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凤凰

南湖墓场处:

项弦在丛生的杂草之间,借着月光,看见了一个驱魔师的标记——那是非常古老的传统,从前沈括有时会在一些危险的地方作标记,意为提醒同行,这个地方有异常,同时以障眼法阻拦凡人进入。

“这是什么?”潮生看见一个用纸折的小剑,它被夹在了草上。

“甄岳留下的地标。”项弦说,“甄兄!你在里面么?!”

随着项弦一把火烧掉了符纸剑,草丛中现出一个黑黝黝的墓穴入口,里面传来微风。

潮生突然有点害怕,抓着牧青山的手腕,说:“里头有什么?”

牧青山:“你怕黑吗?”

“不……不怕。”潮生硬着头皮,说,“但是很奇怪啊!”

项弦:“阿黄在这儿的深处。”

牧青山:“你确定?”

“我很确定。”项弦说出这话时,牧青山与潮生也明显地松了口气。

“走,进去看看。”项弦说,“你们行吗?”

牧青山看了眼抓紧自己的潮生,潮生说:“没问题。”

项弦于是打头,进了墓穴通道,回身道:“以前我与师父就到过好几次墓地,调查阴婚案……”

“阴婚是什么?”潮生肉眼可见地变得紧张了起来。

“就是让死了的人成亲,得偿毕生所愿。不过呢,有父子俩修了邪道,儿子装死,老爹就四处给他配阴婚……男女同葬以后,以食尸之术阴阳相合,来增加自身修为。半夜三更,那家伙爬出棺材,在墓穴里咔嚓咔嚓的……”

潮生直听得心里发毛,奈何他身为仙人,居然会怕,又不敢开口让项弦别说了。

项弦打了个响指,亮起指间火,照亮墓穴甬道,这里似乎被什么人给挖穿了,是岳州城内一个大户人家的族墓,墓室内又有一个门洞,棺材半敞着。

“那是什么?!”潮生又问。

“死人。”项弦随手把棺盖推上,又在棺材上安抚般地拍了拍,仿佛在安慰死者,令他安息。

项弦躬身,从盗洞内钻了过去,说:“你俩当心点,别撞到头。”

牧青山:“潮生,你走中间罢。”

潮生战战兢兢,跟在项弦身后,想伸手拉他,项弦却走得很快。潮生不住回头看,牧青山又催促他赶紧走,只听前方传来项弦的声音。

“白鹿,”项弦说,“你擅长弓箭对罢?”

“是的。”牧青山的声音依旧显得很冷淡。

项弦:“你的弓呢?”

项弦常年习武,哪怕牧青山从未在他面前出手,一眼也能看出牧青山练过弓箭,手臂、肩背都有开弓的痕迹,只是他未曾用过武器,便不免令项弦与萧琨奇怪。

“那是我修为的一部分,”牧青山说,“灵武,要用的时候自然会幻化出来。”

“潮生?”项弦又问,“你在做什么?”

他们离开蜿蜒的洞穴通道,发现面前是一条地下河,在火光的照耀下,河水发出少许声响,河流中隐隐出现了黑色的脊背在耸动。

牧青山突然发出了一声狂喊,同时潮生跟着叫了起来。

项弦被两人吓了一跳,喊道:“干什么!”

“痛啊——!”牧青山说,“潮生!你太用力了!”

潮生抓着牧青山的手腕,不知不觉用上了全身力气。项弦说:“别慌张!那只是一条鱼!”

轰然巨响,潮生一手抓着牧青山,一手抓着项弦,喊道:“啊啊啊——那是什么!”

“一条鱼!鱼啊!”项弦大声道,“放手!我裤子要掉下来了!”

项弦嫌热,穿着亚麻束腿裤,腰带只松松系着,下身只有这么一件,潮生拉扯得太用力,裤绳差点被扯断,项弦马上拉着裤绳,连番道:“你看!只是一条寻常的鱼!只是大了点儿!你看啊!看!别闭着眼睛!”

“哦哦。”潮生镇定少许,看见地下河里载浮载沉的巨大乌鱼,松了口气。

项弦:“快把手放开。”

暗河中的鱼迸发出黑气跃起,出水瞬间,三人同时看见了那妖鱼的全貌——它的上半身是近乎腐烂的尸体,以森森白骨相连,下半身则是鱼尾,带着鱼鳍,朝项弦嘶吼着冲来!

