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永定侯府这处山房别院位于顺义县, 离着顺义县城尚有些距离。

但早间第一个上门的便是顺义县的知县。

原本有京中的贵人落脚他们在京畿的别院,是一桩寻常小事,但县中的秀才辱骂了贵人, 这事却不小了。

这位知县得知自己县中的老秀才,对着永定侯府的人, 尤其是侯夫人, 一通胡言大骂,惊得一夜都没能睡下,晨起就赶到了山房门口请罪。

侯府没如何醉酒的老秀才,可阖府的秀才都算是知县的门生, 知县战战兢兢地亲自上前叩了门。

陆慎如没想到第一个上门的,竟然是顺义的知县。

崇平这才来得及将昨日镇上集市的事, 同侯爷回禀了一番。

男人微怔,“你们料理了老秀才?”

崇平道没有,“只是教训一番,远远丢了出去。”

男人略松口气, 又问, “夫人怎么说?”

她也是读书人。

似权臣拥兵自重、祸乱朝纲这般言论, 对她只怕颇为敏感。

崇平将彼时情形复述了一遍。

“……夫人只问是否总有这般情形,之后便没说什么了。”

若单有这件事, 陆侯多半要另行思量,但她昨晚将崇安误以为是他, 披头散发地跑来,白了一张脸……

陆侯心绪尚佳, 点了那知县两句,就让人走了。

魏琮从后而来,看了那战战兢兢离开山房的知县两眼。

“若今日只有这知县前来, 事情可就要出怪了。”

陆慎如哼笑了一声。

“那可真是……再等等看吧。”

四人一道用了早饭,刚闲叙了些话,果又有人上了门。

崇平前来回禀。

“是兖王府上。”

宗人令皇叔兖王,和王妃要在王府别院办花宴,王府长史亲自前来,给陆侯和夫人、郡主与魏世子送上请帖。

庭院微静,陆慎如指尖在桌上轻敲两下。

杜泠静看了他一眼,又见魏琮亦目露思量。

两人皆不作声,最后是年嘉问了一句,“不请兖王府的长史进来吗?”

她问去,魏琮点头。

“自是要请。”

说完瞧向陆慎如,男人颔首让崇平亲自过去,把人请进来。

这位王府长史见四人都在,上前行礼,把来意说了,将帖子送上,道兖王府今岁的花宴办在京外的王府别院,就在十日之后,请四位一定前往。

他倒也没说旁的,只因与年嘉郡主算得熟络,多替兖王和王妃问候了两句,便告辞离去。

陆慎如与魏琮留了各自的娘子,继续在后院吃茶,两人往关押那三个细作的西院去了一趟。

到此为止,山房内尚且风平浪静,什么都看不出来。

陆慎如到外面吩咐了几句事,待刚回到厅里,门房来报,又来了人。

“谁人?”魏琮问去。

门房上前,“回世子,是李太医前来给您复诊,一并前来的还有蒋太妃娘娘派来的人。”

李太医,蒋太妃?

魏琮伤病如何,是瞒不过李太医的,而蒋太妃更是年嘉的祖母。

魏琮同陆慎如对视了一眼,让人去请年嘉郡主往两人下榻的小院去,魏琮也起身前往。

李太医一如先前,给魏琮复诊了伤势,说他一日比一日见好。

又同年嘉笑道,“在下已替郡主,将话与王妃带到了。”

他这话说完,朴嬷嬷便笑了起来。

蒋太妃娘娘此番让朴嬷嬷,亲手做了许多药膳吃食带过来,朴嬷嬷道。

“太妃娘娘也已经晓得了,郡主照看世子上心,只怕郡主也累着,所以老让老奴带了吃食。”

朴嬷嬷带来的东西可不少,又同年嘉道。

“除了给郡主和世子的,还有给侯爷和夫人的。”

难怪里面有些青州口味的吃食,原来是给静娘的。

“可见娘娘不只疼我一个!”

