的发勾在脖颈上,皮肤白到透明,甚至带着些粉意。
沐澜看着林砚:“哥,期末成绩怎么样?”
林砚淡声道:“还没出来。”
他像是想起什么,抬头看了眼沐澜:“对了,听说你去加尼州求学了。这算是交换生吗?”
沐澜点了点头,他的眉眼间微不可察的露出些审视,忽然低头,凑到林砚的面前,小声含笑道:
“哥,原来不是错觉啊。我本来还不敢确定,原来卢卡斯也觉得你变了很多。”
林砚不习惯别人靠他太近,他后退一步,平静的看向沐澜,声调没有起伏道:“哦,人都是会变的。”
沐澜不可置否的笑了声。
他直起身,拉开和林砚的距离,绿幽幽的眼睛逼视着林砚,林砚平静的看着沐澜。
分针一圈圈的转着,气氛凝滞又焦灼。
沐澜凑上前,弯了弯眼睛,像是贴在林砚的耳边说话,声音轻又柔:“哥,别让我找到你露出的马脚。”
他须臾间退后,弯着的绿油油的眼睛,像是条五彩斑斓的毒蛇,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黏腻:“晚安,明天见。”
林砚的视线不再被屏蔽。
斜对角方向,卢卡斯端着打发好的奶油,他靠在墙壁上,震惊又嫌恶的看着沐澜离开的背影,又恶心的瞥了眼林砚,不小心看到林砚裸露在外的锁骨,他翻了个白眼,逃也似的退进了厨房。
林砚莫名的看了眼卢卡斯。
他关上了门,试着给刚才看好的工作岗位发了消息,等林砚浑浑噩噩的睡下时,还没收到回覆。
早上六点半的生物钟及时叫醒了林砚。
客厅内空荡荡的,林砚扒拉着冰箱内的食材,简单的煎了几个鸡蛋,又滚入凉水。
晨光透过窗户笼在林砚的面颊上,驱散了些冷意,他垂着眼睛,过长的黑发缀着,平静又温和,静谧的像是幅美人画。
沸水冒着泡,水蒸气争前恐后的凝在林砚的面颊上,像是浮了层透明的薄膜,林砚反应过来,眨了眨眼,伸手下面条。
卢卡斯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审视着林砚,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林砚的动作,林砚将面盛进碗里,才掀开眼皮,扫了眼卢卡斯,冷淡道:“喊艾普利起来吃饭。”
卢卡斯靠在门旁,古怪的盯着林砚看:“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养父还在时,
他们在维那木也是富裕人家,原主和卢卡斯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怎么可能会做饭?
林砚没搭理卢卡斯。
卢卡斯悻悻的揉了揉鼻子,敲着艾普利的门,放声喊着:“小鬼,快起来吃饭!”
艾普利迷迷糊糊的应了声。
卢卡斯扫了眼桌子旁安静吃饭的林砚,他翻了个白眼,熟练的开门,下楼梯,绕到一楼打开铁锁,卷起帘子,开始正式营业。
等卢卡斯整理完一切用具,
他害怕艾普利睡懒觉,又跑上楼梯,刚好撞上林砚下楼的身影。
声控灯罢了工,要亮不亮的闪烁着。
狭路相逢,两人像是个陌生人一样侧身而过。
灯泡“砰”了声,亮如白昼。
林砚抬头看了楼道一眼,光影从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移到修长的脖颈,像是天鹅引颈受戮,透白到晃眼。
林砚的视网膜被耀眼的光芒刺得不仅闭了闭眼睛,他淡声开口:“修一下灯,小孩子不容易走。”
卢卡斯倏然被惊醒,他见鬼似的移开几步,几乎是跳着上了楼,即将开门时,鬼使神差下,卢卡斯回首看了一眼。
林砚走过了拐角。
他放在扶手上的手,白瘦而修长,隐约可见的青筋被漆黑的袖口遮住。
声控灯“砰”得一声,彻底耗尽气力。
周遭霎时陷入黑暗,卢卡斯蓦然回首,他迅速开锁进门。
艾普利老实的坐在座位上吃饭,瞧见卢卡斯进屋的身影,连忙哒哒的走进厨房,抱着碗筷放在桌面上,亮晶晶的看着卢卡斯:
“哥哥,阿砚哥哥做饭做得好好吃,你尝一尝。”
鸡蛋、青菜、面条。
清汤寡水的汤碗里倒映出卢卡斯滑稽的脸,他大眼瞪小眼的看着鸡蛋上的笑脸,揉了揉头发,暗骂一声。
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