潮生再次大喊,牧青山当即将潮生护到自己身后。项弦蓦然抽身退步,侧过肩背,让出那巨鱼猛力拍击的路线,同时双手一拢,手中出现了一枚滚滚火球。

一声巨响,火焰爆发,登时将那妖鱼炸得碎块横飞,河中又有无数同样的妖鱼此起彼伏地朝他们跃起,冲来。

“走!”项弦大喝道,“太多了!先撤退!”

项弦不敢在此处祭出智慧剑,只怕引发通道连环坍塌,萧琨又不在身边,他的森罗万象刀光是克制大规模妖怪的利器。

“这儿还有一条路!”潮生道。

潮生看见了妖魔鬼怪的真正模样,反而就半点也不怕了,站在地下河的下游处,说:“咦,这个好奇怪,像是被缝起来了。”

“别看了!”项弦冲来,将潮生横里一搂,拖着他冲向地下河另一侧的山洞内。妖鱼越来越多,四处横飞,带着魔气,地底仿佛又有什么被惊醒了,大地开始阵阵震荡。

冲进山洞的刹那,诸多妖鱼密密麻麻飞出水面,每条都足有七八尺长,牧青山果断一个滑步,左手平推,右手做扣弦的动作。

顷刻间他手中出现了一把白光四射的鹿角弓!

牧青山闭上双眼,再睁眼时,双目带着茫然神色,恢复了那半睡半醒、迷离而涣散的眼神,一道白光化作箭矢,在他指间成形,随着松手撒弦,右手以一个潇洒的动作挥出。

鹿角弓上迸发出千万光矢横飞,击中最先冲来的妖鱼,爆炸!

“好!”项弦大声喝彩。

牧青山当即侧身,闪入了山洞中。

项弦万万未料牧青山技艺竟如此了得,但细想起他搦战黑翼大鹏千万里,穷追不舍,有这等实力也是寻常。

进入山洞后,项弦调匀气息,说道:“青山,注意身后。”

牧青山应声,关键时刻,他的疲倦表情竟是一扫而空,双目充满神采,显得可靠了许多。

洞穴内开始有一阵风吹来,潮生还不时回头,牧青山则伸出修长手指,抵着潮生侧脸,让他转过头去。

“哥哥,你的弓好厉害。”潮生说。

“那是当然,”牧青山随意地说,“哥哥是天下第一哲别。”

潮生哈哈笑了起来,项弦回身,做了个“嘘”的示意动作。

第二个通道很短,然而在抵达尽头时,内里透出了光亮,出现了宽敞的空中世界——一个浮空岛!

天空泛起奇异的乳白色,无边无际,看不见远方的景象,视野的尽头被云雾所笼罩,茫茫烟雾中,只有这座岛屿。

岛屿中央有一祭坛,祭坛上出现了一团正在燃烧的黑火,黑火四周则是无数腐烂的妖鱼,地脉正在闪烁。祭坛后有一个鼎,鼎上出现了被智慧剑斩破的一角,里头仿佛正熬煮着什么。

鼎前站着一名文士打扮的男人,是周望!

周望身边,则是被奇特法术禁锢着的另一人,正是与项弦、萧琨约定在岳阳楼见面的甄岳!甄岳侧躺在地上,似乎已昏迷不醒。

鼎内黑火燃烧的刹那,项弦胸膛中的心脏再一次被揪紧,近乎无法喘气。

潮生:“!!!”

项弦努力地理顺气息,一手扶着洞壁,摆手示意无妨。

他转头,示意潮生与牧青山千万别说话,同时身体让开少许,让他们往下看。这个洞穴的开口非常奇特,在空中的高处,犹如一个诡异的天穹破口,从这儿俯视,能看得一清二楚。

牧青山充满疑惑地打量四周。

“倾宇金樽。”项弦极低声说。

这一定是倾宇金樽所制造出的世界了,潮生在开封被秦先生抓进金樽中过,对此毫不奇怪,当时天幕也和眼前一般,泛着柔光。

“倾宇金樽为何会留出一个口子?”项弦难以置信,检视这个通道。

“因为上一次老乌为了救我,将金樽内的世界撞破了一小块。”潮生小声道,“那是墨门的教主周望!”