她撇嘴挑眉,魏琮笑着看了看她,朴嬷嬷更笑起来,接着又想到什么,叫了人上前。

是个小厮,怀中抱了两大翁陶瓷罐。

“我们六爷听闻郡主和世子在此休养,特送了这两大陶罐的山泉水,请郡主和世子吃茶。”

蒋枫川的小厮说了这两罐泉水的来历,竟都是红螺寺的住持相赠的。

“那可真是好东西,替我与世子谢谢六郎了,我们只等着殿试一过,蒋家又出新科进士,摆宴吃酒。”

朴嬷嬷又同年嘉说了几句,只是此间是陆侯的山房别院,她便避了嫌,没有去见杜泠静,眼见着天色不早,便带着蒋枫川的小厮与李太医一道,回了京城。

魏琮折返回了西院,见侯爷跟他摇了摇头。

风平树静,尚无动静。

已是第三拨人了。

年嘉并不晓得两人的事,但让人抱了两大瓮山泉水,往后院寻了杜泠静。

杜泠静抬眼看过去,年嘉便笑道。

“六郎让人送了泉水来,”她轻了些声,“我料想未必真是给我的。”

年嘉和魏琮,可没有喜用山泉泡茶的癖好,此间谁最好此道,不言而喻。

杜泠静愣了愣,年嘉坐到她身边,“六郎还挺孝敬你?”

孝敬?

杜泠静笑着摇头,“我又不是他的贵人、长辈。”

年嘉眨眨眼。

但静娘可是那蒋六郎的“嫂子”。

但三郎已经不在了,她没得说这话让静娘失神。

只道,“反正是送来给咱们吃的,咱们今日就拿来煮茶。”

说着还让人把朴嬷嬷的点心取了来,齐齐摆在桌案上。

杜泠静亲自舀了山泉水来煮,舌尖浅尝一口,便尝出这又是六郎从红螺寺的住持处得来的。

他先前就给她送过住持处得来的山泉水,是作为她给她评阅文章的谢礼。

今次又送,莫不是她给他那贺礼的回礼?

但他这次打了给年嘉和魏琮的名义,不然某位侯爷知道了,又要犯一些疯病……

她只怕某人犯病,又想着赶紧把这两瓮泉水吃了算了,倒也没思量蒋枫川旁的意思。

泉水清透甘甜,颇合她的口。

杜泠静与年嘉刚吃了半杯,就隐隐听见外间又有脚步声。

“今日怎么这么多人上门?”

年嘉抬头问了一句,“这回又是何人?总不能是贵妃娘娘也派人来了吧?”

她的婢女去问了两句,不时返回来,特特看了自家郡主一眼。

“回郡主,不是贵妃娘娘的人。是……锦衣卫。”

锦衣卫,魏玦的人。

只去了前院,没往她们这处来。

年嘉顿了顿,没再多问一个字,只捏了茶盅继续吃茶。

杜泠静默默瞧了她一眼,亦未多言。

……

山房西院,送走锦衣卫,陆慎如和魏琮相互对了个眼神。

魏玦得知了昨夜前夜,陆侯拿人的些许风声,他并未亲自过来,派了人前来问陆慎如可有受伤,可否需要锦衣卫协助。

锦衣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魏玦第一时间知道此事不稀奇。

这会锦衣卫的人问过,见侯爷无有差遣,也很快离了去。

日头逐渐西斜,陆侯双手支了下巴,抬眸看了一眼天色。

“今日应该就这四拨人了。”

魏琮也看了一眼天色,问崇平,“牢里还没动静?”

崇平点头应是。

陆慎如道不急,“必会有的。”

细作背后的主子,当然不能看着这些细作就这么落到了旁人手里。

搭救极难,灭口却容易。

陆慎如叫了崇平,“把那个汉人细作看好了。”

崇平明白。

说话间时候已经不早,山房别院果然没再来人。

杜泠静遣人过来问了饭。

四人在后面花园里一道用过饭,天色暗了下来,如同浓墨滴入水中,黑夜的天幕自上而下的滑落四野之间。

鸟鸣啾啾,闲云悠悠。

但西院里突然有了动静。

杜泠静见魏琮转头向西院方向看去,缓缓起了身。不过几息的工夫,崇平快步而来。

陆慎如饮完杯中余酒,瞧向崇平。

崇平上前。

“侯爷,世子,两个鞑靼细作死了。”

杜泠静听见“鞑靼细作”四个字,心下一跳。原来他前两晚,是去夜袭了鞑靼的细作。

可鞑靼的细作缘何会出现在京畿?