“你见过他?”项弦起初有点意外,旋即转念,想起潮生与他曾在烧尾宴上打过照面,便说,“你们在这儿等,我去侦察。青山,稍后看我手势,你的箭能射中他么?”

“插标卖首而已。”牧青山随口答道。

“成语学得不错。”项弦点评道。

潮生接道:“我教他的。”

阿黄正在鼎中,项弦尚不知魔族要拿它做什么,但只要找到目标,就好办了。

他有至少九成的把握能救下阿黄,事实上也是先前猝不及防,中了埋伏,真要认真打起来,周望无论遇见项弦还是萧琨,都是白给。

有牧青山这弓箭手在旁,更有兵种克制优势,项弦当即不再担心,一手按着岩壁,曲腿以漂亮的轻功动作滑了下去。

牧青山与潮生则倚在洞壁两侧,等待项弦的命令。

项弦落地后无声无息,与黑暗融为一体,藏身阴影之下,观察周望的动作。只见周望大袖飘飞,仿佛艰难地驾驭着强大的力量。

应声虫发出光芒,项弦生怕惊动敌人,轻轻按住,回过家一趟后,应声虫被系在了两人的红绳手链上。

“项弦?”萧琨的声音传出,“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我找到甄岳了。”项弦转头,发现在自己先前的视线死角处,竟是还有不少人!洞穴内足有数十人,各自身穿漆黑夜行武服,清一色刺客,全是墨门的杀手,杀手们双目无神,身上隐隐浮现出黑气。

“他还活着?”萧琨的声音传出,问,“阿黄呢?”

“阿黄也在,”项弦说,“放心罢,我会救它出来。”

“等我,”萧琨果断道,“我来你们这边。”

“不,”项弦道,“这里只有周望,办好你的事,萧琨。赵先生兴许在你那儿。”

与此同时,萧琨与斛律光出水,在湖底的一处古建筑内湿淋淋地走进幽暗通道中。空气中充满了潮湿与腐朽的气味,地面则蔓延着魔气,犹如血管般通往洞庭湖区域的四面八方。

“我们找到了一处古祭坛。”萧琨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兴许这是个上古遗迹。”

“嗯。”项弦注视周望,感觉到阿黄的生命之火无比顽强,对魔气产生了本能的抗拒,而这一切,又与自己有着冥冥中的联系,他问,“你对魍仙人知道多少?”

“这厮曾在燕州大开杀戒,”萧琨说,“屠杀了数个村落的辽国百姓,只为取精血喂养他的一只宠物,师父追杀过他一段时间,可能的话,用镇妖幡收了他,将天罗扇取回来。”

“我尽力而为罢。”项弦的声音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麻烦你了,老爷,”萧琨说,“我一直记得。这儿前方,兴许有法力屏障,不知道应声虫还能不能维持。”

“当心点。”项弦的声音从应声虫中传出,“派点活儿给斛律光与苍狼,别总大包大揽。”

萧琨昨夜与项弦争吵后,现在得知阿黄下落,总算轻松少许。他停掉应声虫,转身正要吩咐时,见宝音与斛律光一起盯着他看。

“咳。”萧琨回过神,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说,“稍后无论遇见什么,听我的指挥,我说动手再动手。”

项弦关掉应声虫,将它收进武袖内掩住,解下背后智慧剑,连剑带鞘握在手中,从阴影内缓慢靠近周望。对付这名见过一次面的敌人,项弦有十足的把握,智慧剑只是为了吓他,真正的杀招在高处牧青山狙击的一箭。

周望正在操纵那团黑火,它犹如有生命般,与某个隐秘世界的深处建立起了联系,项弦看不出法术与浮空岛上法阵的作用,不想贸然招惹那团黑火,他从岛屿林立的碑林之间缓慢靠近祭坛中央——

直到距离周望二十步开外时,鼎中的阿黄仿佛感觉到项弦正在靠近,橙红色火焰从中升起,竟是反向焚烧着黑焰!

周望已经感觉到危险的逼近,但他没有转身,在碑林外等待的刺客们发现了项弦,纷纷呼叫起来,抽出匕首,却一时不敢靠近祭坛。

项弦正要抬手发出信号的刹那,突然间再一次天地反色,他的胸膛猛地揪紧,心脏之处剧痛,犹如有一只无形的利爪,狠狠地、彻底地攫住了他的心脉!

项弦:“……”

鼎内魔气开始压制阿黄的真火之时,项弦的心脉顿生感应,项弦睁大双眼,身体剧烈颤抖,气息仿佛被扼住了,智慧剑开始嗡嗡颤抖,犹如感应到了他心脉处的魔气!

周望诡异一笑,一手依旧控制着那团黑火,缓慢转过身,脸色煞白,犹如鬼魅般,隐隐幻化出了原形,脸上满布狰狞刺青,乃是名唤“魍”的妖兽。

项弦来不及细想,竭力控制体内左冲右突的魔气,表面仍神色如常:“上回算你跑得快,没被智慧剑一剑斩了。”

周望显然对智慧剑极其忌惮,毕竟这等神兵一旦出鞘,力量绝非自己能敌,哪怕赢先生、秦先生这种魔将级的高手,亦被智慧剑斩得损手断脚。

“怎么找到这儿的?”周望脸色森寒,旋即望向一侧昏迷的甄岳,说道,“啊,是了,这是你们的人,想必先来探路,给你们留下了暗号。不对,你是怎么进倾宇金樽的?”

周望下意识地望向浮空岛另一侧。项弦调匀气息,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灵力紊乱,转眼间又奇迹般地恢复了,只得先置之不理。

最好的偷袭机会已过去,既是如此,项弦便不急着出手,从周望这两句话中便可听出,他对自己的突然到来毫无防备,但赵先生早已在湖畔见过自己与萧琨,不应该不提醒周望才是。

唯一的解释是——他们并非一伙?魔人内部也分了派系,根据自己在地渊神宫中所见,极有可能!

项弦连剑带鞘,漫不经心地旋腕,耍了几下剑花,打趣道:“你埋伏我一次,我埋伏你一次,算扯平?不过我看你抓来了阿黄,也降服不住它,要么先喝杯茶,缓一缓?还有多少手下,长安的,巫山的,都叫过来罢?”

周望不住发抖,项弦凝视他的动作,发现他竟是很紧张。

他在害怕?项弦尚未明白,为什么?因为我的突然抵达么?是了,他在施法,此刻他毫无保护,正是最脆弱之时!他快要控制不住这法术了。

周望脸色再变,却依旧单手控制鼎内所熬煮的黑火,受制于施法,不能轻易撤手对付项弦。他的额上冒出汗来,明显到了关键时刻。底下的刺客们则如临大敌,手持匕首,锁定了项弦的全身动作,随时将抢上营救周望,但未得号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项弦观察周望的动作,愈发疑惑,这又是什么邪术?

只听周望冷笑一声:“最初墨门没有在巫山除掉你,乃至留下天子的心头大患……”

项弦原本所言只是为了试探长安古水道中,与黑翼大鹏有关的刺客是否周望所派,倏然间这厮却提起了更为久远的一桩隐事——多年前,项弦前往巫山,追寻巴蛇与瑶姬的下落,在山中遭到了一伙黑衣刺客的伏击与围攻。

最终他迫不得已祭出智慧剑,全力发动后,脱力期间险些被重创而同归于尽,是路过的隐居仙人救了他。

“一直以来,都是你们啊。”项弦明白了。

“墨门自古就是穆天子座下,”周望沉声道,“延续时间,比你所知更为久远,无数人间王朝,不过是过眼云烟……哪怕身为教主的我,亦只是其中一任掌门。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放弃罢,在天子的面前,你们俱是转瞬即逝的蜉蝣……纵然在这一个千年未能完成转生,新的一千年之中,他仍然将归来……”

“懂了。”项弦同情地点头,说,“但周大师,我还是很好奇你在忙什么,能解释一下吗?”