她不晓得其中的事,但他捉了细作回来之后,今日拢共上门了四拨人,眼下天才刚黑,便死了两个细作。

不过陆惟石的神色未变,魏琮也一副心中有数的模样。

两人随崇平回了西院。

西院火光旺盛,魏琮的亲卫取了几张纸页上前。

他道有人潜入了西院之中,杀死了两个鞑靼细作。这二人所知之事不多,严刑拷打之下,也只含混吐了几件陆慎如知道的旧事。

“但此番前来灭口的人,留了印记。”

魏琮的亲卫将几张纸页递了过来,纸页上所绘正是细作与同伙之间互信的隐秘记号。

陆慎如细细看了看,是极其特殊的鞑靼纹样,看似某个部族,但非是眼下活跃的几个大部族。魏琮也未见过。

他则问起前来灭口的人。

“来了几人?都不见了?”

下面的人沉声点了头,“是来了两人,身法极其凌厉,中了我等三箭,还遁没在了夜幕中。”

这群细作捉了十多年,来回交手多次,永定军都未能占到上风。

今日可巧来了四拨人——

顺义县令,兖王派来的长史,李太医与蒋氏的人,还有锦衣卫。

今夜前来灭口的,必在这四拨前来探路的人当中。

到底是谁呢?值得细品。

不过陆慎如与魏琮也未思量着,立刻就能定定将人拿住,将幕后的主子扯出来。

他将细作接头的记号交给了魏琮细查,“看看到底是哪个部落。”

接着脚步往漆黑阴湿的大牢里走去,“那汉人细作无事吧?”

崇平道无碍,“照着侯爷的吩咐,提前将此人藏了起来。”

他在前引路,直到藏匿那汉人细作的牢前。

火把挑起,那人浸在黑暗中的双眼忽的被刺得一痛。

他四肢皆被绑住,此刻缓缓抬头看向眼前来人。

是那永定侯陆慎如。

男人身形高挺英武,火光照着他半张脸上,打在他瞳色深邃的眼睛里。

“还是不说?”他问,“那两个鞑靼人已被灭口。”

汉人细作眸色微微颤了颤,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落在陆慎如手上,不管是陆慎如,还是他们的主子,都不会让他们活下去。

那两个鞑靼人一死,他也快了。

身上严刑拷打的伤势痛到神经发麻,连痛意都在麻木中散去几分。

他在想可惜前来灭口的人没把他也杀了,不然就能解脱了。

但陆侯倏然开口,让人给他解了绑。

“不必再用刑了。”

汉人细作一怔,警惕地向他看去,却见火光轻颤着,陆侯眸色缓缓。

“我知道你晓得很多事,知道得越多,越不会轻易开口。重刑也不会让你开口。”

他道,“我不会让人给你用刑,当然也不会放了你,可是也不会让你死。”

他本就低哑的嗓音,此刻越发低缓。

“我会让你活着,你每活一天,就有再多活一日的希望。每一日的希望累加,你只会更想活下去。你只要肯开口,我便让你一直活着。”

他的话音字字传在他耳中,细作怔然向他看去。

他见男人微微闭了闭眼睛,又倏然睁开,火光聚在他眼眸中。

“一个有活下去的希望的人,我想他早晚会愿意开口。”

“尤其,他是个汉人。”

汉人细作指尖颤了又颤,却见陆侯已转过了身,缓步而去。

*

四人在山房又逗留了一晚。

陆侯连日未上朝,堆积的案牍和信函数都数不过来,朝中那些文臣又少不得骂他假意称病,实则逍遥快活,骂他越发奸佞做派,让皇上万不可再纵容下去。

陆侯爷听了这些话,只是让人在回京前的这晚,多烤一只羊腿来。

年嘉嘀嘀咕咕,“他们这些西北行兵打仗的人,怎么这么喜欢吃烤羊,不腻吗?”

她在西北可将肉吃够了,看见滴着油的羊腿就胃中发晕。

她端了酒,拉着杜泠静往上风口去,“我连闻都不想闻。”

偏陆侯给他的娘子亲手割了一盘炙羊肉,让人端过来。

杜泠静见年嘉眼白都翻上了天,见杜泠静还真给他面子地,捏了一块吃了,不禁道。

“你与他倒是不见外,你们不也才成婚大半年而已?”

这话要怎么回答?杜泠静没回,反而把问题抛给了她。

“那郡主呢?都成婚三载了,还和世子如此见外?”

话音落地,酒气便从年嘉杯中散了出来,她脸色被酒气熏染的酡红一片。

“我跟你实话说吧,但我说了你不能笑话我,得帮我出主意。还不能让太妃和我母妃知道,不然她们二人要打死我!”

“这么严重?”杜泠静挑眉,又眨了眼睛,“那我还是别听了。”

杜泠静说着还真要走。

年嘉气得跺了脚,“你要走就别回来!我把你当好人,你怎么变得跟陆慎如一样坏?”

杜泠静才没变得似某人一样。

她只是在逗年嘉,这会抿唇轻笑,见年嘉不似方才那般紧绷了,拉了她在树边坐下。

“你和世子到底怎么了?”

年嘉把最后的酒都喝了,把脑袋低在杜泠静的肩头上。

“就是……我跟他大婚的那晚,不、不太顺遂……”

她说魏家的人,她只认识魏玦。而魏琮长在西北,只来过京城几次,年嘉与他仅有过几面之缘。

“我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两家定婚的时候,他亦不在京城。直到成婚前他才刚刚下了战场,从西北匆促赶来。”

年嘉小声在杜泠静身前。

“我晓得自己要嫁给他,他来做我的仪宾,我二人应当为魏氏,也为我裕王府,繁衍子嗣后代。但我对他实在是太陌生了,盖头掀开,我连他的脸都没看清,就入了洞房。”

她说她母妃之前特意教导过她,又让嬷嬷来跟她细细说过,大婚那晚更是指派了宫人在门外候着。

“越是这样,我越是紧张。尤其看到世子身形过于魁梧,他做到床边,床都在颤……”

杜泠静忽的想到自己刚嫁到侯府的那晚,情形虽有不同,但完全未能准备好的心绪却是一样的。

她见年嘉说起此事,面色果然紧绷到不行,她不由替她道。

“是彼时未能成事?还是世子他……”

世子用强吗?杜泠静觉得魏琮不像是那样的人。

她见年嘉俱都摇了头,把连藏在杜泠静肩膀后面,她只能看到她半边窘迫的脸。

“都不是……彼时世子见我太过紧张,便道之后再说,但我却觉等来等去,还不如赶紧办了算了。到底我也是天家郡主,怎能行事畏畏缩缩?”

她主动解了衣裳,主动把欲去睡榻的魏仪宾叫了回来,主动行了房。

但魏琮的陌生,令她实在是太过紧绷。

中途魏琮见她难耐又道先罢了,还摸了摸她的头发,可她却咬牙拉了他的手,没让他走……

“反正就是,最初我甚是威猛!我强行把房圆了,心想算是交差了,谁料后面,世子反客为主,我就……”

她说着都快哭了。

后来她一看见世子靠近床榻,就两腿发抖,连带着看见他就怕。

尤其刚成婚那年,多看魏琮一眼就脚底发汗。

年嘉没脸说了,都怪她霸王硬上弓,把自己的弦绷断了。

怎么会如此?

杜泠静愕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年嘉却闹心地不行。

“怎么办?”