周望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这下项弦明白了,他的手不能离鼎,正到了某个紧要关头。

项弦说:“今天便要与墨门教主比画比画了。”

说着,项弦再不犹豫,知道时机稍纵即逝,一手按剑柄,抽出一道金光。

周望顿时猛吼一声,所有刺客同时抢上!就在项弦抽剑的刹那,智慧剑光芒横扫开去,冲上祭坛的刺客尽数被扫飞出去,鼎内魔火发出嘶吼声,感受到了威胁,蓦然高蹿,金光迸发的刹那犹如海潮,但项弦极有分寸,依旧没有抽剑在手,只令智慧剑出鞘一半。

周望最怕的来了,当即侧身单手迸发出魔气,与项弦对峙,另一手仍不甘心放开,控制住鼎内即将溢出的黑色火焰。

金光铺天盖地,涌向周望,项弦双手按鞘,推向周望,智慧剑之光犹如暴风,冲击之下,周望发出绝望的狂吼,血肉不断剥离。

就在那一瞬间,项弦感觉到了阿黄的气息!

“阿黄!”项弦吼道,“我这就来救你!”

巨鼎内,喷发出滔天的黑色烈火,展开一双翅膀,鼎中之物正在艰难地与魔气相抵抗,一枚橙红色的火种正在跳动!

周望竟是弃项弦于不顾,转身抱住了那巨鼎,金光冲击之下,将魍妖的血肉全部剥离,露出了森森的骨架,周望发出了震彻天地的哀号。项弦暗道不妙,哪怕不知他想做什么,也必须马上阻止他,吼道:“动手!”

项弦尚未完全拔出智慧剑,萧琨不在场,他没有马上降神,而是将剑推回鞘内,同时抬起一手,发出讯号。

倾宇金樽高处的裂隙中,一道白光呼啸而来,当场射穿了周望的背脊,将他的身体牢牢钉在了巨鼎上!

阿黄不住挣扎,即将窜出,发散着漫天烈火。又一道黑光凭空出现,穿过倾宇金樽疾飞而来,项弦当即转身招架,那身影却越过他一侧,以手中巨剑抵着巨鼎一推,发出“当”的巨响,将鼎推向虚空,继而抬起一手,犹如抓住了这虚幻空间的幕布,随之一扯。

倾宇金樽的无限空间内,景色陡变,化作惊涛拍岸,巨鼎被送入了虚空深处。来人现出身形,果然是一身魔铠的赵先生!

“又见面了,赵兄。”项弦沉声道,一手按剑柄,这下智慧剑必须出鞘了,只希望鏖战后,潮生与牧青山能及时赶到,将他救走。

赵先生手中出现一把七尺长的斩马刀,气势沉稳如山峦:“切磋几式如何?”

项弦散发出神识,感知四周的环境。倾宇金樽乃是无级法宝,其力量可比拟天地,操纵者甚至能制造出无穷无尽的空间,有智慧剑在手要突破它不难,但敌人还在面前,必须先打败他,自己才有机会冲出去。

而潮生与牧青山已不知去了何处,想必赵先生单独营造出了他们决斗的领域,以排除任何干扰。

“你在犹豫。”赵先生道,“身为智慧剑的本代传人,你始终未能驾驭这把神兵,你担心全力以赴重创我以后,失去神志,再一次被天子掳走,与你的兄弟在宿命之中永诀?”

项弦沉声答道:“我始终不是合格的持剑人,但那一夜里,我与萧琨都发现了,你也在犹豫,赵先生。”

“是啊。”赵先生屹立于大海的礁石孤山上,与项弦遥遥相对。海面出现了无数涌起的黑色巨鱼,在惊涛骇浪之中翻腾,而在海底下,出现了一个黑影,正不断地挣扎着!

“为什么犹豫?”项弦注视赵先生双目,说,“因为入魔以后,虽然臣服于穆天子,内心却依旧保有的那一点人性?”

赵先生:“你很聪明,我与他们不同,他们只是种子所制造出来的不甘怨魂。”

与项弦先前所猜测的无异,赵先生不像秦皇汉武,并非穆天子以种子复拓出的魔人,而是以凡人之躯接受了改造。

真身既为凡人,便有牵挂,便有凡人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所以并非传闻所言,”项弦沉声道,“斧声烛影那一夜后,你没有死。”

“说得足够多了。”赵先生散发出一身魔气,铺天盖地,“来罢!打一场罢!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击败朕以后,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朕都将给你一个答案!”

赵先生与项弦同时出兵器,智慧剑鞘掉落,坠入深海,金光照耀大海,海底那巨大的飞鸟黑影展开双翅,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