这话她万万不敢跟她母妃和太妃说。

之前三年,西北战事频繁,魏琮不得空闲来西安寻她,两人分居两地,见面不易。但眼下双双回了京城。

年嘉把藏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出来,反倒放松了些许。

她说起自己这桩婚事的由来。

“我同魏玦分道扬镳之后,婚事反而艰难起来。”

作为裕王府的郡主,她身份不低,可裕王早已过世,空荡的王府又配不上她郡主的身份。

但凡实权在握的京门子弟,看不上她,而看得上她的,都是些要么门庭寥落,要么子弟纨绔的。

先还有几家来说亲,年嘉心气高,心里又同魏玦赌气,不甘心这样草草下嫁,将来说媒的通通拒了出去。

谁想惹了不少人闲言碎语,越发地说裕王府什么都不是,难怪魏玦不肯娶她,所谓郡主,根本就是空的。

他们将她郡主的尊荣都踩在了脚下。

“我不知道世子是怎么听到了这些话。”

她说魏琮。

杜泠静低头看过去,见年嘉低声道。

“他从西北遥遥传了话到京城,他说,他要给我这个尊荣。”

他要娶她,就在旁人都说年嘉郡主和裕王府只是空架子的时候。

而他是忠庆伯府的世子,是西北军中掌权的将领,是赫赫战功在身的将军。

他要给她顶上这尊荣。

杜泠静愣住,不禁回头向魏琮看了过去,恰魏琮的目光,正就落在她怀里的人身上。

年嘉显然也察觉了他的目光,却红着脸没有抬起头来。

树下的风吹散年嘉身上的酒气,杜泠静听见她道。

她说她真没想过世子会愿意娶她,“我也想与世子熟络起来,其实自他受伤以后,我与他也熟悉了许多,但是……”

但是在那件事上,她还是满心的无措。

脚软腿颤是她能控制的吗?

她问杜泠静,“静娘你说怎么办?我就靠你了!”

杜泠静:“……”

左肩担着裕王府的血脉,右肩挑着忠庆伯的子嗣,她肩上的责任忽然变得极其重大。

她回想自己,虽然也波折了一下,但之后就顺了起来,某位侯爷于此一道,实在是不用她操心。

一时间她脑袋也僵住了。

她只能安慰年嘉先不要着急,“世子身子还没养好,且先等等,你们二人再相处些日子,或许就有了契机。”

“只能这样了吗?”

年嘉靠在了杜泠静身上,杜泠静把她抱在了怀里,树叶飘落在两人的长发上。

她道,“别急,你容我先想想。”

不远处的男人皆转头看来。

魏琮眸色和软着落在他的郡主身上。

陆侯却瞧着他娘子放松的神色,连从眼角扫见他,也没有立刻转过头去,反而多看了他一眼,才缓缓收了目光。

这趟真是没白出来……

星空降落在入夜的草地上,飘落的树叶如同绿色的蝴蝶翩然飞舞,风吹绿草如浪,呼吸间尽是空旷天地间的清新。

人世间的惬意,总是短暂如流沙,握在手中的瞬间,便是流失的开始。

京城总是要回去的。

次日上晌,四人上路往京城折返,还没能远远望见京门,不想就与另一路上转来的马车遇了个正着。

是保国夫人和万老夫人的马车。

众人停下相互见礼。

保国夫人没再同杜泠静多言什么,自然也没与年嘉说话,她只跟魏琮和陆慎如问了两句。

倒是杜泠静讶然看到万老夫人身侧,带了她二妹杜润青。

万老夫人和保国夫人是到京外寺庙上香去了,万老夫人带着外孙女一道不稀奇,但两次都带了杜润青跟在保国夫人身边。

杜泠静心下暗暗觉得不太对。

保国夫人膝下有两个儿子,但次子已经成婚,未成婚的只有魏玦。

可魏玦似乎并不想成亲。

若他不愿,这婚事又当以何种方式促成?

她皱眉暗猜,但当着年嘉的面,不好多说什么。

她不禁多看了杜润青两眼,二妹眼观鼻鼻观心地不理会她。

杜泠静回到了侯府之后,便叫了菖蒲,“你去顾家门外打听打听,二夫人和二姑娘的状况。”

菖蒲领命这就去了。

她又叫了阮恭,“让文伯把澄清坊西路收拾出来,过两日你与文伯亲自登顾家的门,看看能不能把二夫人和二姑娘接回杜家。”

万老夫人可不是一般人,之前二妹和婶娘在京外住也就罢了,如今住到了万老夫人眼前。

沧大哥才刚刚中第,若是在京闹出什么怪事来,整个青州杜氏只怕都要跟着损了名声。